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切分音 一~六(限)

楼主: mezamenotoki (夕浪)   2021-08-26 21:05:03
※R18
※文长注意
※备注
本篇是内容再度修正的版本,前面公开过的篇章有部份细节更改、内容增减、
章节前后置换等变动,主线剧情大致相似,需要的话推荐以新版复习剧情。
※复更说明
以前公开过的部份约七万字(第一至六章)加上存稿(第七章开始)约十二万字,
预估十三到十四万字左右会写到结局,如果介意未完结的话推荐结局释出后再追文。
以上如果ok↓
切分音 Syncopation
TRACK 01
“没想到你不是处男。”吉他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果然来了。
江从响僵了一下,没有出声。
“就是啊,我们笑了你那么多年,你干嘛不说?”另一名吉他手说道。
“即使对象是男人,但我们又不恐同,你不用躲在柜子里吧。”贝斯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声音听起来就像平常一样温和。
他咬了咬牙,才鼓起勇气问:“你们都看了那段影片?”
“没看。”
“谁要看。”
“没有兴趣。”
江从响转过身,对上几张熟悉的脸孔,辨认出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的瞬间,不禁松
了口气。
虽说对于目前发生的一切感到异常尴尬,但是他很清楚,这几人不会对他说谎,也没有说
谎的必要。
从那段影片被上传到网络并广为流传差不多过了二十四小时,江从响的住处附近早有周刊
记者守株待兔,他只得待在公司另外安排的住处,没有跟任何人联络,当然也无从确认同
伴们的态度,但能确认自己并未因为这件事被同伴另眼看待,他还是有些庆幸的。
大约十年前,江从响签下一纸合约,接受公司安排,成了摇滚乐团Independence Day的主
唱,鼓手沈磬、贝斯手钟鸣,吉他手双胞胎兄弟南弦与北弦,都是最初就存在的团员,如
今也是相伴将近十年的同伴。
从最初只有零星观众的Live演出到受邀在海外音乐节演出,从籍籍无名到提起缩写ID的乐
团就知道是指Independence Day的知名度,做为团队,一开始不免需要一些时间磨合,但
团员之间的关系在共同奋斗的过程中从普通的同事成为志同道合的伙伴,最终走到了可以
说是挚友的地步。
“你们都知道了啊。”江从响其实相当窘迫,但其他人轻松的态度让他紧绷的情绪消散些
许。
“新闻连截图都放出来了,你背上的刺青骗不了人。”沈磬面无表情道。
钟鸣瞥来一眼,仿佛有点忧虑,“你想过说词了吗?经纪人那边是说暂时不要作出任何回
应也不要公开露面,公司那边还在协商……”
“协商?”他愣了一下。
从影片开始在网络上流传后,江从响跟经纪人联络过,得出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的结论后便
关了手机,以免记者打来追问这件事的始末,他知道公关部门还在讨论如何处理,但却忘
了协商这件事。
“你忘记影片里另一个人了吗?”
江从响头皮发麻,想起那个人不下于他的知名度,只能胡乱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
…”
他只顾著思考要是被家人亲友看到影片该怎么办,却忘了这次影片外流不是他的错,但也
与他脱不了关系,受害者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对方态度还不错。”钟鸣在他身边坐下,“至少没有直接带着律师过来。”
“等等,你是说……”江从响一怔。
“他直接跟经纪公司联络了。”南弦补了一句。
“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件事?”江从响难掩焦虑,“既然都要协商了,那我也应该在场……

“他们协商目前还没有结果,下午周先生会过来一趟,跟你商量这件事。”
“他……他要过来?”
江从响张了张口,久久无法出声。
“你在害羞吗?”
“害羞什么啊。”
南弦与北弦凑了过来,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逼近他,带着促狭的微笑。
“很期待见到前男友吗?”
“该不会想重温旧梦吧?”
“不是。”江从响咽了口唾沫,顿了顿,干涩道:“我们没有交往过。”
话音方落,双胞胎兄弟脸上的笑意就散了,一段短暂的沉默过后,讪讪地互看一眼。
“抱歉,误会一场。”
“就当我们没说过。”
如果说因为交往过存有情份,要处理这种事其实不难,该被谴责的当然是造成影片外流的
特定对象,但问题就在这里:江从响与影片里另一名主角从头到尾都不是恋人关系,过去
不是,现在也不是。
“你需要我们待在这里吗?”钟鸣温和地问道。
江从响这才意识到乐团成员们为什么忽然来到他的住处,原来是担心他一个人不知道怎么
处理这种场面,所以才请经纪人与他联络时转告一声,准备过来一趟。
他的年纪在整个乐团中是最小的,时常处于被纵容照顾的立场,另外四人虽然会跟他打打
闹闹,但毕竟较他大了两三岁,思考比他周全;发生了这种事,他们除了表达支持之外,
也是在告诉他,愿意以实际行动帮助他,协助他进行交涉。
江从响吸了吸鼻子,低垂著头,硬是压下那股突然窜上来的酸涩,“我……谢谢你们,但
是如果因为我的关系,连累你们,还有乐团……”
如果因为自己的丑闻,牵扯到其他团员身上,导致乐团今后发展计画生变,无法继续在舞
台上演出,这是江从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太自大了。”一直沉默著的沈磬终于开口,语气冷淡。
“咦?”他呆呆地抬起头,甚至忘了掩饰泛红的眼眶。
“你只是五分之一。”
“你觉得单凭这段影片就能瓦解一个乐团吗?”
“太看不起人了吧?”
“主唱就了不起喔?”
其他人纷纷吐槽,江从响终于破涕为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别曲解我的话啦……等等,
你们做什么!不要挠我,会痒!”
明明都年近三十了,却仍像中学生一样打打闹闹,江从响的头发被双胞胎揉得乱七八糟,
连向来稳重的钟鸣也跟着加入他们的闹剧,沈磬坐在一旁,像往常一样静静看着他们,神
态却比先前软化了些许。
“真的不用我们留下来陪你?”
“不用。”
再三确认后,尽管依旧不太放心,但团员们还是在他的坚持下起身离开;送走其他人后,
江从响去浴室里整理仪容,注意到自己的眼眶还是有点红,随即怔怔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想起那段外流的影片还有即将到来的访客,情绪愈发紧绷。
最后一次见到对方,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铃声突然响了。
江从响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转身离开浴室,压抑著不知道该说是紧张或躁动的心情,快
步往玄关走去。
走到玄关,江从响伸手开了门,与站在外头的人目光相对。
大概是因为怕被发现的关系,对方戴了帽子与口罩,刻意压低帽沿,整张脸只剩下双眼没
被遮盖住。
“我……”他顿了顿,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一段令人窒息的静默后,他才重新
找回声音,“你先进来吧。”
江从响低着头,微微让开身躯,等对方踏入门内,他正想跟过去询问对方是否需要什么饮
品时,眼前的景色却突兀地一晃。
腰侧一痛,意识到自己跌倒的瞬间,江从响几乎想要夺门而出,耳朵烫得要命。明明这么
久不曾见面,连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表露出这种丑态,对方大概会觉得很可笑。
“你还好吗?”
