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播毕生死一剑出来前所写,设定和官方有出入,文长约五万七千字,清水
(标题和本文关系不大,不过俏剑客是真的俏,我摸过我知道←)
大意:两人旅行到处放剑的故事开端的那个故事
-堰城城郊-
入夏时分,闷热午后多有出阳薄雨解烦,位在郊外的废弃古寺虽然残破荒凉,但其间有杂
草枝蔓依附青砖石瓦栩栩丛生,迎著露华金光骄扬挺姿,展现蓬勃风情。本该是惬意夏日
情境,惟此刻在这荒烟蔓草中却有两方人马对峙,平添一抹肃杀。
"随大小姐,只要您乖乖把那宝剑交出来,其实咱们也不是挺乐意动手动脚的。"
其中一方为首的男子嘻笑痞道,他身后有约十余名大汉,与其相同皆是江湖人士打扮,只
是个个形容猥琐、眉目带邪,盯着眼前二名貌美少女两眼放光。
"不乐意动手动脚?怕是没那个实力吧!找这么多人来对付我们家小姐一个,卑鄙的孬种
!"
侍女青澜怒喝,抬手正要拔剑,她身旁的小姐伸手轻拍她手安抚了下,对她摇头,再转过
身道。
"诸位英雄,我随氏已订下三日后比武招亲,拔得头筹者即可入赘随家并获继宝剑,诸位
又何必急于此时?"
与青澜一身方便活动的轻便裤装不同,随大小姐却是与寻常大家小姐无异的锦衣罗裙,素
手怀抱红纸油伞,与往常的她大相迳庭。若非她背上背着几乎与她身躯同宽的三尺巨剑,
怕是要认不出她就是堰城武林世家随家的大小姐──随琉光。
"能和小娘子成亲玩玩当然是再好不过囉,就是等不及了嘛。"为首男子一脸淫笑舔嘴道,
"不然随小姐先把剑交出来,我们再陪你玩个尽兴怎么样啊?"
但见他说完却是撇眼示意后方大汉们准备动手,不仅话语恶心,硬抢之意亦昭然若揭。
"简直不可理喻!"
青澜怒吼,瞬间剑已出鞘,蓄势待发。
此次随琉光亦未劝阻,只是蹙眉,转眼远眺向古寺的剪水秋眸若有愁思,不过仅仅片刻后
,她闭眼轻叹,走到一旁树下,慎重地将怀中红纸伞妥善安放在地,待她再站起回身时,
长剑出鞘,她的表情亦像是变了一个人!
"诸位如此不知好歹,那也教你看看我随家可是好惹的!"
随着语中怒意尽显,随琉光浑身剑气一并暴发,长发裙䙓无风自飘,狂舞仿若罗刹。
亲眼见到那庞然巨剑被随琉光轻巧地单手持握,十余名大汉无不惊愕心生惧意,但是惹都
惹了只能拼下去了。
"我们上!"为首男子喝道,双方疾杀而出,斗成一团。
虽然随家这方仅有二人,青澜纵不及随琉光的功力和宝剑加持,做为随家子弟和小姐护卫
,其实力亦是不俗。二人分开各自对付近十名只敢以多欺少的三流货色是游刃有余,甚至
这种状况发生的次数多到已经可以预想结果如何而感到烦琐疲惫,以至于随琉光渐渐打得
有些心不在焉。
她此行来到郊外可不是为了这种无谓的打打杀杀,都特地打扮漂亮一些甚至还穿裙子来了
,却没见到..........
思绪一浮,随琉光目光不自觉飘向古寺,而没注意到她脚下花式繁复的罗裙吃了雨水变得
笨重,垂落到脚尖前,被自己踩上滑了一跤!
"小姐!!!"
随琉光跌趴在地,长剑滑去一旁手搆不到,眼看大汉手中巨斧就要砍上她......!
匡当!!
哧!
随琉光只见快要碰到她的巨斧被某种快得看不清的东西击中飞远砍到树上,马上又一声器
物镶到青石砖里的钝音,她寻声望去,那是..........?!
"哎呀呀,都傻站在这儿白淋了那么久的雨,还以为你能忍更久些呢。"
温醇悦耳带着笑意的年轻男声从树丛中传来,随琉光警戒地回头,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再听得悉悉酥酥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竟是从这么远的地方么...........!
"哼,我只是刚才想到可以借道去寺庙躲雨。"
听得另一个低沉男性嗓音不悦答道,树枝才被人粗鲁拨开。只见一名黑发蓄胡浪客打扮的
中年男子从中走出,目不斜视,自然而然地穿过呆住的两群人马中间走去那青石砖上拔起
他的剑,惟在他低头时眼角余光似是瞥到了那把红纸伞,他眼尾一抽,躲避似地快步向古
寺走去。
但那群欲夺宝剑之人被他坏了事儿哪能放他走,为首男子喊道,"大侠且慢!你也是冲著
这宝剑来的?"
"宝剑?"
