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陆鸿棠一连避了何浅好几天,意识到对方真没把那天早上的意外当一回事,才终于松
了口气,又暗暗在心里哼了一声,想何浅果然是个少根筋的臭直男。
生活就如一块碎石落入池中荡起的一小片涟漪,不用很久又归于平静。
何浅这一阵子也忙,年底的巡回演唱会将至,他每天不是跑宣传通告,就是和自家几
个团员窝在公司的练团室没日没夜的练习和开会,有几次甚至没回江陆那里,就在公司配
置的宿舍里将就一晚。
由于隔天一大早还有行程要跑,这晚不到十点经纪人玛拉就来赶人了。
“东西收一收回去了回去了,明天早上八点公司一楼集合啊,谁要赶迟到,巡演结束
之后的休假就给我来公司打扫厕所。”玛拉环着手,站在门边指挥着里面几个人收拾东西
。
全团唯一的女性小查鼓棒收得最快,开开心心地从爵士鼓后站起来,一把将搁在旁边
的背包拎到肩上,“太好了,我刚敲到一半肚子超饿,附近不是开了一间麻辣锅吗,要不
要一起去吃个宵夜?”
“吃吃吃妳就会吃!都几点了还吃什么宵夜,通通给我回去休息!”玛拉恨铁不成钢
地骂道。“剩没两个月就要巡演了,都给我节制一点,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不该吃东西
的时候就闭嘴睡觉,睡觉就不会饿了!”
小查噘著嘴,偷偷向另一边的贝斯手利诠使眼色,打算等玛拉一走,就溜去吃麻辣锅
。
“还看,看什么看,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小算盘吗?”玛拉哼了一声,低头看
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九点五十,十一点以前每个人发一张和房间枕头的自拍照到群
组,超过时间一样休假来扫厕所。”
语罢顿了几秒,随后又对吉他手补充:“Sean你住得比较远,允许你晚十分钟回报。
”
一时间哀号声四起,何浅看着面前吵吵嚷嚷的几个人,无奈地失笑摇头。
ForNight原是何浅刚上大学加了热音社后没多久就组的乐团,从最一开始的玩票性质
,偶尔跑跑一些大专院校的小型活动,到后来因缘际会下被业界人士挖掘,辗转进了晖腾
娱乐,受到更专业的栽培训练,才有了如今这番成就。
ForNight最初是五个人,原本的另一位吉他手大学毕业之后因家里要求不得不到国外
接着读研究所,于是就这么退团了。退团以后他们也没再找新的吉他,必要的时候就由何
浅自己顶上空缺,边弹边唱倒也难不倒他。
何浅、小查、利诠和Sean都是同所大学同一届的朋友,四个人从学生时期一路打拼到
现在,感情一直很深。前些阵子何浅状况最糟的时候,小查甚至差点直接冲去找黎薇薇讨
个合理的解释,还是被利诠拦下,才没真把事情闹得更大。
何浅把自己关在家里最颓丧的那一小段日子,他们也每个人轮着定期上门,确保他人
还好好的。
后来何浅好不容易被劝著慢慢走出来一些,回归工作岗位,几个人还替他乱出主意,
说何浅和黎薇薇毕竟交往这么久,两个人虽然从未公开过,但私底下稍为亲密的合照或对
话记录肯定还是有的,不如干脆把那些公开,看最喜欢煽风点火的媒体们会把黎薇薇写成
什么样。
只是那时玛拉还没阻止,何浅自己就先一步拒绝了。他没什么表情地说了一句“算了
,没必要搞得这么难看”,给这段潦草收尾的感情留下最后一份体面。
三个人私下开导了何浅很多,公开出席活动的时候,平常大大咧咧的几个人也突然都
懂了察言观色,一见何浅情绪似乎不太对,也会主动接话或者转移话题。
何浅虽然从未言明,但心里对这帮团员们确实存著道不清的感激。
“那个,何浅你留下来一下。”何浅刚收好吉他,正提着音箱要放回原处,却突然被
玛拉点了名,他不解地回过头,玛拉却没有马上说叫他干嘛。
等到人都走光了,何浅吉他背在肩上,又问了玛拉一次怎么了,玛拉这才和他说:“
黎薇薇预产期在下个月初。”
何浅一愣,旋即皱起眉,“关我屁事。”
“最近活动很紧,也一直有记者在跟,”玛拉叹了口气,像是头有点疼地说:“等黎
薇薇真的生了,很可能会有媒体会来问你,到时候你能在镜头前心平气和的祝福她吗?”
