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写到主流宗教和架空异端,与现实人、事、物、团体无关,请充分了解再点入
※大多以第一人称视角
3.
他接触真神教的契机非常随机。
禹思言并不讨厌加班,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一方面是做得来,一方面是因为他需要某些东
西填满他的生活,以前是课业、对弟妹的担忧、女友,现在是工作、家人,女友在两年前
就分手了。
周文分在分手时对他说的话至今难忘:禹思言,你永远得不到真爱。
这次也不是真爱。
他一直渴望着“真爱”,但这次终究是落空了。很久以前与他仅差三岁的思贤说过:弟妹
都错了,错得离谱。我不正常,你也不正常——我们都不可能成为“正常人”。
他们一起经历了阴郁的童年,而那带有毁灭性,终生难以疗愈。在与周文分分手之后,他
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用课业、现在用工作麻痺自己,为了让弟妹付出一切,而这有一大部分
原因竟都是为了逃避那悲惨的童年。
他讨厌放假,幸或不幸,忙碌的会计师事务所让他几乎没有假期。就算有,他也会兀自地
加班,成为老板眼中的模范员工、同事们绝望眼里的社畜。
直到传统国定假日的到来,他终于被看不下去的主管强制从公司驱离,主管同事继续加班
但他却得放假。离开前,他还被回家只是为了睡觉的同事用快要死的口吻请托:拜托你不
要再加班了。
于是他放了个假。早晨的六点他就睁开了眼睛,浑身发抖,脑袋很清醒,但身体却有了自
己的意志:刷牙、洗脸,咖啡,衬衫,西装外套,皮鞋。
他整装待发,但又无处可去。
和周文分交往的时候,偶尔到了国定假日,他总可以寄托于周文分,总有件事可以填满他
的生活。
他穿着西装晃啊晃,竟然晃到了曾经的大学,这里同时也是思贤的母校。弟妹几年之后也
陆续考上这所大学,一家人竟都走了相似的路——他怀疑他和家人们是相似的,将会永远
不幸。
他在学校外面的长椅坐了下来,旁边陆续有推著婴儿车的夫妻走过,温馨美满,他盯着,
嘴里喃喃:“我也想要一个家庭。”
他喝着咖啡,看见校门口有不少人发著社团传单,每一张脸看起来都非常年轻。他注意到
了,其中有一个长得特别高的少年,和他其中一位手足差不多,显得格外抢眼。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死死地盯着那个人,他总觉得少年有哪里不对劲,一种和他与他的悲惨
家族相似的气味,那样的气质时常会引人反感和厌恶。
但年轻的女孩子们会被少年吸引,只要看到传单便会咯咯发笑,不过若是一本正经的青年
大多会在没有看清楚而收下,并在看清之后皱眉。
他看得太久了,导致少年接近自己的时候没有马上挪开眼神。
“大叔,你盯得太久了。”
这是比他想像中还要亮耳的声音,不带阴郁,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这样的少年
真的会拥有和他同样悲惨的童年吗?
此外,他认为少年是因为他身上的西装而故意称呼为大叔的,他还没到那个年纪。
“想要一张吗?”少年又轻浮地问。
他注意到了,少年怀里有两份传单。他看了好一会才问:“你要给我哪一张?”
少年挑眉,最后从左手臂那堆里抽出。“就这张吧。”
他接过,发现上面是LGBT夜店的传单,充满设计感,看起来比较偏向年轻的gay族群,上
面还有男人丰满的臀部。
他没有露出少年想看见的嫌恶表情,毕竟眼前穿着西装的男人长了一张直男的帅脸,连屌
直到不行的那种,虽然西装裤包裹的臀部看起来有点诱人。
他看了一下竟抓住了准备离去的少年的手。
少年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忘记抽离。
他问:“另外一张是什么?”
