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英文字的酒（上）
季雨生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吐出长长一口气。
一旁的九日正在努力将车塞进狭仄的停车位，季雨生看着他的背影，迟钝地终于感觉到丢
脸。
他真是有够失态的，明明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我砥砺，却还是把持不住情绪，所有的心情风
起云涌排山倒海，而他竟然也就真的任由它们奔腾。
要哭好歹也先滚回房间躲进被窝里再哭啊，九日的衣襟上还有他的眼泪鼻涕能看吗。季雨
生摀著自己的下半脸，想着如果有时光机就好了，他可以回到过去打昏失控的自己。
不不──如果有时光机的话，那不如回到更远之前吧，回到要去爬茶壶山的那时候，他就
不邀请前男友了，何必呢。
这阵子季雨生总是想得很多，过去的种种，可能性与如果。而想来想去，想到最后，什么
都不会再变了，他自己也知道。可是他还是会想，与前男友之间，以及自己，如今的执迷
与认真是不是总有一天都将不复记忆？他想忘记吗？抑或是他不想忘记？连这样简单的一
个问题他都说不清明。
“还好吗？”
季雨生抬起头，九日已经将车停妥，关心地盯着他看。他又走神了，自从分手以来这样的
状况愈发严重，昨天上班的时候就因为这样，差点开错一张大单，季雨生都把自己吓出一
身冷汗。
“没事，抱歉。”季雨生重振精神，试图露出笑容。
“不用一直道歉啦，我理解。”九日却将他的头压了下去，又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想说
话的时候不要勉强自己说。”
“我没有啊。我其实真的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也不会找话题；是你很好聊。”
“对啊我话超多，就连我爸妈也受不了我，最近我搬回家里住了，他们很常问我可不可以
闭嘴。”似乎是想起有趣的画面，九日闷闷笑了起来，“真有趣。”
“哪里有趣？”季雨生不明所以。
“他们觉得我很烦这件事情很有趣。一般来说都是反过来，小孩子想要独立搬离家门，但
我的状况倒是我爸妈巴不得我滚出去自立门户。”九日解释，“我念大学就开始外宿了，
后来基本上都住外面，所以我爸妈很不习惯我在家里。”
“他们觉得你会打扰他们的两人世界吗？”
“对啊，因为我就会盯着看，像这样。”他拉平嘴角，目不转睛，倒还真有几分迫人，看
起来怪吓人的，也难怪九日的爸妈会不自在。
“你好可怕。”季雨生笑道。
“可怕吧。”九日很是得意，“我还会问他们，什么时候再生个弟弟妹妹我来养。”
生得出来才怪。季雨生都懒得吐槽，“你是独生子？”
“对啊，所以我很羡慕有兄弟姊妹，我从小就一个人，只好自己跟自己说话。你呢？你有
兄弟姊妹吗？”
“我有一个哥哥跟一个弟弟。”
“你是老二啊。”九日有些意外，“看起来不像。”
“哪里看得出来像不像？”
“我认识的老二都有老二情结，就比较……愤世嫉俗一点，而且很怪。我猜你跟你哥哥弟
弟年龄差很多？”
“是差不少，我跟哥哥差三岁，弟弟差五岁。”季雨生淡淡的笑着。“不过我也很怪。”
“是吗。”九日耸耸肩，不置可否。
“你刚刚说你最近搬回家里了，为什么？”
“这个啊。”九日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勾起了笑容，“这等我们待会喝了酒再开始说好
了。”
“好。”
喝酒才能聊起的，自然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吧。不管九日表现得再怎么开朗温柔，必然也
