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大昼朝也不要你了,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回到那鄂尔沁大草原?”
说完,额森抓住常弘冰凉而纤细的素手,“弘弟,你已经是本王的异姓兄弟了,只要你随
本王回去,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
“你不但能作个大将军,还能作得比我小弟更高,不但是因为你的才干值得,更是因为我
是大汗,还是你的大哥,只要我想,我就能给你这项封赏。”
(十五)君知此意不可忘
一年后,两人的伤都还没好,还没能偕同一齐打回玉京,只好先暂时滞留在北境。
两人时常互相给彼此调息,久了之后,默契竟配合起来了,二人的功体,也不再像一
年前那样互相排斥。
“小弟,大昼那边的人怎么说?”
额森的房里,额森的床上,博罗见两人未著上衣,大哥正按著常弘的背,给他输功,
怕扰动他的心神,故不敢言语。
倒是常弘注意到博罗来了,先闭住气窍,额森这才止住气,张开眼来,转头向着博罗
问道。
博罗说道:“大哥,大昼那头还是不答应……我们的要求。”
“土地先别说了,马只、牛羊、娘儿们、钱财,都不肯么?”额森闻言,表情顿时冷
了下来。
想当初,本以为能长驱直入、攻陷玉京,故北境的军屯,都早已被他们卫拉特军给焚
烧干净。
况且此地本就不适合耕种,如今已待了一年,北境十关的粮食,都快要被他们给吃光
了,卫拉特军已经消耗殆尽,无法继续在中原里待下去了──而这正是人在朝中的于和廷
,最想要的局面。
“都、不肯……”博罗越说越没了底气,“于侍郎坚决护国,不向我们退让半步,还
亲自写了封信过来,说是只要愿意让出任何一样,之后就是千千万万样,届时,大昼就要
给咱们给凿空了……”
常弘听着,心想道:“站在为国为民的立场,于和廷这么做是对的;然而站在作人的
角度,这厮就忒不懂得人情世故了……也不想想朕都还没死!”
“若朕这一世还能活着回去玉京,届时见到那个姓于的大忠臣,必是有恩报恩、有仇
报仇!”
“那个于和廷还说道……”博罗展信阅读完以后,便转述道:“朝中的宦官,倒是可
以送一百个过来服侍‘太上皇’。”
“啧!”额森闻言,眉头青筋一爆,将那封信自博罗手中抢来,只见字迹端正、笔力
遒劲,写得正是:“马匹、银两、女子、土地,一律不允;然而我大昼朝中之宦官,可以
送一百名过去服侍太上皇。”和博罗说的无甚差别。
“气死我了!少把我们卫拉特部当成他们大昼的垃圾回收场。”额森见了这信,立刻
撕了,揉在地上踩了踩,下意识自兜里拿出菸斗来。
博罗见状,这才赶紧想掏出发烛来,替额森点菸。
常弘却像是习惯了似的,早已预见额森这时肯定会抽菸,悠悠转过头来,手中已拿着
个发烛,替额森点燃了菸草。
“……弘弟,谢过。”额森才在焦虑,此时着实需要抽点菸。
“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如此生份?你说是吧?博罗?”常弘笑嘻嘻地看向博罗。
博罗见常弘这样子,显然是把他当“弟弟”而非哥哥,很是轻薄;然而,碍在额森还
在这里,他又不好发作,毕竟如今这两人的交情,已与一年前常弘刚来之时,截然不同了
。
博罗的内心,实是对常弘存著些偏见──常弘不但是中原人,还是常棣的孙子,既然
是他们杀父仇人的孙子,也就与他们的杀父仇人无异。
他想:“大哥凭什么与这厮过从甚密?”
忆至此,博罗便说道:“大哥,小弟建议你直接撕票,反正这厮留在这儿,于我们而
言,也无甚用处,不过是在浪费粮食罢了。”
常弘就知道博罗会如此认为,忙回道:“南狩大将军,夫作大事者,切不可短视近利
!且听我一句。”
“喔?我听博罗小弟说的话,倒是挺对的,你这个没用的‘太上皇’除了会给人暖床
以外,还能有什么用处啊?说来听听。”常弘这么故弄玄虚,反而引起额森的兴趣来了,
便勾着他的脖子问道。
常弘随额森用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也用手抱着他的肩膀,两人一派称兄道弟的模样,
让博罗看着,心里更加恼怒。
常弘见博罗的脸色,一下青,一下紫,模样非常好笑,便在心里不断窃笑,同时状似
亲暱地朝着额森的脸边儿说道:“我比你们更加知道京师的配置,该从哪个门,用什么方
法攻入,我不但可以作你的军师,把这些情报全部都告诉你,还能作你的先锋,为你挡枪
。”
“你与我一起打回去,绝对会比你一年前在天顺堡那场仗,打得还要顺利,因为如今
大昼的大将已经不是我了。”
“──虽然于和廷那厮,不见得比我更好对付,就算我和额森两个人都上去打他,也
不知道能不能把他打死就是了。”常弘虽如此心想,却藏在心里没说出来。
那时,额森见博罗还在场,遂没有应答。
※
当晚,常弘没有回房,而是坐在帐子外的凳子上,借着月光看诗。
他看的是一首宋徽宗写的:“九叶鸿基一旦休,猖狂不听直臣谋。甘心万里为降虏,
故国悲凉玉殿秋。”
他帐子里还有好些,都是于和廷派人送来的──马匹、娘儿们、土地、白银,那是一
样都没有;于和廷却“奉陛下之命”,给常弘送来好些诗文,供他在北境“消遣”。
常弘看着,那是着实讽刺,心想:“要给朕消遣,不送些《金瓶梅》、《宜春香质》
什么的来,却送这什么破劳什子!”