中年男子听他所言后站住回头到处张望,才在地上第一次看到那三尺青锋似地,只见他褐
眼咕噜一转,搔搔鼻头便迈开步伐,不顾众人惊诧,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前已拾起巨剑,
蹲下放到随琉光手中,沉声道:"既然是很重要的东西就要好好拿着。"
见到宝剑又回到自己手心里,随琉光愣愣握住,抬头仰望那名男子的澄澈褐眸,呐呐点头
。
见随琉光握好剑,中年男子才又站起,恼烦地抓他乌中参白的耳鬓撇嘴道:"我对那宝剑
没啥兴趣,只想去庙里躲个雨,你们继续啊。"
他摆摆手作势又是要溜。
但他还未转身,那个笑意晏晏的年轻男子嗓音又出现了。
"你们别听他的,这雨都停多久了。"
那声音比方才还要近,但竟全然无法察觉此人行迹!
众人惊愕寻声探去,一名俊美的白发公子不知何时已站在红纸伞原本摆放的树下,叶间零
落碎银金光洒在男子清俊出尘的脸蛋和白发上透出萤萤光彩,恍若仙人临世。他垂下长睫
正仔细轻柔地拍去怀中红纸伞上的尘土,像对待亲密爱人般珍重怜惜,充满浓情密意,一
些定力不足的人已看得痴了。
众人像受他蛊惑般地,恍惚地顺着他的话语抬头望向那片朗朗晴空。
对耶......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那......
夺剑男子一伙全部惊醒回过神来警戒地盯着那名中年男子,而被毫不留情拆穿借口的中年
男子咬牙握紧剑柄愤愤道:"......凛!你话太多了.........!"
耳尖还疑似浮起红晕。
被唤做凛的白发公子加深唇边弧度,朝他眨眨有着小扇子般长睫毛的桃花眼,无辜道,"
机智果敢的殇大侠怕是淋太多雨淋呆了没注意到吧,在下只是稍加提醒而已。"
即使他说的没错他只是提点事实而已,那话里的调侃却教人有点同情起那名中年男子。
与此同时,在那一声凛的叫唤后,夺剑一伙中一名大汉看向白发公子的眼中猝然多了惊惧
。
他去到为首男子耳边低声说了些话,为首男子惊然睁眼,斜眼皱眉上下打量那白发公子一
会儿,才啐了一口,转头向随琉光又是痞笑道,"今日有人打扰无法和小娘子好好聚聚,
改日再会!"
说罢他再望一眼那名白发公子,勾起冷笑,便与那伙人一同遁去。而自始至终白发男子只
是面带微笑不为所动,从容自在地任他们看个够。
瞪着那伙人确实离开了,青澜转身赶忙去扶随琉光起来。所幸随琉光仅是摔倒,有裙子垫
著并无皮肉伤,待她站起后青澜帮她拍去裙上泥尘便也无事。而那中年男子见随琉光没大
碍,摸摸鼻子便也走起,却不是朝古寺去。
"大侠且慢!"
随琉光见他离去急喊道,近身时她看得清楚,那身褐衣披风透著湿气,甚而还有点点晶莹
水珠沾附滑落,知他确实如那白发公子所言,在雨中伫立树林间只为待她有需要时出手相
救,随琉光为自己的自大轻敌羞愧之余也感到暖心,诚恳道,"感谢大侠救命之恩,可否
请教大侠尊姓大名?"
中年男子顿下步伐,摆手道,"........我只是来躲雨的路人,名号就不必报了罢。"
随琉光没遇过这种情况有些不知所措,是又急道,"那、那在下又要如何报答救命之恩?"
中年男子蹙眉搔著脸颊也似不知所措,"就说了我并未救你.........是借道躲雨。"
适时白发公子晃到了随琉光身侧,缓颊调笑道,"姑娘别介意,别看殇大侠那般流氓样,
心里可温柔得紧。他只是害羞罢了。"
"......喂少废话啦你!"被说害羞的某人欲盖弥彰地抗议道,却被发言人不接受反驳地无
视。
白发公子转身对随琉光平举双手奉上红纸伞,温和笑道,"见姑娘如此珍视此伞,在下能
完璧归赵实属荣幸。"
随琉光再见那只伞神色有些复杂,接过纸伞呐呐道,"谢谢公子......."
凝视先前一直被自己抱在怀里一次都没发挥本来功用的纸伞,油亮的漆红在晴阳盛照下刺
目如血,随琉光再抬首望那经过这般骚动依旧毫无动静的古寺,银牙一咬,旋身道,"大
侠,既然大侠是来躲雨的,就请收下这把伞罢!"
中年男子还未回应,旁边的青澜已不禁着急地拉了随琉光的衣袖,"小姐......!"
中年男子被随琉光气势一惊不由一愣,但他看那红纸伞的眼神亦是复杂,抓头道,"这.
........雨也已经停了,你还是自己留着罢,而且看来这伞对你挺重要的。"
随琉光虽是冲动,但她话既出口便不曾反悔,不顾青澜在旁用眼神阻拦,咬唇道,"还请
大侠成全在下心意!"
眼见双方就要僵持不下,白发公子将探究的视线从古寺那收回,勾起唇角调解道,"这雨
还是会再下的,既然姑娘这般坚持,殇大侠也不好如此绝情拂了姑娘家的意吧?"
