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羡澄〕浮名身后(39-40)
39、停留相护:诛杀
魏无羡出现的初衷是随“晚吟”同死。他之后也做到了陪伴江澄。只是江澄选择了放弃,为
了回报魏无羡的陪伴,江澄也献给他一只眼睛,助他转世。
但魏无羡不可能放任江澄不管。愚蠢的魏无羡在江澄失忆之后,满心想着转世去,他只好现
身,在黑暗的断崖上将魏无羡挽留。他知道魏无羡不愿欠人恩情,说出江澄“护你一世周全
”的愿望是极好的借口,他一番话终于起了效果。
虽然魏无羡不想承认,但魏无羡,心里却是记挂著江澄的。魏无羡做不了什么,只祈求江澄
能早日完成第一个愿望,不必在此日日受苦。魏无羡也确实好好地陪着江澄捞魂,照顾着他
。
魏无羡想,就这样持续下去吧,等到残魂收集齐,一切就结束了。他自然会紧紧地盯着魏无
羡,以防他在愿望完成之前转世。
只是魏无羡很快变了,自从他消失了两次。
虽然依旧日日陪着江澄去忘川,只是两人哪有捞魂的自觉,天天在岸边玩的高兴。魏无羡经
常失神地看着江澄发呆,要不然就跟江澄讲他从没听过的故事。但江澄记挂著捞魂,听的总
是心不在焉。每每想捞魂,都被魏无羡拦下,非要给他讲“三毒圣手”的故事。
江澄听过好几遍了,虽然都没太记住。只觉得故事的主角傻兮兮的,但魏无羡讲的郑重,江
澄反而不好意思嘲笑这个“圣手”。
魏无羡认认真真地讲完,声情并茂的,江澄看他感动的都要落泪了,滑稽的很,想笑也不敢
,因为魏无羡太沉浸剧情,说到主人公的悲惨之处时,自己目光都悲怆了。
更让江澄无可奈何的,是对方问“如果你是他,会怎么做”。江澄眼看着一颗头颅顺水而下
,走了神。回过神来才发现魏无羡期待地等著回答,江澄只好敷衍:“还是......都算了吧
。”
他看着魏无羡神情渐渐垮下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向他道歉,魏无羡只是摇头。
魏无羡就这样逼着江澄和他一起磨洋工,江澄又偏偏最听他的,于是眼看着一堆堆的残魂从
岸上飘下来,江澄急慌慌,魏无羡无动于衷。
【江澄说,这样下去不行。魏无羡干脆把江澄的背篓摘下来,放在河道的中间,用一根绳子
牵了,让残魂飘下来时,自己往里面钻。
江澄说:“这样不好吧?”魏无羡说:“能救活的残魂,都会自己往背篓里钻,我们等著就
行。”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江澄认真地学。魏无羡看他较真的样儿,不禁笑出声来,怕
对方看出端倪,又把笑靥转到江澄看不见的方向去。
魏无羡就抱着江澄坐在岸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忘川水流淌著,冲的背篓一晃一晃,沉沉
浮浮。可江澄下意识不放心,虽然被魏无羡抱着,眼睛却紧紧盯着背篓。就像一只等著鱼儿
上钩的猫一样,焦急地等著背篓装满,然后沉甸甸地沉下去。
魏无羡捉住他紧张的蜷在一起的手指,下巴搭在他肩上,说:“别看了,残肢断臂而已,有
什么好看。”
江澄说:“我刚才看见有个东西飘过去了,但是没钻进去。”
魏无羡微笑了一下,说:“那就救不活。等下一个吧。”
昨天他们这样干,什么都没捞著,无功而返,两人连竹篓都没从河里拖出来,今天继续守株
待兔。魏无羡胆子大,没捞著东西,压根不打算去阎罗殿了,牵着江澄往回走。奈何江澄较
真,非要去跟蒋子文请罪。
蒋子文倒是没说什么,江澄却惭愧的一夜都没睡着。魏无羡抱着他,问:“残魂……就那么
重要吗?”