是走过许多的起伏，才成为现在的这样。
既然九日不想现在谈，季雨生从善如流，跟上对方的脚步，迎著向晚的斜阳，走入了一家
外观整齐怀旧的小店。店内座位不多，也亏得时间还早，两人很快相继入了座。点餐也没
有犹豫太久，毕竟菜单上就两个选择，要嘛辣要嘛不辣，口味清淡的季雨生很快就决定了
自己的晚餐。
咖哩十分美味，带点日式风格的甜与果香，就连季雨生这样味觉不敏锐的人，吃了第一口
都感到惊艳。
他明显快乐起来的反应让九日十分受用，后者得意洋洋地表示这间店就是他的安全牌，就
像不知道推荐外国人吃什么就会招待对方去鼎泰丰一样，还没有一次让他带的朋友失望。
在一旁的男人听到了只是嗤之以鼻，说这间餐厅你又没开店也没投资，到底是有什么好
跩。
九日摇了摇手指，此言差矣，我带来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每周还至少来这里吃两次，
要是有会员制早就是SVIP了，也就你这个家伙不把堂堂金主奉为上宾。
两人互不相让的唇枪舌战，季雨生终于看明白了──他们是旧识，约莫感情还不差。
原来九日是常客，有一阵子还天天都来，点一碗咖哩一杯啤酒就坐到深夜十二点那样，因
此也跟老板店员混熟了，尽管老板非常、非常不屑这段关系──谁会欣赏一个只消费不过
两三百块就耗上一整晚的座位的客人。
虽然老板嫌弃不已，九日倒是对老板赞誉有嘉，大肆宣传对方的学经历背景，和此物只应
天上有的料里天份。老板从前读的也是一般大学，家境并不差，却在累积生活经历时在各
式各样的餐饮业打工打出了兴趣，于是不顾家里所有人的反对，大学说不念就不念了，一
头热地栽入了料里的世界。最辛苦的时候也曾经三餐都吃吐司果腹，或是就睡在打工的店
里，都只为了成就义无反顾的热情。
老板翘着脚咬著杯口，云淡风轻地听九日说起自己的过去，表请略嫌冷漠，好似旁人的钦
佩讶异都没有什么大不了──也的确是没有，他做这些不是为了别人，他就是喜欢，所以
去做。
“很帅气呢。”季雨生笑着说，语气钦羡不已。他总是会向往这样的事情，仿佛用尽全力
地燃烧，于是成为了光，他人也因此被照亮，还觉得温暖。
老板是这样的人，九日也是这样的人，他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一样的能量，也难怪这两人会
成为朋友。
“但你也不用这么崇拜他啦，你没看到菜单就两样菜吗？”九日毫不客气地指责，“好歹
用功一点，再出个三五道，不要让客人每次来都吃一样啊。”
“那你不要吃，反正不差你一口。”老板凉凉地说，而餐厅外渐渐聚集的人潮也应证了他
的说法，就算这是一家只有两道菜的餐厅，依然很受欢迎，“吃完了就快滚，还有其他客
人要用你的位置。”
“有你这样赶客人的吗？服务精神在哪里？”
“也要看对象，把我这当7-11的就不必了。”
“你这价位，我当星巴克。”
“随便，吃完就走。”老板瞥了季雨生一眼，“你们晚上应该还有事做吧。”
他说得意有所指，心思稍微细一点的大约都知道他的意思了，季雨生脸上一热，反射性地
就想要否认，然而临门一脚前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
──因为万一不是呢？他自作多情岂不丢脸，他今天已经够丢人了。
而九日也没有反驳，笑意含在嘴角，眼神落在季雨生侧脸上。
意识到九日正看着自己让季雨生更加不知所措了，他庆幸咖哩还没有吃完，理所当然地又
挖了两口。
此时老板朝九日抬了抬下巴，“陪我抽菸。”
九日犹豫了几秒，怀着歉意地瞄了季雨生好多眼，后者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才说，“好
