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丛林深处传来蟾蛛的鸣叫声，比方才听起来更响。
他们闯入蟾蛛的领地，再过不久，等蟾蛛倾巢而出，别说是救皮拉欧，连哈德兰自己都分
身乏术。
哈德兰分神瞧了一眼方向指针，蓦地，一条触须迅速缠住他的脚踝，他从行囊里抽出中长
型猎刀，眼也不眨，手起刀落，须根霎时断成两截。
还有五秒。
哈德兰往后跳三步，将套索向上抛，勾住右上方那条粗壮的树枝。
四。
他将猎刀别在腰侧，攀住套索向上爬，翻坐到树枝上，树枝顿时剧烈晃动，仿佛有灵性般
想将哈德兰甩下去。
三。
他双手握紧套索，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借力使力，荡到捕虫食物的正上方。
二。
他抽出猎刀对准食肉植物的受感器，觑准时机放开套索，连人带刀急速往下坠落。
一。
森冷锐利的刀锋贯穿整株食肉植物，食肉植物瞬间裂成两半。
与此同时，边侧的捕虫笼忽地破开一条缝，一只手强行穿出破口，破口愈开愈大，现出滴
著稠液的半个身躯。
哈德兰转过头去，瞧见皮拉欧慢吞吞地踏出捕虫笼，渔人浑身上下都滴著黏稠的液体，披
在他身上的长袍满是坑坑洞洞，四肢的深绿鱼鳞微微泛白，唯独双眼如蓝宝石般亮得惊人
，仿佛全身的色彩都集中到眼睛里，他似乎极度亢奋，嘴边哼著调，那快速壮烈的曲风宛
如军队进行曲。
他朝哈德兰懒懒地咧开嘴角，边走边扯掉近乎破碎的长袍，整个人看起来分明狼狈至极，
却带着游刃有余的潇洒。
那一瞬间，哈德兰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看了渔人，那些对人类而言攻击力强大的生
物，不一定会对皮拉欧造成伤害，他一路上的照顾或许都是多余的，“保护皮拉欧”这件
事瞬间变得荒谬又可笑。
带着一点白费力气的气闷，哈德兰自顾自跨过食肉植物的尸体，与皮拉欧错身而过，他随
手抛出一条毛巾，并未停步。
皮拉欧分毫不差地接住毛巾，擦掉身上泰半黏腻的液体。
他扔掉毛巾跟上哈德兰，敏锐地察觉哈德兰似乎不太高兴，他有些困惑，注意力却被哈德
兰的腰腹吸引，那里的衣物被食肉植物的触须鞭出一道裂口，裸露出一小截皮肤，“哈德
兰，你的腰侧好像黏着一个金色的小球。”
哈德兰瞬间停住脚步，没回头，沉声问：“多小？”
皮拉欧伸出手往哈德兰的腰处探去，哈德兰低喝：“别碰！用吹的，不要碰到它。”
皮拉欧停住手，他微微蹲低，靠近哈德兰腰侧，轻轻吹掉那颗小金球。
哈德兰一动也不动，僵直著身体，“弄掉了吗？”
“我检查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皮拉欧靠得更近，在哈德兰腰侧徐徐吹拂，意图吹落所有
的杂物。
哈德兰的身体更僵硬，冷凉的气流让他腰侧敏感得发痒，他微微喘了一口气，怀疑自己中
了蟾蛛的神经毒素，才会在霎那之间感觉晕眩。
那一声极低极轻的喘息引起皮拉欧的注意，他分神问：“哈德兰，你还好吗？”
“赶、快、弄、掉。”哈德兰咬紧牙，唇舌微动，字词全含在嘴里，尽量以最小幅度的说
话方式表达意见。
皮拉欧加大吹拂的气流，一口气吹过哈德兰腰侧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站起身，“好了，
可以走了。”
“动作放轻一点。”哈德兰回头交代，不料皮拉欧站得极近，他的唇险险擦过皮拉欧的脸
颊，两人俱是一愣。
皮拉欧反应过来，正要大步退开，哈德兰先一步抓住他的手，唇靠得更近，倾近他的耳畔
，轻声道：“别动，我们已经被蟾蛛包围了。”
皮拉欧微微侧首，观察四周，果然在茂密的草丛与树干之间瞧见一只只如他拳头大小般深
绿色的蟾蛛，蟾蛛身形状似伊陆尔大陆的蟾蜍，蛛身满布绒毛，口吐金色泡泡。
