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比此安大几岁,小时候两家住在同一条街上,虽不熟识但好歹知道对方,直到此
安跟着一些学校不唸书的同学在外面晃荡时,被其他混混勒索,阿莱正巧路过帮了他,两
个人才有交集。
“勒索小学生真的是……有本事去抢成年人啊,欺负小孩子干什么。”阿莱把对方驱
离后啐了一口道。
“我是国中生。”
“……”阿莱上上下下打量小鬼,摸摸他的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给他。“发
育期要好好吃饭。”
此安把一百块钱放进口袋中收好,“大哥哥请我吃饭。”
“你这家伙!”
结果就从那一天起,阿莱就带着此安进去帮派中。
帮派里头像此安一样的青少年不少,来来去去,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逞凶斗狠,很多人
消失了,但又有很多不知死活的孩子们加了进来,组织中不断新陈代谢,替换新血。
侥幸留下来的就得到一件黑T恤,以后出去可以说自己是某某帮派里头的人了。
此安也没有真心想加入帮派中在里头升级,他就只是想要有一个可以偶尔给他饭吃的
地方,打打人跑跑腿,赚点零花钱这样。另外就是归属感,他就和其他许多年纪差不多的
青少年一样,组织给他一块可供栖身的小地方,在这个对他不友善的社会里,就好像有可
以立足的一小块角落,形成一个像是一滩烂泥般的同温层。
此安传讯息问阿莱人在哪里,下课后就跑去找他。
阿莱已经成年,性格稳定也可以顾一些比较重要的场子,聚赌场需要机灵的反应力和
经验,所以阿莱比较常待的点是酒店与夜店,防著一些喝醉酒的客人滋事叫嚣。
此安找到阿莱,顺便蹭了晚餐。
傍晚时候客人还不是很多,阿莱还有时间可以跟此安闲聊。
“欸?”阿莱抓住此安的下巴左右看看,“脸颊有肉了,你找到一张很不错的长期饭
票喔!”
此安甩开阿莱的手,大口吃著厨房师傅给他做的一盘晚餐饭菜。
“说实话,你的那张饭票,有没有想对你……”阿莱用力顶了下胯下,“那个那个?
”
“说什么啊!赛文哥才不是那种人。”此安白了阿莱一眼。
“那没事好端端的,干嘛要请你吃饭?还吃到饱咧?”在江湖上打滚多年,人心险恶
这种东西阿莱看得多了,“万一啊!我说万一,他老是请你吃饭就是想跟你干砲,那你要
不要跟他上床呢?”
“喂!”饭粒从此安的嘴里气到喷出来,“你也是常常请我吃饭,你请我吃饭就为了
要干我吗?”
“也不是不可以,安安你这长相我想我行。”
阿莱嘻嘻哈哈闪过此安随手抓到扔过来的东西,两人又打又闹,玩了好一会儿才甘愿
罢手。
此安也吃完饭,喝了水漱漱口,阿莱从菸盒里抖出一根菸来要给此安抽。饭后一根烟
快乐似神仙!
只没想到此安却迟疑了,摇摇头拒绝。
“唉唷,转性了?大卫杜夫欸。”越来越贵的香菸只要有人请,此安往往都是来者不
拒。
“未成年抽菸会长不高。”没想到此安会把这句话乖乖背下来。
阿莱看着此安的身高,默默赞同,把菸放到自己嘴上,点燃用力吸气,对此安吐了一
口菸。“最近有饭票养,都长肉了但是却没长高,你还是先别抽好了。”
“过份欸!”
阿莱笑得大声,然后看看墙面上的时钟,“我先去外面看着,你如果要待这边,我等
下换班再过来。”
“好。”
这边是酒店工作员工的休息室,一小区一小区座位,基本上没彼此看不对眼的话,大
家都各过各的,该吃饭就吃饭、该小睡就小睡,倒是谁也不干涉谁,他们也知道此安是阿
莱带着的人,顶多路过看一眼就随他去。
此安蜷在椅子上玩手机,百无聊赖地就是不想回家,反正家里空荡荡的也没有人,还
不如在这边鬼混,还可以偷吃休息室的饼干。
只是手机玩着玩着,该玩的手游也都玩完,他忽然抬起头来看的室内这些大哥们,有
服务生、安保、厨师、专门挡酒的小弟……他以后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吗?
想起了赛文哥曾经问过他的话。
那天是在他放学后两人约吃晚餐,赛文哥偶然拿起他空荡荡轻飘飘的书包。
“什么都没有?你不是去学校唸书吗?”
“去学校睡觉啦!我又不是唸书的那块料。”
今日晚餐美食:小巷子中的蚵仔煎、面线跟黑白切。黑白切一盘只要35块欸,但就是
只能老板随便切不能选择。
“不喜欢唸书没关系,你有想做的事情吗?”
此安连想都没想就摇头。
“那你毕业后要干嘛?正式加入黑道?”Selwyn把黑醋加到面线当中,浓郁刺鼻的香
味扑鼻而来,大口吃下,果然是非常的美味,有着传统的老味道。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啊有其他大哥可以介绍我去洗车厂,我可以去当加油站或洗
车场的员工。”要工作不是没有,很多大哥哥都可以帮他介绍工作做。
“不管做什么都好,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想一想有什么是你自己想要做的?人的
一生很长,你总不会一辈子都做洗车场员工吧?”
