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工作不谈情 (15)

楼主: UnderLast (下末方)   2020-06-27 23:14:35
【15】
  资讯二科几朝几夕之间走了两个人,何孜衡底下团队唯剩马致司,即便没有吵架,氛
围间充斥着不稳定因子,毕竟马致司性格开朗,平日吵吵闹闹的,如这般安静反而引人注
意。
  马致司不是故意的,只是他亲眼目睹同事间的争执,心里百般纠结,所有同事有自己
的想法而离开,对他来说,他却没有讨厌何孜衡的理由,他入职至今的初衷一直没变,学
到不少知识,在何孜衡底下做事很自在。
  现在只剩下自己,何孜衡也没有把繁重任务丢给他,而是自己扛下重责大任,马致司
的工作量是自己能负荷的。
  因此,马致司无法说服自己离开,但也纠结于何孜衡对李鸿扬所做所为,默默期待对
方有一番解释,好化解他的心结。
  事与愿违,何孜衡变得沉默,浑身长满刺而难以接近,拒绝为整件事说明。
  会不会是忙到无法思考此事?会不会是打算等到案子做得差不多?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于是只能不断帮忙找理由,同时在里头煎熬著。
  他想了又想,最后鼓起勇气直接询问何孜衡,不过当到面前准备开口时,所有问题像
一团浆糊从小口争先恐后,反而不知道该问什么。
  “你想留就留,不想留就走。”何孜衡敲著键盘的速度始终如一,毫无动摇。
  “孜衡哥,你好怪……干麻这样长刺啊?我又不是你的敌人……”马致司颇无奈。
  何孜衡停下编写程式,转了半圈电脑椅,笑眼弯弯,“这只是工作,你不用讲情面,
觉得不能待就走,大家都是这样的,所以你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用怜悯别人,
而我也不需要。”
  马致司烦闷抓抓头,用力说话:“那么你为什么不那样对我?像利用鸿扬哥他们那样
?因为我没有利用价值吗?”
  何孜衡默了默,“……想不到你能做什么而已。”
  “我哪有这么笨!”马致司不服气。
  何孜衡嫌烦了,摆摆手继续工作,“自己的人生自己想,不用管我怎么样,反正我也
习惯了。”
  对方摆出拒绝对谈的模式,马致司不好再说话,回到座位闷闷地做事,如果工作环境
变得难以呼吸,如果何孜衡变成这样,他也不乐意继续待下去,那么,是否也该离开呢?
  当然,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待同一间公司一辈子,迟早会离开的,但是,真的太突然了
,他得提前思考换工作的时程,即将到来的种种变化让他感到焦虑,适应新环境这种事怎
么也习惯不了。
  习惯。他想起刚才最后的一句话,何孜衡所说的,是指习惯什么呢?
  +
  早上九点准时打卡,晚上十一点下班。
  过去刻凿在骨子里的奴性仿佛被唤醒似的,面对堆积如山的任务和被追着跑的时程压
力,独自在黑夜中赶工,疲累到脑袋空白才回家,成为周而复始的工作机器。
  以前会因为时程追赶而紧张到胃痛,训练多了就不再慌张,毕竟怎么慌也解决不了困
境,那么不如冷静处理,这种做法认命但有效,截至今日皆不曾失败,何孜衡相信这次也
不会是例外。
  ──原本,是这么想的。
  这是从头开始的专案,资料结构与商业逻辑密不可分,许多细节需要回想推敲,浪费
时间但又不得不谨慎,哪里都准备不充份似的让人不安,思路却堵塞不通,让他更为焦躁