“尺寸愈小、颜色愈金的泡泡愈毒。”哈德兰解释道，“如果让泡泡破掉，它会分泌神经
毒素，使猎物产生幻觉，自动走进蟾蛛的部落，进而被蟾蛛分食。”
哈德兰推测黏在自己身上的金色泡泡猜应该不大，毕竟在皮拉欧提醒他之前，他都毫无所
觉。
哈德兰瞄了一眼方向指针，他们大约在丛林中央偏西的位置，如果倾全力往东北方奔跑，
那条路径最短，也许可以在神经毒素完全发作之前跑出哈瓦娜丛林，主意一定，他将方向
指针塞进皮拉欧手里，低声道：“我说跑，就跑。”
皮拉欧顺着哈德兰的视线看过去，那里意外的没有蟾蛛，皮拉欧几不可查地点头。
“跑！”
话一落下，两人一左一右往东北方跑，哈德兰边跑边往行囊中拿出龙麝香，“你可以闭气
多久？”
“至少一个小时。”皮拉欧挑起眉，“司琴者的基本条件。”
此刻的情势异常险峻，哈德兰却笑道：“那就交给你了。从现在开始，别呼吸。如果我失
去意识，就往东北方跑。”他点燃龙麝香，细细的白烟在他身后拉出一道回旋的白线。
皮拉欧诧异地看他，哈德兰用拇指往后一指，皮拉欧回身向后看，不知何时，早已清醒的
巨蟒巴卡正紧跟在后，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似乎在忌惮什么。
巨蟒身后跟着一大群蟾蛛，巨蟒与蟾蛛之间仿佛有道无形的疆界，没有一只蟾蛛跑在巨蟒
之前，皮拉欧立刻领悟到哈瓦娜丛林的阶级制度，他们原先所站之处之所以有一个破口，
是因为那里是巨蟒的领地，蟾蛛不敢接近。
皮拉欧边跑边闪避脚边窜动的藤蔓，哈德兰跑在他身侧，两人跑了约三十分钟，哈德兰忽
然身形一晃，往前倾倒，皮拉欧眼明手快地抱住他，脚步顿时慢下，巨蟒瞬间窜到他们身
后几尺。
皮拉欧迅速揹起哈德兰，继续奔跑，约二十分钟，龙麝香即将烧到尽头，皮拉欧分神往后
看，巨蟒离哈德兰极近，再往前几吋，就能咬掉哈德兰的头。
绝对不可以！他拚死也会保护哈德兰！
皮拉欧瞬间被激发出无穷的潜力，他奔跑的速度立时加快，再度与巨蟒拉开一点距离，但
前方丛林茂密，看不见尽头，皮拉欧卖力狂奔，肺部被压缩到几乎没有任何氧气，他的脸
完全胀红，几到极限，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龙麝香已经燃尽，残留的余香消散在空气中，皮拉欧仅嗅闻到极淡的残香，并未受到影响
，他接连吸了好几口气，感觉体力恢复些许，他心里一缓，脚步顿时慢下，巨蟒巴卡再度
逼近，危机近在咫尺。
一旦慢下脚步，似乎就再也无法加快，此刻，皮拉欧的体力已然透支，尽头又遥遥无期，
他感觉双脚沉重得再也迈不出去，全靠意志力支撑。
他用鳃烦闷地喷出一大口气。
在大海之中，他曾与最凶猛的三头黑鹭鲸同时厮杀，几度生命危在旦夕，但他毫不畏惧挑
战，他知道他终会胜利，他从没输过，论体力、论能力、论琴技，他都是大海之中最强的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连架都不打，转身就跑，屈辱至极。
如果跟巨蟒干上一架，他不见得会输。
皮拉欧的双眼泛出蓝光，正要回头直面巨蟒，哈德兰突然抱住他的颈项，皮拉欧一怔，看
见前方从树林之间隐隐透进的亮光，精神顿时大振。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过树林，一
路冲到湍急的溪流边，纵身跳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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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拉欧表示：终于有我表现的机会，等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