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扑朔
原本不离并没想过要冒犯师兄。
在替他受罪的师兄面前,他应该只有惭愧和小心翼翼,本该是这样。
师兄看上去那么茫然无助,似乎已经不是平日的他,像个孩子一样,他就不知怎么的
鬼迷心窍,想要再靠近一些。
刚脱了外衣上榻,不离便后悔了。但此时后悔也已经来不及,迷茫的寒霁月像是很满
意他这个热源,不知有意识或无意识地贴了上来,几乎像在邀请一般。
这还没完,寒霁月冰凉的手又伸了过来,在不离胸前和腰部胡乱拍了几下,摸索片刻
后抓住了他的手,拉向自己的颊边,像是很满意似地蹭了两下。
不离缓缓调息,不敢抬眸望向寒霁月俊逸出尘的脸,掌心的柔软和温度会难以忽略,
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今日稍早那仓促的意外之吻。
师兄的唇,在那一瞬间,是怎么样的触感?
这个念头一起,便无法再消除了。不离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压上了师兄的身
子,重温了那个吻的滋味。
不离很快退开,可是来不及了。
“都是我的错……”
卑劣。趁人之危。
不离边在心底唾骂自己,一边移开掩住寒霁月双眼而微颤著的那手,却发现寒霁月虽
然蹙著眉头,双眼却紧紧阖著,似乎已经熟睡了。
见状,他先是感到片刻的轻松,却又对此感到不齿,心底悄悄涌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
的滋味。
如果师兄醒来后还记得自己这么做,会痛骂他一场吗?或者是……?
走神的同时,不离的视线飘移,细细勾勒寒霁月的面容,接着又向下移动……松开的
衣领露出了寒霁月冰雪般的肌肤,以及他喉结与锁骨的起伏。
不离感觉自己的身体又热了起来,心跳再次加剧。只得强迫自己猛地侧躺回榻上,撞
得肩膀都有些发疼,但他却不敢再动,生怕自己又做出什么逾矩之事。
他接着闭起双眼,收敛身周躁动的灵力,封了五感后强行让自己入定。
──反正就算遇见那心魔,情况也不会比如今更糟了。
但此次入定,又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不离的识海是一片广阔的黑色死水,上接落日后的黯淡天空,隐约混著几抹铁锈般的
色彩,水中偶有岩浆般的橘红色流光,沸腾似地小范围翻涌上来,不久后又恢复平静。
通常,心魔在不离专注到足以使识海现形前,便已现身在他面前,然而,此番不离已
安定地在水面盘坐着了三个时辰,才察觉到识海中的异样波动。
不离睁开眼,循着撞上自己双腿的水纹来处看去,看见那心魔背对着他立在水上。心
魔在感觉到他的注视后,才僵硬地回过头来,眼中满是困惑。
两厢沉默片刻,心魔才缓缓开口:“……我不明白。”
他终于彻底转过身,朝着不离走来,却又在途中顿住脚步,垂下头,抿唇思索了一会
,才下定决心似地抬起眼,问:“和、和人变得亲近后……下一步就是亲吻吗?可是为什
么要?”
不离无语地抬起头,还没对心魔说出什么,心魔便像是后悔一般,又转身逃开了。
心魔消失前的一瞬,不离猛然瞠大了眼。
他忽然注意到,心魔的身影变得淡薄,他已经可以穿透心魔的衣角和发梢,看见识海
另一边的景象。
这代表什么?
念头刚闪过,黑色水面忽然蒸腾翻涌,不离强迫自己定了定神,终于记起自己尚在入
定当中,不可有过于强烈的意识波动,连忙强化对灵脉与意念的控制,将躁动灵力压抑下
去。
◆
次日,太鲲山灵船已行至海域上空,旭日初升,海面与天幕皆是一片迷离浅紫,海风
带来潮湿的咸味。对大部份太鲲山弟子而言,海洋是极其稀罕的,故而这日只凡是不需轮
值的弟子,多半都集结到甲板上观海,仍在舱内走动的弟子极少。
“你好歹也顾一下女子的闺誉。”宛鹃仙子在踏进舱房时抱怨道。
寒霁月坐在面向房门的楠木靠背椅上,淡淡道:“所以我并未让宛莺仙子陪你前来。
”
宛鹃含嗔瞪了他一眼,才道:“让我一大清早过来做什么?你师弟呢?我总觉得他一
不在,你对我就特别不客气。”
“我向来是如此吧。”寒霁月浅笑道。
宛鹃打量了几眼房内陈设,道:“也是,你以前就是这样可恶……不过你连品味都改
了?”她记得,以往寒霁月身边的物品,总是能多素简就多素简,明显是贯彻苦修的剑修
作派,哪来的屏风、茶具或纸墨笔砚。
“你先替不离看看有没有大碍,剩下的事再说。”寒霁月起身,带着宛鹃绕过又一个
屏风,到了那个贵妃榻前。
不离自封五感,在榻上睡得极沉,额角却有冷汗渗出,像是正在忍耐著什么。宛鹃皱
了皱眉,很快用灵力探了他的脉,半晌摇头道:“没什么问题。不过你师弟为什么封了五
感?”