白发公子瞥了眼中年男子,瞇起眼又笑道,"不如这样,在下先代为收下,等这雨下了,殇
大侠也就回心转意了,到时候在下再转交给他,姑娘看这样可好?"
"喂!不用你多事......."
"好!"
虽然中年男子还是十分推拒红伞的模样,但看随琉光如此应道,便也扶著额角叹气算是应
承了,不过他还是站得远远的,连靠近伞一步也不愿意似的。
虽然直到方才随琉光态度都十分坚决,真要把伞交出去时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她勉强牵起
微笑,将伞平缓安放至白发公子那双大掌上,"那就.......麻烦公子了。"
接过红伞,白发男子带笑弯身,"那在下告辞。"
中年男子也一抱拳,"..........伞就谢啦,掰掰!"
说罢,他二人离去。
只能干瞪眼看着他们走远,青澜愈发用力晃着随琉光的衣袖,"小姐!!"
"罢了......."随琉光忍住想去瞄古寺的眸光,垂下眼睫,泛起苦笑,"我们回去罢。"
不再恋栈古寺一眼,随琉光迈出脚步,只是和来时相比,那挺然背着巨剑的娇小身影似是
驼了几分。
见随琉光颓然背影,青澜转眼怒瞪向古寺,不屑地哼了一声后跟上随琉光。
废弃古寺里,灿烂阳光穿透断垣残壁将那大殿中央的青石古佛度上一层薄金,石佛笑意和
蔼慈祥,弯弯笑眼仿佛看透众生百态,湿润的青苔依偎着祂的身躯茁壮生长,其上沾点的
雨露映照青天万里,方才在祂眼前倏起的喧嚣又归于平静,而祂只是笑看一切如浮云。
-还在堰城城郊-
适才那名中年男子即是才刚到东离国半年左右的殇不患,而那名白发男子自是从天刑剑一
役后便一直跟着他的凛雪鸦了。二人在未向丹翡、卷残云夫妇道别即离去后已步行过了半
个多月,殇不患见凛雪鸦只是跟着,不多话也不惹事生非,久了便也默认他的跟随,毕竟
要赶他只怕更要费心。
殇不患不相信命运之说,纵然方才的境遇像鬼打墙一般似曾相识:绵绵细雨间的古寺石佛
,身怀宝剑而受人胁迫的少女,和那怵目惊心的红伞 ── 并且曾经串起这一切因果的男
子还跟在他身后乱晃,似乎能再度闻到麻烦的味道,殇不患虽然胆颤了一下,但摸摸鼻子
,还是随遇而安便是。
而且这次他是作为回礼地收下,现在也没拿在手上,没他的事儿吧?心思至此,他不由小
心地回头望了一眼。
见殇不患看他,凛雪鸦勾起唇角高举手中代为收下的红伞,嘻笑道,"孤高卓绝的殇大侠
当真是薄情寡恩,再三拒绝人家小姐的好意,结果收下了这么重要的伞后人又跑了,也不
看那小姐被抛弃的模样多可怜。"
殇不患闻言止步对凛雪鸦皱眉问道,"啊?!抛弃?这是何意?和伞又有什么关系?"
凛雪鸦闻言瞪大眼睛一脸讶异,但殇不患怎么瞧都觉得有些刻意,听他惊道,"难道殇大
侠不知?"才问完凛雪鸦便用烟管敲自己脑袋,"瞧我这记性,都忘了殇大侠是西幽人,怕
是国情不同殇大侠也无从知晓罢。"
边说凛雪鸦唇边弧度渐渐暧昧起来,"这红伞,可是定情之物。"
"蛤?!"
望着殇不患惊诧的脸,凛雪鸦瞇眼愉快地开始详细解说,手中烟管也跟着比划起舞。
"嘛,你想想看,这雨伞不仅能遮风蔽雨,雨下多了,男男女女共撑一伞撑久了自然就撑
出感情了,且伞面承恩雨露,更可暗指鱼水之欢,便有人把送伞当成表白情意的一种方式
,久而久之成了习俗,红伞便如月老的红线般作为姻缘的象征。不久前殇大侠不也是承了
地藏菩萨的一伞之恩,为第一个遇见的人──丹姑娘牵起了与卷残云的姻缘么?"
听凛雪鸦讲得头头是道,殇不患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只能吼出一句。
"喂喂这种事应该早点说啊!!"
难怪那两个小姑娘神色有异,难怪凛那家伙硬是要帮他收下!
凛雪鸦见殇不患抓狂似有歉然却又笑道,"不过虽然殇大侠救了那小姐一命,看她神情是
纯粹报恩大过以身相许也说不定,殇大侠不用太过担心。"
语毕,凛雪鸦顿了一下歪头道,"......那位小姐不必太过担心?"