  是否因为荒废几年时间,脑袋和双手仿佛长了铁锈,每一动作都费劲,比想像中的还
要困难。
  不会做不完的,要冷静点。他想,就算技术生疏,不复以往,依然足够应付此事。
  他在两个小时前泡了一壶乌龙茶,一盏冒着热烟的茶在时间流逝中化为常温,他藉著
思考逻辑的空档喝了半杯,嘴里没有预想中的浓郁茶香,而是甜腻的黑糖味,这个异常因
子令他顿时回到现实生活,首先感觉到的是中央空调关闭而开始闷热的办公室,热得浑身
不舒服,再来是让他体温更高的热黑糖水。
  最后,不知道何时坐在他旁边拿笔电工作且让人心气不顺的刁律直。
  “……”几乎每天晚上都陪他到最后,何孜衡是不会再受惊吓了,不过这些日子也让
他对此人的心态是百般复杂,在自暴自弃吼出心声后,反而让这人温驯许多,实在毛骨悚
然。
  不过,害他变成今日处境的也是这个刁混蛋,从一开始,刁律直就没给他好脸色,莫
名其妙针对他,就算他作为管理者的行径碍到他的眼,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刁律直也
是暂代经理后就会离开,有什么值得这位经理斗斗副理?怎么想怎么来气,还好意思在旁
边讨巧卖乖?
  “经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我?”他放下黑糖水,推到桌角。
  “看你玩弄心计,十分不顺眼。”刁律直阖上笔电,神态认真,“任职前公司时,管
理阶层都在权力斗争,我们员工则是牺牲品,还有人因此过世……我是有迁怒没错,很抱
歉,但我也真的不想看你变成这种人。”
  “……没有这么夸张,你是在诋毁我的人格。”何孜衡满是不悦。
  “如果你一再妥协,到最后就是失去底线与原则。”
  “为什么……”何孜衡捏紧双拳,闭眼忍耐指责,但从他的怒气被开了口后,再也难
以忍耐,所有不如意都让他极端不爽,“为什么我做什么都是责难?都是一样的事情,为
什么只有我不能做?我甚至没有做得多恶心!不过是让李鸿扬挨骂,白费工夫罢了!他依
然有大家的疼惜与爱戴,有什么好不公平的!”
  “这就是你为了妥协而做的诡辩。”刁律直摇摇头,“何孜衡,你确定不冷静点听听
我的话?”
  “没有人跟我道歉,为什么就只有我要认错……”何孜衡头晕目眩,手撑著桌子稳住
身体。
  “何孜衡?”刁律直觉得对方脸色不大好。
  这时,何孜衡的手机铃声响起,强硬打断两人的对话,他也不再执著于争论,拿手机
瞅眼萤幕,不由得一愣。
  来电者:柯士钦。
  他们关系普普通通,没到会私下互通电话的地步,毕竟他也不喜欢柯士钦这种老狐狸
,可能是公事又不确定人在不在公司吧?
  他瞅眼刁律直,深吸一口气转换情绪,按下接听键,先打了声招呼:“士钦哥。”
  “孜衡啊,还在公司吗?”
  “嗯,努力工作啊。”
  “辛苦啦,我刚下班,正巧去找你聊聊天,等我一下。”柯士钦挂断电话。
  “柯士钦要过来了!你们最好别见面!”何孜衡一惊,抓住刁律直推往隔壁部门,“
快躲在桌底下。”
  “喂,他又不是来捉奸的,你在急什么?”刁律直不满这种奸夫对待。
  “你们能好好相处,我头给你。”
  “我们好好相处,你小头也给我。”
  “……进去。”何孜衡指著桌底下。
  “……说好的啊。”刁律直慢慢龟到狭窄的桌下,高壮的身躯挤压得颇难受,委屈得
要死。
  正巧柯士钦从楼层大门刷卡进来,何孜衡顺势踩了刁律直的手掌再过去,笑容满面,
“士钦哥怎么这么晚还没走?”
  “工作啊,最近事情可多了,除了跟你们这案子,还有好几个要提的企划,累得要死
。”柯士钦一阵停顿,“话说这案子做得完吗?我听说李鸿扬请长假,那个没来几天的新
人也是,闹掰啦?”
  “他们只是发现工作不适合,至于案子……我会做的。”
  “你一个人?”柯士钦嗤笑,“孜衡,别太逞强,我们行销部没有这么惨无人道。”
  “啊,所以是能让我延期的意思?”何孜衡顺着他的话说罢了,并不抱持丝毫期待。
  “可以啊。”柯士钦笑声暧昧。
  每当柯士钦这样笑,何孜衡都有被性骚扰的感觉,他假装口渴去拿了杯水,喝了两口
发现是他的乌龙茶,但拿到的是刁律直的杯子……他放下杯子,希望也放下想揍人的心情

