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闲鱼打架、伍

楼主: ZENFOX (☁禪狐☁)   2021-04-01 08:14:03
  陈雍没想到马岳文这么快就帮他找到事情做,他收拾了些东西进城里,找到了
于国公府给门房报了姓名,很快的被带到一间书斋。据马岳文的消息是说于国公府
的世子想找教书先生,不过一般文人都不想去,一来是那于四郎声名狼藉,也不是
个多好学的家伙,去了还不知会遇到怎样的麻烦,而且还喜好男色,二来是于四郎
并非自己想读书,是给自己豢养的奴才找的先生,谁都不想自降格调去教个奴才。
  马岳文起初只当一件绯闻说说而已,陈雍却认真问了详细,坚持去那国公府应
聘,还要马岳文给他写封推荐函。陈雍很轻松就拿到这份差,头一天上任还提早来,
要是今天试教后对方能满意,他就能暂住在于国公府,顺便将松海书院那些家伙晾
一晾。
  陈雍跟着王府带路人走,一路欣赏了好几处庭园风光,最后来到了书斋。书斋
外面已经有几朵含苞待放的玉兰和海棠,树栏里还种了好些春夏佳植,屋内角落的
高身瓷瓶插了枝梅花,幽香暗送,旁边摆着菊瓣盆,盆里栽种香兰,邻著香兰的是
方形盆器里的水仙,高低错落有致,都是报春的花草。
  “先生在此稍候片刻。人一会儿就来。”带路的人说完就退下了,眨眼的工夫
消失在陈雍眼前,一刻都不多停留。
  陈雍信步参观书斋,除了花草之外摆设不多,瞧得出主人多半志不在此,但书
架上有几本看着很新的书,案上墨宝也都是簇新的,不晓得是哪个受宠的奴才能有
此待遇?他等了不到盏茶之久就看到一抹纤瘦人影从窗外经过,来人是个模样好看
的少年,生得宜男宜女,圆亮的眼眸很水灵,眼尾略微下垂,樱桃小嘴,而且比他
矮了一个脑袋。
  “先、先生好。”何景涵抱着四爷给他新添的书册来见教书先生,他非常紧张,
比脱光了衣裳都紧张,说话居然结巴了。
  陈雍微微笑说:“你好,敝姓陈,单名雍。你叫什么名字?”
  何景涵抬眼看了下先生,眼中有着惊艳,没想到找来的先生这样年轻,而且英
挺高大啊,他更害臊了,小声报上新名字。
  陈雍提议道:“我写给你看吧。”他和何景涵在纸上互通了姓名,接着提了几
个问题,知道何景涵识的字不多,看来他还是先从一些童蒙读本教起好了。这差事
意外轻松,令他暗暗松了口气。
  何景涵自己带了些字帖来,陈雍看那现成的教材不错就先由此教起,何景涵连
笔也握不好,陈雍虽然也刚学会不久,但握笔还是强它许多,干脆手把手的教。
  “你肩颈都好僵硬,不必这么用力。”陈雍指点何景涵写字,却分神想着这少
年的手真滑腻柔软,触感很不错,随即又提醒自己别乱想,现在可不是在应付书院
里那几个下流胚子,得正经些。
  何景涵努力写好几个字,陈雍夸他认真,然后跟他讲:“你就照这个样子再练
一会儿吧。”
  “是,先生。”
  陈雍不想打扰学生练字,坐回书案前拿起对方带来的书翻阅,把之后要着重讲
解的部分记下,他是个认真的鱼精,而且头一回收学生,感觉既新鲜又有趣。那雷
俪仙子要他先学会做人,他不禁得意暗笑:“这有什么难的?我只花了些时日就做
得很好了,现在还收了学生哩。”
  何景涵写完一个字,抬眼偷觑陈雍,心说:“先生真是个好学之人,连看个书
都能面带笑意,又生得这样好,不晓得成家了没有?唉,我怎么这样不认真,想到
哪里去了。”
  少年吁了口气重整心情,再次埋首苦练。
  两者同处一室,各怀心思,暂时没有任何交谈。
  课后会有人来接陈雍去他住的地方,不过人都还没来,陈雍就和少年说:“何
公子,已经下课了,我在等人来,你要走随时能走。”
  “我也不急着走的,先生喊我景涵就行了。”
  “好啊。我也是书院那里介绍来的,不过身无功名,叫我先生也实在别扭,你
也喊我阿雍就好了。”
  “不不,我还是喊您先生吧。”
  陈雍挑眉,随他喊了。
  何景涵好奇得不得了,腼腆微笑问他说:“先生可有家室?”
