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来点给爱丽丝 04
哺乳完，猫妈妈终于有余裕探查环境，牠仿佛有灵性，知道林伟翔和小花都很友善，
放下了在外头流浪的警戒，好奇的走来走去，蹭了蹭墙角，林伟翔伸手过去，牠嗅一嗅，
坐下来，喵了一声。
盛了一些饲料，猫妈妈立即吃起来，生产太耗力气，又经过一番波折，小花原先在牠
出来时还蹲在有点距离的位置看，发现有东西吃之后也靠过来，绕在林伟翔的腿边，讨了
半碗饲料吃。
那些幼崽已经睡着了，林伟翔坐在纸箱旁看着，忙了一整天身体很疲惫，但是他很喜
欢猫，毛绒绒的小动物陪他度过了无数独自生活的时间，只要给予食物和照顾，就会回馈
更多的依赖和撒娇，不会评价他，不会嫌弃他。
他看着猫咪们，想到王灿德，嘴角不自觉的牵起微笑，这时手机响了，是他哥打来的
。
不知不觉收了笑容，他按下通话键，“哥。”
“星期六不回来吗？”比他年长两岁的林鸿翔问，声音中带着刻意的日常。
“嗯，不回去喔，这个周末是节日，会有很多单，我想多跑一点。钱我会转给妈。”
林伟翔回答，语气也很自然。
“噢……好啦……”电话另一头的人忍不住流露出失望的语气，“唉，家里没有那么
缺钱，你可以不用那么拼啊……”
“我还年轻，多赚一点是一点，你不用担心。”林伟翔道，无视兄长的劝说，“明天
还要上班，先挂了。”
说完他马上按下通话键，吁了一口气，感觉刚才因为王灿德而高兴起来的心情又消沉
下去。
从国中进入青春期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性向和其他同龄的男孩子都不太一样，别人
传阅色情刊物看的是女生，他却注意著那上面的男人。他本能的知道要掩饰这件事，但是
在高中时，他遇见了初恋。
教物理的年轻男老师，在讲台上谈论著克卜勒定律、重力，模样很知性，长得好看、
风度翩翩，带着银丝框眼镜，笑起来给人很温暖的感觉。
他的物理向来不错，被选为当物理小老师，有了和物理老师亲近的机会，这时期的少
年总是有许多青春情怀，高二的男学生忍不住趁著两人在物理实验室独处的时候问：“老
师，你有女朋友吗？”
他紧张的脸耳朵都红了，老师回答他：“我没有女朋友，也刚和男朋友分手。”
林伟翔一直记得那个画面，老师的的微笑很温和，带着些许诱惑，“为什么问我这个
？你喜欢我吗？”在傍晚的教学大楼里，男人靠近自己，夺走他的初吻，那嘴唇有些干燥
，起初吻起来有些粗糙，然后被舔弄得柔软，然后深入。
初恋得偿所愿，他以为这就会是全世界，会是一辈子，少年的恋爱总是浪漫而不切实
际，又冲动的。
他和老师的恋情一直持续到大考之前，在一次模拟考放榜的夜晚，两人因为之前准备
考试的短暂分离而思念过头，在实验教室不顾一切的亲热，原本像这样的日子，高三考生
会短暂休息一晚，早早就离开学校，去玩乐放松或者回家早点休息，所以他们松懈了，没
有锁门──被经过实验教室的同学发觉，撞了现场，隔天立即传遍学校。
这时他才知道，人迫于生存的压力可以成为如何卑劣的人。
他被描述为一个逼迫老师的糟糕男同性恋者，在高三这种尴尬的时间立即转校到其他
高中，男老师‘不愿追究’，此事就这样揭过。
林家父母为此事操心许多，怕他又‘犯错’，紧盯他的行踪，原本一直保持成绩在前
半段的林伟翔大受打击，无心在课业上，最后考了一个台北的私立大学，毕业后立即找了
一份薪水还可以的工作留在台北。
小花是他在大学时第一个真正熟识起来的生物──那时他虽然离开新竹，稍微远离是
非之地，但是对人一直没办法信任，对家人的责备与关怀也无法坦然接受，很长一段时间
都是孤零零的，一直他在路口捡到刚出生的三花小母猫，为了照顾她，林伟翔加入了动物
照顾社，开启猫奴人生，也因此遇到志同道合的社团伙伴，重新交到朋友。