江澄答:“嗯。”魏无羡没有细问,因为问了,江澄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睡得沉,睡得死。江澄一早就要出门,魏无羡只能昏昏沉沉地跟着他去。到了岸边,继续
摆出抱着对方的姿势,靠在江澄的背上睡大觉。他胳膊圈得紧,江澄就不敢乱跑,也就没办
法去偷偷捞残魂。魏无羡迷迷糊糊地醒了,看看日光,天色还早。他从对方背后歪过头来,
只见江澄依旧盯着竹篓看。
魏无羡就歪著头盯着他看。江澄被他看得毛毛的,问:“怎么了?”
魏无羡就问:“我好看吗?”
江澄点点头:“好看的。”
魏无羡露出一个不满的表情,说:“我好看,你不看我,看那破篓子。”
江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魏无羡怀里转过身,抱住他,额头抵著魏无羡的胸口。魏无羡顺
势躺了下去,把对方的身体往上拖了拖,直把他拽到面前来。
羡箍着他不让乱动,吹完脸又吹脖子,吹了脖子又吹耳朵。逗得江澄咯咯笑个不停,喘的上
气不接下气。魏无羡笑着看他,等江澄不笑了,把额头抵在对方头上,抬起眼就能看见江澄
眼里圆圆的自己,傻乎乎的样子。
对方的嘴唇在眼前微微张阖。江澄的眼睛看着自己,漆黑而明亮的,却不知道心里在沉沉的
叹气。他想,若是他不强行嵌回对方的眼睛,就没有这次的忘川水之灾,江澄就少受一点苦
,会更熟悉自己、甚至会更依赖自己。若是之前的江澄,现在一定会吻他。
魏无羡一边想,一手揽着他不让江澄跑,一手摸完头顶,顺着背往下摸。怀里的人肩背瘦削
,就如他一直熟悉的样子。魏无羡想自己小时候和江澄睡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从来没注意过
呢。两人睡在一起那么多年,他竟然还四处撩美人,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亏了十几年。
魏无羡肆无忌惮,越摸越起劲儿。江澄头顶着魏无羡的肩窝,浑身都在抖,魏无羡就越是勾
著江澄使劲地往怀里勒。就听江澄的喘息在耳边阵阵不止。
魏无羡刚想把手伸进江澄衣摆里,忽然听见一阵窸窣之声。魏无羡警觉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侧着耳朵听了一阵,又把江澄慢慢地抱到怀里去。他衣衫挣扎的都乱了,发丝落在眼前。
魏无羡伸出手轻轻把他的刘海抚到耳后,然后将他衣衫整整。
他牵着江澄离开。目光不经意地往草丛里一瞥,竹篓依然被丢在忘川水里晃荡。】
那是魏无羡在咬牙切齿。那晃荡的竹篓让他终于明白,魏无羡根本不打算让江澄继续捞魂,
必将带着江澄一日混一日了。他夜晚随着回城的鬼差入城,艰难地走过城墙下的小路,偷偷
潜入到两人屋簷下时。感受到魏无羡极大的恶意。
他听见江澄毫不压抑的喘息,和伴随着魏无羡阵阵嘶哑的“阿澄”,呼唤在自己到来之际停
滞了一瞬,继而更深情地叫着他的名字。听见什么在晃,什么在小心翼翼的磨蹭。
他便在第二日的花海里质问了魏无羡。在对方发现了,故意让江澄走远之后。
【魏无羡问他为何不捞魂。魏无羡说:“我的魂魄,还需要你帮我做决定吗?”
魏无羡想“江澄集不齐你的魂魄,就无法实现愿望。”但他没有说,因为他已经隐约感觉到
魏无羡的目的,这个理由苍白无力。
像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魏无羡轻描淡写地解释:“这都不重要。”
他目光看着远去的江澄,在东方的晴空中形成一个白色的小点,目光失神:“只要他在我身
边就可以了。”
魏无羡看着魏无羡,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他希望魏无羡作为自己的“一部分”,可以理解
他的别无选择。
便说:“你我同出一人,我希望你明白。这是我想要的,所以我不会放手。一旦他完成第一
个愿望,就是此世的不再相见’。残魂又如何,我宁可他用我的眼睛看我,用一颗不知我是
魏无羡的心待我。”
他理直气壮的让魏无羡震惊,目的直白,都懒得掩饰。不禁道:“你……真够自私的。你忘
了答应江澄什么了吗?说好的,要带他离开束缚和高墙!”