低沉悦耳的嗓音在上方响起,一只手来到他的面前,江从响脑海中一片混乱,下意识地将
手伸了过去,被对方拉了起来。
“有没有受伤?”周随韵握着他的手,颜色深暗的双眼凝视着他。
“我没事!”他连忙道,但是尴尬与羞窘早已令他脸颊灼热,“你先在客厅坐一下,我去
准备饮料……”
“麻烦你了。”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对方的眼里盛满了某种跟笑意很相似的情绪。
江从响快步踏入厨房,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十年来,虽说彼此没有联络,也不曾私下见面,然而江从响在电视上看过对方很多次,
自然知道对方现在的样子,跟十年前相较,现在的周随韵看起来成长不少,除了身高比他
高了一截之外,肩膀似乎也比过去宽了一些。
想起刚刚跌倒的瞬间,他几乎想以头撞墙。
除了演唱会或舞台上精神集中专心致志避免发生任何失误的状况,江从响在日常生活中时
常因为分神不注意而跌倒摔倒,酿成这类跟摇滚乐团主唱身份一点都不相符的愚蠢事故,
纵然上访谈节目也不例外。
即使走在平地上也能莫名其妙地跌倒,这件事在乐团粉丝与媒体眼中早已不是新闻,网络
上甚至有他跌倒的画面被剪接成合集的影片,南弦与北弦有一阵子一直拿这件事取笑他。
回忆到这里,江从响记起了周随韵来到这里的目的,心头一紧。
尽管影片外流导致的丑闻无法立即抹消,但只要不影响到乐团,不影响到周随韵,他什么
都愿意做。十年不见,江从响始终记得,周随韵对个人隐私非常重视,由于自己的疏失让
事情闹得这么大,江从响心里除了愧疚也十分自责。
他拿了刚煮好的一壶咖啡往客厅走去,替对方倒了一杯,在对方面前坐下。
“对不起。”江从响低着头,压抑着紧绷的情绪,完全不敢抬头看对方,急切地将自己想
说的话一口气说完,“这一次都是我的错。我知道这对你的事业影响很大,不管要我做什
么,我都可以配合,可是……”
“可是?”
“上传影片的人……对方手上不是只有那段影片。”江从响低着头,忽然有些想哭,“对
不起……”
因为对十年前的分离耿耿于怀,也无法忘记周随韵,他始终不曾删掉那些档案,一直留在
电脑硬盘里,当然也有加密防止外人窥看内容,但现在讨论加密与否已经没有意义了,如
果当初他毫不犹豫地销毁那些影片,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
他低着头,看不到对方的脸孔,只能听见那低沉的声音。
“事情我听你的经纪人说过了,是你前任助理因为被解雇,所以故意上传影片报复?”
江从响胡乱点了点头。
尽管处于解雇工作人员的立场,但不是因为对方在工作上不够称职。
江从响向来是个迟钝的人,相处几个月后才察觉助理对他似乎有几分暧昧情愫,在他委婉
拒绝几次后,对方却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开始对他做出一些过度亲密的行为,江从响只能
跟经纪人商量,对方始终不愿意接受转任旁人助理或调到其他部门的选择,最后不得不以
解雇收场。
因为是助理,不管是在外地巡回演出或日常生活排练都时常接触,偶尔也需要对方代为更
新社群网站上的图片或讯息,对方大概就是趁著这个机会才拿到加密的档案,想方设法破
解,最终报复性地上传影片。
“总共有几段影片?”
“三段。”
周随韵将摘下的帽子与口罩放到一旁,“让我看看。”
江从响霎时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错愕,“你——你要看?!”
周随韵的脸孔靠近了些许,凝视着他,那神态看起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江从响难以
理解。那几段影片他看了很多遍,他知道内容是什么,所以更加对周随韵的镇定感到困惑

这跟他想的不一样,他本以为周随韵过来一趟,至少会表现出怒气或隐私被侵犯的不悦,
但从对方进门开始,却一直都显得很自然,没有分毫强装冷静的痕迹。
“你……你不生气?”他嗫嚅道。
“生气,但不是对你生气。”周随韵简单道,“即使他不上传,其他人本来就有可能看到
相仿的内容,不是吗?”
江从响微微走神,不由自主地盯着对方的脸孔。
跟以前很像,五官轮廓也几乎没有变化,但是明显变得成熟了,跟至今看起来依旧像是大
学生的他截然不同。即使身为同性,他也能清楚地分辨,周随韵的外表原本就非常出色,
而这十年岁月让对方被打磨成更有魅力的男人了。
“阿响?”
江从响被这声叫唤惊醒,愣了一下才注意到自己走神良久,而周随韵正直直瞧着他,似乎
在等待他的回应。
“你……变了不少。”他情不自禁道。
以前的周随韵看似冷静理性,有兴致时还是会跟他一起玩闹,周随韵较他年长两岁,刚认
识时双方都还是高中生,除了工作接触之外也时常结伴出游,跟那时相比,对方的话变少
了,姿态也愈发沉稳,这让江从响打从心底生出一丝难以忽视的失落感。
“是吗?”周随韵笑了,这次是那种成年人脸上会出现的、恰到好处的微笑,“十年毕竟
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江从响怔了怔,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而是开了笔电交给周随韵。
“影片档案都在桌面。”江从响轻声道,“你确认过后可以直接删掉。”
周随韵当着他的面点开了影片。
江从响的目光不自觉停留在笔电萤幕上,画面上是十年前的他们。拍摄影片时摄影机放在
一旁,以固定视角将他们的所作所为纪录下来。
对方看的影片就是已经被上传到网络上的那一段,听见自己的呻吟时,江从响不由自主地
涨红了脸。
那声音很微妙,可以听得出来是在模仿这时应该有的声音,不过模仿技巧十分拙劣,但对
于刚满十八岁的高中生来说,所有关于性的想像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毕竟经验匮乏,这就
是当时的极限了。
摄影机只拍到上半身,两人都没穿上衣,江从响背对着镜头,背脊上那个显眼的刺青在画
面上相当清晰,而周随韵的双手搂着他的腰部,在他颈侧不断亲吻著,似乎十分投入。江
从响到现在都记得,被对方亲到产生生理反应时,周随韵的神态有多诧异。
一切都是作戏,全都不是真的。对周随韵来说,这或许只是工作的一部分,对他来说却不
只是如此。
“我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些。”周随韵忽然道。
江从响一阵紧张,“抱歉,我知道不该留着这些东西,但是……”
他不想丢掉这些回忆,也不想删除档案,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跟对方的交集只剩下这个,
这是仅属于他们两人的珍贵回忆。
但对周随韵来说,这只意味着负担与麻烦,即使不在乎这些事带来的影响,但也不可能当
作不存在。
十年前,他与经纪公司签约过后,与所有乐团成员一起被安排前往海外接受专业训练,最
初两年间他一直待在国外,即使尝试寻找周随韵的去向,但始终无果,直到几年前,发现
周随韵的名字与国内音乐奖项颁奖时出现在年度最佳专辑制作人的获奖者一模一样,他才
发现对方在做什么。
他一直以为周随韵已经离开了这个圈子,但对方没有。
周随韵在音乐上的才华与天份,任何人都无法否认,像这样隐于幕后为旁人创作词曲,著
实让人难以想像。
过后周随韵应邀成为某选秀节目的评审之一,节目播出几期后声名大噪。
周随韵外表完美无缺,也比其他评审年轻许多,但却不是花瓶,能受邀成为评审自然有一
定程度的实力,加上过往创作的词曲品质极高,获奖无数,也曾在节目里示范发声方式唱
过歌,尽管嗓音低沉所以在音域上有限制,但歌声音色却极其悦耳,连选秀节目主持人都
多次调侃周随韵不该坐在评审席,若是直接报名参赛,拿冠军绝不是问题。
面对这种调侃,周随韵总是笑了笑就带过去,并没有发表其他看法。
即使只是选秀节目的常驻评审,但周随韵确实得到了不低的关注度,其他人谈起比赛时,
总是很难忽略周随韵不提。
选秀节目第一季结束后,周随韵将途中被淘汰的一名选手引荐给唱片公司,谁也没料想到
,当选秀冠军还在为大牌女星暖场时,这名被淘汰的选手先一步发了专辑,凭著独特的唱
腔,加上专辑主打歌是为当年大卖的某部电影量身打造的主题曲,短短半年内爆红,星途
坦荡,对方第一张专辑上写的制作人正是周随韵。
出于这个实例,不少乐评都说选秀节目看走眼了,竟然淘汰了这样的人才,反倒便宜了周
随韵背后长期合作的唱片公司。
对于这整件事,江从响一直抱持着复杂的心情。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周随韵的歌声多么动人,所以才对周随韵隐于幕后
的选择感到难以理解。
对面的人忽然笑了一声。
江从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对方已经看到了第二段影片,这一次是没有剪接过的版本,年
少的他与周随韵在床上身躯相叠,过后他被周随韵抱住,虽然努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笑
场了。
“你又这样。”萤幕上年少的周随韵对他说道,却是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对不起嘛。”年少的他用近乎撒娇的口吻道歉,毫不避讳地靠着对方,“下次不会了,
再一次就好。”
虽然自己看影片时不会为此觉得尴尬,但是周随韵专注地盯着萤幕上的他,这让他感到窘
迫。过去的自己居然能这么理所当然的向周随韵撒娇,或许当时觉得没什么,但现年二十
八岁的他只觉得那是黑历史。
“阿响。”
“嗯?”
