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蓝湛X江澄
湛澄文,不喜勿入
(五)
金氏清谈会。江澄再一次活成了八卦中心。
虽然江宗主复生的消息早就传出了云梦,但耳闻再多也有人不信,毕竟不夜天上血淋淋的
一幕可还在眼前呢。
江澄迎著众人惊诧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径直走入会场。他刚送了阿姐,来的晚了些,会场里
已差不多坐齐了。
江澄环视一周,金光善在主位,金光瑶立在一旁,蓝氏双璧、聂明玦端坐侧位,连聂怀桑
也来了,不过摇著扇子一脸生无可恋,显然是被强拽来的。
眼下三尊结义,金家独大,江澄跟谁都不亲近。尤其在魏无羡捅了一连串篓子之后,江家
处境愈发微妙,现在的江澄,跟上上下下的宗主之间不过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根本谈不
上交情。
本来他还想着起码在救魏无羡这件事上蓝忘机能跟他达成一致,如今既然连他都指望不上
,江澄更没兴致跟别人攀关系,简单见了礼就坐到江家席位上,眼睛都懒得抬。
他不看蓝忘机,蓝忘机却在看他。
当然了,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大家看看也无可厚非。
不过蓝忘机看江澄却不只是因为这个。为什么?蓝忘机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江澄一进来,
他就不由自主地盯住了他。
射日之征,蓝忘机与江澄是并肩作战过的。两人话都不多,最后却磨出了几分默契,一琴
一鞭相互配合,打过不少漂亮仗。
所以不夜天上看见浴血的江澄,蓝忘机心中突然翻滚起强烈的情绪,情不自禁挥剑直指魏
无羡后心。
但他此时的心情却又似乎有些不同,怎么不同,他还说不清楚。
主位上的金光善上下打量了打量江澄,开口道:“先前有弟子说江宗主复生,我还不信,
如今一看倒是真的。”
江澄对这个私生子一堆的风流家主一点好感也没有,鼻孔里哼出一声:“怎么,金宗主希
望是假的?”
“江宗主说笑了,”开口的是金光瑶,脸上还是雷打不动的妥帖微笑:“江宗主没事,自
然是天大的喜事一桩,只是仙门数百年未见此奇事,父亲略有好奇也是人之常情,江宗主
可千万不要挂怀。”
江澄看着三尊之一却连个座位也没有的金光瑶,心里有些替他可惜。他想起金凌跟他显摆
小叔叔送的仙子时兴奋到发光的小脸儿,还有那一千二百余座护佑百姓的瞭望台。
哎,世事弄人。
江澄略微和缓了语气:“敛芳尊多虑了。”
“江某复生,只怕在座的各位,没有不想听故事的吧?”
江澄目光横扫:“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江某没故事可讲。”
“不过,关于另外一件事,我倒可以替大家解解惑,”江澄抬起右手,指间灵力流动,一
道紫鞭凌空劈出,紫光炫目,劈啪作响。
“紫电做不得假,江某就是江某,各位可以安心了。”
江澄如此直接,倒让众人一时接不上话,会场里安静了半晌。
聂明玦先说话了:“好!既然都没话说,金宗主,我看我们可以谈正事了。”
他早受不了这群人嘁嘁喳喳嚼人舌根,江澄这一鞭抽的痛快,正合他胃口。
不过江澄对所谓的“正事”也毫无兴趣。什么正事?无非是控诉夷陵老祖如何十恶不赦,
然后在金家的引导下讲一个仙门百家如何为了维护正义不得不奋起讨伐,誓同夷陵老祖血
战到底的感人故事。
当然,故事的最后,阴虎符得落在金光善手里。
既然是说魏无羡坏话,自然有人有心或无意的捎上江家,但现在的江澄根本懒得参与这些
无谓的争论,他目光淡淡在众人间徘徊,并不接话。
“江宗主,你怎么想?”金光善点名了。
“哦,”江澄懒懒开口:“魏无羡罪无可赦,先抓了再说。”