魏无羡冷冷地说:“所以就眼睁睁看他捞魂?我的魂碎的像沙子一样!我的魂值得江澄捞吗
?”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他!”
魏无羡冷笑:“眼看他受捞魂之苦,是为了他好?你可真舍得!”
眼看着对方的手就要揪自己领口了,魏无羡一掌打开了他,盯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上与自己相似的阴郁,他说:“当初我是答应过,但是我一直都言而无信,对,所以我又食
言了。我改主意了,我现在想要的是他。”他轻蔑地看着对方:“我才不管什么愿望不愿望
的。”
绝对占有江澄并胜利凯旋的自负在魏无羡眼中闪耀。魏无羡咬著牙说:“他必须收集你的魂
魄,否则他无法离开这里!”
魏无羡轻轻“呵”了一声,道:“为什么要离开?”他反问道:“去体会献出的十世厄运,
还是,彻底忘了我,永远离开我?”
魏无羡说:“你要的不过是一个听话的小玩意儿!他还算一个完整的人吗?他是那个和你有
著共同过去的江澄吗?你根本不敢面对真正的他,不过是拿着他的空壳往里面塞你想要的东
西罢了。你若真心待他,就不会仗着自己在记忆上的优越感和他对你的依赖,控制着他的心
和感情!”
魏无羡听了,眼光瞬间阴沉下来。魏无羡继续道:“还记不记得最开始对他承诺的!带他离
开樊笼,活得自由!”他越说越激动,“而你现在对他做的算什么!你说过的话永远都是放
屁吗?现在的他和最初的他的处境有什么区别!”
魏无羡听完,告诉他:“......你想的太多了。”
魏无羡冷笑,他看见了魏无羡微微垂下眼睑,是刻意地回避。便讽刺道:“有时候,我真的
怀疑我们是否同出一人,还是说,大祭司把你的承诺和良心都分给了我。魏无羡,”
他叫着自己的名字,“你一直都一时兴起,一时兴起救江澄,一时兴起发毒誓,随心所欲做
承诺……”他盯着魏无羡的眼睛,如愿以偿地看到他眼中的慌乱,继续说道:
“如今……是不是看了几眼江澄的过去,又被感动的什么都忘了,蓝忘机都不要了。你这份
飘荡如芦苇的心,能维系多少时间!打算陪伴江澄多久,一年?还是万年?你能陪伴到天荒
地老吗!等你下一次食言的时候,是不是打算把他扔在这里,自己转世去了!”
他的斥责压低了声音,后半句话“吼”的克制。魏无羡侧过脸,果然看见白色的身影正朝自
己这边走来。
江澄听到了他们的争吵,远远的回来了。只是走的很慢,似乎在给两人时间。
魏无羡在看见江澄时目光恍惚了一下,被魏无羡逮著了,不禁冷笑,低声道:“......你是
嫉妒吧?哈?说的真好听。你对江澄就没有私心吗?”
他的话让魏无羡又转回过头。于是继续骄傲地宣布著所有权:“江澄,是我的。”
魏无羡沉默了,正当魏无羡以为自己获得了此次嘴仗的胜利,只见对方抬起下巴,冲魏无羡
挑衅地笑了。他一歪头,轻蔑道:“你以为,我什么都做不了吗?”
魏无羡神色一凛。
便闻魏无羡朗声说:“别忘了,江澄有一颗眼睛,是我的。”
魏无羡说完这句话,转身朝江澄而去。魏无羡愣了一下,继而从腰间甩出紫电,照着对方覆
甲的后背就是狠狠一击。魏无羡被打的一个踉跄,但脚步未收,忍着剧痛继续朝江澄奔来。
魏无羡拼了命地往前跑,后面是紧追不舍的魏无羡。江澄先是看到了后面阴沉的魏无羡,又
看看前面这个人,一模一样的脸孔让他大惊失色。
那个人扑到自己面前,撞进自己怀里,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江澄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因为他
看见了魏无羡的惊恐。但这个人已经把自己紧紧抱进了怀里。
江澄只觉得一侧眼睛被对方的手指摁上,然后耳边传来和魏无羡一模一样的声音:“晚吟!