  “没有,孤家寡人。”陈雍想起了什么,淡淡回答:“不瞒你说,我家里出了
点事,嗯,算是很难了吧。不过也还好找了这份差事做,怎样都过得去。”
  “这样啊,听来先生也过得不容易。”
  陈雍浅笑:“彼此彼此。”
  何景涵微愣,他说:“我算是幸运的,遇上了四爷。四爷对我非常好,我都不
晓得该怎么报答。”
  “以身相许?”
  何景涵笑脸有些尴尬:“我本就是四爷的奴才,自然就是他的人。只不过我这
样的,配不上四爷。”
  陈雍一手撑颊,神情慵懒望着少年聊道:“要是他也喜欢你,两心相悦有什么
配不配得上的?对不起,我就是随口说的,聊著聊著不小心说过头了。瞧我太不正
经了,无心冒犯,你见谅啊。”他有些心虚,差点就把自己第一份差事聊没了!希
望少年别去什么于四爷那里告状。
  何景涵微笑摇头,小声说:“也没什么两心相悦啊,我没想过什么感情之事。
吃得饱、穿得暖,有地方睡觉就够了。”他小心翼翼瞄向陈雍问:“先生会不会嫌
我没志气?”
  陈雍坐直回应:“怎么会?这不就是活着最先要追求的?”他在潭水里也都是
这样过的,追求这些哪里不对了?凡人的想法真是复杂,志气是干什么吃的……
  两者聊得越来越起劲时,有人过来接陈雍说:“先生的住房已经收拾干净,这
就请先生随我过去。”
  何景涵也跟过去参观了,是个别致清幽的小院,离他那里也不远,他开心对陈
雍指了自己住处的方向说:“先生若不嫌弃,偶尔也可以到我那里坐坐。”
  “好啊。”陈雍不是不知道何景涵的身份,但那不关他的事,在他眼里何景涵
就是个很一般的学生,因此也没有什么轻慢的态度。
  也因此何景涵对陈雍相当有好感,无关情爱,晚上陪于四爷吃饭时,他站在一
旁为主人布菜,一面聊道:“先生不只是字写得好,脾气也好,像兄长一样,还让
我直呼他名字,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好,所以还是喊他先生。”
  于清墨点头,尝了一口菜以后夸他说:“不错,很懂事。今天就练字而已?”
  “是啊。”
  于清墨看何景涵赧颜低头就说:“慢慢学吧。你和那个陈雍合得来,那就聘他
吧。这几日我比较忙,有空再去看你们上课。”
  “是。”何景涵很期待明日再去上课,倒不是为了见那个英俊的先生,而是他
能念书习字了,这是他以前绝对不敢想的事,夜里做梦都会笑醒的好事。他不晓得
该怎样报答四爷,想起白日里先生开玩笑说的以身相许,于是瞅著四爷的侧颜小心
询问:“四爷一会儿饭后可还要景涵伺候?”
  于清墨想了想就说:“那你帮我擦背好了。”他还不习惯凡人沐浴之事,从前
当只鱼泡在水里啥毛病也没有,可是凡人太久不沐浴似乎会影响体况,流太多汗还
会发臭,今日去外面跑了跑差点没被那股汗味吓死。
  “那么,我先去准备了。”
  “去吧。”于清墨随意摆手让他走,心中却疑问:“不就烧个水而已,还要准
备什么?”
  想到这里他连忙朝门口少年叮嘱:“水不必烧太热,我怕烫。”
  少年歪头疑惑,四爷忽然不喜欢水烫一点了?他没深想,迷迷糊糊应下了。
  于清墨吃得不多,心想从前那个于四郎的饮食口味都偏重,他并不喜欢,也不
是非吃不可,往后就吩咐厨子做得清淡些好了。他让下人收拾饭菜,散步到庭园里
的假山附近发呆,心想人间之事要说复杂也算复杂,但是简单来看,也不过是七情
六欲那些,情与欲么?欲他是尝过了滋味,情却还没能体会。
  听说情关难过,所以是个劫,于清墨有些不以为然,未必所有感情都是劫数吧?
