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凛说了一个关于两个兄弟的故事。确切来说,其中一个是少年,另一个只是个男孩。他们
落到了水之乡。
那是以人类思维来说很久以前的事了。
“多久?”
百年。
凛已经诞生了,祂是千年的湖泊,白更不用说,宁天觉得人类甫刚出现之前白就存在了,
祂似乎是与人类依存而生的,又或者说,祂是本身就为了人类而生的。那个时候的青霖和
形莫也成形了,但祂们还很稚嫩,离不开自己的领域。
那个时候人类还未像现在那样频繁地坠落到水之乡,至少在凛有印象以来,这次祂第一次
见到人类。祂成形有了好一阵子,已经能够离开湖泊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白来访的频率
并不高,不过凛的印象不深,白和所有水之子都是这般若即若离。
祂偶尔会离开湖泊,不过几乎没有走出过森林。
为什么?宁天插嘴问。
凛并没有因为宁天的无礼而感到困扰,方才的失态好像只是幻觉,祂又恢复平时那沉稳的
口吻,但宁天从祂回避的眼神中知道,凛非常痛苦也极度不安。
因为没有必要。凛回答。顿了顿,祂又道:我从没想过离开湖泊。因为没有理由。
凛讲述的目的不明,说得死气沉沉,宁天不忍,但祂太想知道谁是“阮黎”、为什么凛会
如此,为什么“冥”会称祂为“阮黎”,于是只是静静地听着凛用像沉到湖底般的声音,
诉说著以水之子而言过分短暂的过去。
#
打从有意识的时候,祂便时常待在湖泊旁边的那棵树下。白曾说过所有的水之子都喜欢待
在自己的水域,这会让祂们得到源源不绝的力量。白正等待着海水之子的诞生,因为海洋
的水域是最大的,当然瀑布的潜力也不可小觑。
露水与雾气已经成形,不过还很弱小,无法离开自己的领域。
时间是一条一直前进的线,白说过人类的时间线很短,断成一截一截的,细碎地分散在几
乎一片漆黑的宇宙中。水之子的线却是永恒的,在黑幕之中闪闪发亮。白告诉祂,祂们最
后必定会成为照亮人类的光束,白是所有水之子的导师。
人类落到水之乡的那天,凛可以感知到白并不在水之乡。祂总是会去很远的地方,凛看不
见、摸不著,只知道那是人类的故乡。
当那个人类落下的时候,凛听见了像是小石子撞击水面的声音——噗通,然后直直地落到
湖底。霎时,祂浑身打颤,倒抽一口气,冥想被打断,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像是无法在水里
呼吸的人类,挣扎地抬起头。
“哈啊……”
祂从那棵树下站起,突然有种想要离开领域的冲动,去探一探外面的世界,湖泊之外、水
之乡之外,去那个遥远的八苦尘世瞧一瞧。
#
“是‘阮黎’吗?”宁天又插嘴了。
凛纠结地闭上眼睛,眉毛几乎打在一起,嘴唇被咬住,宁天认为这是一种自我伤害,唇上
的湖水并不会觉得受到威胁,任由牙齿咬破水之子的血肉。
过了好一会凛才终于开口,不过并不是直接回答:“以白所言,我们是为了人类而生的。
”
在宁天的耳里,凛的这番话颇有自我辩驳的味道。凛?这样的凛?在宁天心里几乎毫无瑕
疵的凛?祂忽然有点生气,那个叫阮黎的人竟然让凛变成这副模样,就跟人类一样脆弱多
疑。
#
涟漪绽放在水面之上,沉入水中的人类成了阻碍的肉中刺。
一开始只是听见琐碎的水声,连接的水流被什么阻挡,脚掌拍在湿润上发出了啪搭啪搭的
声响,回荡在凛的世界。祂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世界出现了裂缝,正是那个从天而降的少
年。
睁开眼睛的时候,祂下意识地往那个吸引自己的方向望去,胸口有个蠢蠢欲动的东西正搔
痒著,湖水无法保卫体内,由内而生,祂抓着脖子,试图咽下,又欲呕出,慢慢地往湖泊
前进。
甫刚接近的时候,划破世界的生物从波澜的湖面冒出。扑腾在水面,一只手伸得很长,挣
扎地抓住湖边的水草,发出了呛咳的声音。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嘶哑的声音时尖时低,偶尔分岔,好像
正巧经历某种变化的途中,浮出水面的时候随着落到按边的水珠变得清晰,凛觉得这足以
贯穿耳膜,无论是多么缜密的湖水保护都没有,震耳欲聋。
少年模样的人类从湖底爬了起来,揪住水草的指末发白,浑身发抖,模样狼狈。他几乎耗