殇不患狂抓发鬓,气冲冲从凛雪鸦手中抢过红伞,忿忿道,".........刚刚不说,现在废
话才那么多。"
凛雪鸦笑眼眯瞇,直瞧着殇不患抢下红伞后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无语地交互望着
纸伞和一片晴空的窘迫模样。
没雨了,伞还在,麻烦还是跟着来了。
最后殇不患咬牙扶额轻叹一声,转身再度迈开步伐。
那厢凛雪鸦只看他动作便能明白他心中所想,装作自言自语说道,"那小姐自承是堰城人
,刚好殇大侠这也是要往堰城去吧,若是到时候能再遇上,解开误会就好了呢。不过看来
殇大侠对此处风景甚是情有独钟,还不想动身前去?这小花儿都看过三遍了.
................"
一阵褐色的疾风从凛雪鸦面前拂过,伴随着低沉嗓音,".........天气好多走走!"
凛雪鸦也不戳破,慢慢跟上,笑望青天,"当真是好天气。"
可这一句好天气更显殇不患手上那把红伞存在突兀。
一路上,他们谁都没提起半月前饯别时凛雪鸦送出的那把红伞。
-堰城-
"哟,这里挺热闹的嘛。"进到堰城里,殇不患望着眼前景象摸著下巴自语道。
进城前就看得出堰城是个颇具规模的县城,进去后也不出意外,街道宽敞明亮,楼房工整
高筑,集市人群汇聚,吆喝叫卖的、街头表演的、说书聊天的各自遍地开花,闹哄哄的充
满活力,简直人满为患。
走在路上,熙来攘往错身而过的人潮里除了一般寻常百姓,更多的是像殇不患这般走江湖
打扮的各色人士,在殇不患经过身旁时都会暗暗打量他一番,不过见他貌不惊人,衣着朴
实,腰间佩剑平凡无奇,也就都不再关注他,殇不患也乐得轻松,一路上没遇到找麻烦的
,顺畅地寻着地方打尖。
但看那楼房街道到处人都像溢出来般的拥挤,今夜的落脚处恐怕.......
"哎!"
"唔?"
就在殇不患寻思时,一名女子突然在他身前踉跄撞进他怀里。殇不患眼明手快及时稳住她
身形拉开距离,虚扶她肩膀低头问道,"喂,姑娘你没事吧?"
那姑娘仰起头来,是一张秀美的小脸,皮肤白皙但有些过于苍白而显得憔悴,只见她刚才
站稳抬头望他,又是柳眉一蹙,不住再往殇不患怀里跌去,整个人都贴上殇不患,虚弱道
。
"大侠实在是对不住,这日头毒辣,人又多,奴家许是中暑,有些头晕",女子靠在殇不患
胸前边说边轻声喘息,感觉殇不患虽未说话但亦未推拒她,于是她又磨磨蹭蹭一阵后才扶
着他胸口抬起头来吃力道,"多谢大侠相助,奴家应无大碍。"
说罢那楚楚可怜的面容上绽放笑容,如脆弱娇花迎阳挺立生长,璀璨动人。
殇不患看她笑靥,皱眉抓抓头,"没事就好。"
见殇不患对她的笑容无动于衷,女子眼中划过一暗,退开身浅笑道,"那请容奴家先行告
退。",便低头福身向殇不患错身而去。但在经过他身边时却突然觉得手腕一紧,带有无
奈的低沉嗓音传来。
"没事的话,把我的盘缠还给我再走罢。"
事迹败露!
女子想甩开殇不患的手掌脱身,哪知他手中力道虽不令她生疼,那力量却是坚硬如铁不动
如山。意识到此,电光火石间,女子另一只手迅速从身后摸了一把,挥手洒向殇不患眼前
!
殇不患预料到对方会有后招,抬手藉著伞柄和衣袖挡下了大部分的粉雾,但还是吸到了少
许,不禁一呛,又被遮挡未看清何物重重击上他手背,使他手指微松,那女子利用这片刻
松懈滑溜地挣开了手腕,转身便跑,殇不患挥开粉尘正想追上去,却听到一声,"殇大侠
且慢!"
竟是方才遇到的那个随家小姐。
殇不患顿时思绪涌现,一个分神,转眼间那女子就已隐没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那小姑娘虽然偷东西手脚差了点,但逃跑的功夫还挺不错的啊。
探寻着女子离去的方向,殇不患心里唸著,摸摸鼻子,腰间原本放著盘缠那位置空空的,
而回过头来背后只有刚刚一直在看戏、现在正满脸兴味的凛雪鸦,和正向他们急忙跑过来
的一脸歉意的随大小姐。
殇不患一口气长长叹了出来。
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啊。
随琉光飞快地窜过人群跑到二人跟前,到了却又是语塞,无措地轮流望着二人,结结巴巴
语无伦次道,"这.......殇大侠,这个、实在是对不住,在下叫住殇大侠是有原因的,那
个人是......我、在下是.........对不住........"
随琉光讲得脸渐渐憋红了,一口气快喘不上来,青澜才恰恰赶到,担心地握住她手臂,"
小姐!"
她们回城的一路上随琉光都失魂落魄的,青澜看得是又气又急,别无他法,陪着她慢慢逛
街散散心也好,结果突然间小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大喊一声冲了出去,变成现在这般景
况。
看到青澜来到身边随琉光也冷静了下来,稳住心神,凝眉敛目向殇不患抱拳躬身道,"方
才才受过殇大侠救命之恩,如今却又害殇大侠丢失钱财,实在是对不住殇大侠,还请让在
下赔偿,请二位至寒舍作客,在下再向二位解释详细缘由,不知殇大侠意下.......如何
?"