那雷俪仙子让他们到人间来修炼,大概也是为了这个情关,毕竟人间有情,也不乏
多情者吧?
  于清墨心想,若是要谈情说爱,身边不就有个何景涵么?虽然身份有别,不过
要是好好对待彼此,也不无交心的可能。
  “臭死了。”于清墨实在受不了自己化人后的变化,尤其是身上会流汗这件事,
他来到浴室看何景涵已经站在浴池旁等候,摆了摆手说:“好了,你下去吧。”
  何景涵开始脱衣裳,于清墨问:“做什么?”
  “下去池子里。”何景涵一脸老实认真的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于清墨失笑:“你先回去休息。”
  “可我都准备好了呀。”何景涵小声嘟哝,看似正常的衣衫里有件薄透的纱衣。
  于清墨察觉他误会了什么,叹了口气说:“不必这样,你还不明白?”
  “请四爷明示。”何景涵态度恭谨的请教。
  “打从我给你改名找先生开始,就不打算将你当成一个玩物。所以你不必再这
样用身子伺候、讨好我,也不必再用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那些东西你要卖
了也行。”
  何景涵愣愣望着于清墨半晌,努力拼凑出完好的问句:“那么,我现在只是个
普通的奴才?”
  “是啊。过阵子我会把你的卖身契给你,帮你除了奴籍。先前就跟你提过的。”
  “四爷不要我了?”何景涵双眼盈泪,表情是恐慌的。
  “不是这意思,恢复自由身不好么?”
  何景涵忍不住哭了声,赶紧抹掉眼泪低头说:“我晓得这是四爷天大的恩惠,
只不过我、我从来也没有自由过,而且也无一技之长,都不晓得能做些什么。”
  于清墨想了想有些伤脑筋,迳自脱下衣物准备泡澡,何景涵忍着眼泪过来帮他,
他伸手试水温边说:“那我再帮你看看有哪里缺学徒好了。你先上课,学点字也免
得将来被人诓骗。”
  何景涵一脸受宠若惊不停道谢,于清墨再度摆手让他出去。
  “我想静一静,你先走吧。”于清墨让少年离开,等浴室没人以后默默把自己
整个人泡进水中,过了许久才慢慢吐了些泡泡浮出一颗脑袋,半瞇眼低喃:“水还
是太热了,以后还是不让他们烧水吧。”
  他本想试着和何景涵相处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谈一段感情,但是何景涵那样子让
他有些烦,不过这不是何景涵的问题,而是他觉得凡人有时候太囉嗦了,至今遇到
的人多数都让他觉得囉嗦,挺烦的。也许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吧,出门就会听到各
式各样的人喊他四爷或四郎,说些他没什么兴趣的事。
  看来到人间修炼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太多烦心的人事物了!于清墨挠挠眉心,
又泡了会儿才起身,离开池子后低头看着自己十指,有点不可思议道:“皮怎么皱
成这样?”
  此时的陈雍同样努力适应化人以后的人间生活,他在房里照镜子,摸著冒出一
些胡渣子的下巴疑问:“这是什么毛病?难道就是雄性凡人会长的那个么?胡须?”
  陈雍对着镜子看了很久,眉头越皱越紧,十分不满意:“太丑了啊,光溜溜不
是很好?这里为何要长毛?眼睛周边和上面这两撇也就罢了,嘴边也要长毛,还有
这里也……”陈雍低头想到自己胯部倒是没什么毛发,相较马岳文跟崔豫楠他们已
经算是挺光滑的了。
  “下面不长,偏偏上面长,呿。”陈雍把灯熄灭跑去睡觉,希望胡须是幻觉,
隔天都会消失。谁知隔天醒来感觉它们还在,害他没心情上课。这天他让何景涵继
续练字,自己垮著脸对窗外发呆。
  何景涵看他脸色不好就关心了几句,听到胡子的事忍着笑说:“原来先生是不
喜欢留胡子?那也没什么,一会儿下课我帮先生修了它们。”
  陈雍问:“真的可以么?”