尽力气,趴在岸边喘气。啪搭啪搭、啪搭,凛注意到人类脸颊上有带着咸味的水珠,和祂
的湖水格格不入。
少年抬起头,湿润且纤细的发丝黏在脸颊,落水让他脸色发白,双唇也呈现不安全的紫色
。但最让凛感到不适的是少年的眼神:尖锐、憎恶、不甘。人类倾尽力气、濒死而后显露
的眼神竟是这么险恶,眼角咸涩的味道是湖水而生的祂感到陌生的。
祂伸出手,想要遮住少年的眼睛,但却不自觉地放在人类少年的脑袋上,瞬间被软如雪、
细如丝的毛发搔痒,有几根头发甚至还圈住了祂的手指。凛感到新奇,竟本能地揉了揉。
“放开我!”人类少年想要打掉祂的手,但凛早他一步将手收了回来,少年只是挥空。少
年吼道:“祢是谁?祢要干什么!我——”他发抖得太厉害,话卡了一下才说完:“我为
什么在这里?这里是哪?该死的——该死!该死!该死!”他抱着脑袋,四处张望,清凉
的空气此时对他而言过于冰冷,好像要穿透他的肺,他剧烈地喘气,仿佛快要气绝。
“冷静点。”祂说。
“我说了不要碰——”
少年充满戒备,而且还以凛不能理解的绝望和不甘张牙舞爪。正如凛所预感的那样,少年
挥开了凛不自觉又摸上自己脑袋的手。只有半秒的犹豫,他伸出手,掐住了凛的脖子,脸
因为杀意和惧怕而不自然地涨红、发黑。
“——杀了祢!”少年喷出的唾液喷在凛的脸上。
人类。凛想。人类。这就是祂们为之而生的人类吗?在少年收紧手指的时候,凛注意到了
,人类的脆弱能与凶残并存,祂开了眼界。
“我说了,”祂反手抓住了少年,“冷静。”
“什——”
少年吃惊地放开手,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可以称得上貌美的男人变得透明,自己的手指竟陷
入其中,然后——男人化为一滩水,仿佛有自己意识那样在地上滚了一圈,但一点土壤都
没有沾上,灵巧地穿过了少年双腿之间。
少年没有注意到仿佛有自我意识的湖水已经流至身后,只是惊恐地看着方才男人站立的地
方,眼前只有草地和浅浅的斜坡。不远处的那棵树与森林格格不入,叶子很大片,呈现倒
三角形。
湖水在少年身后聚集,慢慢地变回透明的人形、最后逐渐汇聚成凛的模样。祂抓住少年的
肩膀,阮黎吓得想挥开,但这次凛的力道是人类难以抵抗的,肩膀一痛,半边身子一歪,
他被凛顺势按在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少年大喊,脸色涨红,但这次不是因为杀意,而是单纯地因为力量
的悬殊而畏惧。他不禁这么想:会有此等力气的,不是怪物便是神明。
凛只需要一只手便能够压制少年,另一只手抚过少年的脸颊,感觉到了截然不同的弹性与
柔软,这不是湖水能够模拟的,祂一次次地开了眼界。脆弱蕴含着了细致的美好,人类比
祂想像中还要有趣。
祂的手指很轻盈,但滑过少年脸颊的时候还是出现了一条血痕,少年顿时露出了夹杂怒气
的恐惧,双唇打颤,生物碰见了超越想像的强大,自然而然地屈服,凛觉得掌心下的人类
少年已经伏在地上,因为祂的力量慑服,但又因为无聊的自尊而用那双早已溃不成军的眼
睛瞪着祂。
弱小,何等弱小。凛在心里这么想。手指停在少年的嘴边,祂的指尖施力,这次并没有弄
伤少年的嘴唇。少年微张嘴巴,不解而且惊恐地看着有着谜一样力量的漂亮男人。
祂的指尖冒出水珠,自然得让少年直觉地在心想想:说不定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水神。
落入口中的水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甚至带着清凉甜美。但往日被下毒的回忆令他在
错愕之后回神,激动地大喊:“不!不!祢要杀了我!祢要杀了我!祢要——”
人类的少年甚至哭了出来,斗大了泪水让凛明白方才微小的咸涩便是来自少年的眼睛,一
滴一滴,祂用手抹去,然后舔了舔指尖。很咸。
少年僵住,挣扎乱动的四肢也停止了挥舞和抽动。
“好多了吧?”凛问。
他感觉到如灼烧般的肺部仿佛被天降甘霖熄灭,所有的恐惧、激动、绝望,甚至因为疼痛
而生的自我毁灭也恍若得到谅解。一切都是这么平和,让他认知到这个世界原来也能如此
美好。
他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无声的眼泪。
凛感到困惑便问:“为什么你的眼睛会一直流出水?”