吧。”他站起身，跟着老板两人走到了外头。
季雨生此时才终于松了口气，他紧绷的身子向后倾倒，刚刚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他克制不
住他的脑袋，那里各式各样的情绪期待都太多了，九日又太迷人，活色生香得在他眼前，
更加搅乱一池思绪。
他的目光追着对方来到店外，半透明的玻璃后依稀透出九日的身影──他连抽菸都这样的
好看。季雨生通常不喜欢人家抽菸，他讨厌菸味，但如果是九日的话就没有关系，帅哥就
是有特权。
季雨生的眼光不知不觉悠远了，他想到很久之前──也许也不是那么久以前──他在最一
开始的时候也是为前男友的脸所吸引。然后多可笑，他依然学不乖，依然是外貌协会，依
然这么肤浅。
但九日真的很好呀──虽然他也曾经觉得前男友很好──其实他现在还是这样觉得的，尽
管被分了手，他从来没有一丝一毫厌恶或反感，比起那些，他还是伤心，还是想问为什
么。
九日也说他没有什么好改的，可是一定是，他哪里还不够好吧。想法不停反复拉扯，季雨
生都被自己烦透了，但他也拿他没办法。
“吃完了吗，要走了吗？”九日回到两人的桌边，唤回季雨生飞驰的精神。
“你们聊完了？”季雨生左右张望，没有看到老板的身影。
“他顺便去倒垃圾。”
“这样啊。”季雨生擦了最后一次嘴巴，正要起身的动作一顿，“呃、多少钱？”
“我结了，走吧。”
“怎么好意思。”
“不会啊，你今天载我这么远，就当油钱。”
“Gogoro没差啊。”季雨生坚持想要掏钱包，九日却按住他的手。他本就心猿意马了，突
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差点让他的意识飞到异次元，若不是一看到对方就反射性地紧绷，只怕
整个人都要吓跳起来了。视线中满满的都是九日，还有对方好看的笑颜。
“我有个习惯，我不喜欢有人大庭广众之下跟我抢付钱，所以让我出，好吗？”九日说得
认真，一双多情的眼瞳更是直勾勾地，瞧得季雨生都要软了腰，只差不管对方说什么都好
好好。
仅存的理智让季雨生做最后的挣扎，“……那我请你喝酒？”
“这个可以。”九日笑了笑。
九日说酒吧并不远，步行就可以抵达。季雨生顺从地点头，反正他不知道路，只要跟好九
日就好了。而整段短短七八分钟的路程季雨生都没有办法思考，因为他的手还在九日的掌
中央。
为什么会牵手牵得这么自然呢？季雨生记得与前男友的第一次牵手，他侷促到手臂上的每
一条肌肉都在用力，也都有感觉，所有细微的纹理与手汗，都随着一分一秒的触碰变化；
而心跳更是为之所牵动，仿佛每一次跳动都是为了对方。
跟九日牵手也同样是紧张的，但季雨生却莫名其妙地同时有种安心感，就算两人的手臂因
为偶尔步伐的不一致而碰撞，也不会像触碰到陌生人一样马上就分开。他们也许贴著又走
上好一会儿路，直到下一次顺其自然的分离。
这一段路终于来到尽头，他们停在毫无招牌装饰的门窗之前。室内的红光从木制的窗櫺映
出，在车水马龙的台北街头透著一丝不合时宜的古意，但让季雨生想到了华灯初上这句成
语。
九日毫不迟疑的推门而入，也在同一时间放开了季雨生的手。
季雨生默默觉得有些失落。
量过体温之后两人相继入了座，服务生一边倒水一边问他们要喝点什么。
“我们这里没有酒单，但可以看你们想要哪种口味，偏酸偏甜，或是喜欢什么基酒，或想
要果香茶香都可以调。”服务生是个梳着俐落发型的帅气男生，声音也好听。什么时候台
北的帅哥这么多了，还是因为失恋的关系他反而一天到晚都可以发情，季雨生想。
“我要红酒base的，浓一点，再来份薯条。”九日熟门熟路，一下子就决定好了。