  “当然,先生忘了我最会伺候人了?”
  “那就有劳了,我先谢过你。”
  何景涵回以微笑,然后轻叹道:“不过四爷说他不必我伺候了。”
  陈雍眼神里有疑惑,只是没问出口。何景涵赧笑说:“四爷对我很好,说要帮
我恢复自由身,但我一时间还真不晓得自己能做些什么,所以心里还是挺慌的。”
  “原来如此。听起来那四爷倒是真心替你着想,应该是很喜欢你吧。”
  何景涵一听更慌了,不觉一脸为难:“喜、喜欢什么?”
  “你看来很烦恼,四爷喜欢你不好么?”
  何景涵嗫嚅低语:“我承受不起,不只身份不配,而且我也怕。这话先生可别
告诉其他人啊,我其实也只求温饱,许多事想也不敢想,从前我也待过其他大户人
家,看过不少下人因为怀了贵人们的孩子或是被贵人们破格宠爱,反而在不久以后
落难或忽然横死的事。”
  陈雍听他这么讲就问:“你是指被其他争宠的人害死?”
  何景涵苦笑:“谁害的不重要,总之我们这种人的命就是贱,再好也好不了多
久。如果真能过上普通人那样的日子就太好了,只不过更多的我可不敢要。”
  陈雍心想那些感情的事太复杂了,他就只是想听一听绯闻,没想过要涉入其中,
所以亲切的拍拍他肩膀敷衍道:“我看你心思细腻又懂事,肯定都能想明白怎么做
对自己好。别太担心。”
  何景涵被陈雍安慰了,重展笑颜说:“先生你真好。要是有个像先生这样的人
喜欢我就好了。”
  陈雍连忙否认:“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啦。”他知道何景涵求生不易,应对谁
都是小心翼翼的,到了他这里才稍微能喘口气,也才会讲出那种玩笑话。
  课后何景涵到陈雍住处帮他把胡子修理干净,陈雍坐在椅子上仰首看刀子接近,
莫名有些紧张,何景涵看陈雍握紧双手不禁弯起嘴角说:“先生模样生得俊,要是
蓄胡也会很好看的,真要剃光么?”
  “剃干净吧,我不习惯。”
  “好。先生昨晚睡得可好?”
  “不错,比书院好一些。”
  “书院里的生活有意思么?会有很多同窗,很热闹吧?”
  陈雍轻哼:“不怎么热闹,可能我跟那些同窗都不熟吧。难得住到城里来,趁
著有空想去四处走走看看。”
  何景涵闻言向往道:“过阵子要过春节了,外面一定很热闹吧。”
  陈雍问:“你没去过外面?”
  何景涵愣了下笑说:“以前跟着其他主人去过,到这里以后还没出去过,只能
隔着墙听外面的声音。”
  陈雍不禁有些同情,他虽然都在潭水中生活,但是对潭水外的山林也不是一无
所知,对何景涵这样的人的生活是难以想像的。
  何景涵拿拧干的软布给陈雍擦脸说:“好啦,你摸看看有没有修干净。”
  陈雍摸著光滑的脸皮满意微笑:“很好。对了,我去和那个四爷问问能不能带
你去逛街,过节街上在热闹的时候,要是他没事找你的话……”
  “可是我怕四爷不高兴,要是因为我害你被四爷讨厌怎么办?”话虽如此,何
景涵还是期待又不安。
  陈雍自信的微笑说:“没事,我相信你那个四爷这么好,一定会答应的。”再
不行的话,他就略施法术也行。
  何景涵离开后,陈雍看天色还早就想去附近打些酒吃,凡人有太多囉嗦又没意
思的规矩,但是也有不少他喜欢的事物,比如酒,还有茶。第一次尝到酒这种东西
是在崔豫楠那里,起初觉得有点烈,他并不喜欢,但后来又试了几次觉得后韵挺好,
听说还有其他美酒,因此想着进城后到处找酒品尝看看。
  虽然先前只是浅尝即止还没醉过,陈雍也不晓得自己酒量如何,所以他并不打
算在外面喝,打了一合酒再买个下酒菜就要回去。
  总管见到陈雍就喊住他说:“陈先生,四爷回府了,您说有事要找他,他正好
有空,现在就过去吧。”
  陈雍点头,拎着买回来的吃食跟上总管脚步来到花厅,迈进屋里先入眼的是那
人特别高大的背影,穿着纹饰不明显的玄色衣袍,发髻一丝不茍的挽好露出了挺好
看的后颈和发际线,没什么杂毛,他是鱼精还不太懂凡人的美丑,不过以他直觉来
说那双耳朵也生得不错了,看起来很有福气。
  于清墨正在看以前那个于四郎买来的屏风,品味倒是不差,一定是花了不少钱,
但屏风上画的是美人图,他没有很喜欢,心想之后再把这屏风换一换,不过再怎样
都比他寝室那座活春宫的屏风好一些。听到下人通报那什么先生来了,他分神说:
“听说你有事找我,是关于景涵的事?”