眼角瞧到“猖狂不听直臣谋,甘心万里为降虏”两句,常弘更是心头火起,觉著自己
当时上战场时,绝非有勇无谋。
若非是额森战中变招,点穴功夫又太过厉害,自己绝不可能落到这步田地。
只能说是敌人太过厉害了,自己暂时输了,却要被于和廷这样讽刺。
“是是,于和廷就是那直臣,朕就是猖狂的万里降虏,历史如斯相似,如今朕也是个
宋徽宗,得落得个千古骂名了!”
常弘想到这里,便向草地上吐了口口水。
“啧啧,明明一表人才,是个斯文人,你这样子有多难看?”
“才在本王身边待了一年而已,竟然连本王的坏习惯都一并学来了,你这中原人。”
只见额森手里挑着一盏油灯,走了过来。
常弘见到“天可汗”本人亲自驾临,自是不敢怠慢,收起方才还极为憎恨于和廷、咬
牙切齿的神态,换了张脸孔,笑吟吟地对额森说道:“森哥,这么晚还不睡,有什么事?
过来一块儿坐着,绺们取取暖!”
忙把屁股下那张小凳子,给腾挪出一块儿位子来。
额森没坐,只把身上的披风解了,给常弘披上,“你以为身体真的养好了吗?居然不
披外衣,就坐在外头吹风。”
又弯腰低头,凑近常弘,瞧了一会儿他正在看的东西,“本王还以为堂堂大昼皇帝,
挑灯夜战,读的是《金瓶梅》呢?若不是的话,哪里值得夜读;原来竟不是啊!这是什么
倒楣东西?”
说完,便夺过来,拿自己的烟斗点燃一角,把那首诗给烧了。
常弘也没阻止他,见状,竟感觉有些解气。
他知道事实证明了于和廷才是那个有远见的“直臣”,自己不过是个“猖狂”的昏君
。
正因为此事不错,常弘却不想承认,反而觉得这首徽宗被俘后的诗,能被额森给烧掉
,实在是大快人心;这令常弘感到内心矛盾至极,人便显得有些木然。
额森知道那诗的内容,也约略猜到常弘如今到底在惆怅些什么,便问道:“被本王给
俘虏到这儿,你是觉著自个儿屈辱呢?还是有失国体?”
“还是你悔恨当初没听你朝臣的话,才落得如今人都待得远远的,还要给你自家人嘲
笑呢?”
“还是你觉著本王给你解穴、逼毒、顺气,三餐酒肉款待、四时衣裳不缺,待你终究
是不够好,令你自觉是个奴隶呢?”
“唉,若是你可以把我吊起来打,或把我的手脚筋给废了,兴许我能更恨你,我能杀
了你,我这时也就不会感觉那么难受了……”常弘闻言,心中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心想:
“这就活像是我自己的心,竟背叛了自家的列祖列宗们、背叛了高皇帝、背叛了爷爷爸爸
。”
常弘哑然失笑,想了这许多,最后只回答道:“朕、……我、小弟不知道。”
他抬头望向额森,说道:“森哥,你问的问题,太过厉害了,就这样听下来一轮,直
比你亲自打我还疼。”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是你的犯人吗?求你别这样逼供我。我……胸口难受
得紧。”
额森是个可汗,常弘曾是个皇帝,额森能从常弘惆怅的眼神、紧锁的眉头中,看见他
的忧郁,而那份忧郁,又在月光的渲染下越发深邃。
他不懂得怎么安慰人,遂解下腰间系著的酒壶,抛给了常弘,“你快喝些,人就不难
受了。”
常弘没说二话,也不管这是额森平素就著口喝的,仰头直往喉咙里灌,酒水咕噜咕噜
下肚,顿时感觉喉咙里、肚子里,都热辣起来,“你这酒里放著什么?”