一只手伸了过来,碰触着他的脸颊,江从响吓了一跳。
“你的眼眶有点红。”
现实中的周随韵瞧着他,似乎对他此刻的状况相当在意。
……刚刚哭过吗?这是对方没说出口的潜台词。
“不是,我……”江从响连忙否认,然而酸涩的感情却因这句话而涌了上来,难以压抑,
泪水也不受控制地落下。
如果对方不问,就不会变成这样了。那只手一直没有拿开,手掌的温度令他一瞬间觉得似
乎回到了过去,然而他很清楚,那只是错觉。
“阿响。”
江从响这时才意识到,周随韵一直用过去的称呼叫他。
“不要哭了。”
他强忍着哽咽,退开一些,直到远离对方的手,才低着头开口道:“抱歉,我这几天压力
有点大。”
“没关系。”周随韵说道,目光仍专注地凝视着他,就像过去一样,那双眼里没有任何不
满与不快,只有忧虑与宽容。
江从响没有回应。
他深知自己的软弱,刚才突然落泪也是,因为知道会被安慰,所以被那样温柔的碰触,听
见关切的询问,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但事情不该这样发展,他也不能一直依赖周随韵。
江从响赶紧抹了抹眼,仓促间瞧见周随韵那只手仍停在空中,过了一会才收回去。周随韵
的神态没有多少变化,目光却移开了。
他这时才想起正事,“你今天过来是为了协商吧?不管你希望我怎么做,我都会配合的。

以他对周随韵的了解而言,对方要求亲自与他谈话,是因为彼此之间有些旁人不知情的祕
密,即使是相伴十年的乐团成员,也不知道他跟周随韵早已认识。周随韵主动提出见面,
也是因为不希望经纪公司替他决定怎么回应这件事。
那段影片被上传后,江从响与周随韵多年前可能是情侣关系的新闻早已闹得满城风雨,如
今并不是对同性恋十分苛刻的时代,但江从响此前十年都没有出柜,自然会有人觉得他是
刻意隐瞒性向,只为了吸引更多异性粉丝。
不只是外人而已,就连江从响的家人也误以为他们当年是情侣关系,这才有了那段私人影
片,加上影片是从江从响这边泄漏出去的,尽管并未严词责备江从响这个受害者,但毕竟
牵连到周随韵了,家人自然希望他能修正自己的失误,想方设法弥补周随韵,挽回此事造
成的所有损失。
不必兄姊劝告,江从响原本也准备这么做,窘迫之余,对家人的误解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以现在的状况来说,倒不如先不解释,先含糊其词,不承认也不否认,等双方谈定此
事统一口径后再公开也不迟。
周随韵仿佛若有所思,“我想怎么做都可以吗?”
“嗯。”江从响点了点头,看了电脑萤幕一眼,“目前网络上只有剪接过的那段影片,我
觉得对方之后还会把原始影片放出来……”
光是他们的对话,就能让所有人误会他们是在拍摄商业用途的成人影片,这比两人曾是情
侣的揣测还令众人震惊,毕竟这种东西总得有存在的理由,不是前者便是后者,更别说影
片里的江从响怎么看都像是刚成年,却与周随韵拍了这种影片,这才是真正的丑闻。
前助理很聪明,没有一口气将所有影片同步上传,而是先放了一段试水温,等这件事彻底
闹大,引起众人热议,那时再抛出其他影片,肯定是万众瞩目。
“就算要公开过去的一切,你也愿意让我全权处理这件事?”
周随韵瞧着他,似乎在确认他的想法。
江从响点了点头。
“那就好。”周随韵若有所思,“我想跟Independence Day的其他团员见一面,明天可以
吗?”
“我知道了,我会跟他们确认时间。”
江从响对此并不吃惊,不管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事情,都会波及团员,在这种情况下,打
开天窗说亮话是最好的选择。
“那就好。”周随韵拿出了手机,“你的手机号码?”
“跟以前一样。”他下意识道。
周随韵随即拿手机拨了他的电话,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江从响连忙将对方打来的号码存
了起来。
“你还记得……”他不禁道。
过了十年都没有联络的对象却还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不管怎么想都很微妙,他看了手机
萤幕一眼,发觉周随韵用的同样是过去的门号,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我记性不错。”周随韵若有深意地凝视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被对方这样看着,江从响只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况且两人就
磋商一事已经暂时有了共识,这时是不是该起身送客了?或者还有别的选择?
“我听说你前阵子去了日本。”周随韵若无其事道。
江从响有点吃惊,但这圈子不大,闲聊间得知这件事也不奇怪,“是啊,我们去参加音乐
节,顺便也举办了几场演出,你要看吗?”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周随韵点了点头,似乎确实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对于自己的歌声,江从响还是有自信的,在遥远的过去,周随韵称赞过他的歌声无数次,
即使是在他连正确的发声方式都还未学会时,周随韵也从来都不吝惜赞美,这是他一直放
在内心引以为傲的事情。
江从响将笔电拿了过来,才要寻找影片时,却不小心点到另一个档案。
影片跳出来的瞬间,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
这是周随韵刚才还未看过的第三段影片,前两段影片,两人都脱了衣服,只穿着一条内裤
,在床上试着接吻与爱抚,但第三段影片跟这些截然不同,画面上拍到的是两人在床上的
情景。
江从响趴在周随韵身上,两人胸膛以下的部位都被棉被盖住了,但跟前两段虚假的影片不
同,这段是真的。
……自己当时怎么会觉得那是春梦?