看我!”
江澄睁大了眼睛,眼前金光闪过,继而铺天盖地的画面朝自己汹涌而来。】
魏无羡用这颗眼睛为媒介,借着自己过去的记忆,将江澄的记忆唤醒了。魏无羡眼睛的存在
,使魏无羡的残魂就像钥匙一样,无论江澄是否喝下忘川水,一旦看到魏无羡的记忆,就会
回想起一切。江澄用心“看到了”魏无羡,便启动了第二个愿望,再次饮下忘川水,将魏无
羡从心里抹去。
魏无羡的做法让魏无羡不得不在意自己的魂魄。他就算拦得住江澄一时捞魂,却拦不住他捞
魂的本能。但想不到魏无羡破罐破摔,看到自己的魂魄,根本不打算融魂,直接赶走了事。
从此重复著十三天为一期的赶魂历程。
与此同时,也伤及了无辜的残魂。他伤了其他人的残魂,就要不断地去地狱道为其偿还。
【魏无羡用紫电抽开魏无羡的时候,看江澄神色,知道已经来不及。魏无羡恨的牙痒,他好
好养起来的的江澄又被删了存盘,怒气遏制不住,灵力暴涨。鞭子抽打,长刀横挥。魏无羡
终究没敌住魏无羡的攻击,被踩着胸口制服在地。
魏无羡恶狠狠地说:“你,给我滚的远远的。”
魏无羡被魏无羡夺了长刀,刺穿了肩膀,钉在地上。可他看着魏无羡黑暗的眼睛,依然冷笑
,他瞪大的眼睛里是讥讽,说:“用你卑贱的感情去玷污江澄吗?”魏无羡狠狠地皱眉,看
他笑的肆无忌惮,像是握紧了胜利的筹码,不安在的心中扩散,听着魏无羡向自己宣布:“
他不会心悦你,有我的眼睛在,他永远不会心悦你!”
他说完就哈哈大笑着,像是下了恶毒的诅咒。魏无羡握著刀把的手颤抖著,他抽出长刀,照
著魏无羡半边身体就砍过去。魏无羡没被他打死,命留一丝,却也几乎烟消云散。鬼差若夺
人性命,将以杀罪论处,赶下地狱道。魏无羡说:“我不上当,我不杀你。”
他将魏无羡一挑,扔进忘川河里,手腕一挥,长刀也“噗通”落水。魏无羡对着那消散的水
花恨恨地看了一眼,继而转过身,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江澄。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那边,白如雕塑,微微歪著头,目睹著魏无羡表演“自己杀自己”的戏码
。
他那双眼睛告诉自己,江澄……又带着记忆,回来了。
此世的经历是两人跨不过的鸿沟。魏无羡没有勇气上前。
江澄淡漠的眸子不悲不喜,静静地看了魏无羡一眼,又像是穿过了他,什么都没看见。慢慢
地转过身,沿着忘川朝下游走去了。
魏无羡没有拦他。
他只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小狗,连嘤嘤都不敢,不敢靠近,在主人身后自己可怜著。
好像他跑过去,就会被江澄活活打死。
魏无羡和他保持着距离,失魂落魄地走在他的身后。知拦不住,他也不敢拦这个熟悉的江澄
,便紧紧跟着,继续期望“没有过去”的未来。看他上奈何桥,看他亲口说出“再不见魏无
羡”,饮下忘川水,大雨瓢泼。
江澄用余光撇了魏无羡一眼。说不清他此时的眼中,到底是遗憾还是期待,似乎在痛苦,又
似乎在喜悦。
但魏无羡留下的话,让他们的前路变得不可预料。
魏无羡站在桥下,大雨把他浇的湿透,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再睁开时,冲上桥去,捏住江澄
的下巴,就要把手指抠进他的眼眶,把属于魏无羡的眼球挖出来。
但他终究没下得去手。
他抱了一下江澄,告诉他,等他回来。便去接谢必安,匆匆拿伞。
雨停了。
孟静语手里还端著刚接过的碗盏,目光复杂地看着桥下的”范无咎“。他一身黑衣,几乎要
融在暗红的花海里。魏无羡对她眼中算是怜悯的神色视若不见。
他负手而来,站在桥下,抬头,只能看见白衣人半边清秀的脸庞。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便