  陈雍也懒得客套,把他想邀何景涵在春节去逛夜市的事情说了,反正他有法术,
没在怕。
  于清墨听那声音和有点高傲的语气不禁皱眉,猛地转身看来者,蓦地发笑:
“哈,竟是你这家伙。”
  陈雍像中了定身术一样僵住半晌,一句话都没说,他太诧异了,因为身心紧绷
而看起来好像很冷静。
  于清墨饶富兴味盯着陈雍看,调侃道:“没想到一阵子不见,你就成了教书的
夫子陈雍?”
  “……”陈雍还在震惊中,但勉强是缓了过来,他忽略于清墨看破他身份的那
番话说:“要是四爷不放心我陪何公子出门的话,也可以找其他人,或是再派人跟
著。因为在下问过何公子,他说未曾有机会去逛夜市,这才想找个机会让他去见识。”
  于清墨听完并没有立刻答应他,而是踱到陈雍面前继续自己方才的话:“变成
这样,脾气也没以前那样火爆了?当真是转性了啊?”
  陈雍皮笑肉不笑,垂眼继续装傻。
  于清墨拿手里的褶扇一端抵住陈雍下巴,让人把脸抬起来对视:“陈雍?”
  “正是在下。”
  “你不至于不认得我,都斗这么久了,何曾见过你这般温文尔雅的模样?别装
了。”
  陈雍笑容消失,面无表情跟他相视了会儿,又慢慢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说:
“干嘛非得揭穿我?你这样不好吧?”
  于清墨收了褶扇,瞄了下陈雍手里的饮食用眼神示意说:“有酒有菜,坐下来
聊?”
  “聊?你要和我聊?”
  “是啊。都已经做人了,难道还像从前那样相斗?我们没事,旁人可要遭殃。”
  陈雍挑眉想了下,再像从前那么斗也的确没意思,也不管那黑鱼如今身份是什
么就随兴坐下了。
  于清墨自然不会因白鱼的态度恼怒,让下人把陈雍带来的酒菜布置好,两人关
在厅里聊起彼此是怎么在人间度过这段日子的。于清墨先交代了自己是怎样到这于
国公府的,陈雍喝了几杯酒一听就冷哼:“我就奇怪你在这里,怎么我一点儿妖气
都没察觉,原来是替了于四郎原身的位置啊。”
  于清墨问:“那你又是怎么成了陈雍的?”
  陈雍把在松海书院的经历大致讲了,只是没提到帮原先苦主报仇所做的荒唐事,
他看于清墨对自己态度不像从前那么剑拔弩张,所以试探道:“既然你我都顶了别
人的身份,那暂时也没必要斗了吧。”
  “是这样没错。”于清墨喝着陈雍打来的酒,评了句不错。
  “那我之后能带学生去逛夜市了?”
  “随你吧,我也没事要留他伺候。”
  听到这话,陈雍暧昧一笑问他说:“哦?你没跟何景涵试过?他没伺候过你?”
  “伺候过,怎么?”于清墨冷眼睨他,提醒道:“他虽然还是奴籍,不过我打
算让他从良,你别打他的主意。还有不要这么笑,我可不是那些心志不定的凡人。”
  “我又没有要打他的主意。”陈雍蹙眉嘀咕:“我怎么笑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于清墨不自觉回避对方眼神,迳自斟酒喝。他察觉陈雍盯着
自己若有所思,这才又迎视对方问:“怎么?”