基于这个错误的判断,他主动吻了周随韵,主动翻身到对方身上,脸埋在对方肩膀上,轻
轻蹭了几下,周随韵或许也还没清醒,就著拥抱的姿势,两人的下身不断磨蹭著彼此,然
后周随韵也跟着硬了。
以色情影片为基准衡量,这段影片一点都不有趣,主角两人大半身躯都裹在棉被里,喘息
声低微到几乎听不见,动作幅度不大,没有任何引人观赏的要素,只有江从响知道当时的
自己有多兴奋。
被吻被爱抚的时候,他偶尔会有生理反应,那很正常,毕竟几乎都是他在接受对方的刺激
,周随韵第一次见到时对此明显相当错愕,之后多半也明白江从响是那种容易因为受到刺
激而有反应的类型,反倒习惯了。
影片里的自己微微动着,本能地寻求着刺激与快感,镜头拍到的是远景,但他知道自己连
耳朵都红了,因为觉得发出声音很羞耻,所以努力忍着不出声。
与他相较,周随韵的表现自然许多,连眼睛都还是半合半闭,一副尚未完全清醒的模样,
只有江从响知道,对方的欲望不比自己轻微,即使只是晨间的自然反应,也让他感到兴奋

当时的江从响以为这是一段绮梦,完全没有深究其他细节。
磨蹭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些,但在影片里没有太多变化,只有江从响能从记忆里得知,在
这之后,他忍不住在这种状况下射精,趴在周随韵身上,因为快感而无法停止颤抖。
周随韵或许还不清醒,又或者将他当成别人,竟然拥紧了他,让彼此身躯紧贴,正在宣泄
的部位被对方膨胀的性器抵住,登时令他脚趾蜷缩,难以言喻的快感淹没了一切,他将脸
埋在周随韵肩上,颤栗许久都没能让急促的呼吸缓和下来。
在那之后,影片就中断了。他们并不是有意录下这段影片,只是恰巧忘了关掉摄影机,但
周随韵对此一无所知。
江从响望向对方,发觉周随韵神态错愕时,立即道:“对不起,我……”
这种时候辩解的台词通常是“我不是故意录下来的”或“我不是刻意保存盘案的”,但这
根本不可能是无心之失。
即使是意外录下的影片,对他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回忆。
前两段影片都是他们共有的记忆,但这个档案不同,这是江从响事后察觉摄影机没关才发
现的档案,却没有告知对方、甚至私下保留影片,周随韵根本不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江
从响对周随韵的歉意,有一半源自于此。他本该第一时间删掉影片,或者刚才就跟周随韵
说清楚这件事,但周随韵的存在占满了他的心神,令他完全忘了要提起这件事。
“这是那一次……”
“嗯。”
江从响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周随韵怔愣地望着萤幕,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周随韵才缓慢道:“我以为那是一场梦。”
完全没预料到这样的回应,江从响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对方转过头,望着他的目光仿佛产生了某种变化,两人面面相觑,神情里写满惊愕。
“我不是故意的!不、不不不,我是说,我不是故意趁你不知情录影,那天摄影机没有关
……”江从响的思绪卡了一下,决定含糊带过,“我发现有录到那一段,所以留了下来…
…”
“为什么要留着档案?”周随韵依然瞧着他,“你从来没说过这件事。”
“我以为……”他低着头,嗓音干涩,“我觉得那是一场意外,你没有提过,我想你应该
不愿意谈这件事,所以就算了,而且那时候情况也很混乱……”
周随韵伸手过来,托住他的下颔,不太用力但却坚定地让他抬起头来。
江从响强忍着想要逃跑的冲动,直视眼前的人。
“你之后表现跟平常一样,也没有说出这件事,我以为那不是真的。”对方说道。
周随韵的话让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毕竟相处过一段不短的时间,周随韵读懂了他的犹豫。
“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你现在知道那是真的,你……”江从响咽了口唾沫,“你不觉得不舒服?”
“不觉得。”
“我还私下保存影片……”
“没关系。”
江从响心底涌出一丝酸涩。
周随韵总是这样,待人温柔,就连这种事都轻易地谅解他,这种态度反而让他愈发愧疚。
周随韵以为那只是梦,所以什么都没说,不是因为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而像平常一样对
待他,而是什么都不知情。
江从响咬了咬牙,压抑著满心的忐忑不安,开口道:“那时我……”
这段话才刚开头,周随韵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对方当着他的面接起了电话,随意应了几声,似乎是今天原本就有什么计画要进行;江从
响望着对方,一阵走神,直到周随韵放下手机,叫了一声阿响,他才清醒过来。
“我接下来有事。”周随韵瞧着他。
江从响连忙道:“我知道,那你先去忙吧。我会安排跟团员见面的地点与时间……”
“你愿意将这整件事都交给我处理?”
江从响点了点头,急切道:“在不牵涉其他人包括团员的前提之下,不管你希望怎么解决
我都会配合,如果不是我留存盘案又疏于防范,这整件事根本不会发生,更不会波及你。

“那就好。”周随韵点了点头,露出了微笑,“我需要你电脑里这几段影片,电脑借我一
会。”
江从响将笔电推过去,看着对方点开网页准备上传档案到网络硬盘,不由得诧异道:“你
不打算删掉这些影片吗?”
周随韵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有点好笑,“别人都在网络上看过了,你这里有没有留存原
本的档案也不重要了。”
江从响这才明白自己说了多愚蠢的话,窘迫地别开了目光。
“别想太多。”周随韵的嗓音低沉而温柔,“如果那时没发生那些事,那段影片的内容也
会以别的形式出现在公众面前,所以不用在意。”
“嗯。”
过了片刻,他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至于你额外留存的这段影片……”
江从响心头一紧。
“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说。”
他小心翼翼地望着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周随韵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并不是他常在电视
上看到的含蓄礼貌的笑容,而是别的……他更熟悉的姿态。
江从响松了口气。
还有挽回的余地,周随韵没有生气,也没有表现出反感,这样就好了;他们之间有些从未
说清的误会,也有尚未解决的麻烦,他本该为此感到焦虑,但是周随韵的态度让他知道,
自己没有被讨厌,对方没有觉得恶心。
……这样就好。
江从响想要的只有这些。
感情不被回应也无所谓,如果可以,他还想像过去一样,在工作的空档跟周随韵一起消磨
时间,维持朋友的关系,他不会奢望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只要这样就好……只要
这样,就够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钟鸣问道。
“以前……待过同一家公司……”江从响心虚道。
“一起接受培训的同伴?”南弦问道。
“在组团之前就认识了?”北弦问道。
钟鸣若有所思,“我以前听别人说过,你发声的方式听起来像是有被专业人士指导过,跟
一般新人不同,如果有接受过其他公司训练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差不多就是那样吧……”江从响含糊道。
虽说这一切迟早都要告诉他们,但他还是觉得有点尴尬,昨晚与团员们约好了时间,谨慎
起见还是约在江从响暂居的住处,不知道周随韵跟经纪公司那边说了什么,不过经纪公司
已经答应在他们磋商达成共识后再以最快速度解决问题。
“你看起来很紧张。”沈磬盯着他看。
那锐利的目光让江从响僵了一下,“是吗……”
不等他说什么,门铃响了。
江从响立即起身,抛下一句我去开门,快步离开客厅。
周随韵大概是刚结束工作就直接赶过来,衣着与仪容都十分完美,想到这里,江从响其实
有些庆幸。周随韵跟他不同,在唱片公司的地位也不低,即使不出现在萤光幕上,也依然
可以持续创作,以制作人的身份待在业界。
虽然这一次的丑闻为周随韵带来不少困扰,但在对方同意澄清事实暴露真相的前提之下,
因为影片外流造成的麻烦都可以一一解决。
Independence Day以乐团而言名气不小,周随韵也不是无名小卒,音乐圈就这么大而已,
奇怪的是他们从未真正面对面见到对方。江从响看着其他团员与周随韵一一打招呼握手,
有种自己可能在作梦的感觉。
这是他永远都无法想像的情景,却在眼前自然地发生了。
“周先生,我想发问。”南弦率先开口,“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那段影片货真价实,也
绝不是造假的,不能否认影片内容的话,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顺利解决。”
周随韵有点意外,目光转向江从响。
“你还没告诉他们?”