“天山雪莲。”
“幸好不是个‘玄冰碧火酒’。”常弘约莫喝了酒壶的一半,仔细往壶眼里一瞧,确
实嗅见些药酒的香气,“喝多了只怕要上头。”
“你一边喝,一边把寒气逼出来,长此以往,这天山雪莲的功效,才会真正进到你的
身体里,与你的内力融作一起,助你提升。”
“今晚只饮此一壶,收效甚微,但是这里剩下的,也不多了。我喝了,估计也没什么
用,以后都给你喝吧。”
额森放下手中的灯,席地在常弘的凳子边坐下。
常弘也没有作态让位,而是继续坐在凳子上,望着那酒壶发愣,问道:“自从锁骨中
弹以后,你内力掉了几成?”
额森老实说道:“起初是五成,一年后,调养了两成回来,也就是说,一共掉了三成
。但这已经是我恢复的极限了。”
他望着远方一片荒漠,说道:“我已年过三十,练武最精华的时候已然过去,还受过
这样的伤,怕是今生从此再也无法进益……”
他看向常弘,发现常弘听他说话的时候,表情竟显得异常惆怅,比方才被问及自身被
俘之事时,还要更甚,竟泫然欲泣似的,故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没怪你,你做
什么这种表情,弘弟?别怪里怪气的。”
“我的手下令你失五成功,你却解我死穴,还助我打通经脉……你为何会这么做呢?
”
“如今,你早就知道,就算我在你手里,大昼朝还是半分银子都不会给你;你难道就
不后悔,不会想杀了我吗?”常弘问道。
“杀你做什么?”
“我若真的要杀你,早就杀了,岂不痛快?”
“干什么头一次解你死穴,第二回替你逼出郁结的气来,第三回长此以来,与你一同
运功至今?”
“我就是要杀,也要杀那些不肯给我银子的家伙,你也是──”
额森望着常弘的眼睛,说道:“你为了你的大昼打头阵,才被本王带来这儿,却被逼
退位。”
“这就算了,你以前的臣子,竟然还不远千里地寄信过来给你看,只为了嘲讽你、侮
辱你,简直比我们待你还差。”
“你难道不觉得,真正该杀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那些该死的浑蛋吗?”
酒力催化之下,常弘竟觉额森这话,听起来特别有理,可一时之间,酒至衷肠处,先
前对额森故意说出来的作态之言,如今竟是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额森也不管常弘有没有答复,只说道:“说来不怕丢人,但是本王想撤退了……想回
卫拉特的草原,不想再继续待在这中原的北境荒漠里。”
常弘闻言,笑道:“连你们都不能忍受这里的环境,那当初姓余的那两兄弟,是如何
在这儿待上十年的?”
额森回答道:“不是这儿的环境不好,而是我们卫拉特部,已经因为天顺堡之战、玉
京一战,损失了一半的人口……”
“再继续待在这儿,我们的人口不会增加,勇士只会继续老去,然后凋零。马儿没有
好的水草,也会饿死;届时我们就算想回,也回不去了。”
“反正大昼朝也不要你了,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回到那鄂尔沁大草原?”
说完,额森抓住常弘冰凉而纤细的素手,“弘弟,你已经是本王的异姓兄弟了,只要
你随本王回去,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
“本王知道你的人品、战术都了得,值得作个我大卫拉特部的大将军……”
“孛也铁木儿已经被那姓于的给弄死了,只有博罗一人,也治不了偌大一个卫拉特。
”
“你不但能作个大将军,还能作得比我小弟更高,不但是因为你的才干值得,更是因
为我是大汗,还是你的大哥,只要我想,我就能给你这项封赏。”
常弘感觉额森捏着他的手心发热,良久都没有把手抽开,闻言,只哑然失笑道:“那
么你得很小心,或者说我该很小心。”
“万一你人不在了,或者你族里有人对我这个中原人有意见的话,届时枪打出头鸟,
我不是随时都得死吗?”
“何况你之族人,又不是人人都知道我们是交战中认识的,万一他们以为我是个吮痈
舐痔之徒,该当何如?”
“这般如履薄冰的高官,我才不想作。”常弘嘟囔道。
“我当然不是没想过这些。”额森抢过常弘手中的酒壶,就著口,仰头喝了几口,喉
头动了动,透明的酒水散发著沁人的芬芳,自额森的嘴角流淌而下,在皎洁的月光下被映
照得熠熠生辉。
额森将剩下的一半酒水全喝干以后,便把罐子丢在地上,说道:“我要保证,就是我
死了,别人也不能动你,所以我想把还留在家乡等我回来的亲妹妹嫁给你。”
“只要你与本王的妹妹有了孩子,你就是托罗大王的后继者,就是博罗想弄你,也弄
不出什么方子来。”
常弘自从听额森说过“卫拉特女子的胳臂比他的手腕还粗”,便想都不敢想跟卫拉特
族的女子联姻,何况还是额森的亲妹妹?