季雨生还搞不清楚东南西北，什么口味基酒，都没听懂。他眨眨眼睛，心一横，决定豁出
去了，“我刚失恋。”
服务生停下手上记录的动作，看向季雨生。
“我想要大醉一场。”九日正在看他，这让季雨生这句话说得更加坦然。
服务生本来只有专业的眼神似乎多了些温度，他抿著嘴唇点了点头，“好，我请我们调酒
师帮你调。”
“这是怎么了？”服务生走后，九日笑着问他。
“不是你说的吗，失恋就要喝醉。”季雨生理直气壮，“反正现在男朋友也没了，存钱去
旅行没有意义，就要拿来喝酒。”
“说得好。”
服务生随后送上了两人的酒，季雨生的酒份量不多，用威士忌酒杯装着，一看就知道很
烈。九日的则是高高的红酒杯，颜色梦幻。
两人碰了杯，各自啜饮了一口。
“不喜欢？”看着季雨生一瞬间的苦瓜脸，九日不住轻笑。
“……我通常不爱喝威士忌。”季雨生把杯子推开。
“我想也是，但你要很快进入状态，这个很可以。”九日用自己的跟他交换。
“但真的很难喝。”季雨生大概是怕了，试探性的伸出舌头轻尝了下味道，才放心地舒展
眉毛，“你的味道好多了。”
“那就给你。”
“可以吗？”
“我喝什么都没差，你心情好比较重要。”
季雨生停顿了好一会儿，又开口时声音小了许多，“我昨天做了一件很丢脸的事。”
“你说。”九日的手指摩娑著杯身，漫不经心地。
然而季雨生依然挣扎着，与自己天人交战。九日也没催他，在薯条送上来的时候顺手抽了
两张纸巾，擦拭叉子过后交到季雨生的手上。
“这薯条好好吃喔。”
“对啊，他们家的薯条很好吃。”九日补充，“我很喜欢吃薯条。”
“很胖欸……不过你有在运动。”毕竟是把登阳明山当成日常运动的男人，大概也看不上
这一点小小的热量。
不过，九日愿意分享自己的喜好给他，这代表……也许他们有以后吗？季雨生想要期待，
又不太敢期待，“我昨天问了我跟他的共同朋友，他的限时动态内容是什么。”
九日挑起眉毛，季雨生摀住自己的下半脸，“我知道……很丢脸，我不应该……可是我就
是很在意，我想知道他在干嘛，可是我又不想点开，我不想让他知道我还会看他限时，所
以……”
“你还没有封锁他吗？”
“没有。我以为……我希望啦，我希望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他可以继续存在，而我不
会被影响……”季雨生有点语无伦次，不知道要如何表达他的意思，他不想在九日面前表
现得太卑微或太高傲，但他仍然想保有他的自尊，他也希望能让九日知道。
“但是封锁比较好喔，至少比较健康。”九日轻轻颔首，“也许有朝一日你们还可以是好
朋友，这当然是有可能的，但真的不会是现在──尤其你们也没分手很久，这样太辛苦
了。”
的确很痛苦，看着前男友的头像，却要强迫自己视而不见。季雨生还会刻意跟不同的对象
聊天，只为把前男友的对话框洗远。
然而限时动态的发明却太霸道了，不管季雨生有多想要无视，仍然始终都在哪里，季雨生
得压抑全身的细胞，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我不在乎，他不重要。
终究还是讲究著尊严，季雨生可以阻止自己不去点开对方斑斓的头相框，却克制不住去看
自己的，来回地滑来滑去，偷偷期待能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的前男友也许曾经暗访。而
当结果不然，他倒也能松一口气，这没什么好意外的，果然是这样。
“好像真的不健康……”季雨生反省了这一阵子的心理活动，不由得有些汗颜，只能低头
喝酒。
“是啊，所以封锁他吧。”九日抬抬下巴，指向季雨生的手机。
“现在吗？”季雨生瞠大眼睛。
“对啊，这种事情就是要趁现在有一股冲劲的时候做，不然你到时候又会优柔寡断了。