江从响摇了摇头,犹豫道:“我想等你来了再说。”
“那就现在说吧。”周随韵回道。
他们之间的对话引来旁人注目,除了沈磬之外,其他三名团员都用困惑不解的目光瞧着他

“那个、我……我跟周先生……”江从响吞了口口水,谨慎地拣选用词,“我们之前其实
是同一个团体的成员,后来团体解散了……”
“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南弦难以置信道。
“你居然一直瞒着我们?”北弦皱起了眉头。
饶是钟鸣向来稳重,一瞬间也露出了愕然的神情,但很快又恢复为往常的神态,“那是认
识我们之前的事吗?团体名称叫什么?”
“没有人知道。”
“你不说我们当然不知道。”
“我说‘没有人知道’。”江从响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读音。
“你到底在说什么?”几人愈发困惑,面面相觑。
“……Nobody Knows?”沈磬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尽管感到无比尴尬,江从响依旧点了点头,默认了对方的猜测。
再转头一看,另外三人脸色或僵硬或错愕,甚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每个人都对着他瞪大
了眼,就像江从响事前预料的一样,这件事带给他们相当大的冲击。
这种反应并不奇怪,江从响不自在地偏过头。
跟周随韵一起工作的时间实在太过久远,对他来说是少年时代的一部分,事隔十年,直至
今日,他回想起那段时光依然觉得不太真实。
在普罗大众眼中,Nobody Knows是一个从未公开露面的男子团体,成员只有两人,官方甚
至没有发表这两人的艺名或代称,对外一律以团体称之,此外两名成员分别擅长高音与低
音,演唱作品风格多变,以乐曲结构含有不少和声而闻名。
从出道到消失,这个团体只活跃了大约两年,出了数张单曲一张专辑,过后随着唱片公司
破产而失去踪影,从头到尾,都没有人知道成员是谁,不只是长相或年纪,所有私人资讯
都是谜团。
只是这样的话,当然不至于让其他人如此震惊。
打从以第一张单曲〈温柔的地狱〉出道开始,Nobody Knows的制作人就已经确立了发展计
画,他们两人分别在不同的地方被制作人搭讪,询问有无出道意愿,江从响当时对成为歌
手毫无兴趣,周随韵也是如此,但制作人终究说服了他们,基于不影响私人生活的前提,
暂且以不露面的方式出道。
Nobody Knows最大的卖点就是同性间的禁忌关系,歌曲通常有事先决定好的主题,比如逃
离社会的固有框架,对抗来自旁人的恶意,或者是对自由与爱情的向往,偶尔也有气氛相
对轻快的情歌,多是以两人对唱的形式表现。
在如今这个时代,同性恋已经不再是所谓的禁忌,但在十年前,社会风气还称不上开放,
让男子团体以同性恋人作为卖点出道是相当前卫大胆的企划。
事实证明制作人是对的,这个企划异常成功,加上周随韵与江从响完美契合的歌声,当年
年末还拿下了最佳新人奖,但他们依然坚持不露面,所以由制作人代为领奖致词。
他们两人唯一真正出现过的画面,就是专辑封面上彼此背靠背的剪影,由背光的角度拍摄
,只能从身形判断出两人都是男性,双方身高差了一截,至于五官脸孔或其他细节都隐没
在黑暗之中,模糊不清。
“那竟然是你?!”南弦瞪着他看,依然沉浸在震惊中。
“仔细想想声音是有点像……”北弦仿佛在努力回忆。
虽说团员们较他年长了几岁,但毕竟年龄层处于同世代,当年Nobody Knows的知名度他们
也都领教过,自然是十分震惊。
“如果你们是这种关系,网络上的那段影片该不会是……”钟鸣突然插话,像是想通了什
么。
最难说出口的话都说了,接下来也没什么需要顾忌的,江从响的心态早已从最初的紧张转
为放松。
“我们被制作人说服,准备正式露面,原本是打算拍摄以我们两人为主角的短片,但是因
为抓不到情侣的感觉,肢体接触时不是放不开就是笑场,导演要我们自己在开工前私下练
习,拍下相处或对戏时的样子,可以从影片检查声音或表情是不是有要修正的地方,所以
……我们就试着练习了,也拍了下来。”
想起当时的事情,江从响还是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他没有跟任何人交往过,即使周随韵对待他的方式跟恋人如出一辙,也无法让他免于笑场
,最初被亲吻爱抚时只觉得痒,虽然为了模拟恋人关系而有亲密接触,他甚至看了成人影
片学了女性被男性爱抚时的反应与声音,试图营造气氛,但这依然失败了,他们看起来还
是不像恋人。
尽管如此,短片里仍会有一些涉及情欲的部份,如果他坚持的话或许可以删减情节,但江
从响也知道那会让作品本身有所缺失,终究决定努力克服难关。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的周随韵明显很有经验,入戏跟出戏都很快,而江从响却逐渐发现自
己对周随韵的感觉产生了不该有的变化,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感情或者只是基于自
己饰演的角色而产生的移情。
不过,这问题并没有让他困扰多久,之后一阵子,在短片正式开拍之前,就爆出编剧撰写
的短片脚本是抄袭作品无法使用,导演决定中止拍摄,这整个计画跟着延宕,过后随着公
司破产,Nobody Knows被迫解散,关于那段短片与他们二人的资料几乎都消失了,留存下
来的也就只有江从响手中这几段影片。
“你们明明是歌手,初次露面的形式为什么是演戏?”钟鸣脸上写满了纳闷,“一般人不
会为了短片练习做到那种地步吧?”
即便不一一确认,江从响也知道其他成员脸上都堆满了相似的困惑。
一直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周随韵替他回答了问题,“导演是前年拿了金狮奖的那一位。

那一瞬间,团员们的表情都变了,面面相觑,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们竟然能请到他!”
“说吧,花了多少钱?”
“导演跟我们当时的制作人私交不错。”江从响连忙道。
“原来是靠着裙带关系……”
“那就不意外了。”
“好狡猾,我也想认识名导演!”