真不知其脾性、武功该当是何模样?
便婉拒道:“我后宫里还有我作太子时所娶的正妻,现在应该是‘皇太后’了,至于
后宫里其他的嫔妃,也许出家,或者被逐出宫了,我不知道。”
“不论如何,现在的我不过是个败寇。我不知道接下来的我,是会跟着你去大草原?
还是用爬的,也要爬回玉京?”
“总之,我不能保证给你的小妹幸福,所以我不能答应你这件事。真的很对不住,森
哥。”
本来常弘还想,自己说话是不是太过直白了?
毕竟现在已经喝多了,酒正上头,他说话已无法太过工于心计,听额森的话还特别容
易往心里去。
岂料,额森听了以后,更加喜欢常弘,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差点没把他肚子里的酒
水都给拍出来,“很好!你没有为了求官而答应这件大事,这让我很高兴。”
常弘疑惑道:“森哥,你不怪我拒绝了你的小妹?毕竟是你亲自向我提亲,我这可是
非常不给你面子。”
“现在只有绺们二人独处,谈什么面子,又要什么面子?”额森掏出菸斗来,自铁盒
子里,为菸斗加菸草。
常弘见状,便从额森的斗篷中,摸出发烛,为他点上。
额森瞥常弘这一系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异常地熟练,便笑道:“竟连本王身上
哪里有发烛都知道,这点可是连博罗都不晓得,眼下你岂不是比博罗还要更像是我的亲弟
弟了?”
“不敢当……”被人当“弟弟”可没让常弘高兴到哪里去,然而额森说的也是事实,
自己明明不抽菸,可为何跟额森相处久了之后,竟会变得这么习惯帮人点菸呢?
额森抽吸了一口菸斗,菸斗中的菸草冒出腥红的火光,他长长地吐出一缕烟雾以后,
才说道:“这不怪你。”
“虽然我确实认为,不论是你的形貌、身材、武功、才智、出身,都配得上我的小妹
,你绝对是我小妹的良人,但是你仍挂记着你作太子时娶的太子妃,这就表示你不忘初心
,是个从一而终之人。”
常弘闻言,心想:“额森这厮未免也把我想得太好了吧?该不是他喜欢我,所以我作
什么反应,他都能为我开脱?”
额森抽著菸,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站了起来,向常弘伸出手,说道:“既然你不跟我
回草原,也不愿意娶我的小妹,那么我们就一起打回玉京。”
“我打死那些不肯给我钱的人,你也打死那些把你给逼退位的人,你说这样好不好?
弘弟。”
常弘仰望着额森,过了一会儿,终于也站起身来。
他把拇指给咬破了,露出血点子来,这才伸出手,握住额森的手。
额森见状,嘴角一弯,依样照作,把另一只手的拇指给咬破了,覆在常弘的手背上,
两只手交握著常弘的手。
两人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血液逐渐在一黄、一白的皮肤上化了开来,直至褪去、无
色。
常弘想着:“我明明想让黄震杀了额森,我的爷爷还是额森的弑父仇人,然而当全大
昼的人都抛弃我的时候,只有额森与我称兄道弟,关心我,照顾我。”
“如今,他成了我的大哥,比我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大哥,对我还亲。”
“以前,我在朝里总是担惊受怕,没个照应。看似朝里人人都敬畏我,其实每个人都
只想着如何利用我、操控我。”
“只有额森,即使在知道我是一个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太上皇’之后,不但愿意与
我立约,一同打回玉京,还想将他的亲妹妹嫁给我,想尽办法都要保住我这条烂命。”
“原来这世上,只有额森对着我,没有策算、没有心眼儿。”
“这一世,从出生到长大,我都在与我周遭所有的人,连同我的父母、兄弟、姊妹们
勾心斗角。”
“唯一与我心意相通的,竟只有这样一个外族人,这是多么地可悲、可叹……”
“但是也多么地可喜?如今的我,竟不后悔自己当初没听于和廷的话,选择了御驾亲
征。只因为在天顺堡一战之后,我认识了这个人。”
“额森,这个现在他身上有我一半气血,而我身上也有他一半气血的人,说我们已经
是亲兄弟了,此话的确不假。”
就在今晚,常弘喝了额森的酒,在恬静的月下,与额森促膝长谈之后,他在心中,已
默默地下了一个天大的决定。
这个决定将影响青史,惊动天下,连山河都为之翻覆。
这样一个决定,内容究竟为何?
此世,只额森一人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