少年这才回过神抽出了手,并且将右臂的那叠传单收紧,神情也冷淡许多:“这不是给你
的。”
风吹来,有一张被踩烂的传单打在脚边,他低下头捡了起来。印入眼帘的是为了让长辈能
一眼看见重点而失去设计感的传单,上头的四个大字吸引了他的目光:真爱无敌。
“真爱无敌。”他喃喃。
少年的眼神几乎瞪着他,他原先想要拍掉男人的手,但男人却在那之前仿佛为了迷惑他般
地说:“你跟我好像。”
“你这个——”
“你别无选择。”
少年仿佛被踩到痛楚,某种类似杀意的东西浮上,他方才还颇有逗弄这个直男大叔的闲情
逸致,现在倒是想要把这个男人四分五裂丢进台湾海峡了。
男人仿佛大梦初醒,露出了像是小孩般的神情,圆睁著双眼,失魂落魄但又像是找到同伴
一样。
他一把抓住少年的左手腕,没注意到他让少年怀里的传单洒了一地,不巧风又吹来,四散
各处。
“你跟我一样。”他说得很快,站了起来,明明矮了少年半颗脑袋却不自觉地弓起身子,
好像变成了野兽,充满了侵占欲。他又说了一次:“你和我一样,对不对?”
“哈。”少年扭曲了脸:疯子。心有灵犀似地,他知道男人很不正常,男人的意思是,自
己也和他一样不正常。
少年想到生父说过的话:每个人都在寻找浮木,另外一半、事业、家人、爱情、友情、金
钱,等等等,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飘泊,就像是浮萍,他们的事业就是凭依而生的。父亲
笑得温和却让人他不寒而栗,又道:我们赐予他们心灵的依靠,他们则信仰着我们,这是
一笔双方都很满意的买卖。
男人看起来很茫然,少年并不知道那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假日导致的。紧绷的生活忽然迎来
休息的时间彻底打乱了禹思言的步调,连同他以虚伪的铠甲伪装的脆弱心灵一同敲碎,四
分五裂。
少年同时还嗅到了男人菁英的味道,父亲很喜欢这样的信徒,有能力、社经地位不错,还
有行动力,更重要的是,这是他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但迟疑只有一秒,少年很快地挣脱,并且抽走了男人手中带着灰尘的传单。
“你——”
他当着男人的面,把写着“真爱无敌”的传单撕碎。男人瞪大了眼睛,迟钝的神智让男人
只能错愕地看着少年恶意地完成这个行为。
少年撕得很起劲,这是某种发泄,和他相似的男人让他感到恐惧。
说到底,他和那些信徒又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是凭依真父而生的。
“为什么?”男人并没有发怒,只是十足困惑地问:“为什么?你和我一样不是吗?为什
么不……”男人没有意识到自己想问的是:为什么不救我?他含糊地说了自己也听不懂的
话之后才又问:“我只是想得到真爱而已。”
男人的口齿变得很清晰,少年可以想见男人平时工作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快要在众目睽睽
之下勃起,他果然不正常。
男人只比他矮一些,身材精实,少年推了一下反而是自己往后退。“失恋的死异男。”他
恶狠狠地说:“去搭讪、交个女朋友,做爱,然后管那个女人有没有高潮就射精!”他往
后退,恨恨地说:“离我远一点!”
说完,少年转身就走,大步大步地离开,但背影看起来就像是落荒而逃,连传单也不发了
。
他愣在原地,某个炽热的东西由内而生,最后浮现在眼眶——他突然很想大哭一场,但感
觉并不悲伤,他只是很想哭,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他不正常,好像快要发疯,前女友那句
话让他终于从追求的美梦中清醒——清醒得得想死:你永远都得不到真爱。他仿佛抬起昏
昏沉沉的头,又可以看见那双晃动的双腿。
他下意识地捏紧手,指尖感受到粗糙,低头一看,快要被捏烂的夜店传单上面写着:全场
酒精饮料八折。
#
我被闵隽川扯了出去,肩膀上的力道虽然能感到疼痛,但我并不是不能反抗。或许市场内
的气氛太过热烈,我感到违和却又不由自主地为了融入人群而眼眶泛泪。
踏出会场的瞬间,我们便将身后的赞扬、因为感动而哭泣的声音,以及大哥深情款款的告
白抛到脑后。
“感谢真父的见证,我很清楚她就是正确的人……”
我没有等闵隽川便自动自发地关上门,轰隆隆的掌声隔着一扇门、一堵墙,依然震耳欲聋
,让人浑身冒汗。
这个国家不一样,十月了还是可以有二十左右的温度,真不可思议。