  陈雍忖道:“我是在想,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何景涵了吧?”
  “哼呵呵。”于清墨低笑几声摇头说:“那倒不至于。为何这样说?”
  “他好像误会你可能喜欢上他。”
  “不是没想过试一试找个对象谈感情,只不过……”于清墨沉吟,思考该怎么
说才好。
  陈雍接他的话尾猜测:“只不过他是男的?他生不了孩子?”
  “只是为了修炼才谈情关,要生孩子做什么?是男是女倒也无妨,就是觉得哪
里不太对。你又如何?听说陈氏不行了,所以你才到这里,先前在书院是靠法术应
付的?”
  陈雍细嚼慢咽吃了口小菜,回想道:“没什么,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过不下
去大不了回山里。”
  “那可不行。”
  陈雍咂咂嘴反问:“我没人管,挺自在的。你在这种地方能习惯?以前不是也
挺野的?”
  于清墨看陈雍一脸正经问他,嘴角笑意渐深:“听起来你挺关心我的?”
  陈雍白他一眼,把酒壶抢回来说:“不吃了,菜留给你,我要回去了。”
  陈雍酒喝得有点多,起身离开时踉跄了下,于清墨刚好要送他出去,从背后顺
手扶他一把,他回头瞅了瞅于清墨思忖道:“没想到你和以前差这么多,难不成是
因为我们都变成了人,而且又不在原来那潭水里,所以不只少了野性,也斗不太起
来了?”
  于清墨挑眉反问:“这不是好事么?”
  陈雍目光落到于清墨那丰润的唇上,想到以前争斗的情形,蓦地有些脸热,匆
匆跑掉了。
  “陈雍。”于清墨望着陈雍离开的方向低喃,像把这名字细细咀嚼,浅笑道:
“变成这样倒是比较可爱。刚才那样子应该是害羞了吧?”
  陈雍走在长廊上摇了摇酒壶,有些不悦:“可恶,这酒都剩没几口了。不过那
于清墨说话好像没以前那么讨厌了,应该还能和平相处吧。”
  于清墨和陈雍各自安生了一阵子,过年节时皇宫也有宴会,于清墨再怎么不济
也得去应酬一番,只是现在的于清墨和从前大不相同,少了那些猥琐的习气,与人
应对不仅正经也不失风趣,令不少人对他改观,而且也不再沉迷那些勾栏瓦舍,因
此老国公对儿子的转变十分欣慰。
  何景涵的存在对国公府一家人而言则并不重要,虽然于清墨是为了奴才聘的先
生,但对外名义上是给自己请的先生。
  年夜饭于清墨自是和家人吃,他也没忘了陈雍和何景涵,吩咐厨子给那两人准
备饭菜,陈雍邀何景涵到自己住处吃火锅,何景涵显得有些兴趣。
  “先生,我剪了好些窗花送你,你看。”
  “好,瞧瞧。”陈雍笑着欣赏,也不介意何景涵做这些小娘子才做的事,欣然
收下。
  何景涵已经替陈雍斟酒,再举起自己酒杯就敬酒道:“祝先生事事顺心如意。”
  “你也是,平安健康。”陈雍想了下补道:“活得逍遥自在。”
  何景涵笑着说:“我们这样好像兄弟。啊,先生不要不高兴,只是我今天能有
人一起吃年夜饭太欢喜了,讲话不小心就──”
  “无妨。又不是头一日认识我,还以为我会这样不高兴?要是能有你这么可爱
的弟弟,我也很高兴。”
  “我也是。不过我小时候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我家里是怎样的。先
生家里很多人吧?有兄弟姐妹么?”
  “当然,很多。”陈雍想的不是陈家,而是自然想起了尚未成精前的记忆,虽
说非常蒙眬了,但还有些淡薄的印象。
  “那你们感情好不好?像这种日子肯定都一起玩吧?”