转头朝自己而来,淡漠的脸孔,不悲不喜的双眸,他望着自己,魏无羡心中忌惮,犹豫了一
下,开口唤他“谢必安”。
孟静语似松了一口气。
魏无羡上了桥,轻轻牵过他的手。江澄有着洗净的魂魄,纯净如一泓清水,对他的多余的小
动作也无甚想法。
而此时魏无羡额头抵着他的,睫毛遮著半阖的双眼,却也没能挡住他眸中温柔目光。他的脸
孔被对方缓缓蹭著,皮肤又冰又滑。他搂着自己,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他吻了自己额头,
继而把它摁在颈侧。江澄听见他喉咙里发出一种声音,后来才明白这是一种名为哽咽的情绪
。
他听着魏无羡说:“我叫范无咎,但我不是那个被淹死的。因为我失约了,我根本没有去桥
上等。”
“你可以叫我范无咎,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真正的名字。”
“我真正的名字,叫做魏婴。”】
40、停留相护:仙君
花开不见叶,叶发花已落,相惜相念不相见。
天黑了,忘川河畔传来孟静语的歌声,远远穿过沼泽林,在忘川大地上回响。江澄听魏无羡
说完,半晌,轻轻地“哦”了一声。他抬起一只手,指著魏无羡赠与的那只眼睛,说:“所
以……”他想了想,忽然笑了一下,不知道要如何说。
魏无羡替他说了:“即使我从中作梗,现在的你,依然......心悦于他。”
江澄依附道:“是啊,这是为什么。”他头颅中时不时传来裂开的疼痛,他眼前浮现出一面
高墙,高墙后的天空掠过一只漆黑的大鸟。江澄垂下头,皱着眉,终于忍不住了,用手腕紧
紧抵著额头。魏无羡听见他在咬牙,意料之中,心里十分惭愧。他想靠近去搀扶他,却被江
澄拒绝在原地。
他现在的头痛是因为之前差点碰到魏无羡。就在前两日,忘川河里,不知情的江澄捞著魂,
“第一次”遇到了魏无羡的时候,在即将碰到他的时候,被魏无羡一鞭抽开。他的黑伞也因
此被水流冲走。江澄知道,魏无羡又想让他恢复记忆,那他就会去喝忘川水,然后重复著日
复一日的捞魂。而身处地狱道的魏无羡就不能插手分毫。
江澄说:“你想要的,是我自由。如果记忆和心都没有了,到哪里,都没有束缚。”
他要的不是来世无忧,不是愿成。他理解那个一心想要抛弃过去的自己。但他已经被忘川水
带走,现在的他,心里挂碍的只有魏无羡而已。
他想到自己第三次失忆后,带着魏无羡给以的抵触情绪和魏无羡日日相伴,魏无羡待他是真
的。江澄说:“魏无羡可以走的,但是他留在这里,是被我束缚了。他既然诚心待我,就不
能对他不管不顾。”
魏无羡明白现在的江澄,他被短暂的情感迷惑,忘记了漫长时间内的期待失落、煎熬困苦。
他心里装满了魏无羡对他的好意,自然无法割舍。他想再劝江澄,江澄却比他看的更清楚,
他请求魏无羡:“停下你控制,至少让我保留着这份心,做完现在想做的事。”
江澄多年来,何尝不困惑自己的存在。他作为谢必安,用着别人的名号活着,从他自己到整
个地府,哪有“自己”存在的痕迹。而魏无羡,似乎知道。
江澄看的出来,他一直避免说过去,无论是魏无羡自己的,还是他自己的。江澄起初以为自
己没有资格知道,以为魏无羡是故意避开他。魏无羡有自己珍视的记忆、包括那颗他藏的很
严实的银铃;而后来才渐渐地发现,魏无羡隐瞒的,正是他自己的过去。
魏无羡不敢面对真正的江澄。他没有勇气直视身负沉重记忆的自己。
魏无羡恐惧着他记忆的恢复。江澄却期待着——他想知道自己是谁、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
种“潜意识”让他十分羡慕拥有过去的魏无羡。
他没有“经历”魏无羡话语中的过去,这些事听起来还可以忍受。江澄知道了自己一直想了
解的过去,相比“变回真正的自己”,魏无羡显然更重要。
“至少……先把他捡回来。”江澄说。
正如魏无羡“诅咒”的,江澄再也没用他漆黑的眼睛凝视自己。自他再一次变成“谢必安”
