3.
在《毕生》这部电影里，陆臣主演的是主角毕声义，由另一名男星凌葳主演毕声义的恋人
曾嘉祥。
李恕谦对毕声义教授的故事略有耳闻，这件事当时在台湾闹得很大，相恋三十五年的同性
恋人因为法律不承认婚姻关系，而不能签彼此的手术同意书，在其中一方死亡的情况下，
毕教授还失去与恋人的共同财产，心灰意冷之下，他从十楼一跃而下，自杀身亡。
这起悲剧改变许多人对同性恋的心态，李恕谦的妈妈就是其中一个。她当年本是爱家盟的
支持者，直到这起事件之后，她的心态逐渐转变了，她知道李恕谦有时候会去参加彩虹大
游行声援同志，也没有如往常表示反对，只是叮咛他注意安全。
电影的配乐拉回李恕谦的思绪，画面回到三十几年前的台北市立天文馆，毕教授作为开幕
典礼上的演讲者，正在致词。李恕谦一看到熟悉的陆臣哥，顿时觉得亲切，只是当毕教授
和他的伴侣曾嘉祥首次相遇时，李恕谦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转头看向何馨忆盯着电视萤幕的侧脸，青年看得很专注，萤幕的光线在他脸上散成斑驳
的微光，客厅的灯早在电影开始之前就被关掉，让青年侧脸上闪动的微光特别明显，李恕
谦不好打断学弟的观影兴致，又转回头，沉默地往下看。
随着日渐相处，毕声义与曾嘉祥的感情愈渐浓烈，不久，两个人相约到宜兰旅行。入住饭
店的第一天，压抑许久的情欲终于爆发，傍晚的观景套房里，只见毕声义背靠在曾嘉祥怀
里，曾嘉祥将他单手压在落地窗前，隐在云后的阳光浅浅透进窗内，整个画面的色调是隐
晦忧伤的蓝色，仿佛希望与绝望的交界。
曾嘉祥在毕声义的腰上轻轻摩娑，毕声义瞬间弓起背脊，发出很慢很慢的喘息声。曾嘉祥
的手下移到毕声义的腰窝，纵身挺入，毕声义的呻吟一瞬之间窜到房间顶端，在天花板反
覆回旋，逐渐累加，像一段优美的旋律，旋律忽快忽慢，时而骤然停顿，时而快速奔流，
毕声义的双眼半阖，眉头微蹙，像在忍耐疼痛，又像在忍受欢愉。
不能承认，不能掩藏，神智无可奈何地在理智和快感之中摆荡，曾嘉祥撞击的声音愈来愈
大，只见毕声义的眉头蹙得更紧，神情却是无可辩驳的欢愉。他似乎再也无法保持理智，
每一次的呻吟伴随着喘息又长又急促，他的头仰得更高，袒露出整个颈项，仿佛即将窒息
，极其渴望呼吸。他忽然转头用力吻住曾嘉祥，想从对方嘴里汲取赖以生存的氧气。
这段画面既唯美又煽情，毕声义的呻吟声真实得让李恕谦坐立难安，总觉得自己窥见老师
和师丈极其私人的祕密。他转头想问何馨忆要不要快转，却看见学弟向来白皙的侧脸涨得
通红，呼吸急促，喉结上下不断起伏，突然间，青年霍地站起身，扔下一句“我去厕所。
”就匆匆离开，背影怎么看都像落荒而逃。
李恕谦按下暂停键，叉起一块何馨忆切好的西瓜放入口中。冰凉的西瓜一入口，他才发觉
自己有多热，他拉扯著领口，试图让身体降温，又吃了好几块西瓜，等了青年一阵子，才
见他从厕所出来。
学弟的脸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表情。何馨忆走到他身侧坐下，他感觉到青年身上泛出一
丝凉意，发丝末端还隐约滴水，李恕谦忍不住问：“你刚刚去洗澡了？”
“没有啦，我就洗个脸，”青年干笑一声，嗓音干哑，“这样比较不会热，继续放吧。”
“好。”李恕谦重新播放电影。
电影后半段没有再出现火辣的床戏，两个人沉默专注地看完电影，画面结束在毕声义跳楼
的那一幕与他沉默的心声，“我毕生所愿，与你一同翱翔。”
萤幕暗下，出现台湾同婚法在二○一九年五月十七日三读通过的字样。李恕谦把客厅电灯
打开，看见何馨忆眼眶微红，眼角含泪，似乎大受感动。
“结束了。”李恕谦问，“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演得很好，很多纠结和挣扎都很写实。”何馨忆拿起卫生纸拭过眼角，擤了擤鼻
涕，“毕教授跳楼的时候，我都哭了。”
“噢。”李恕谦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情绪激动的学弟，直觉伸手拍拍他的肩，“你们辛苦了
。”
“学长觉得呢？”青年的眼睛里仿佛含着水光，瞅着他。
李恕谦琢磨数秒，决定实话实说。“我觉得啊……一开始，我其实有点出戏。”