随琉光讲完一串后小心翼翼抬眼偷看殇不患脸色。
殇不患此刻摸不著头脑,看来那小贼和这小姑娘是有关系的,而他们也不过方才初次见面
而已,那小贼若是因此盯上他二人,要偷也该偷打扮得更光鲜花俏的凛雪鸦才是,但就算
事发离奇,他也不想太过深入人家的私事,搔脸道,"我只想拿回那点盘缠而已,不用这
么大费周........."
咕~咕噜~~
听到某人的肚子时机绝妙地发出了饥饿的呼喊,随琉光机伶改口道,"那让在下宴请二位
当作陪罪可行否?"
见她眼中溢满希冀光芒,殇不患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和腰间内袋,正想应到。
"那在下就沾殇大侠的光承这份情了。"
"喂!"
-凤月酒楼-
答应后二人跟着随琉光来到据说是堰城最大的酒楼凤月酒酒楼,此时纵是已过用膳食间的
午后时分,酒楼里仍是高朋满座,和街道上的景象相仿,其中大部分是江湖人士,故而随
琉光与他二人进去时引得不少注目,但是随琉光像已习惯了不为所动,凛雪鸦则是一如既
往高高挂起,仅有殇不患不太自在,幸而随琉光最后领着他们走进包厢,不用受到一群人
眼神洗礼边吃饭。
进到包厢小二便堆满笑脸询问道,"几位贵客要来点什么?"
随琉光抬手示意,"请二位英雄作主。"
殇不患抓抓头侧散发,正烦恼著,对面凛雪鸦自然接道,"殇大侠怕也就知道烧饼而已,
让在下来罢。"
说罢凛雪鸦便顺口流畅地报上菜名,殇不患也来不及阻止,听着听着却发现都是他之前一
同吃饭时多夹了几口的菜,到最后他也只能把话咽下,不作声了。
想来这顿饭的名义是道谢加请罪,那请罪是为殇不患的盘缠,至于道谢最后也是殇不患出
的手,基本上都和凛雪鸦无关。不过想起那白毛也在凉雨中陪他站了好些会儿淋成了落汤
鸦,殇不患不觉烦躁起来,蹙眉心唸道,他要陪他站着淋雨也是他自找的,与他无干。
点完菜小二出了包厢,霎时包厢内沉静下来,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随琉光速速站起紧张抱拳道,"在下还未向二位英雄自我介绍罢,在下是堰城随家长女,
随琉光。方才承蒙恩公相救,请受在下一拜!"
语未毕随琉光朝殇不患一个大弯身,额头都要嗑到饭桌上了。
殇不患受不了这种礼数,亦起身扶起她,搔脸道,"你已经谢过很多次了,不用再谢了。
还有.........",殇不患看那小姑娘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张俏丽可爱的脸蛋硬是给
她扳成了老气横秋的严肃面孔,须臾间,这个娇小的身影和那女孩有些重叠,不由皱眉叹
道,"也别再用这文诌诌的说话方式了,照你平常的习惯就成。"
闻言随琉光稍稍缓解了紧张,抿起嘴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是!"
二人坐下,随琉光又问道,"那不知恩、殇大侠尊姓大名?在下、我要如何称呼?"
殇不患欲作答以前却是先警戒地瞟了凛雪鸦一眼,凛雪鸦瞇眼,转头朝随琉光笑道,"在
下,凛雪鸦。"
不带名号,亦无身份说明,仅凭那个名字就够让人懵了。
随琉光半是惊诧,半是怀疑,"凛.......雪鸦?"
凛雪鸦垂睫点头轻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那个传说中的怪盗──掠风窃尘‧凛雪鸦......?!
随琉光见眼前白发公子年轻俊美,温文尔雅,就像普通的大家公子哥儿的模样,且方才从
他手中接过伞时,也见那从半指手套中露出的素手白净无暇,不似走江湖之人会有的修长
双手,更与传说中的形象极不相符,却不知是同名同姓,还是冒用身分.......?可再想
起他鬼魅般出没的身法,难不成会是、本人?!
不论是哪种可能,按他不多做解释的态度,再探问下去怕是过于危险,随琉光收回好奇心
思,抱拳躬身道,"凛公子,幸会。"
凛雪鸦亦带笑抱拳回礼。
二人招呼完毕,随琉光又转向殇不患,殇不患还蹙眉纳闷著凛雪鸦怎么竟报真名了,转头
就对上少女蕴含期待的大眼,只得抓头答道,"我的名字叫殇不患。"
又一个不带名号的,随琉光有些迟疑地追问,"那殇大侠可有名号?"
"喔,前些日子才取的,一时忘了说。刃无锋。"
"刃无锋........"随琉光凝望眼前笑得几分痞气几分爽朗的中年男子细细思索起来。随家
虽已非名门大派,但有宝剑坐镇,在江湖占有一定势力,能到手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就
是未曾听过有刃无锋这号人物。且他方才说最近才取的,但是看他年纪、身手却又不像初
入江湖.........