“……”金光善再次被江澄的反应噎住,原本以为江澄会维护魏无羡而准备的话,一句也
没用上。
“……既然江宗主也如此想,不如我们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江澄这句接的倒快:“抓魏无羡,自然是我带你们去。”
“你会带我们抓他?”底下有人嘟囔。
“我怎么不会?”江澄皱眉。
“不夜天上大家都看得清楚,江宗主可是为夷陵老祖而死。”
“这位仁兄,我想你说话前最好想想清楚,我江澄不是为夷陵老祖而死,是因夷陵老祖而
死。”江澄神色冷冷:“还有闲心关心我怎么死,魏无羡阴虎符在手,我不去,你倒不如
想想你怎么死。”
江澄这话虽不客气,却不容反驳。就算夷陵老祖早已宣称叛出江家,但大家心知肚明,能
管得了魏无羡的,还是只有江家。
江澄就是吃准这一点,才懒得跟他们周旋,反正这个除魔卫道大前锋的旗子,怎么著也是
他的。
清谈会在江宗主的积极配合下很快就结束了。
江宗主当场要各家备齐人马,三日后赴乱葬岗讨伐夷陵老祖。
至于如何知道魏无羡就在乱葬岗?江宗主自然有江宗主的法子。
江澄没去跟阿姐告别,他怕自己一见到金凌的小脸儿,非得半天挪不动腿,要事可就耽误
了。
他要去跟踪一个人,秣陵苏氏的宗主苏悯善。
虽然金子勋身上的千疮百孔咒九成九还是他下的,但江澄必须得亲自确认了才能安心。
这咒蝨子般叮在魏无羡身上,在穷奇道掐灭了他所有转圜的希望,把他彻底推进了深渊。
江澄要把这蝨子拔了。
苏氏对讨伐夷陵老祖并没有显得很热心,家家急着御剑回去整顿人马的时候,苏宗主带着
两个弟子,优哉游哉的沿河观景。
还真是蓝家养出的风雅。
这倒方便了江澄,苏宗主晚上在客栈里住下,江澄就趴在他房顶,也优哉游哉的观景——
苏宗主的景。
本来江澄还担心自己跟的太近被发现,他这身子毕竟刚恢复,灵力只能发挥个七八成,并
不能很好的隐藏行踪。不过他很快欣慰的发现,苏宗主的修为更差,自己七八成的灵力躲
他居然也绰绰有余。
苏宗主啊,别一天天老盯着蓝家了,自己努点力吧。
苏悯善用过晚膳缓步回房,进了门不打坐不练功,倒对着镜子发起呆来。
江澄看不明白苏悯善在做什么,不过他打定主意今天就算要偷窥他洗澡,也得弄个清楚。
所以他抱着极大的耐心看着苏宗主揽镜自照,整理仪容,然后悠然抱出自己的悯善琴,对
著镜子弹了起来。
时不时还要调整下坐姿,一首曲子弹得断断续续。
江澄莫名其妙了半天,直到觉得镜子里的苏悯善越来越眼熟,才突然开悟——这家伙莫不
是在学蓝忘机?
这念头一起,江澄禁不住浑身一阵恶寒。
蓝忘机啊蓝忘机,你可知有个苏宗主对你“一往情深”啊。
江澄正忙着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下面苏宗主突然发起火来。他猛的把悯善琴拂到地上,
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镜子,也不知砸的是蓝忘机还是他自己。
哎,江澄暗叹,别生气别生气,小古板学不来就算了,要不,宽衣睡觉吧?
苏悯善再不脱衣服,江澄就要忍不住叫店小二给他送洗澡水了。
不过江澄这次没有等太久,因为苏悯善突然神色痛苦的按住胸口,浑身打起颤来。他疾步
到床边坐下,从怀中取出个带暗纹的白瓷瓶,扯开了衣襟。
江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苏宗主的胸口。
大大小小的疮口淌著脓汁,正是千疮百孔咒。看情形只怕比金子勋身上的还要厉害。
江澄呼出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心念一转又坐了下来。
苏悯善的药瓶上有暗纹。
这家伙只怕学蓝家学了个彻底,连带着蓝家直系弟子身上什么东西都要带家纹的习惯也没
落下。江澄无数次嘲笑过蓝家这做法酸腐,现在却无比感谢定了这条规矩的蓝氏先祖。
多好的物证!