“当然不能。”何浅冷笑一声,斜斜地挑起嘴角,“所以妳得想办法挡好,别让那种
不长眼的记者撞到我面前。”
虽然大概能猜到是这样的回答,玛拉还是又重重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算了,她再想
想办法,然后就催何浅也赶快回去休息。
-
陆鸿棠有时候会开直播,他的直播间名叫“坐在池塘边唱歌”,个人暱称就挂了个“
塘”字。
他开直播从不露脸,就算开了视讯镜头,也只对着脖子以下的地方照。除了唱歌以外
他也不太和粉丝闲聊,只偶尔回应贡献榜上前几名的点歌要求。
尽管如此,他依旧拥有不小的人气,久久一次开直播,也总是能窜上整个平台的人气
直播间排行榜。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陆鸿棠正在找伴奏,听见声响还以为是江陆找他,他和直播间的观
众说等一下后,便关了镜头和麦克风,踏着拖鞋走过去开门。
却没想到站在门外的是几天没碰到面的何浅,陆鸿棠愣了半秒,下意识皱起眉问他:
“干嘛?”
何浅勾著嘴角,举起手里的塑胶袋朝他晃了晃,“我宵夜买太多了,你要不要吃一点
?”
已经晚上快要十一点了,陆鸿棠平常也不太喜欢吃路边摊的东西,所以他本来是想拒
绝的。但炸物的味道实在太香太诱人,加上他晚餐确实没吃饱,于是半晌之后,他咽了口
唾液,语气故作满不在乎地对何浅说:“那你放楼下,我等等下去吃。”
“好啊,我先去和枕头拍个照,等等下去一起吃。”
陆鸿棠还没来得及问何浅没事干嘛跟枕头拍照,对方就转身回到对面自己的房间里了
。陆鸿棠于是关上门坐回电脑前唱完最后一首歌,又道了晚安后,便结束了今晚的直播。
陆鸿棠洗好手下楼的时候何浅已经坐在沙发上了,桌子上摆着满满一盘炸物,还有几
罐啤酒,而何浅翘著腿,一边滑手机一边捏著竹签插了块咸酥鸡塞到嘴里,还不时拿过桌
上的啤酒仰头灌一口,看上去说有多放纵就多放纵。
幸好江陆最近不晓得在忙什么,常常大晚上的跑出去,然后整夜未归。何浅也是刚才
回来时在外头没看到江陆的车,也才敢这么大胆地就在一楼客厅吃宵夜喝啤酒。
陆鸿棠有些别扭地坐到何浅身旁的空位,一边伸手拿竹签,还不忘嘟嚷一句:“还喝
酒,也不怕被我小舅骂。”
“你小舅好像又出去了。”何浅在乐团群组回说自己要睡了,之后就放下手机,拿过
一旁的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转到一台电影台。“他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啊?神出鬼没的。
”
“我哪知道。”陆鸿棠耸了耸肩回道。
电视上播的剧情片已经演到中后段了,两个人看得都不是很认真,他们分食著盘里的
食物,时不时随便聊个几句没什么意义的话题。吃了一会何浅推了瓶啤酒到陆鸿棠面前,
陆鸿棠说不用,何浅却扯了下嘴角,说:“给个面子,就当陪我喝一杯吧。”
陆鸿棠不晓得陪喝一杯算是哪门子的给面子,但大概是何浅脸上的表情太难看了,明
明在笑,眼里却含着几些陆鸿棠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所以最后陆鸿棠还是没有推拒,他接
了那罐啤酒,就当还之前何浅坐在外面陪他吹风给他递卫生纸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