随琉光还在纠结,凛雪鸦手中烟管晃了一圈,主动帮她解惑了,"随小姐没听说过这号人
物也是正常的,殇大侠可是最近半年才刚从西幽来到东离呢。"
毫无预警地就被凛雪鸦揭了底,殇不患呲牙扶额,想起先前那帮人的反应就头疼,想不到
这姑娘却是与之完全相反。
"殇大侠是从西幽来的么.......!"
"是呀,还是靠他的两条腿走过鬼殁之地来的呢。"
"走过鬼殁之地......!"
若说方才的随琉光还算很含蓄的景仰,现在她大眼里的光芒可说是毫不遮掩的崇拜和好奇
了。较之先前曝光来历的遭遇是被怀疑真实身份和质疑夸大其辞,女孩天真的全心信任反
倒教殇不患不好意思起来。
"咳!别说这事了吧。这.......你也知道我是西幽人,不了解东离的习俗,"殇不患边说
边拿起靠放在拙剑旁的红伞,平举至随琉光眼前,"这伞,我不能收。"
随琉光再见红伞明瞳不由一黯,正想推托,却不禁疑道,"请问......为何不能收伞?"
"咳咳咳!"被直白地问到核心,殇不患眼睛四处乱飘,都不敢看姑娘家了,"这伞......
不是定情之物吗?"
听到"定情之物"四字随琉光脸蛋也蓦地大红,"这、这伞、确实、是定情之物.....只是.
......",随琉光满是疑惑地看向了应该同是东离人的凛雪鸦,"......和东离的习俗有何
关系?"
殇不患闻言一惊,马上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转向罪魁祸首竖眉怒道,"凛你这家伙!"
"唉呀呀,殇大侠上了年纪记性不佳?在下可没说过这是东离的习俗啊。"
看那凛雪鸦俊美脸庞上漾起的盈盈笑脸,随琉光隐隐直觉这是今日初次见到这男子以来他
笑得最开心的一次。眼见二人怕是要吵起来,随琉光却插不上话劝架...........
"你这不是诓我是什么?!"
"殇大侠也听见了,随小姐可明白说了这是定情之物。"
"但这不是东离习俗中的定情之物!"
"在下也不曾说过伞是东离的定情之物,仅说了有这个习俗。"
"那你扯西幽和国情不同干嘛?!"
"确实国情不同呀,在终年雨季水乡泽国的南渊的确有这个传统,若殇大侠想试试,咱们
到那里时可以体验一番。"
"你还想跟到那里啊!"
凛雪鸦垂睫翻开杯子倒起茶水,"明知我满口诳言、信口胡诌,却每次都认真以待的殇不
患大侠,让我想不多说几句都不成,更何况、不跟?"
随着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双红瞳瞬间抬起捉住那对明净杏眸,斟满茶水的杯子
亦端放到殇不患手边,喀、地一声,在木桌上碰出脆响。
映着额前轻晃的三枚火琉珠,凛雪鸦的红眸中似有流火,灼亮逼人。殇不患紧皱眉头,用
力对视,碰也不碰对方递来的茶水,自己翻手倒了一杯,咕噜咕噜灌了起来。
眼睁睁看着战局由口舌之争演变到互瞪,望着左右二人一人轻松带笑、一人横眉竖目,视
线交织纠缠可谓如火如荼难分难舍,随琉光不知如何是好正左右为难著,幸好他们点的菜
及时送上来了。
小二进去见气氛不对,还有两个大老爷儿们撇开漂亮的小姑娘家在对看,诡异得紧,手脚
麻利地摆完菜就速速告退了,留下随琉光满脸无措。
菜来了殇不患也无法再呕气,移开视线,把胸中积闷的一口恶气慢慢吐成轻叹,转头对随
琉光安抚道,".........来吃罢。"
随琉光点头应到,还是一口大气也不敢喘地默默夹菜,殇不患则是看也不看对面那人,自
顾自闷头扫菜,而凛雪鸦一如既往不食人间烟火碰都不碰饭菜,才嘴巴闲得又起话头。
"先不说那伞了,恕在下冒昧请问,随小姐是出于何故竟被那帮人胁迫?那宝剑又是何物
?"
随琉光闻言放下碗筷,将背上一直背着的巨剑解下,拔出剑身慎重放至桌上,苦笑道,"
二位可听说过,‘此情不渝?随瑾莫璃。’?"
殇不患停下筷子,但嘴里咀嚼没停。凛雪鸦眼中划过一亮,追问道,"难道这便是那仅存
的随瑾剑?"
"是,正如凛公子所言。"
"你们在说什么?"殇不患总算停下嚼口中食物,鼓著脸颊皱眉问道。
随琉光看殇不患有些呆愣的模样,想起先前他把剑交还予她时的认真神情,没由来的安心
,放下苦涩,泛起笑容解释道,"这‘随瑾莫璃’,是两把剑的名字",接着她深吸了一口
气,慢慢道来。
"随瑾与莫璃皆是上古传说中的战神,相传此二人不仅武力卓绝,更是天成佳偶,此二人
所用之剑亦如同它们的主人一样,单独使用时便已不同凡响,一起使用时更是威力倍增、
相得益彰,是威名赫赫的双生剑,也只有它们能成双成对地在上古十大兵器中共同占有首
位的席次。在二人仙逝后,此双生剑一直是由我族祖先守护传承,俩俩不曾分别,只是在
二百多年前的穷暮之战中,莫璃它........离开了。有说法是毁于魔族之手,也有说是被
人偷走,总之,后来两百年随瑾也渐渐失去威力,不复光彩,成了这般没精神的模样.