江宗主这么多年早就习惯有备无患,于己有利的东西,永远不嫌多。
自己虽没注意过秣陵苏氏的家纹为何,但不管怎样总是个能让人认出苏氏的。
江澄决定多等一会儿,把苏悯善这个药瓶拿到手。
待苏悯善睡下,江澄格外小心的隐了气息,翻进屋里。苏宗主身上这药不止一瓶,看来平
时用量不小。江澄想了想,把装药的袋子扯出一个不起眼的破口,拿走了一瓶。
揣著药瓶翻出房间,江澄马上准备御剑回莲花坞。
刚拔出三毒,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江宗主。”
江澄吓了一跳,立马回身。
“蓝忘机?!”
江宗主真真切切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果然只有七八成的灵力还是不行啊。光顾著隐藏自己,完全没察觉蓝忘机的气息。也不知
他来了多久,该不会自己做的一切都被逮了个正著?
江澄决定先发制人:“蓝二公子,你在这儿做什么?”
江澄一问,蓝忘机果然愣住了。
是啊,自己在这儿做什么?
他原本是跟着兄长御剑回云深的,半路上突然望见一身紫衣的江澄,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
来。
金麟台上,他就觉得江澄不一样了。
蓝忘机眼中的江澄永远像根绷紧的弓弦,紧张,防备,轻轻一碰便射出利箭,也不管伤人
还是伤己。所以即便二人战场上配合默契,私交却一直不多。
可眼前的江澄不一样了,虽然出口还是锋利,甚至更胜往昔,但那股子紧张不见了。他那
一身随时准备射出的利箭好像被收了起来,可蓝忘机又本能的知道,它们还在。或许是被
这异样的感觉牵引,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雅正端方的蓝二公子一路隐了气息
,默默看着江澄趴在苏悯善的房上,最后又翻了进去。看到江澄御剑要走,他不知为何一
急,脱口喊住了他。
现在他就后悔了。
江澄这么一问,蓝忘机忽然感觉像被人戳破了自己偷窥的事实,一时僵在原地。
雅正害人啊。
明明眼前的江宗主也是个在偷窥的。
江澄看蓝忘机半天不说话,心想他八成没看见自己做什么,不然雅正的含光君岂会不声色
俱厉的指责他行为不端?想想姑苏秣陵原本同路,大概也就是不小心碰上了。
碰上了不要紧,江澄倒是给怀里的药瓶找到个好去处,自己只要苏悯善那一身的脓疮就够
了。
江澄拍了拍还愣著的蓝忘机:“含光君,不打扰,江某先行一步。”
然后十分“不小心”的把药瓶掉在了蓝忘机面前,御剑回了云梦。
(六)
江澄进了莲花坞,江尧还没回来。
江澄知道自己给他的三天时间还差几个时辰,也不着急,先去了校场指点弟子。
太阳西沉,江尧御剑落回莲花坞。
两人走进议事厅,江澄问道:“如何?”
“宗主,不夜天一役,仙门百家一共死伤一百二十九人。”
“名单有么?”
“有。”江尧递上一本名册。
江澄一页页翻著——
蓝家伤亡最重,死了七位直系弟子,五位外门弟子,重伤三人,轻伤十三人;
聂家战死七人,重伤五人,轻伤十二人;
金家重伤三人,轻伤十七人,无人战死。
江澄轻哼,果然老奸巨猾。
其余各家零零散散,不夜天上一共死了三十七人,重伤二十八人,轻伤六十四人。
情况是比自己那里强上不少,可也是三十七条命啊。
翻完名册,江澄叹了口气,问道:“怎么没见陇西陆氏的人?”
“陇西陆氏?”江尧愣了一下。
“他们没去不夜天啊。”
没去?
“你确定?”
江尧正了正神色:“宗主,我确定。”
“好,我知道了。”江澄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大徒弟:“你干的不错,辛苦了,
快去休息吧,过两天还有的忙。”
江尧应声退出议事厅,江澄敲著椅背若有所思。
之所以格外关注陇西陆氏,是因为这个陆宗主是在金麟台一片声讨声中,唯一一个未置一
词的。
江澄深深地知道会叫的狗,可未必会咬人。
这个异常沉默的陆宗主,江澄原以为他一定在不夜天跟魏无羡结了深仇大恨,可如今看来
,却又不是那么简单了。
若要说他的沉默是因为毫无芥蒂,江宗主可早就过了这么天真的年纪了。
那陆宗主眼里,可不是一潭清水啊。
不过既然陆氏没上不夜天,眼下倒暂且无需考虑,江澄收了收心神,准备先小憩半个时辰
。
然后,自己就要去夷陵,会会自己这不省心的大师兄。
有银铃的牵引,江澄很快就找到了魏无羡。
江家的银铃原本不是用来找人的,但魏无羡叛出江家之时,江澄偷偷在他银铃里注了些自
己的灵力,只为必要之时可以探知他的方位。灵力不多,他能不用便不用。
乱葬岗上,还不知道江澄复生的魏无羡心如死灰。
听得身后脚步声响,他有点诧异,居然还有人有胆子上乱葬岗。
不过他根本不想转头看,无论是谁,就算是来杀他的,他也懒得理。
要是来杀他的,更好。
“魏无羡!”
