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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he (是ze)
2021-09-25 22:09:44 “段家……私藏了地府的孟婆汤,是这样吗?”
、
“不许动!”
折扇停在段于渊额前,杨若愚直起身,没有回头看李以瑞。
李以瑞锁骨上全是汗水,他的背痛到不像是自己的,都要怀疑那些字咒已经镌
进了骨头里。
但这不妨碍他双手持枪,把身为刑警的证明对准杨若愚的脑袋。
“海湾分局李以瑞,现在我当场目击你攻击我的搭档,我数到三,放下武器、
双手放在头上,否则我立即开枪,三!”
“这样好吗?”
杨若愚仍旧没有看向他,只是压制段于渊的动作略缓了缓。
“我只是普通民众,我现在也没有拿武器,这法器对道士而言是武器,但对一
般人而言就只是把扇子。你对着手无寸铁的民众开枪,之后报告写得出来吗?万一
把我打伤了,哪怕擦破皮也好,你的长官会怎么数落你?”
“给我闭嘴!”李以瑞忍不住大吼。
靠!好危险!刚才他还真的动摇了一下,脑袋里浮现徐莫礼逼供时那张冰冷的
脸。
李以瑞决定把耳朵关起来,脑袋放空,就像他在警大听吕立威上犯罪心理学课
时一样。
他双手握紧枪柄,眼观鼻、鼻观心,视线只余瞄准器末端的青年。
“不错嘛,反应真快。”
杨若愚持续蛊惑着他:
“但你打得中我吗?你连用手抓都抓不到了,你看起来对自己的枪法有点自信
,但你勘不破我的幻术吧,连我和花都分不清楚,万一打中你的伙伴,这回可能不
只瞎一只眼睛这么简单了。”
但李以瑞已经听不见杨若愚说些什么了,他打开安全栓,把枪托靠近颊侧,双
眼直视准心。
关于段于渊为了他、射击考试补考的事情,其实还有个小插曲。
射击课的巫教官是警大有名的魔鬼,如果说吕立威是警大慈母,那绰号“巫师
”的巫教官就是鬼父。
他说他可以理解李以瑞被关电梯而缺席考试,但无法理解段于渊为了李以瑞漠
视期末考的心态。
他认为明明打119就可以解决的事,身为准警察竟搞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以后
也成不了大器,因而执意要当掉段于渊。
李以瑞当时眼看事态无法收拾,就提了个提议:如果李以瑞能够在双目不能视
物的状况下,成功达成期末考的打靶条件,就给段于渊补考的机会。
这本来是李以瑞在练习场时,经常和同学打赌饮料玩的把戏。身为班上长年打
靶冠军,这也是经常吃土的李以瑞难得能占同学便宜的方法之一。
往事过得太久,细节李以瑞也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巫教官最后接受了李以瑞的
条件,找了个人犯用的头套把李以瑞头脸盖住。
考试合格标准是定靶十枪内击中靶心五次、动靶至少击中三次,子弹逸出靶面
就得重新起算,因为那代表流弹击中路人。最多用掉三个靶面。
那次李以瑞戴着头套,定靶十枪全中靶心,动靶十枪中九,最后一枪之所以偏
了,是因为段于渊在他身边罕见地叫出声来的缘故。
“你刚才说……你不擅长近身战,并不是完全骗人的。”
李以瑞双手持枪,凝视著瞄准器。杨若愚的声音、街衢的骚动、远处救护车的
鸣笛,在李以瑞的世界里尽数归于虚无。
“但这不是说你不擅长近距离搏击,刚才你在用指尖碰我时,我就感觉到了,
你无法准确地摸中我的眉心,走向我时,也没办法好好的走直线。虽然听起来有点
荒谬,但我刚才就一直在想……”
李以瑞深吸口气。
“你……不太熟悉你的身体吧?或者你的身体、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无法活动
的状态。我为了我妈,唸过不少复健的书、还参观过复健师工作的情形,虽然至今
没有用上就是了。”
李以瑞苦笑了下。
“人的身体若停止活动,忽然恢复机能时,会有一段时间的磨合期,这段时间
会像是提线木偶那样,没办法完全依照意识动作,你的状况就很像是那样。”
“所以你说一直强调不擅长近身战,是要让对手对你有所芥蒂,在思考‘这人
究竟是真不擅长搏击?还是只是诱饵?’的过程中,动作就会变慢,这样你就有时
间去适应你的身体,来对应对手的攻击,是吗?”
李以瑞没有等杨若愚回答,因为他也听不见了。
他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身体……要闪我的子弹,恐怕是办不到的吧,杨若愚?”
他扣下板机。
少了视觉,彼岸花也好、那人似笑非笑的神情也好,全都再也构不成干扰。李
以瑞在闭目前确认了目标的位置,这可比期末考试全程罩着头套容易多了。
何况他刚才那段话,确实让杨若愚有所动摇。李以瑞知道对方逃不掉。
碰地一声,子弹击中折扇的声响倒让李以瑞吃了一惊,明明看上去只是把普通
折扇,但折扇从杨若愚手里击飞时,竟发出漫天巨响,兼之白光乍现,像是击中什
么未爆弹一样。
“唔……!”