  “唔……”陈雍脑海都是大鱼吃小鱼的画面,小鱼被生下来就立刻要找地方藏
好,因为鱼的本性就是能塞进嘴里的活物都吃,虽然有些鱼类会护幼,但不是全部,
就算是一起长大的鱼也难免会互相竞争。
  何景涵看陈雍陷入回忆难以描述的样子,擅自想像了许多世家大族争斗的情形,
面有愧色说:“先生,太复杂的事就别想了,我们吃东西吧。我来帮你涮肉片。”
  “好。”
  “先生吃鱼么?”桌上有一盘片好的鱼片,何景涵挟了一片说:“这个熟得快,
烫一下就能起锅吃了。”
  大鱼吃小鱼,嘴巴能吞得下的全都吃,陈雍不挑食,点头笑应:“吃啊,当然
吃。我最爱吃鱼了。来,你也吃。”
  “嘻嘻,我就知道先生爱吃这个,猜对了。”何景涵笑得天真无邪,难得能在
别人面前放松享受美好的事物,心情很愉快。
  “先生,桌底下这些是酒么?”
  “噢,对了对了,是那个老于送来的。”
  何景涵讶问:“老于,是指四爷?”
  陈雍随兴点头回应,抱起一坛酒把泥封拍掉说:“算他识相,嘿嘿,还记得还
我酒。”而且还数倍奉还,他特意留在今晚要找何景涵一起享用的。
  何景涵没想到陈雍已经和四爷混熟了,有些意外,陈雍拿碗倒酒给他,那酒最
初喝起来像水,但是慢慢会觉得喉咙有些热,口腔逐渐漫开酒香。师生俩边喝边聊
闲书或一些有趣的文章。火锅吃得差不多了,何景涵拍在桌上睡着,陈雍又开了一
坛酒独享,还一度盯着坛里看,思考以后成了潭主要不要在旁边挖个酒池。
  “嗝。”陈雍打酒嗝,拍拍胸口继续喝,可手里那碗酒却越飘越远,原来是被
于清墨拿走了,他仰首注视于清墨把酒喝掉,皱眉问:“你在家宴喝不够,还来抢
我的做什么?”
  于清墨没应话,似乎打算把那碗酒一饮而尽。陈雍就这么默默望着于清墨滚动
的喉头,觉得那颈子生得挺好看,有些酒液自嘴角淌下隐入锁骨、衣领里,令那颈
线光泽诱人,他不自觉也跟着咽了下口水。
  “嗯。”于清墨递还碗说:“再来一些。”
  陈雍把酒坛搁桌上:“自己倒。”
  于清墨没再倒酒,走去把何景涵横抱起来走掉。陈雍小声骂了句见色忘友,又
自己反驳:“不不,谁跟他是朋友。算了。”
  陈雍打了个大呵欠也趴桌上假寐,于清墨把少年抱去隔壁小院的房里安置好就
回来,看陈雍也这样随处睡就失笑念道:“怎么你也这样,我在这里你还敢如此毫
无防备。”
  于清墨并非邪魔歪道,是正经修炼的,自然是不会趁机欺负陈雍,他也把陈雍
打横抱起准备扔去床上。陈雍在于清墨起身离开前伸臂勾住对方颈项:“咦?”
  于清墨淡定与之相视:“又怎么?要发酒疯?”
  陈雍嗅着他和自己相同的酒气,咧嘴笑问:“美人你怎么在这里?一块儿睡吧。”
  于清墨漠然的脸浮现一点笑意,长眸微弯低语:“床这么小怎么睡?”
  陈雍躺平拍拍自己肚皮:“无妨,你可以躺上来,叠在我身上。”
  “……”于清墨思绪白了会儿,吁气说:“看来你不太清醒,自己睡吧。”
  “别走嘛黑美人。”
  陈雍是鱼精,醉了以后意外的有些缠人,于清墨走没两步就被他挪移到面前拦
路吓了跳。
  “什么黑美人?”
  “有点黑可是美啊。你不喜欢我说你黑,那,琥珀色怎样?蜂蜜色?你喜欢哪
个?”
  “你这酒疯不简单啊。”于清墨被陈雍的醉态惹笑,掐住陈雍下巴托近面前,
嗓音沉柔:“你不要再惹我了,我不知道会怎样。”
  陈雍顺势噘嘴亲了下于清墨的唇,于清墨一巴掌掴飞他,他整个人飞落进床里
晕睡过去,跟死鱼一样动都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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