我被拉到自由空间最外面的厕所,经过一个个半开不关的空间,里头的有人嬉笑聊天、有
人一起看演唱会DVD,方才的让人不由自主的落泪的诡异空间相较之下显得突兀,唯有他
们紧闭着门,谁都难以窥探。
“你来这里干嘛?”闵隽川放开我,冷冷地问。
男厕里没什么人,我们只是站在洗手台前面。
我依然脸不红气不喘,“我对讲座感兴趣。”
他冷笑,因为年纪看起来很小的关系,他只要恶劣地笑就会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这点和
他的父亲一点也不像。
闵隽川没有搭理我的满口胡言,只是自顾字地说:“他是自愿的。”
记忆一闪而过,我“噗”地就笑了出来。见我竟然笑了,闵隽川愣了几秒后神色更加扭曲
了。
我道:“当然都是自愿的。谁不是自愿在签到单上签名,然后走进会场的呢?”但说完这
句话之后,我飞快地凑到他面前,在他松懈或狐疑之前靠近,鼻尖几乎要碰到。
他想要往后缩,我迅速地伸出手,砰!掌心打在镜子上,我将他困在我的手臂内。
“我比你更了解。”我瞇起眼睛,他扭曲的嘴角和眼角让我感到愉悦——我既因为大哥而
厌恶他,但又因为他痛苦的模样而受到取悦。我压低声音,但抑制不住那沉在喉咙的愉悦
:“我比你更了解你们的邪恶。”
他神色一变,用力地推了我的肩膀,这次力道很大,连我都往后踉跄了一步,背撞在隔间
的边上。
他步步逼近,转为全然的愤怒,我不知道哪句话点燃了他的怒火,冲动的气燄让他彻底变
回少年,再也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真父接班人。
“他是自愿的。”闵隽川又说了一次,“你们无法成为他的依靠、他生存的凭借,而我—
—我们可以。”
我勾起嘴角,其实我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因为这是假的——不如说我希望这样的我是假
的:刻薄、敏锐地察觉人的弱点,并且毫不犹豫地伤害。
“你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话题跳得太快了,闵隽川没有跟上,他的怒火并未消逝,但错愕使其短暂地被遗忘,只能
眼角抽搐地看着我,嘴里没憋住滑出了“蛤”的音节。
“你不是任何一所学校的学生。”
他意识到我想说什么,脸色一白,靠近我的是他,此刻因为心生恐惧又想退后,天下可没
这么好的事。
我飞快地抓住他的脸颊两侧,手指肯定弄痛他了,但羞辱感是最重的,充满傲气的十几岁
少年看起来恨不得咬死我,又或者咬舌自尽。
“隽川,你的名字可不常见,姓氏更是好猜。”我抓住他的脸,就像是在抓掉入陷阱的、
自以为是的狐狸。我听见外面的声响,情急之下把他拉近隔间内,然后砰的一声踢了一脚
,门关上了。
在有限的空间里面,我成为了主宰者,要杀要剐要活,全由我作主。
“你从来没有真正地去过学校,为什么?”
他瞪大了眼,原本想要掰开我手指,但最后只是将指甲刺进我的掌心,指尖感受到不平滑
,但那个粗糙是可以被忽视的大小。
“闵生明分别在一九九七、二零零四、二零一二结过婚,最后都以离婚收场,没有一女半
子。最后在二零一八年与小自己十四岁的王丽庆再婚,截至今日法律上并没有任何子女。
那么,你是怎么出生的?”
我说得很快,因为这些字词必须成为子弹,贯穿这个自以为是的少年的身体,因为我希望
如此,这是非常简单而且纯粹的理由。
“你。”他掰不开我的手指,脸颊凹陷,痛得整张脸涨红,一边发抖一边问:“你是怎么
知道的?你怎么知道的?你——”
我抓住他的脸狠狠地往后一砸——他立刻噤声,眼前是短暂的黑暗,嘴巴大张,痛苦地喘
气,一只手垂了下去。
我不断提醒自己:他只是个孩子。他只是个孩子。他和禹苑乐差不多大。他和禹苑乐很像
,他……
但是某种暴虐的渴望并未被压抑。不。天啊。我想。他罪有应得——我也罪有应得,这是
天谴。
“你不知道吧?无论怎么隐藏,‘外面’的世界都会留下你的足迹。凭你少见的名字、出
众的外表。”我说:“你不相信吗?小卷。”
他倒抽一口气,眼神变得非常冷淡而且狠毒,又变回那个早熟的少年。
我也不再笑,脸颊的肌肉因为频繁地假笑而微微发麻,我退了一步,拉开了我们的距离,
但这只是为了能让我看清闵隽川的脸。
我毕竟还是长了他几岁,我们或许可以互相比较童年的悲惨,但我却在掌握人心身上比他
懂得更多一些。
闵隽川根本没有想过真正地去当一个“真父”,他还是个小鬼。成为“神”、“上帝”、
“真父”的家伙都不会是多好的人,淌下浑水的他,竟还妄想成为一个“正常人”?