杨若愚发出闷哼。李以瑞见他单膝跪地,伸手压住手腕,子弹的冲击力对人体
而言非同小可,就算没直接打中,那种力道也足以让人断几根指骨。
李以瑞看杨若愚靠着墙、直起身,折扇被子弹击飞到墙的另一头,杨若愚想捡
也没办法。
而且刚才那击让李以瑞确认,这人少了法器,也不过是和他一样的普通人类,
会痛会死会受伤。
“怎么回事!谁在那里?”
大概是枪击造成的巨响,李以瑞听见海湾分局那头传来人声。好在今天执勤台
不是竹轮值班,李以瑞无力地想,那家伙每次坐执勤台都是睡死状态,连李以瑞在
他面前放屁都浑然无觉。
李以瑞再回过头,发现杨若愚竟已消失无踪。
他心里一惊,正想抢先一步到折扇掉落的方向堵人,但回头看段于渊已双膝跪
地,倚在巷底的水泥墙边喘息,只得先把枪收回枪套里,走回他身边。
“还好?”
李以瑞伸手过他腋下,把他整个人扛起来。看段于渊满头大汗的样子,忍不住
笑出声来。
“你背后写字的时候总是特别囉唆,刚才那样,你写个‘扇’我就懂了,写那
么多字干嘛?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被那个人废了。”
方才两个人错肩而过,就是李以瑞一击扑空的时候,段于渊抽空在他背上写了
“射他折扇”四个字。
饶是段于渊从小写字写到大,李以瑞也练就一身感指辨字的功力,也差点因此
挡不住杨若愚的攻势。
“怎样,把背后交给我的感觉,还不错吧?”
李以瑞露齿比了个大姆指,指上还有烟硝的痕迹。
段于渊软倒在他肩上,若有似无地点了下头,神情又严肃起来。
“他……还会回来。”段于渊说。
李以瑞凝视著分局那头朝他们跑来的同仁,想了一下开枪报告该怎么写的问题
,最终叹了口长气。
“……是啊,我也这么想。”
他顿了一下,又说:“但我总觉得……我好像认识他,好像在哪里曾经看过他
。”
“全裸公共汽车事件时?”
段于渊问,但李以瑞摇了摇头。
“不、不是,是更早之前……”
李以瑞瞇起眼睛,背脊的烧灼感在杨若愚消失后已然平复下来,取而代之的是
那种针扎似的疼。
他感觉脑袋深处有什么闸门似的东西,正在一点一滴、一凿一斧地被撬开。
“早到……我自己都记不得的……时候……”
“瑞瑞?”
段于渊扶住李以瑞,只见他手仍压在太阳穴上,但双目紧闭,竟已然失去了意
识。
只唇边呓语似地唤了个名字:“杨思存……”
☆
青年抱着手臂,在巷口停住了脚步,迎接朝他奔来的少年。
少年身着白衣、头戴黑色小帽,他手里捧著一把折扇,把折扇交到青年手里。
只见折扇靠近底柄的位置,有个焦黑的弹痕,瞧上去触目惊心。
“看吧!就叫你不要玩了,现在连若愚的折扇也被你玩成这样。这东西已经两
百多年历史了,我也不确定能不能修复,万一不能修复,到时候你爹真的醒来,我
看你怎么跟他交代?”
少年心疼地看着青年手里的法器,尚未缩拢的狐貍尾巴在身后左右晃着。
但他很快停下话头。只因他看见青年神色有些怪异,他用左手抓紧方才被枪打
中的右腕,紧到微微发颤,眼神中全是异于寻常的兴奋。
小妖狐叹了口气。
“你……该不会想说,你现在很开心、很高兴吧?你现在的表情就跟个变态杀
人魔没两样。”
“我只是……觉得很有趣。”
青年摊开双手,僵硬地动着两手十指。
“上一次来到阳间,是失去记忆的状态,没能好好体会阳间的趣味。但这次不
同,缟衣,你知道吗?我从知道我爹是凡人那刻起,就一直很向往阳世的生活。我
想在阳世行走、吃阳世的食物、晒阳世的太阳,也想接触那些形形色色的凡人……
想了数百年,如今终于能够如愿以偿了,我能不开心?”
“是啊,开心到才来阳世第三天,就被凡人逼到在车上脱光光之类的。”被称
为缟衣的妖狐调侃道。
“……那是我还不习惯身体的关系。我也是上身后才知道,我爹的身体有数十
道魂炼,就像一辆车有数十个方向盘一样,光是要摸索就得费一番功夫,导致我现
在跟提线木偶一样……真亏得那个李以瑞能查觉这一点。”
缟衣瞄了青年一眼。
“好在那个警察已经不记得你之前的事了,要是他知道你们发生过的事,岂不
对你更敬而远之。”
“不,他记起来了。”青年唇角微扬。
“嗯?”
“我让他想起来了,就在他刚才碰触我的那时候。唔,不过他应该会有一阵子
混乱期,毕竟被混淆的记忆,没有这么容易导回正轨。”
“为什么这么做?”妖狐问青年:“但他知道你本名的事……”
“与其让他带着混乱的记忆,胡乱把我当坏人看,不如让他知道真相。再说现
在除了李以瑞,另一个孩子也让我有点在意,李以瑞想起来后,一定会再主动来找
我,就等于把那段家的孩子也带到我身边。”
青年盘算似地说道,半晌又微微一笑。
“而且我、也有点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妖狐少年一头雾水。
青年持续抱着右臂,望向曙光初露的天空。
“是呀,真想赶快适应这个身体,赶快再见到那个人,然后跟他说,阳世有这
么多有趣的事、这么多有趣的人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