江澄?!
魏无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转身,力道太大,差点一头栽倒。
一双杏眸映着月色,不是江澄是谁?
无限生机瞬间回到魏无羡身上,他喜极而泣。
“江澄!”
扶著扑到自己身上的魏无羡,江澄嫌弃的皱起脸:“哎哎哎哎哎,离我远点儿,蹭我一身
。”
“江澄!”魏无羡扬起涕泗横流的笑脸,使劲儿盯着江澄。
江澄擦了擦魏无羡的脸,反手在他衣襟上胡乱一抹:“脏死了。”
魏无羡痴痴看了江澄一会儿,伸手去扯他的脸。
江澄皱眉躲开:“干什么?”
“……江澄,……这,这是真的么?”
江澄一把掐住魏无羡胳膊,使劲儿一拧。
“哎哟!”
“疼不疼?你说真的假的?”
魏无羡一蹦三尺高:“江澄!江澄!江澄江澄江澄!”
江澄看着上蹿下跳的魏无羡,生怕他疯了。
“行了行了,我可是来跟你说正事儿的。”
“江澄,”魏无羡慢慢冷静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江澄摊手:“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莫名其妙的被拽回来了。”
自己不是原来的江澄这点,他不忍心告诉阿姐,更不能告诉眼前的魏无羡。
魏无羡沉默了一会儿,犹疑着张口,慢慢问出一句:“……你是江澄么?”
江澄斜睨了魏无羡一眼,把右手紫电戳到他眼前:“怎么,想挨鞭子了?”
“还是要我找来茉莉妃妃小爱陪你?”
魏无羡本能的向后跳了一大步,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不要!”
紫电认主,就这一点,足够魏无羡相信眼前的就是江澄。
魏无羡眼中的一切重新有了颜色,硬是在萧索的乱葬岗上看出了一片繁花似锦。
“魏无羡。”江澄神色逐渐严肃:“我有话问你。”
魏无羡笑:“你问。”
“你想活么?”
江澄从没想过自己会问出这一句。但他刚刚远远望着魏无羡了无生气的背影,突然心里一
酸,觉得他该问一问。
魏无羡也没想到江澄会问出这一句,神情有一瞬的怔愣:“当然想活。”
见他答得这么快,江澄皱了皱眉:“先别急着答。”
“你若要活,以后都得给我收着你的性子。”
“就是说,有人出言不逊,你未必能还口;有人故意挑衅,你未必能还手;路见不平,你
未必能拔刀相助;甚至,再遇到什么张家李家的老弱妇孺,你非但不能救,还要看着他们
死。”
“魏无羡,我再问你,你还想活么?”
魏无羡低下头:“……江澄,我本来,就谁都没能救啊。”
江澄低叹了一声。
魏无羡看着月光下江澄和自己交叠在一起的淡影,一字一句道:“江澄,我要活。”
江澄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就算莲花坞里从此养满了狗,他爬也要爬在江澄身边。
他已经失去一切,上天竟还给他一个江澄。
“好。”江澄点点头:“后日我会带仙门百家来此讨伐你这个夷陵老祖。”
“无论我到时说什么做什么,你只管给我缩好你的脖子,管住你这张嘴。”
“要是实在憋的难受,”江澄笑了笑:“你就记住我这句话。”
“你乱说一句,就是要我死。”
魏无羡惊得浑身冰凉,下意识想伸手去捂江澄的嘴,又想去捂自己的嘴,一时间竟有些手
足无措,神色惶然。
江澄知道自己话说的有些过,但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师兄了。
不下猛药不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