寒霁月凝望着不离的睡脸,摇头道:“不清楚,一早醒来见到就是如此了。”说罢,
他伸手轻轻拂过不离眉心的火焰纹路,似在安抚。
宛鹃仙子又问:“昨日你们不是赴了玲珑阁邀约吗?”
寒霁月道:“就是因为从柳阁主的宴上回来,喝了点酒,才会胡乱在这睡下的。”
宛鹃仙子神色古怪地皱起眉,艰涩道:“说得好像你们挤著这么窄的地方睡一样?里
间没榻子能睡了吗?”
“他自小睡姿就挺好的,没什么问题。”寒霁月重新站直身子,做了个手势让宛鹃仙
子随他回外厅说话。
寒霁月答得淡然,宛鹃仙子却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但他自己“身份特殊”,与师兄弟
们不算亲近,和师姐师妹们也会保持些距离,反而难以理解一般的师兄弟会是怎样的交情
。
宛鹃仙子还在纠结,寒霁月却忽道:“昨日我体内的炎毒发作过了,也替我看看吧。
”
宛鹃仙子先是一愣,接着瞪眼道:“怎不早点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严重性?”刚才有
还有浑沌时间闲谈?怕是不想要命了吧!
探了脉、又确认过寒霁月的视力后,宛鹃仙子却又蹙起眉,喃喃:“实在古怪,按理
讲不该这么快发作,更古怪的是,发作后更不该这么轻易就退掉!你是用什么法子压下来
的?”
寒霁月便把不离的手法简单说了一说。
宛鹃仙子咬着手指道:“这是饮鸩止渴,短期来说是有成效,但炎毒在你体内原本至
少能被冰系灵力压制,一旦给了它火系灵力,后果不啻于养虎为患!”
“所以没有太多时间再拖了。”寒霁月道,接着抬眸,静静看向宛鹃仙子:“你应该
已经在研制解方了吧?目前进度如何,说来听听?”
宛鹃仙子顿时发怵,微微退了小半步,本来还想辩解,但一见寒霁月像是已经知晓所
有事的眼神,便觉得无用。
直到宛鹃仙子把该说的都吐干净后,寒霁月又交待了几件需要她配合的事,思索片刻
才又问道:“另外问一句,我的心脉……应该没有出问题吧?”
宛鹃仙子才刚松了一口气,忽然又因为他这句话愣住,只发出疑惑的单音:“嗄?”
寒霁月补充道:“我昨日觉得心口灼烫,甚至还有点发痒,该不会是炎毒的缘故?”
宛鹃仙子的面色再次变得古怪,只道:“你的心脉没有问题,这我还敢保证。”她这
么答完,寒霁月却陷入了若有所思的沉默中,宛鹃仙子想了想,小心翼翼问道:“先前我
还觉得你那炎毒古怪……现在想来,你七师弟,该不会是煊虞崔氏的人?”
虽然如今已然门庭败落,但据说在上古,煊虞崔氏倒是出过不少火系灵脉的大能,称
得上有底蕴的修真世家。再联想到寒霁月身边吃穿用度的改动,宛鹃仙子总觉得自己发现
了什么。
寒霁月勾起一笑,冷冷道:“你问得太多了,梅镌。”
宛鹃仙子被唬得一愣,却还是梗著脖子道:“说了多少次别用那名字叫我!还有,现
在我可不怕你啊寒真君,你的命和前程可还在我手上呢。”
寒霁月又浅笑着道:“我三师弟已经去魔域寻霄尘,或许过段时间就回来了。”言下
之意是,妳也就这段时间有点用。
“你……!”宛鹃仙子再次被他噎得无话可说,片刻后还是垮下肩膀,问道:“我倒
又不明白了,甚嚣尘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替你们把炎毒解了,偏要用转移的法子,且到现在
还不现身。”
寒霁月淡淡道:“该出现的时候他自会现身。好了,时间所剩不多,该防备的总要做
好。”
-待续-
就真的是很扑朔ㄉ一章。
一样谢谢大家的陪伴,留言我晚点一起回(心)明天没意外的话也会晚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