..............."
随琉光垂眸,纤指轻轻摩娑桌上三尺青锋上精雕的纹路和细琐挫痕,满是怜爱疼惜,"这
便是独留世上的‘随瑾剑’。"
"在下这么问或许太过失礼,还望随小姐海涵。这随瑾剑威力既已大不如前,又如何引得
他人觊觎,不惜强抢?"
"凛公子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儿,何来失礼。"随琉光不介意笑道,"
说来也奇怪,这随瑾剑早已失去天下第一剑的光环,甚至还被冠上邪剑、魔剑的名头,"
言及至此,她不由眼神一黯,停顿一下后缓过来笑道,"但是,在莫约半年之前,随瑾突
然大放异光,光芒持续了三天,据说整个东离都看得到天边有异色金光。此事一传开,随
瑾剑再世的消息动荡武林各家各派。"
说到这里,随琉光突然问殇不患,"请问殇大侠有听过蔑天骸此人吗?"
忽然被问到这般敏感问题,殇不患手里汤碗抖了一下,视线不由飘过对面那人的脸,下意
识直答道,"没听过。"
随琉光笑着耐心解释道,"此人乃是玄鬼宗宗主,专嗜蒐罗名剑,天下名剑皆已被他霸占
。这随瑾剑原本失去光华时毫无特别之处,纵然再现光芒亦仍只有单剑,比不得双剑威力
,他自然看不上眼。但对其他派别怕仍是有不小的吸引力。"
随琉光低头自嘲笑道,"本来我随家既已家道中落,谁还看得上我们,现在却是各个趋之
若鹜。从半年前光芒大现后,有不少人像稍早那般用抢的,也有用偷的,都被我们打跑了
。用阴险的手段不行,竟然改成上门提亲,我家势单力薄,哪方都得罪不起,就变成.
......."
"比武招亲?"凛雪鸦接道。
随琉光握紧随瑾剑柄,默默点头。
殇不患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擦嘴后问道,"不对呀,不是说这剑是邪剑、魔剑吗?怎么
又不怕了?还有,好端端的怎么又会被说成是邪剑呢?"
"孤高卓绝的殇大侠哪懂世人对力量追求的狂热之心呢,为了得到力量,哪怕是手刃亲人
残杀无辜都乐意之至,区区邪剑之名又有何好怕的?"
对面凛雪鸦瞇眼嘲笑道,殇不患皱眉,若说他不了解,那他的行囊里就不会有那卷藏剑录
了。只是,有些问题就算得到的回答从来都如出一辙,他也还是想问。
随琉光听凛雪鸦的回答后叹道,"确实如凛公子所言,那些人昔日落井下石,今日满心讨
好,如此前倨后恭,无非就是为了利用随瑾,就连那传言................"
随琉光的声音渐渐透进凄楚,"........家母、家母与家父是比翼连枝鹣鲽情深,但是在
三年前家母........遭人暗算去了,而家父思念家母重病不起不久也走了...........加
之随家代代传人皆英年早逝,于是就有人说随瑾莫璃本是双生剑,形影不离永不分开,惟
自穷暮之战后莫离就下落不明,随瑾形单影只............心生怒怨,故而、故而对情感
深切的夫妇下了咒念,使之生离死别.........."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沉重不已,随琉光也难以再继续说下去。
"所以呢,你也认为它是邪剑?"殇不患不顾凝重氛围敛眉问道。
"不!怎么会!"随琉光猛瑶头,咬牙忿道,"追根究柢是那暗算母亲之人可恨,父亲思念
母亲过度而亡也是因对母亲用情至深,此事皆因人祸起,又怎能牵扯到随瑾身上。随家前
人亡故也多事出有因,传言都是些牵强附会的说词,那些散布谣言之人这么做无非就是为
了让随家诅咒缠身更加没落吧。"
"况且,"随琉光原本肃穆悲愤的神情霎时放松下来,"随瑾虽然已大不如前,但仍很有灵
性,会认主,我能感觉得出来。家母生前自获得传承后便一直随身带着随瑾,随瑾待在母
亲身边的时间比我还多呢。"随琉光莞尔,轻轻拍了拍剑身,像对待手足般的亲暱,"母亲
挥舞随瑾的身姿我永远记得,父亲临终前也是它陪伴在侧怀念母亲...............它是
绝对不会伤害我爹娘的。"
"所以,随瑾不是邪剑。它是......"