不用多加解释,江从响也知道所有人都懂了。
由名导执导的电影,而且仅是短片,剧本内容是用以补充他们两人发行歌曲以来沿用的同
性情侣设定,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而且导演对剧本十分喜爱,但是剧本是抄
袭作品这件事暴露之后,当然不可能继续拍摄下去,只能中止。
Nobody Knows在歌曲中宣扬的禁忌之恋一方面引起不少粉丝注目,另一方面也不乏来自保
守人士的批判,以参演短片的方式露面出道,对他们来说有些冒险,不过导演的名字影响
力深厚,公司也愿意投资,两人深思熟虑后才同意。
他们作为恋人的设定不是为了譁众取宠,是为了更进一步以歌声为被压迫的少数族群发声
,同时宣扬爱情不该受到任何外在因素限制,制作人让身为歌手的他们参演短片的用意正
在于此,一开始或许只是出于突发奇想,造就了让人吃惊的同性恋人设定,但他们不准备
止步于此。
只是谁也没想到,不到两年,这一切就被迫结束了。
江从响看了周随韵一眼,心情有些复杂。当初对这一切感兴趣的人其实是他,他当时身在
局中没有发觉,但事后想想,周随韵会答应拍摄短片,或许是因为知道他抱有兴趣才松口
应允的,然而他们当初没深入讨论过这些,现在再追问真相也太晚了。
“你打算怎么回应外界舆论?”沈磬盯着周随韵看。
周随韵微微一笑,“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尽管还不知道周随韵打算怎么做,但江从响心中的忧虑已然削减大半。
这整件事情的关键就在周随韵身上,如果周随韵不愿意承认他们曾组成Nobody Knows这件
事,甚至不肯与他见面交谈,江从响也不打算强求,早就做好了独自承担所有责任的觉悟
,只是没想到周随韵会直接联络经纪公司,甚至宽容地谅解了他的过失。
他看了对方一眼,周随韵仿佛察觉了什么,往这边望了过来,唇畔含着一缕笑意,江从响
原本就一直瞧着对方,目光陡然对上,心头不禁一跳。
TRACK 02
江从响跟过去一样,除了长高,脸孔看起来变得成熟一些,其他几乎跟过往没什么差异。
周随韵一顿,心神一阵恍惚。
第一次见到江从响时,对方也是这样盯着他看。
“你……你好?”陌生的少年看着他,有些侷促。
周随韵顿了顿,“你好。”
陌生的地点,陌生的对象,他其实不太想过来这里,但却别无选择。被所谓的制作人搭讪
后,对方从他的制服得知他的学校,几乎每天都会在放学时间到校门口守株待兔,询问他
愿不愿意去录音室一趟,当作是参观或体验也好。
对方看起来相当恳切,也不像是坏人,周随韵收了对方的名片后曾打电话去唱片公司,确
认过这个人真的存在而不是捏造的身份,所以才勉为其难地答应过来一趟。
不过,看着眼前的少年,周随韵不免生出一丝微妙的心情。
对方看起来很年幼,可能只是国中生,就制作人先前所说,似乎是想让他们接受训练,以
男子双人团体的身份出道,但周随韵对此没什么兴趣,看到眼前的少年,他愈发觉得制作
人很可疑。
“不用这么拘谨,当自己家就好。”制作人兴致勃勃道。
“我要喝可乐。”周随韵坐下时顺手把书包甩到一旁,毫不犹豫地对制作人道。
“咦,还真的当自己家啊……”制作人小声嘀咕,但被他瞧了一眼之后,还是起身往外头
走去。
他想过好些拒绝制作人的办法,难以掌控且毫无服从意识的性格是备案之一,如果这招不
奏效,他也还有其他招数。身旁的少年似乎对他有点好奇,悄悄盯着他看。周随韵对外人
的目光一向敏感,当然不可能没注意到。
“你……”
“嗯?”
“你今年几岁?”周随韵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十六岁。”少年顿了一下,瞧着他身上的制服,“我读的是隔壁学校。”
周随韵读的是升学率极高的公立学校,而对方所提的隔壁学校是所谓的贵族学校,校风严
谨,学生通常由国中直升高中部,除了靠着奖学金入学的学生之外,外校学生不可能靠着
考试进入该校。
“你现在是高一?”
对方点了点头,“你呢?”
“我现在高三。”
两人聊了几句,顺便交换了姓名,周随韵看着江从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即使只靠直觉判断,他也能够确认,江从响是被保护得很好的那种人,与其说是天真更像
是不知世事。
“你过来这里有经过父母同意吗?”
“没有。”江从响谨慎地回道,“不过司机就在楼下等我。我只是对录音室有兴趣,想参
观一下,没有特别想要出道……”
“那就好。”周随韵说完,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我也是。”
江从响似乎真的松了口气,一脸放心,“那太好了。我以为你是打算按照那个人的计画出
道,所以刚刚不敢直说。”
“别说那个人,我有名字,名片上都写着。”制作人来到他们身边,一边说一边将冰过的
可乐递给他们。
“张先生。”周随韵从善如流,“你要怎么让两个不想出道的人出道呢?刚才的话你也都
听到了吧。”
“张先生……虽然不好意思,但是我真的……”
“不用叫我张先生,客套的称呼可以直接省略。”制作人热情道。
“那就叫老张。”周随韵立刻道。
制作人嘴角一抽,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好吧,这样叫也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提醒道。
“因为你们不出道的话太可惜了。”谈到工作,制作人又找回了热情,“你们两人的声音
都很棒,我觉得一定会红。”
“不可能吧?我们又没有受过训练。”江从响开口道,看起来像是十分困扰,“而且我们
又都还是学生,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一边工作一边读书。”
“只要有心的话什么都做的到!”制作人连忙道,“有志者事竟成就是这个意思啊!”
周随韵正想开口吐槽,就听见江从响的声音。
“有志者事竟成好像不是这样用的。”对方一脸抱歉,“我觉得我不可能兼顾这些事情,
我是喜欢唱歌没错,但那对我来说只是兴趣,我没想过当歌手。”
虽然才高一,但说话还算有条理。
周随韵瞧着对方,起了一丝兴趣。
“而且周……”江从响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犹豫什么,“学长他也是,今年都已经高三了
,接下来不就是要准备考大学吗?总不能因为出道影响自己的人生规划吧。”
“那倒是没关系,我毕业后应该会直接出国。”周随韵转头看向制作人,“你不会想跟只
能在这个国家再留一年的人签约吧?”
制作人看着他们,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并不像是已经放弃的样子。
过了一会,对方打开了公事包,仿佛在寻找什么,最后拿出一叠纸张,分别递给他们。
“试着唱唱看吧。”
周随韵仔细一看,那是一份乐谱,但看起来还未填词,上方有潦草的笔迹写着〈温柔的地
狱〉,大概是暂定的歌曲名称。
“还没有写好歌词,用哼的就行了,至少试试看吧。”制作人这一次的口气跟之前不同,
称不上强硬,但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轻易退让。
周随韵与江从响对看一眼,知道这一次大概不能拒绝,只得答应了。
制作人给了他们几分钟读乐谱,过后才道:“听我数拍子,然后你们两个一起唱。”
周随韵原本没抱什么期待,乐谱上的旋律相对单调,集中在中低音,虽然以他低沉的声音
而言唱起来很轻松,但也就只是这样而已。
直到江从响的声音跟他的声音同时响起,周随韵才意会到制作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确实……太可惜了。
江从响应该已经过了变声期,平常说话时的嗓音听不出来,但是唱到高音时却毫无勉强的
模样,甚至可以说是唱得很轻松,一般人必须用假音带过去的音高他都能唱上去。
他们两人拿到的乐谱是不一样的,旋律相同但音高相异,唱出来后就是和声的效果,江从
响唱得很认真,目光直直盯着乐谱,一般人或许会因为周随韵唱着不同的音高不知不觉受
到影响而走音,但江从响没有。
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弹钢琴一样。
江从响唱出来的声音就是准确的音高,跟按下琴键的声音相同,这之中不含有任何模糊地
带,江从响的歌声里没有任何犹豫或迟疑。更不要说对方的高音加上他的低音远比想像中
还要契合,他唱不上去的高音由江从响弥补,江从响发不出的低音由他承担。
注意到制作人在一旁露出了兴奋神态时,周随韵霎时懂了:这个人没有看走眼。如果江从
响跟他组成团体,确实有走红的可能性。
尽管知道江从响有自己的规划,但听过对方的歌声后,周随韵不禁想着,如果能一起唱歌
,不管是不是工作,他都很有兴趣。
两人唱完一曲,江从响放下了乐谱,像是注意到来自旁人的视线,茫然地望着他与制作人
,“怎么了?”