后,对自己只剩下躲闪和疏离。
这样的江澄他拦不下捞魂。江澄看到了忘川河里沉浮的背篓,下意识地就背在了身上,意外
觉得合适,从此很少摘下来了。他擎著黑伞在忘川两岸飘荡,地上的魏无羡怎么都追不上他
。
魏无羡沉浸在自虐一样的快乐中,天天追着江澄。缠着江澄。越这样,江澄越是躲着他。
他不知道魏无羡的眼睛影响着自己对魏无羡的态度。说不上来魏无羡哪里不好,就是觉得他
很烦人很讨厌。江澄白天只埋头工作,几乎不跟他说话。
结果过了几天,夜里江澄忽然睁开眼睛,看见魏无羡就坐在自己的床边,弯著腰,脸上挂著
笑,在黑暗中诡异又可怖。
于是第二天傍晚,崔子玉看见魏无羡脸上脖子上好长一道抓痕,血已经成痂。崔子玉见江澄
面无表情地把残魂送达,他脸色不好,嘴唇上一道口子。
崔子玉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慢条斯理地对他说:“做这种事的人,又龌龊又下流。”江澄仔
细研究了一下这两个词的含义,终于恍然大悟。
晚上睡觉,江澄睡不踏实,闭着双眼,眉头紧锁,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刹那睁开
,抄起怀中黑伞照着刚推开门的魏无羡砸了过去。
但被对方迅速接住了。魏无羡落下手,无奈地笑了,有点伤感的样子。黑暗中眼睛亮晶晶的
。
魏无羡道:“别怕,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睡着没有。”他推门足够轻,可没想到江澄根本没睡
,难不成天天吊著一丝精神防备自己过来。
他说:“你好好睡吧,以后天黑了,我就不来找你了。”
江澄不信。魏无羡就摸出个大铃铛,挂房檐那种,琉璃的。牵着绳一晃,叮当的动静大的很
。魏无羡说:“我把它挂在你房门上,这样你就可以好好睡觉了。”
人得寸进尺,抗议无效渐渐化为默许。
后来,这个铃铛被江澄挂在了房檐上<1>。再然后,铃铛在一场大雨中被打碎在地。
【魏无羡乐此不疲地重复著这样的日子,相信江澄早晚有一天会接受他。时间似乎过得很漫
长,但细数来也不过仅仅数月。
而蓝忘机,终于来找魏无羡了。
他飘飘荡荡的从地府昏暗的天空下来,白衣如此扎眼。蓝忘机看向自己的目光不悲不喜,魏
无羡神情淡漠。皆知对方已不是过去。魏无羡贺他功德圆满,抛却七情六欲方为天人。蓝忘
机说:“鬼修之罪,我已帮你抹去。”
魏无羡死去时,蓝忘机实现了他的愿望,飞升而去。第一件,就是抹去了魏无羡的全部罪孽
,于是他的生死簿成了白卷。
两人站在城池之下,断崖之上,眼前是盘旋的忘川和花海。蓝忘机见身边的人凝视著远方,
他视野可及的尽头,有人隐藏在此处。他说:“你可愿随我而去。”
魏无羡望着尽头,说:“含光君,你应在何处。”
“天人道。”
他赞叹道:“惊为天人,你配得上此处。”
不知是他故意岔开了话,还是关注点不在此。蓝忘机重复道:“你随我同去。”
只闻魏无羡轻轻地笑了,道:“仙君,你对谁说这话呢。”
魏无羡终于转过头来看他了,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说:“抱歉,你来晚了十三天。”
魏无羡在人间死后,到目前为止,人间不过区区十三天。
“仙君,你愿望达成。”魏无羡抬起手,指着花海的那头,“但是我的,还没有实现。”
“江澄不是因为你才做这一切。”蓝忘机说,“他是为了自己,他有自己的愿望。”
有一面镜子在天人道,名为“星镜”,可观未来。没有人能改变命运的轨迹,魏无羡终究要
面对奈何桥上的必然。蓝忘机轻轻地说:“你在白费功夫。”
两人的耳边只听见风声。“他意不在你。”
蓝忘机声音淡淡的,魏无羡依然听出了他的怜悯和遗憾。魏无羡指著忘川下游漫天花海里的
白色身影。笑问蓝忘机:“孤单吗?”
