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首先要去买戒指，要规划求婚场所跟活动。
阿海非常亢奋，直说要帮忙出主意，小许则一脸担忧：“哈扣，你确定？”
“你反对？”
小许犹豫的说：“我觉得你们要不要先把话说开，再来讨论结婚。”
“我问过他，他说他没事。”哈扣烦躁的抓了抓头：“我还能怎样。”
阿海插嘴：“欸欸你要弄的冰冰ㄅㄧㄤˋㄅㄧㄤˋ吗？我有认识的人在做求婚活动企划，保证难忘——”
小许直接把阿海的嘴捂上，认真的说：“哈扣，我认识杨很久了，我觉得他一定有在为你们的未来打算，只是目前卡在一个纠结点上，你要不要去跟他沟通看看？”
“卡在一个纠结点上”这句话，让哈扣沉默良久。
受疫情影响的这些日子，小坐关东煮没开放内用座位，只接外送订单，杨待在店内的时间更长了。
三级取消后，哈扣已经恢复回公司上班的生活，恰好又逢加班月，往往当他回家了杨还没，或是杨回家了而他已入睡。两人同时在清醒时碰面的机会非常少。
那微妙的焦虑感一直萦绕在周围，让哈扣很不痛快。
虽说小许极力反对两人什么都没说清楚就求婚，但哈扣还是准备了戒指。他知道悬而未决不会更好，可是，如果不先做点什么，他会非常不安。
某个周五夜晚，哈扣难得正常时间下班，仗着明天周休，他义无反顾到店里帮忙。
整理外送订单时，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没开放内用，滚。”哈扣沉着脸怒视对方。
头发染成高调粉红色的客人，就算戴着口罩，眼神里依旧掩不住狡猾的笑意。
“我的单了做好没？”小龙女问。
哈扣望向系统，发现小龙女是点选来店取餐服务。
可恶，没有注意到这个名字，要是他看到一定秒拒绝订单。
哈扣一脸阴沈：“我现在很忙，你先在这边等一下。”
小龙女迳自拉开吧台座位入座，穿着短裤的长腿翘起，手撑著下巴，悠哉的问：“杨呢？”
“在忙。”
小龙女大声叫唤：“脑板～我来了～”
杨从后头厨房探出头，看见前任小龙女满面笑容朝自己挥手：“我来支持你的生意，可不要被疫情打垮了喔。”
哈扣脸色更难看了。
杨腼腆的说：“谢谢，你的餐马上好。”
哈扣对杨说：“熊猫外送的单要先做好。”
“先做沈的单吧，我动作很快。”杨从冰箱拿出冰水，“先喝点水吧。”
小龙女的眼神在两人之间飘来荡去，哈扣面无表情的把玻璃杯重重的放在小龙女面前。
杨看起来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去后面厨房。
看着一反常态安静打包的哈扣，小龙女忽然说：“欸，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太明显了吧～别想骗过我！”小龙女喝了口水，“我说．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还吵啊？”
哈扣猛然一惊。
小龙女打个呵欠，“你们迟早有一天会结婚吧，他爱你爱得要死。”
从另一半前任口中听到这句话，心情应该要是高兴的，如今有些五味杂陈。
“欸，”小龙女指著哈扣头顶那顶黑色棒球帽，“那是FENDI的吧？我记得要八千多。”
哈扣内心一惊，这款棒球帽只有一对刺绣的黄眼睛，平时没有人认得出来这是什么牌子，小龙女还是第一个猜对的。
“看起来你平常的生活也很奢侈嘛，杨不会觉得很有压力吗？”
小龙女忽然倾身趴在吧台上，“欸，你吃得了苦吗？”
“干你屁事！”哈扣不自觉后退一步。
“是不甘我的事啦，只是希望你们可以幸福快乐，谁叫我是好人呢！”
哈扣警戒的看着小龙女。
小龙女被他的表情逗乐了，笑着说：“欸，你应该不会像我一样，因为钱的事情跟杨吵架吧？”
哈扣立刻想起杨曾说过自己与小龙女的情况，当时他们是生活拮据的情侣，一个想存钱规划未来，一个只要享受当下，两人经常为钱争吵。
“我当然跟你不一样！”哈扣拍桌神情坚毅：“跟我在一起，杨绝对不会为钱烦恼！我要当他的支柱！我有钱！我养他！”
小龙女捧著脸凝视哈扣好一会，而后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说：“身为前辈，我大发慈悲的劝你，不是所有问题，有钱就可以解决的呦！”
离开前，小龙女回过头补了一句：“杨什么都好，就是自尊心有点高呐，这点你慢慢体会吧～”
哈扣超反感小龙女每次提及杨，都一副“全天下我最了他”的态度，差点要捏爆手中的玻璃杯。
小龙女提着餐点离开，姿势优雅的坐进一台奥迪跑车副驾。
驾驶座上的杜问：“发生什么事，笑成这样？”
小龙女双手捧心：“我做了一件好事，觉得今天的自己善良又美丽啊！”
■
把今日最后一笔外送订单送至外送员手中，哈扣关掉招牌灯光。
忙碌的店内安静下来，原本刻意想淡化的疙瘩，又尴尬地浮现。
杨忽然说：“今天生意好像特别好？”
“嗯，好像是有某个名人介绍店里的料理。”哈扣翻阅IG上店名被tag的讯息，看到小龙女的限动上po了关东煮料理，上面还写着“好吃的老板在这里～”。
察觉到哈扣神色有异，杨问：“怎么了？”
“是那个小贱人......”哈扣咬牙：“小贱人现在居然有8万个追踪者，是网红了。”
就说现代网络环境素质堪忧，这种货色都可以当网红。哈扣黑著脸关掉手机。
杨看着哈扣阴晴不定的表情，说：“你休息一下，我做点宵夜给你吃。”
凝视恋人在料理台上俐落翻动着玉子烧的侧脸，黝黑沈静的面容下，风雨不移的专注守候着炉火。
不知为何，内心积累的那些焦躁瞬间消散了，名之为委屈的情绪，在心头摆荡。
我们，到底在各自坚持什么呢？