“你父亲知道你喜欢男人的屁股跟屌吗?”
“闭嘴。”
我当然不,一字一句都越发尖锐,这是故意的,因为我的本意就是伤害。
“身分证上没有闵生明的名字,你的母亲难道是玷污人类血脉的夏娃吗?”
脑袋此时响起闵生明的声音:夏娃是淫荡的,下流的,无耻的。是她玷污了人类的血脉,
与恶魔交沟!
他扑过来,手抓住我的脖子的瞬间我便笑了出来,瞳孔放大,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我伤害了
眼前的人——我分不清楚他是男人小孩还是少年,但我不在乎。
“你一点也不正常。”我说,“你会跟着闵生明一辈子,你已经不可能变成正常人了。”
“闭嘴!”
颈边的手却迟迟没有掐下去,他只是稍微将手指刺进我的颈侧,我因此感到失望和不屑。
但同时我也知道那句话是说给我们听的,我们整个家族,兄弟姊妹,父亲,都一样。
“你以为你还能去‘外面的世界’?”我横过手臂,反制压在他的胸前,把他钉死在隔间
墙壁上,发出了“砰”的声音,外面站着小便的男人或许抖了一下,尿滴出两滴。
“太晚了。”我说:“太晚了。”
#
虽然是Gay之夜,但其实也来了不少女孩子。闵隽川对女人没兴趣,因为人数不足所以意
兴阑珊地在门口引导人流,听见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说:终于可以放心喝酒了。他突然觉得
异男有点可悲,因为异男似乎并不是很受欢迎的团体。
团体。是的,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团体,这是一种归属感。他想起生父在台上的演讲,讲座
办了好几场,人数越来越多,近年年龄层也下降不少,那几双年轻的眼睛闪烁著希望和热
情,这让生父的演讲也越来越精采,真父与信徒简直可以说是相辅相成。
无聊的他开始与靠近自己的女人闲聊,不带目的性的聊天似乎引来了更多的人流,不过自
然来的都是女性,老板差点抓狂,这可是Gay之夜,于是便让他回到场内。
闵隽川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良心不安?绝对不是。只是一种厌恶感,不过不是对金
钱,而是对必须发讲座传单、随着信徒对着真父祷告的自己,他还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耶稣或许不存在,但真父也不是真的,谁都没看过神,更别说神的仲介者——代理人——
转世,等等等。
“小卷!”老板班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明没那个意思但笑起来却很淫荡。“辛
苦啦。”
他对外的暱称一律都是“小卷”,一是不想告诉别人他的真名,他的真名知道的人少之又
少,店长是唯一知情的,但还是选择叫他小卷;二是跟他们解释隽川的隽是哪个隽很麻烦
,再加上他有点自然卷,小卷自然而然地成为他的代称。
“全场八折?你会让bartender疯掉。”
“难得嘛。”班用淫荡的笑容说著温馨无比的话,“终于有个夜晚是属于‘我们’的,我
希望大家可以尽兴。”
“我们”,这又是另一个群体,他穿梭在不同的群体里面,人类肯定就是以此定义自己的
,如果没了群体,人类什么也不是。
“去玩一下吧,这个晚上辛苦你了。”
何乐而不为,他偶尔会在活动中获得下场的恩赐。班对他十分宠爱,而那和性完全无关的
。
但在下舞池之前,班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力道之大。
“……怎么了吗?”
“姑且问一下,”班在耳边皮笑肉不笑,“你应该没在这家店,发生过未成年不该发生的
事吧?”