“为什么？”何馨忆吃了一惊，“你觉得哪里演不好？”
“也不是陆臣哥演得不好。”李恕谦斟酌言词，“你知道我很常见到老师和陆臣哥吧。所
以我一直觉得陆臣哥旁边站的那个人应该是老师，看到是别人，我觉得很奇怪。”事实上
是很尴尬。
李恕谦停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等到习惯陆臣哥的扮相，后面就有比较入戏。”
“那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何馨忆盯着他，“撇除你刚才说的私人因素，客观来说，
你的感想是什么？”
“我觉得毕教授的爱情很辛苦，感觉没有遇到对的人，像是曾嘉祥打电话跟他提分手，他
有听到毕教授会在天文馆等他的电话留言，却还是让毕教授等他一天。雨下那么大，毕教
授蹲在雨里哭的那一幕，我看得很难过。”
何馨忆低声说：“但那是不得已的吧，如果不是家里逼迫他，他也不会跟毕教授分手，他
自己在家也很痛苦。”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李恕谦沉吟一会，“我之所以说，我觉得有些地方很出戏，可能
是因为跟我自己认知的观念不同吧。”
“什么意思？”何馨忆好奇地追问。
青年的神情让他将过去青年追问自己的实验是哪里出错的模样叠在一起，学弟虽然已经出
社会工作超过一年，还是一点也没变，依旧是他认识的那个过分可爱的何馨忆，让他总忍
不住放软了声，更加耐性地解释。
“学长？”
“噢。”李恕谦拉回思绪，“其实我看到陆臣哥就会一直想到老师。如果是老师，绝对不
会让陆臣哥站在天文馆门口等他一天，不会让陆臣哥淋雨，更不会让他哭，所以我才觉得
很奇怪。”
“情况不一样吧，”何馨忆忍不住反驳，“老师家又没有人逼他和陆臣哥分手。”
“嗯。”李恕谦不认为这是理由，他也不反驳，“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不管发生什么
事，老师都绝对不会让陆臣哥哭的，不会这样伤他的心。”如果是他，他也绝对不会这样
对待他爱的人。
李恕谦说完之后，两人陷入沉默，李恕谦叉了一块西瓜，咀嚼几口后吞下，又说：“也许
老师的情况比较罕见吧，所以我才说，那是我看过最美好的感情。”
何馨忆垂眼看了看水果盘中残余一半的西瓜，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学长，爱情里不
可能没有伤害，都是两个人互相迁就磨合，用现实打磨彼此的棱角，你说的那种完美无缺
的爱情，一定有一个人付出比较多，只是你不知道，或者你没看到。”
这样的言论未免现实得令人悲伤，李恕谦很难想像老师和陆臣哥之间的付出并不对等，他
耸了耸肩，不争辩，“好吧。对了，这周末你打算做什么？”
“想去全联买菜，”青年滑着手机确认，“我不确定你的食量，也不敢买太多，周末可以
去补货。”
李恕谦自动自发地道：“那我也去吧，帮忙提东西。”
“对了，学长，”何馨忆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你下周四晚上有空吗？”
李恕谦垂首确认自己的行事历，“应该有吧，怎么了？”
“之前说前主管的那件事，他太太威胁要提告，向我索赔精神补偿费用。我后来咨询我的
律师朋友，由于我手上握有骚扰信的截图，所以情况对我比较有利。我请朋友寄律师函给
他们，他们大概是怕了，所以约了下周四晚上去调解委员会。”何馨忆简短地解释，“我
那个朋友在台南，时间上不方便上来，你到时候方不方便陪我去？”
“可以啊，我要准备什么吗？”一听是这个要求，李恕谦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极度希望
能替学弟早点解决这件事，不让青年再受影响。
“不用。”何馨忆的唇角扬起微小的弧度，安心地轻叹：“只要你在那里，对我来说，就
很够了。”
-
2/10开始预购实体书，我也好期待XD!!
另外偷偷说一下，实体书有收录一篇番外是学弟这段时间跑去浴室做什么(？)
的详细过程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