“没事。”周随韵摇了摇头,“你的司机在楼下等著对吧,别让他等太久。”
制作人仿佛想说什么,但在周随韵无声示意下暂且将那些话吞了回去。
江从响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离开,周随韵却微笑着问道:“你的歌唱得不错,能不能交
换联络方式,下次一起去KTV唱歌?”
江从响显然有点诧异,但很快又道:“好啊。”
两人换了联络方式,周随韵目送对方离开,门被关上的瞬间,转头对制作人道:“我们先
讨论一下。”
“讨论什么?人都走了。”制作人似乎很懊恼,“你为什么要提醒他司机在楼下?”
“我改变先前的想法了。”周随韵盯着对方看,“说实话,你是不可能说服他的。”
制作人一怔。
“你对他来说就是有企图的外人,这点你懂吧?”
制作人点了点头。
周随韵继续道:“刚才他说过了,他无法兼顾学业与工作,所以如果要与他签约的话,只
能安排最低限度的工作量,不能影响课业,打歌宣传上节目之类的工作更不用说了。除此
之外,他大概也不希望这份工作影响到日常生活,所以必须解决这些问题,否则他不可能
答应。”
“你的态度转变得未免太快了!”制作人像是看着外星生物一样瞧着他,半信半疑道:“
你刚刚不是还坚持不要……”
周随韵想了半晌才道:“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他。”
跟江从响一起唱歌一定很有趣,听对方唱歌也可以说是享受,那种毫无偏差的歌声让他著
迷。那并不是应该埋没在人群中的声音,周随韵日常接触过不少类型的音乐,也听过许多
人的歌曲,但是从未有人单凭歌声而让他感受到这种难以形容的悸动。
他不确定对方怎么想,但至少他有江从响的联络方式,随时都能与对方通话。
制作人一脸愁苦:“不能影响到日常生活,难道要让你们戴着头套上舞台?那样的话谁是
谁都不可能认出来……而且你们不露面的话不是太浪费了吗?”
周随韵瞧着制作人:“我的态度跟他一样,不想参与任何公开宣传活动,不透露任何私人
资讯,也不会在有摄影机拍摄的地方露脸,我们会来录音,录制完成就算工作结束。如果
能达成这些,我会协助你说服他。”
制作人瞧着他,目瞪口呆。
“看什么?”他下意识道,“听了那样的歌声,态度转变很正常吧?”
“不,我只是惊讶,你还真是理直气壮……”
“你也可以当作我刚刚没说过那些话。”他顿了顿,“反正我已经要到联络方式了,以后
随时可以约他见面。”
江从响的立场与他是一致的,所以在能达成所有条件的前提之下,他会试着劝江从响要不
要试试看,如果对方拒绝,周随韵也不会因此感到不悦,毕竟就像江从响说的一样,每个
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他不会强求。
制作人脸上满是郁闷,“只有录音出单曲专辑,不接其他宣传行程,也不公开露面,这到
底要怎么让你们走红啊?说白一点就是你们实力很强,但是行销的重点不只在实力,还包
括其他要素,比如外表……”
“那是你的问题。”周随韵拿起书包,准备离开。
制作人忽然想起一件事,“等等,你刚才不是说你高中毕业就要出国留学?”
“只是移民监而已,不是出国留学。”周随韵瞧着制作人,“你可以先考虑一下要怎么运
作这件事,想好了再联络我。”
制作人仿佛陷入了无止尽的思考中,目光直直望着前方,似乎根本忘了他还在这里,周随
韵没有打扰对方,悄悄地离开了录音室。
周随韵并没有等待多久,隔天就打了电话给江从响,对方似乎被他的来电吓了一跳,但却
没有拒绝他的邀约。
跟前一天不一样,没有司机跟着,他问过才知道江从响往常并不是由司机接送,而是独自
上下学,那天只是因为要去陌生的地方,所以才特地请司机接送,其他时候都是步行或者
搭捷运。
在周随韵的提议下,两人一起去了KTV,他唱歌时江从响就在旁边听着,等他唱完一曲,
才发现江从响正用明亮的眼神凝视着他。
“怎么了。”周随韵一阵困惑。
他知道自己的外表会引来旁人的注目,不过江从响看着他的神情并不像是对他的外表感兴
趣。
“你唱得真好!”江从响立刻道,配上兴奋的神态,不管怎么看都像想为他喝采,“我也
很喜欢这个乐团的曲子,可是我没办法唱低音……”
“你昨天不也听到我唱歌了?”周随韵感到有点好笑。
“我没有仔细听你唱歌。”江从响没有为自己找借口,神态窘迫,但仍坦白道:“那首歌
高音的变化很复杂,不专心读谱的话可能会唱错。”
“那现在再听一次吧。”周随韵笑了笑,随手点了一首正当红的男女对唱曲,“这首你会
唱吧?”
江从响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
一起出去玩了几次后,江从响成了周随韵口中的阿响,而周随韵也从江从响口中的学长成
了周随韵。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相处时异常合拍,周随韵发现对方似乎习惯于与年长的对象相处,也
不太有主见,不管他说什么,江从响都甚少持反对意见。
他对这点有些介意,询问过后才知道江从响家里有两位兄长两位姊姊,都比他年长十余岁
,父母早已离世,他几乎是兄姊养大的,总会不自觉依赖年长的对象,跟同年纪的对象反
而有相处或沟通上的障碍。
最后这点倒不是江从响说的,而是周随韵在等待对方时观察到的。
江从响独自走在校园里,身旁没有任何人,脸上是周随韵从未见过的冷漠神态,直到抬头
望见他的身影,那冰冷姿态瞬间消失,江从响对他露出了平常的笑容。
两人走了一段人行道,在路口停下等待红绿灯的时候,周随韵无法继续压抑心底的疑惑,
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是不是被霸凌了?”
“没有。”
周随韵相当怀疑这句话的真伪。
江从响见他不信,这才有些尴尬地解释:“他们……他们之间好像有一个约定,不可以擅
自跟我说话,也不能擅自接近我。”
周随韵皱了皱眉,“那就是霸凌。”
江从响的神态更窘迫了,过了一会才打开书包,取了一叠东西出来。
……信?
周随韵微怔,很快就明白了,那些都是来自异性的情书。
“女生之间有那个约定,男生则……”
江从响没有说完整句话,但周随韵懂了。
因为太受欢迎而被异性看作谁都不能擅自接触的对象,同时还被感受到威胁的同性孤立,
这听起来很荒谬,但他相信这是真的。毕竟当初制作人之所以坚持要说服江从响出道,除
了实力也有外表的缘故,周随韵没遇过类似的事情,但他懂江从响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处境

从入学至今还不到两个月,即便有一部份人不讨厌江从响,最终也会因为同侪压力而加入
孤立他的阵营。
这不是沟通就能解决的问题,江从响懂,周随韵也明白。
“下次要来我家吗?”