少年听不懂男人奇怪的问题,他一边哭一边说:“他在哪?他在哪?他应该跟我一起……
他一定就在附近。”
“谁?”祂问。
少年哽咽地说:“阮暮。”他说,“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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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终于想起这么熟悉的词汇:“弟弟”。凛曾经也对祂这么说过。祂先问:“是祢说过的
那个‘弟弟’吗?”顿了一下才又问:“阮暮是谁?”
“那个少年的‘弟弟’。”
“‘弟弟’是什么?”
那是人类的东西,凛显然很喜欢,但又不知从何解释。“人类定义世界上的一切。”祂说
,“‘弟弟’是某种关系的定义。除此之外人类也定义了‘父母’,‘权力’、‘服从’
,这是他们的规则。”
宁天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还有另一个相似的名字:“阮暮”,这才想起凛说了,这是
一个关于一对人类兄弟的故事,而阮暮就是其中的“弟弟”。
“那个阮暮在哪里?”祂看着凛平静后变得死气沉沉的脸问,“阮黎就是那个少年吗?”
凛瞥向一旁,咬破嘴唇之后终于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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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从未离开过森林,少年却用哭泣的脸央求:“去找他。”这个人类竟然还敢命令祂呢。
人类之于水之子不过是蝼蚁,这个还没长开、未来或许也没有机会长大的少年,胆敢这样
命令立于人类之上、近乎无所不能的类神存在,这可让凛大开了眼界。
“为什么?”祂平静地问。水之子的领域性很重,祂不会轻易离开。
谁知道少年却忽然抓住祂的袖䙓,睁大着眼睛说:“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这是人类对生的渴望。
阮黎意识到,在眼泪又流下来的时候又说,“他也不想死。我们会活下来……我们不能死
——我不要!”
这是凛第一次感悟到“死”对人类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人类拼着一口气、即使慷慨赴义都
会在最后关头本能地挣扎,因为“生”是人类一切的根源。祂想起白教导自己的度化,“
我能够超度你。你会再次轮回,回到人类的世界,死不是件坏事。”
阮黎变得面目狰狞,“不!我绝不!我绝不!”他吼道,“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的!我
要立于万人之上,无可匹敌,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畜生痛不欲生!”
“超度”是水之子赐予人类的仁慈,但对人类而言却和残酷的谋杀无异。凛说不过阮黎,
后者得到湖水滋润的后者几乎痊愈,无论是曾经被毒药侵蚀的心脏、还是因为差点溺毙而
缺氧的脏器。
凛说:“我为什么要为了你这么做?”
少年这次抓住祂的手腕,其实祂只要轻轻一抽便能挣脱,但少年的手指竟然是温热的,祂
不自觉地颤抖。祂发现自己很喜欢,因此打消了甩开的念头。人类由血建构的肉体虽然脆
弱,但却十分可爱。
“拜托祢!祢是神吧!”他一直哭泣,“请保佑我吧!请帮帮我吧!”
凛想要反驳自己不是神,祂还只是个水之子,但少年的脸却让祂说不出话来,胸口的部位
一阵柔软,人类的温度似乎融化了什么。凛果真说不过阮黎,只能得带着阮黎慢慢地走往
森林的边缘,这里有个小坡,走上去后穿越一小片森林便能看见外头的海洋。
一开始祂要阮黎跟着祂,但阮黎看起来大病初愈,走得跌跌撞撞还跟不上。凛抓住他的手
腕,但阮黎却痛地大叫:“我的手都要被祢扯断了!”
凛叹气,“人类真麻烦。”
“祢、祢说什么!”
祂把少年扯得几乎飞了起来,阮黎因为肩甲骨发出的异响而惊叫,等到被凛抱到怀里后又
红著脸大喊:“我不是小孩子!”
“我不知道人类的幼年时期是怎么样,如果那是弱小的意思,那你对我而言便是孩子。”
“祢!”
祂在森林边缘挑望海洋,潮水一波一波地打在岸上,即使有点距离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快点!”阮黎焦急地喊。
被人类命令的感觉真糟,凛心想。祂跃下,轻巧地落在沙滩上,留下了深刻的脚印。阮黎
看见了凛的裸足,连脚趾都陷在沙里,若是常人肯定少不了骨折断裂。
凛慢慢地靠近被海浪拍打的沙边,在会被潮水触碰之前便停了下来。即使还未成形,凛还
是能感觉到海洋的力量,源源不绝,深不见底。
……海底里有什么。说是蠢蠢欲动也不为过,有什么即将扑腾而出,原本一朝一落的海浪
也失去方才的规律,数双潮水的手被收回,绿色与蓝色、由浅至深的海洋中心像是沸腾的
热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气泡代替潮汐跳跃在表面。
“这怎么回事?”阮黎圈住凛的脖子,借力坐起身子,望着异变的海洋。凛发现了,阮黎
惊与吓极致之后颤抖的兴奋,排山倒海而来的压力让他完全服从,祂不懂人类,为什么他
能在服从之后感到雀跃呢?