“是我,舍不得他一个人。”
蓝忘机眺目而去,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白色蝴蝶般的人,单薄地飞翔在漆黑天空和猩红大地之
间。蓝忘机直白地陈述他的认识:“他自食其果,命中注定。”
魏无羡咯咯地笑出了声,又是一个觉得江澄活该的人。像是报复一样,纵使魏无羡觉得对方
升仙得道,会完全不在意,却依然说:“我真的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戒鞭痕,和烙印。但
是……”他一勾嘴角,似乎觉得什么很好笑似的:“有用吗?”
我也觉得你做的这些,很感人,但是,有用吗?
“江澄不一样,他不会刻意给自己带来伤痕,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好了,就护不住我。除非以
命相换。”魏无羡说,“含光君,莲花坞是我的家,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在它一片狼籍的时
候,你除了想我,可曾一次替我想它?”
魏无羡黑瞳如一潭死水,静静地朝向蓝忘机。蓝忘机轻轻抿了一下唇,魏无羡偏开目光,望
著那片飘荡的白色,道:“不过我挺感动的,谢谢你。”
他想,蓝忘机为他做这些的时候,也挺感动的吧。不管不顾地把他带离不夜天,引得仙门追
杀;被前辈打的动弹不得,让魏无羡一个人在乱葬岗呆了两年。在江澄收好陈情笛,咬著牙
硬撑,将莲花坞重建,等魏无羡回来好歹有个“家”时,蓝忘机饮酒宿醉顺便给自己烫了个
疤。
魏无羡真的很久没那么开心过了,他肆无忌惮地笑着,目光依旧胶着在远方。
知他留不住,便不再留。纵使他是自己的“命定”,他的存在让蓝忘机活的顺风顺水,功德
圆满。
但就在蓝忘机转身离去时,他听见魏无羡说。
“含光君。”
蓝忘机转过身来。
“中元节弹奏问灵的时候,你可曾遇到过一个怅失我爱的魂魄?”
蓝忘机答:“没有。”
就见魏无羡又笑了,又气又无奈的样子,眼中是心疼和宠溺。他自言自语道:“这个笨蛋…
…差点就上了你的当。”接着,看都没看蓝忘机一眼,黑衣一展,笑着去追江澄了。】
蓝忘机在离开地府前,遇到了被打的半死的魏无羡。魏无羡喊了他一声“师兄”,就像前世
一样,蓝忘机再一次救下了他,送他仙格,助他恢复。在魏无羡第二次杀他时,确实是“杀
死”了他,所以魏无羡下了地狱道。但是,已经有仙格的魏无羡逃过一劫,灵魂以另一种形
式活着。
<1>魏无羡死缠烂打江澄了好几年(地府时间),最后连哄带骗终于把江澄哄到怀里去了,
江澄也是第一次看见了魏无羡腹部的剑伤,这让他耿耿于怀了很久。这里是@冬眠需要提到
的《你瞒我瞒》的点梗,大纲因为前后衔接没有成功加进去。是魏无羡抱着江澄耳鬓厮磨的
时候,迷离地让江澄“叫他”。在江澄眼里,魏无羡又期待又可怜地等著回答,但他根本不
知道要怎么应,他做不来对魏无羡表达情意,所以也喊不出魏无羡想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