几乎是不加思索,这句话就脱口而出,就连周随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种邀请。
江从响瞧着他,抿著唇笑了。
……大概就是因为想看到对方露出笑容,为对方打气,所以才突然提议的吧。周随韵对自
己的动机只有这种程度的肤浅理解,同时也不打算深究。
至少江从响笑了,那就够了。
“你是一个人住这里吗?”
江从响张望着四周,看起来是对他生活的环境很好奇。
“是啊。”周随韵一边开冰箱拿饮料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我家在外县市,通勤上学也是
可以,但太浪费时间了,所以最后还是决定搬家。”
这里其实是双亲从长辈那里继承的遗产,是公寓中的一户,两房一厅,外表看起来有些陈
旧,坪数不大,但以独居而言空间已经算不小了,周随韵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那是你的房间?”江从响问道,“另一间是书房?”
周随韵摇了摇头,“是隔音室。”
江从响微怔。
“要参观吗?”
对方立即点了点头。
周随韵打开了门,侧身示意对方进去,江从响发出一声惊叹,目光在室内逡巡。这里原本
只是普通的房间,当初搬来之前特地重新装潢,还做了隔音处理,方便他练习乐器。
“你会弹钢琴?”
周随韵点了点头,“弹得不好。”
江从响显然对这一切感到很有兴趣,除了钢琴之外,还有数种弦乐器与管乐器,书柜里塞
的都是乐谱,除此之外还留了一块地方,专门用来收藏包括古典乐与流行乐在内的多张专
辑。
对方大概对这一切都很好奇,周随韵看得出来,不等对方问,就主动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比如从小就开始学钢琴,中途也学过别的乐器,但没有去考音乐班,只是将练乐器这件事
当成兴趣与消遣。
江从响饶有兴趣地按著琴键,他能从中看出来,江从响应该没学过任何乐器也没上过乐理
课,唱歌时对音准的精确掌握多半出自于天赋。
周随韵想到这里,问道:“你要试试看吗?”
“我?”江从响似乎很惊讶,但也没掩饰跃跃欲试的情绪,“真的可以吗?”
“当然,只要你想。”
周随韵瞧着自己的乐器,弦乐器对刚入门的初学者而言大概称不上有趣,所以不考虑,钢
琴也是,不熟悉基础指法的话很难从中得到乐趣,如果是管乐的话,对特定技巧的要求较
低,毕竟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吹过直笛,木管乐器也比铜管来得容易上手。
他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大一小两个长形的黑色盒子,坐下后放在茶几上打开。
“这是……长笛?”江从响一边问道,一边凑到他身边。
“嗯,是长笛跟短笛。”周随韵将乐器取出,没急着将分成三段的长笛组装成一般人印象
中的模样,而只拿了笛孔所在的那一截递给江从响,“试试看。”
“怎么试?”
“模仿我的嘴型。”周随韵示范了一次,“像这样,唇角闭着但不要太用力,只有嘴唇最
中央的地方留出空隙……”
因为知道对方是新手,所以周随韵尽量用简单的说明教导对方。
江从响试了几次都不得其法,周随韵看了一会,忍不住伸手帮助对方调整嘴型,手指压了
压唇角,接着分开嘴唇,让对方嘴唇间留出大小恰当的空隙,最后把嘴唇与笛孔相贴的地
方调整成合适的角度。
“再试一次。”
周随韵说道,但对方迟迟没有动作,他才发现对方的异样。
“怎么了?”周随韵不禁道。
“没事。”江从响没有看他,“我这就试试看。”
这一次终于顺利发出了声音,一旦抓住诀窍之后,吹奏也就不是问题了,江从响脸上露出
了激动的神情,周随韵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这一瞬间,他看着对方微微泛红的脸颊,忽然明白了一切。
“你刚刚是在害羞?”
江从响别开目光,“为什么又提这件事……”
周随韵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也有点好笑。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他忍着笑意,“我只是在替你调整嘴型。”
“我知道!”江从响恼羞成怒,“但是感觉很怪嘛,我不信你不会觉得奇怪!你也让我碰
一下就知道了!”
“好啊。”周随韵答得干脆。
江从响模仿着他的动作,按了按嘴角,接着又揉了揉嘴唇,期间还不忘调整碰触的力道,
试图让他体验相似的感觉。
不管对方怎么碰,周随韵都没什么感觉,连一丝麻痒都没感受到,江从响发现所有的行为
都不奏效后,索性用力捏了他的下唇,周随韵立即道:“好痛。”
“咦?”江从响连忙收回手,整个人凑了过来,紧张道:“我刚才真的有放轻力道……你
的嘴唇变红了!”
其实痛楚很轻微,但周随韵却忍不住想逗对方,眼看江从响如临大敌的模样,终于笑了出
来。
“你骗我?”江从响显然已经意识到他的笑声意味着什么,先是一脸错愕,接着却露出夹
杂着放松与安心的表情,“我还以为我真的弄痛你了。”
周随韵原本以为对方会因为被骗而生气,结果没有。
这件事转头就被揭过去,江从响的兴趣重新回到长笛上,在能够吹出声音后,周随韵将长
笛接好,自己吹了几个音,调整好音准后才递给江从响,指导对方如何按键。
首先掌握吹气的嘴型,接着记住哪个音对应哪几个键,练习吐舌断音,以基础的吹奏音符
为目标,将音色好坏与其他技巧暂且略过的话,长笛不算是难以上手的乐器,只是按键数
量较多,因此演奏方式也相对复杂。
那之后几天,江从响放学后就来他家练习,如同放学后参加社团活动,对于学习乐器抱有
高度热忱,周随韵特地找出了过去用过的初学者练习曲让对方尝试吹奏,整个过程中一直
在旁边观察江从响练习。
对方专注于练习时脸上没有笑容,但看得出来很专心,也没有因为练习不顺利而中断,耐
心与毅力都比想像中强,周随韵盯着对方的侧脸看了好一阵子,直到乐音停下,才猛地回
过神来。
……就算江从响确实很可爱,这样盯着对方的脸看也显然不太对劲。
江从响没有发现他的异状,一脸兴奋地转过头,“你刚刚听到了吗?”
周随韵将脑海里的思绪清空,笑着道:“你整首曲子都吹完了,没有失误。”
“就是啊!”江从响从练习成果中得到了成就感,喜形于色。
周随韵念头一转,翻了翻乐谱,提议道:“你试着吹这首。”
这跟刚刚那首曲子很相似,但却有些许不同,江从响或许是以为他要验收成果,所以毫无
疑问地看了一下乐谱,接着就开始吹奏。
周随韵取出短笛,中途加入了对方的演奏。
江从响似乎相当吃惊,但没有停下,仍集中精神在吹奏上。
周随韵吹的是江从响刚才练习的曲子,两首曲子拥有相同的旋律与相异的音高,长笛与短
笛分别吹奏时便自然形成了和声,尽管江从响吹气还有些不稳,音色也很生涩,但没有人
在乎这些琐事。
一曲结束,周随韵放下短笛,同时问道:“你觉得好玩吗?”
江从响仰首望着他,目光很亮,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与雀跃。
“我们……之前在制作人那里一起唱歌和声时,也是像刚刚那样?”
“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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