  柯士钦拉了张椅子坐下,好声好气又一副称兄道弟的模样,“孜衡啊,其实刁协理挺
喜欢你的,你是个人才,软硬实力兼备,这案子慢慢做没关系,还有其他地方需要你帮忙
,很多,可以帮忙的地方。”
  “……”何孜衡稳住笑容,为了延长思考时间,只好再拿起刁律直的杯子慢慢啜饮。
  三年前崭露头角,被刀副总一句称赞而被大家所见,预期中的挖角行为因此寥寥无几
,大家以为他将要为副总卖命,不过副总也不过逢年过节偶尔称赞几句,对何孜衡的态度
暧昧不清,打消许多人挖角的想法。
  为什么刀运驰会这时候想挖角他?何孜衡困惑不解,脑袋疼得嗡嗡响,难以思考周全

  “我个人觉得吧,你选副总站边不是一件好事,他虽是副总,但没有那么有实权,毕
竟不是本家的人,迟早会被拉下来的。”
  什么时候站边了?何孜衡一头雾水。
  “看他只能拿刁律直出来见人,不觉得是挺可怜的阵营吗?别被招揽走了。”
  刁律直……副总派来招揽他?何孜衡险些笑出声,“没有的事,我这段期间也被刁经
理气得不轻,想必您误解了。”
  柯士钦耸耸肩头,并不在意真相,“我只是传达刀协理的意思,这是机会,在协理底
下做事,很多事能进展顺利,但如果不接受也没关系,就是得麻烦你好好做完这案子了。

  是威胁吧。何孜衡揉揉太阳穴,累得昏天暗地还跟这些人周旋,“士钦哥,谢谢你们
的好意,我……就是个兢兢业业做事的工程师。”
  “工程师啊……”柯士钦没怎么吃惊,摇摇头,道:“我记得你进公司前几年那青涩
的样子,这块硬骨头大概待不久,没想到闷不坑声做了件大事,当时我挺赞赏你的,不过
──变成这样,挺可惜的。”
  “……”
  “好啦,你就好好做完这案子吧,我尽量别让你在协理心里成了黑名单。”柯士钦拍
拍何孜衡的肩膀,摆摆手,离开时边补了句,“没成功的话,可别怨我啊,都是工作罢了
──”
  “……”
  “我靠,讲这么久,还说我坏话,你们欠揍是吧……”刁律直从桌下爬出,揉着酸疼
的脖颈。
  “刁律直。”何孜衡侧身看他,视线却恍惚不稳了起来,“我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
失去伙伴,失去喜欢的人,失去骄傲……如今,我写不好程式了,什么都没了……你是不
是也觉得我变成这样,很可惜?”
  是,但刁律直真的说不出口。
  “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怎么努力,都是错的……”何孜衡捂著揪紧得发疼的胸口,
一阵强烈的晕眩让他失去身体主控权,双腿一软而倒下,看着天花板的线条扭曲成不规则
又破裂的形状,看着天花板被某个高大的人影给挡住,看着他小心翼翼扶起自己,看着他
不断说著什么话。
  他只想看清楚,对方担心他的表情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像担心李鸿扬那时一样的表情

  其实,他当时好羡慕啊,有人能这么担心自己,为疲倦不堪的自己付出那么一些温暖

  如今的自己,居然还有一点点美梦,真不可思议。
  他靠在那人的臂膀,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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