快，退他追踪。”
季雨生拿过手机，点开Instragram，前男友的头像依然是闪闪发亮的第一个。
以前两三个礼拜都没发过一则动态，怎么分了手之后一直都有呢。季雨生想想也有些生气
了，只恨这个人在离开自己后日子依旧过，还说不定过得比之前更好。
既然如此，他也要让他走了──虽然是他离开他──季雨生摇摇头，终止脑袋内的吐槽，
不该这时还减自己的威风。
再见了，你。
当那一刻，他们正式在社交软件上成为陌生人，季雨生没有松一口气，也没有过于不舍。
他的心跳与呼吸都如常，喝酒的动作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直到杯底朝天，季雨生
也只是皱着鼻子，摀著嘴巴短促清了清喉咙。
他并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个结束，或只是开始，好像一切都不是能够定义清楚的。季雨生眨
眨眼睛，迟钝的感受九日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仰起的目光中，是九日好看的笑颜。
“为你骄傲。”九日笑着说。
季雨生突然有些鼻酸，他只能勉强用笑容掩饰，“……好像一不小心喝太快了。”
“那有什么关系。”九日陪他一起干了杯盏，举手叫服务生，“喝醉不就是你今天的目的
吗？”
“那是被你带偏了，我今天明明……”
“明明什么？”
明明只是想去基隆，又只是贪心了一点不想要一个人去。
季雨生万万没有想过会与九日一起，也有了不少回忆，而且是很好、很好的回忆。
他将头埋入手臂中，视线倾斜，眼眶渐湿，他却觉得好开心，好轻松，原来快乐是一件这
么简单的事。
“你不会真的醉了吧，也太快。”九日叉了薯条塞进他嘴里，让他多吃一点淀粉，跟酒精
中和一下。
“没有啦，就是，想要这样。”季雨生舔舔嘴角，整个人慵懒不少，背脊也总算有了些许
弧度，不再维持健教老师会夸奖的端正挺拔。
“也好，你终于肯放松了，你今天一整天都好紧绷。”
“其实我真的很紧张。”第一次骑长途，也第一次载人，两者都让季雨生戒慎恐惧，深忌
稍有不慎，而让这一切雪上加霜的罪魁祸首还是九日。季雨生很怀疑，有谁能在这样的人
面前保持平常心。
“我知道。”九日笑了笑，又摸了摸他的头，已经是很自然而然的动作了，“所以你现在
这样真好。”
季雨生在手臂间的缝隙偷偷觑了他一眼，而后闭上双眼，尽情享受对方的触碰。
“我注意到两位换杯子了。”服务生走到他们旁边，语气戏谑也无奈。
“有点太烈了，顺口一些会好一点。”九日代替季雨生说。
“我知道了，待会改进。你还好吗，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喔。”服务生放下承装着紫色
液体的shot杯，就在趴着的季雨生脸边。
“我没哭啦，而且这句话一点道理都没有。”要是珍珠的话还不赶快多哭一点，好卖了换
钱，“这是什么？”
“这是Placebo，我们这里的招牌，招待两位的。”服务生笑着，双眼弯弯酒窝明显，
“喝下去就没事了，你会没事的。”
“干吗？”九日举起酒杯，上扬的语调似挑衅也似勾引。
岂有不跟的道理，于是季雨生霍然而起，“干！”
他们各自仰头饮尽，服务生飞快地收走空酒杯，“很棒，要是待会你还清醒的，再来杯
Farewell，然后就可以痛痛快快喝After Tomorrow了。”
“这是这里最有名的shot组合。”九日向季雨生解释，“是失恋的疗伤圣品。”
“那我一定要喝。”季雨生下定决心。
九日还是笑着，又揉了一把季雨生的头。
ＴＢ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