“那哥,你喜欢你的工作吗?”
没想到此安只是随口一问,Selwyn却是沉默了,隔了半晌才开口。
“没有特别喜欢,但也没有不喜欢,但是很多人说,这是个有意义的工作。”
此安喔了一声点点头,没多想,只是又向老板娘叫了两碗贡丸汤,他跟赛文哥一人一
碗。
已经过去了几天,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想起来那天赛文哥说的话:你将来想做什
么样的工作?想成为怎么样的大人?
“你是……阿莱带来的那个孩子?”
突然有人说话,让此安吓了一跳回神,才看到一个男人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
此安知道他,是负责这间酒店的大程哥,也是豹哥最资深的手下之一。此安不知道为
什么对方这种大人物会跟他开口,但还是把脚放下、摆正姿势乖乖问声好。
“来找阿莱玩?你今年几岁?”
“16,来找阿莱吃饭。”
大程外表没有流里流气,但是却带着一丝刻薄的笑容,双眼细长,整个人呈现一种游
走在好人与坏人之间的气质,感觉好像他人不错,但是下一秒会吩咐手下把人当作消波块
丢海里的那种。
目光直勾勾盯着此安,眼底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渴望,他拿出菸盒抖了根菸要请此安抽
。
“不!那个……”拒绝大哥会不会被砍死?此安瞬间有些害怕起来,“我、我今天…
…抽过了……谢谢大程哥。”
面对此安的拒绝,大程也没介怀,独自点菸抽了起来。
“有在嗑吗?”
此安当然知道这问的是什么,连忙摇头。
“这么干净,怎么在一行混?”
大程随手从口袋中掏出一小纸盒就往此安脸上扔,被砸中脑袋的此安接下一看,味道
飘来,他马上知道这是被称为老鼠尾巴的大麻卷菸,吓到手一抖差点没把盒子甩落地。
“有空可以试试。”
大程把菸吐成一个个甜甜圈飘散在空中,看着有点被吓到惊慌失措的小孩子就觉得非
常可爱,此安往常他就看过几次,在一堆青春期变声脸上又坑坑巴巴的青少年中,有一个
孩子格外亮眼,明明瘦弱但很会打架,脸蛋跟小女生一样小,一双眼睛总是水亮亮,总而
言之就是挺让人注意的。
此安紧张到有些发抖,站起身来谢谢大程哥,借口说要回家,然后就转身一溜焉地跑
走。
对方就像是只受惊逃跑的小动物一样,如此可怜可欺的模样更是让大程放在了心上。
不知道身后人正虎视眈眈看着他的此安,找到阿莱打了声招呼,接着就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此安把鸭舌帽沿压得很低挡住了自己的脸,不然有时候遇到一些喝醉酒的
臭男人老把他当女孩子搭讪,感觉就是差到极点。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想到被他当饭票的赛文哥,那才是帅气正直的大人啊!大人就
应该活成那样。
没由来的此安忽然很想念赛文,不是只是想念他的请客,而是想着赛文不会对他说教
,可是会跟他聊天,聊著聊著此安就发现自己会开始想很多以前从来不会去想的事情,如
果自己有个像正常人的爸爸或哥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可惜他从来没有过。
慢悠悠地回家了,此安家是屋龄五十年的破旧老公寓,等到他打开公寓大门往上走到
五楼时,就看到原本应该紧闭的门此时却是半掩著,内心一紧开了铁门往家里冲,果不其
然就是那个他最不想见的人。
家中乱成一团活像遭了小偷,那人的手中拿个一个布袋,正在看着里头零散的饰品。
“你在干什么?还来!”
此安一见到他藏在家里最隐密地方的东西被翻了出来,瞬间怒红了眼就往对方方向冲
过去。
对方虽没有人高马大但也比此安高上不少,轻轻松松就挡住此安冲过来的态势,还用
力把人一推,用力踹倒在地。
“好你个死小子,家里头竟然还藏了这些东西,是不是你手脚不干净去哪里偷来的?
”
男人把那些廉价饰品放进袋中,然后塞回到自己口袋,但是此安爬了起来与他拉扯著
那个布袋,像发疯了似的,狠揍了几拳也不放开。
“还给我,那是妈留给我的!”
“你妈的就是我老婆的,我老婆的就是我的!死小鬼你给我放手!放手!”
“才不是你的!那是我的!你才要还给我!”
此安用力抓住男人,只是力量不如对方,不断被殴打推开,他发狂般又叫又吼,奋力
抓扯对方衣服,两人几乎是快要扭打在一起,男人仗着体态优势一次又一次猛踢著此安,
只是此安不甘示弱、死不放手地一而再再而三地扑上去,就是想要抢回那个袋子。
又再一次被掼到墙上,鲜血从此安额边流淌而下,滑落倒地的他死都不愿意让这个男
人就这样把东西拿走,向前一扑,扯住男人的单脚,对着他的小腿肚狠狠咬了下去。
“你这……该死!放开!”
被咬到大叫的男人回身踢不掉黏在他腿上的此安,随手拿着玄关的杂物不断往此安头
上打下去,但是直到都没东西可扔了此安还是不放手。
那双抬起来的目光充满著血怒瞪着男人。
“不过就是要钱嘛!我给你钱,把我妈的遗物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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