想起往事，他心情有些低落，从小到大他和哥哥都很亲，虽然哥哥是到他和老师的恋
情被揭发才知道自己的性向，但依然立即站在了自己这边，如果没有哥哥在中间当调剂，
他不敢想像他和父母之间的冲突会是什么样子。
哥哥一直希望他不要再游离于家庭之外，像个林家的过客，但当初事件发生时，父母
对自己性向的不能接受、对他逼迫老师的误解与责难，都已经无可挽回，关系的裂痕就像
破碎的玻璃一样，不可能再修复。
他很难直视回家时，母亲给他的关怀和试探，还有父亲的冷漠，他知道在这个族群中
，他还算幸运，至少父母没有把他赶出家门，虽然有隔阂，好歹不是陌路人，他无法回应
父母对他的期待，放不下那些伤，尽管正职的薪水还够用，但他还是选择用兼差填补空白
的时间，也有正当的借口不必去面对家里。
“喵～～～”许是察觉他的情绪有些低落，小花在他脚边磨蹭，撒娇地叫了声，他搔
了搔三花母猫的头顶，然后把猫抱起来，温暖的皮毛贴在肌肤上的感觉，还有猫科动物特
有的呼噜声，让他的心情很快好起来。
隔天清晨，林伟翔早早起床，看了一下猫妈妈与小猫们的状况，没想到箱子里变成六
只猫。
“你跑进去干嘛？”他对着窝在箱子里凑热闹的小花问。
三花母猫仿佛有灵性一样，“喵～”了一声，好像再回答他一样，可惜人类听不懂猫
语，不过猫妈妈没有排斥自来熟的小花，林伟翔也就让她继续待在里面。
有些结扎的母猫还是保有照顾幼崽的本能，也许小花也想试试看照顾小猫。
他看了一下小猫们的状况，刚出生、还未睁眼的幼崽正在喝奶，每一只都有吃到母乳
，没有需要个别抓出来哺喂的，给母猫和小花放了饲料和罐头，架好宠物监视器，就洗漱
准备出门。
不知道今天主管心情好不好？会不会又乱发脾气？林伟翔叹了口气，不过想到家里可
爱的猫，他就对自己信心喊话了一番，打开家门上班去。
甫一出门，就看见打着呵欠的王灿德拿着安全帽等在门口前。
“……阿德，你怎么在这里？”林伟翔无奈问。
王灿德转头看见他，先用台语道了声早，将安全帽递给他，道：“我载你去上班再回
来睡觉啦！”那脸上还有刚起床未消退的睡痕。
男人意外地对自己认定的事情很坚持。人都来了，林伟翔也不好拒绝，他顺从的接过
安全帽戴上，跟着王灿德跨上机车。
王灿德发动机车，问他：“你公司在哪里？”
“在六张犁那，过福和桥之后接基隆路过六张犁捷运站就差不多到了。”林伟翔回答
。
“……那边很远，难怪你这么早出门。”昨天还说不会不方便！王灿德道，对林伟翔
的客套很不满。
“没有买机车之前我都是这个时间，还好啦。”林伟翔说。
王灿德没再说什么，知道他就是客气，催动油门就送他到公司去。
清晨的路上都是和他们一样出门上班的人，他穿着西装坐在机车后座，感到有点新鲜
，他很少会这样被人载，男人骑车的技术很好，不会贪快也不会在车阵中乱钻，稳稳地将
他送到公司。
跨下机车，他脱下安全帽，还给男人，清晨的空气有些冷，初夏的阳光在这个时间还
不会太晒，因为很早，四周还有些安静，男人对他露出笑容，将勾在机车上的一袋热食取
下，递给他，“我妈叫我拿给你的，趁热吃。”
王灿德有一副好皮囊，虽然打扮的有些流氓气，但这样对人直率的笑容，格外耀眼，
戴着安全帽也难掩其锋芒。
看着他，林伟翔有些愣愣地接过塑胶袋，打开来看，里头是一杯豆浆和用透明食物袋
包起来的黑糖馒头夹蛋，很家常的早餐。
以前他在家时，林妈妈也会准备这样的早餐让他带去学校吃，林伟翔有些怀念，“…
…谢谢。”
只是照顾一窝猫，王家人便也把他纳入了照顾的范围，是很温暖的一家子，林伟翔突
然觉得今天会是美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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