完美方形切割好的玉子烧被整齐放置盘中，送至眼前。一个个微焦的金黄色小棉被排列，散发著浓郁的甜蛋香气。
哈扣吃了一口，多汁软嫩的内里，在口内迸发甜咸滋味。层层蛋液柔软又绵密的感受，差点要把舌头也吞下去。
再一次的，哈扣又被恋人神乎其技的厨艺收服了味蕾。
“好吃吗？”
哈扣反射性说：“超级好吃！你也吃吃看！”
“这样啊——”杨夹起一块，慢慢咀嚼。
杨说：“一颗23块的蛋，确实比5块的好多了。”
哈扣一愣。
杨苦笑：“果然吃起来就是不一样，比平常做的还要好吃。”
杨说：“哈扣，我没办法给你很好的生活。而且我也很痛恨，自己没办法给你很好的生活。”
杨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平静，也很哀伤。那眼神让哈扣才刚平抚下来的心情，又瞬间剧烈震荡。
“我甚至认为，让你养我是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代表我没有能力照顾你。”
“你干嘛这样想......”哈扣急忙说：“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照顾我啊，我们不是伴侣吗？伴侣就是要互相帮忙啊！”
“但我在乎。”杨走到哈扣面前，揉揉哈扣的发，看着那颗眼下的泪痣慢慢泛红。
“哈扣，你原本过著物质优渥的生活，我不希望因为我拖累你，如果有一天你因此埋怨我，我会恨自己一辈子。”
哈扣抓住他的手，语气激动的说：“吃一颗5块的蛋才不会让我恨你一辈子，你要是继续钻牛角尖，别怪我揍你！我会真的揍！”
杨一愣，看着哈扣气到发红的眼睛，思绪顿时一片空白。
好像在一片迷茫中，被那双异常执著的眼神牵引著方向，那是哈扣告诉自己，不要怕，我们本来就该互相承担啊。
固执的自尊，在这个人面前，根本毫无意义可言。
原来，他一直都是那个胆小鬼啊。
杨把人猛然抱进怀里。
两人沉默好一阵子，哈扣听见杨说：“就算如此，我还是，非常想跟你在一起。”
“......想到，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算认知自己是废物的现实，就算忧惧自己某天被嫌弃，就算感情可能被庸碌的生活消磨殆尽。
就算赌上有一天，这一切都会生变的风险。
还是，非常非常想跟你在一起。
“就算是这样的我，你愿意吗？”
杨的声音在颤抖。
他们同时想起自古至今，世上最泛滥的一句话。
从今天开始，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将永远爱你、珍惜你直到地老天长。
无论谁富裕谁贫穷，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从今以后只有“他们”。
要接纳彼此生来不同的背景，要磨合彼此本就不同的价值观。要继续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中摸索出相处之道，只要两个人一起，没什么好怕的。
哈扣怎么都没想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求婚时刻，这么突然来到。
没有鲜花、香槟、音乐，安静的夜里只有车声经过巷口，低频率的风扇吹拂著夏夜的风。
还有两人清晰的呼吸声交错，一切是如此宁静如常，好像所有电光火石的心动，都被浓缩到这个瞬间。
此生最美好的，这一瞬间。
哈扣同样颤抖著回答：“我愿意。”
■
解禁后的某一天，小坐关东煮店内举办久违的聚餐。哈扣俨然是老板娘角色，在柜台指挥众人摆桌，老板在后方厨房忙碌著。
小许问：“你本来要逆求婚的戒指该怎么办？”
哈扣只是笑笑。
一旁的阿海幸灾乐祸大笑：“恭喜哈扣也加入婚姻的大坑——”
“你先顾好自己吧。”哈扣冷冷的说。
莉娜问：“哈扣桑，你们之间的消费问题后来怎么处理？”
哈扣再次耸肩：“就，彼此互相理解囉。”说来简单，但其实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不过，他们有是时间，不是吗？
“上菜囉。”此时杨端著炒好的两道菜上桌。
其中一道金黄方正的玉子烧切片，让众人发狂地拍起美照，直到哈扣发怒。
大家放下手机吃了一口，又是一阵猛爆式的赞叹。
“太赞了吧！”
“哈扣每天都吃这种好东西吗？”阿海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跪求杨老板放进菜单啊！”
哈扣忽然一脸严肃的清清喉咙，众人瞬间安静。
哈扣慎重的开口：“你们，吃得出来5块钱的蛋跟23块的蛋，有什么不同吗？”
众人面露“蛤？”，面面相觑。
在众人困惑的视线中，哈扣忽然起身，对杨说：“不管一颗蛋多少钱，不管是便宜还是昂贵，，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很喜欢。”
他单膝跪下，拿出戒指。浅褐色的眼眸熠熠发光：“杨，换我问你，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杨呆愣片刻，而后扬起笑容。
当哈扣把戒指套上杨的无名指，杨捧著哈扣的脸，轻轻吻上。
“未来，请多多指教。”
the end

由玉子烧开启的求婚告白好朴实无华啊，但是那低低的告白让人忍不住眼眶热热的有点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