“……”
“是你说如果没有一份子工作就活不下去,我才答应让你来打工的,至少让我确定我没有
把国家的小草搞烂。”
他很高,虽然没有成年人精实,但好歹是一种伪装,仰头看他的人都会不自觉地把他的年
龄加个两岁。
“……我今年冬天就刑法成年了,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奇怪吧。”
“……”
他趁著班大受打击飞快地往舞池走,一边感到心虚一边又很想大笑。在舞池中他虽然很高
,但这种肌肉没多少、只比白斩鸡好一点的身材自然也不会太受欢迎。他下场太晚了,认
识的朋友都喝醉了,只给他一个短暂的欢呼便饿狼般地继续寻找今晚或余生的对象,现在
只有玩嗨的女孩子们会陪他跳一会舞。她们笑嘻嘻地,闵隽川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姊姊们拉
著玩的小弟弟,但感觉还不赖。
旋转、旋转,光影打在身上,忽明忽灭,女孩子的笑靥,不小心和男人碰撞的麻痒,轻飘
飘,生父的声音却煞风景地从心底传来:神圣无罪的婚姻是建立在亚当与夏娃之上,神告
诉了我真正的选择,相信我吧,我的子女,我会帮助你们选择正确的人。
女人的手忽然开始让他感到恶心,他往后退,不受骚扰快乐跳舞的女人也没有挽留他,快
乐得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无所谓。
他脸色惨白,恶心感让他直奔厕所,上面没有性别标志,万幸里面也没有假上厕所真打砲
的人们。他没忍住先吐在地上,然后才跌跌撞撞地奔向洗手台,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撞上
镜子。
生父的声音不停回荡:你会得到真爱。你会得到真爱。无罪的家庭。神圣的婚姻。
他想到印在身分证上母亲的姓名,她曾是真神教忠实的信徒,忠实到与真父交沟,诞下了
父不详的他,然后在清醒之后离开,恢复了正常人的身分。
她在外面的世界深恶痛绝地批判:邪教!
闵隽川挥起拳头,想要往眼前的镜子砸,砸碎镜中和生父连着罪孽血脉的自己。
晕眩让他没有注意到厕所被闯入,挥起的手腕一紧,他下意识地看向镜中的男人。原以为
是厕所里的大麻让自己有了幻觉,但等了一会,动脉被手指压迫而一跳一跳,他这才确定
男人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盯着男人看,眨也不眨,直到男人松开他的手,他才慢慢地转身。
汗水渗透他的衣服,他的人中也是湿润的,闵隽川觉得自己就像被泡在河里一样,随着真
父的指示漂流了很久。他说:“疯子。”
男人伸出手,环过他的肩膀,看起来像是把他纳入怀中,但脑袋又靠在他的肩头,看起来
更像依偎在他身上。
此时厕所外头的DJ正起劲,地板震动,他们却恍如什么互助协会,抱在一起舔舐伤口,光
是用想的闵隽川就想笑了。
“我只是想得到真爱而已。”男人说,“为什么要拒绝我?你这是在帮助我。”
他想要推开男人,但最后却糊里糊涂地抱住男人的腰,下半身贴在一起,手扶在男人的臀
部也没有被推开。
“疯子。”他哑着声音重复。
男人好像在笑,银铃般,很轻很轻,滑过他的耳朵。
“我好累。”男人说,“我走不动了,我只是想要一份真爱而已。你难道不正是为了帮助
我这样的人而存在的吗?”
闵生明说:我会帮助你们!
“耶稣基督一点用也没有。”他说,“祂没有帮我。祂不会帮我。我是异端。我和我的家
人都被祂抛弃了。”
他的手往上滑,拂过男人的背,直男因为不由自主的战栗而惊讶地抖了一下,这点取悦了
他,他最后将手按在男人的脖子上。
“你就这么想找到真爱?”
男人的声音变得模糊,好像梦呓,但他认为这只是因为男人对于夜店很陌生,再加上地面
震动和酒精让男人而退化成了少年。
“对。”男人说:“我要和女人结婚,生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和正常人一样。”
正常人。
哈。
“好啊。”他说得颤抖,但却也有些痛快,就像是在报复一样,又恨又爽。幸灾乐祸又怅
然若失,眼眶都红了。“那么你就来吧。”他咬牙:“加入真神教,真父会告诉你如何寻
找到真爱。”
男人低低地笑着,因为闵隽川用手指抚摸自己后颈的关系,被西装包裹成正常人外表的身
体不停战栗,两个人因为气氛的使然而开始耸动下半身,但大多都是由闵隽川手把手地教
学。
他第一次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闵隽川——这是我的名字,你记好了。”不是真父的代
理人、见证人,或是什么鬼称号,他不要受到尊崇或者膜拜,他只要男人记得自己真正的
名字。“隽永的隽,川流不息的川。”
男人也回应道:“我叫做禹思言。思考的思,言语的言。”
这个名字包含太多冀盼,以及美好的、正常的期许,闵隽川认为这和男人一点也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