“终于等到了。”凛自言自语,“海洋而生的水之子。”
“水之子?”
“水之子的诞生。”
天闻之变色,这也是凛第一次见到白落下的天空变得如此昏暗,雷声轰轰,海水毫无秩序
地波涛汹涌,海洋变成了一个巨大漩涡,中心有个洞。刮起的风让少年束起的发髻都被穿
乱了,墨色的长发被狠劣地吹散,和收缩的瞳孔相互映照。
隐隐地,他看见了中心好像出现了什么,而凛的视力不是常人可以企及的,祂早已看清了
漩涡中心的人影。祂带着揪住自己发丝、圈住自己脖子的少年往后退,见状阮黎却忙喊:
“不,再靠近一点!”他狠狠地扯住凛的头发,“再靠近一点、靠近一点!说不定那是阮
暮!”
凛不听他的,但也没有阻止他肆虐自己的头发。人类小鬼的力道不大,只是有点烦人。
海水的漩涡从一开始的剧烈变得和缓,雷声逐渐转小,凛从昏暗的天空中感觉到白的气息
,祂大概也发现了海水之子的诞生,正从人类的世界回来。
当风不再咆哮,海浪重新追逐沙粒,他们都看见海水中走出了一个人影,身高和阮黎差不
多。随即,他们便看见了浑身透明的人形还抱着什么,正一步步往岸边前进。
“那是什么?”阮黎的声音发抖,半张脸埋在凛的颈窝,但眼睛无法从海中走出的人影挪
开。看清之后他喊著:“怪物!”
凛并没有阮黎这么失态,后者只剩一只眼睛露在外面,瑟瑟发抖,先前气燄嚣张的模样和
现在成了鲜明的反比?凛竟不禁地笑了出来,惹得少年又恼又怕。凛没有听从阮黎夹杂在
“怪物”之间的命令,只是静静地看着逐渐靠近的海水之子。
等到这对人类而言足够近的时候,阮黎才终于停下了惨叫。以海水堆积而成的人形正抱着
一个男孩,和阮黎不同,男孩还未梳成发髻,显然年纪比阮黎小得多。男孩和阮黎一样,
身上的布料看起来都十分精致,不过看起来像是睡着的男孩并没有少年早熟的自大猖狂。
凛早已看清,甫刚诞生的水之子抱着人类男孩靠近,海水听命于水之子的命令,自动地为
祂开了一条路。祂浑身上下只有那双浅绿色的眼睛是完整的,其余像是嘴巴或鼻子的部位
还只有透明的海水。
阮黎看清了海水之子怀中的“东西”后惊道:“阮暮!”他已经放开了圈住凛脖子的手,
但凛却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不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阮黎挣扎,“阮暮——我的弟弟就在那!”
“他是这家伙。”
“什么?”阮黎大惊,“祂是这个怪物的?”
凛微微蹙眉,但不知道为什么笑意浮现,“真是大胆啊,人类之子。这可是大大不敬。”
祂道:“祂是甫从海水诞生的水之子,凌驾于人类之上,是水神的候选者。”
阮黎立即噤声,畏缩又不甘地看着海水之子缓缓地放下阮暮。海水之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给
过他们一个眼神,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阮暮。
海水之子显然还不习惯人形的姿态,眼睛瞪得很大,眨也不眨,海水流泄而下,生生不息
,落在沙滩上,也落在那孩子的身边,但海浪听从祂的意思替男孩回避了扑腾。
“祂……祂会吃了阮暮?”
凛露出了吃惊又好笑的表情。阮黎被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凛所露出的笑容迷惑,竟然愣住了
,原本的冲动的话被咽下,他的脸涨红。凛不快不慢地说:“祂是水之子,最接近神的存
在,为什么祂要吃这个脏东西?”
“祢说谁是脏东西!”
“贪生怕死的人类对水之子是污秽的。”凛又笑道,“若能抛开所有人类的欲望和恐惧,
那么你们或许就能成道。”
阮黎属于少年的眼睛忽然变得尖锐异常,某种欲望侵蚀着他的双眸,令那早熟虚假的猖狂
变得极为深沉,好像虚张声势的膨胀是真的一样。
“海水之子掌握了这孩子的一切。若他生,必定是祂的恩赐。若他死……”凛轻轻地抚摸
少年的后脑杓,细软的发丝让祂有点着迷,“那也是祂的决定。”
阮黎瞇起眼睛,似乎也十分享受凛不知道是逗弄还是安抚居多的行为。
“凛。”少年颤声问,“人类也能成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