第一次能向人这般堂堂正正地说出随瑾不是邪剑,内心积压已久的浑沌思绪和情感也总算
能好好理清,随琉光两手轻托起随瑾剑,留恋的目光细细描过剑身,映着刃锋锐利光彩,
那双明眸亦像孩童般闪闪发亮,似是记起了往日最美好的璀璨时光。
"随瑾是,充满回忆的宝物。"
随琉光抬脸笑道,方才俏丽脸蛋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笑靥明艳如阳,如雨后晴空。
殇不患未予置评,但他原本紧绷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像是要掩饰他勾起的唇角似地低头啜
了一口茶,对面凛雪鸦没漏看他唇边笑容,亦转头对随琉光抱拳笑道。
"难得随小姐年纪轻轻思绪却如此清明,不受旁人危言蛊惑,在下感佩至极。"
"啊...不、不敢当。"随琉光有些脸红,挥手不好意思道。
看到殇不患动起筷子正要继续开吃,凛雪鸦也伸手去夹菜,抢在他前把面把他锁定的目标
夹走送到随琉光碗里,"来,说了那么多话也该让随小姐好好吃一吃了,不然殇大侠都要
吃完了呢。"
殇不患本来正瞪着凛雪鸦和被他抢走的东坡肉,听到他这么说也顺手夹了一块往随琉光碗
里放,但想想不对啊他明明就有留菜,低头看到盘子里剩下的量还多着呢,殇不患皱眉不
再管凛雪鸦,转而又去夹别道菜。
随琉光见殇不患送到自己碗里的肉被凛雪鸦顺手夹回他自己碗里,而殇不患正忙着物色别
的菜没注意到,想起不久前二人的口舌之争,再看殇不患要夹别道菜又被凛雪鸦拦截送来
,横眉竖目但顾及她的颜面而只能瞪着凛雪鸦忍着不发作的模样。随琉光不禁莞尔,"凛
公子请放心,我已经吃过午饭了,何况现在都已经未时了,殇大侠该是饿坏了。"
本来凛雪鸦点的份量怕是他们三人都吃不完,而她已吃过中饭自始打算都让他们二人吃的
,何况凛雪鸦直至方才都不曾动筷,实际在吃的其实只有殇不患一人。
说罢随琉光把碗里的菜又要夹到殇不患那边,却同样被凛雪鸦拦截抢走,笑眼瞇瞇,"在
下还没吃呢。"
凛雪鸦这样说,但他仍只光把菜放到自己碗里,嘴巴碰都没碰,这下殇不患无法忍了。
殇不患手中竹筷快如闪电瞬间截住凛雪鸦还在半空搬菜的竹筷,筷尖的虾仁在两方力道的
碰撞下弹性十足地抖晃着,仅那须臾间,凛雪鸦瞇眼,夹稳虾仁反手扭开,殇不患沿他筷
子顺势跟上,筷尖直刺虾肚,凛雪鸦却突然抽筷,那一球红肉从半空落下,殇不患马上伸
手追去,就在筷尖碰到虾仁以为要得手时,凛雪鸦亦从下方快狠准地刺向虾仁,殇不患心
念一动,沿着筷身在虾仁中注入内力,瞬间虾仁坚硬如铁,竹筷难以刺穿,两两皆无法耐
其何。
随琉光眼花撩乱,本以为虾仁就要跌至桌面,壮烈牺牲,殇不患却在同时已把他的碗迅速
拍至虾仁下方,但凛雪鸦长袖一扫,两人的碗碰在一起,虾仁也因那一阵袖风给吹歪到凛
雪鸦碗里。
凛雪鸦满意地挥袖卷回自己的饭碗,笑道,"受过如此精纯内力加持的虾仁恐怕是世间唯
一呢,多谢殇大侠招待呀。"
说罢,他真的夹起那一球肉放到自己嘴里,殇不患是被气得内息紊乱,却也看得目瞪口呆
道,"你不是都不吃东西的嘛?"
"是不吃,但怎能辜负殇大侠的心意呢?"
殇不患皱眉,"所以你先前不吃是为了什么?"
"我说了不患会信吗?"
".........你先说说看我再考虑。"
凛雪鸦细嚼完虾仁吞咽下去,才慢条斯理道,"牙缝会卡菜渣。"
本来预期凛雪鸦又会说什么"我已成仙"、"我是宇宙人"这类莫名奇妙实则打哈哈的回答的
殇不患,在听到这么切身实际的发言后,无言以对。看他那身衣着光鲜花俏,头上、烟管
上挂满铃铃当当,知他是个爱美的,却没料到竟有这么在意外表。
殇不患望着他,默默又夹了块东坡肉到他碗里。
"噗哧!"许是方才一番倾吐过后放松了心情,随琉光忍不住笑了起来,见二人同时望向自
己,尴尬收声道,"咳,嗯,不好意思......"
随琉光移转视线笑道,"那个、二位的感情真是好啊。"
殇不患正想否定她的说法,却被凛雪鸦抢先道,"是呀,说来奇妙,在下和殇大侠也是因
为一把红伞而牵起缘份的呢。"
说起红伞,随琉光心漏跳了一下,又转移话题道,"能因此认识这样的朋友真好呢。"
"我跟那家伙不是朋友。"这次殇不患总算抢先竖眉否定道,却换来对面那人惊讶的脸色。
"殇大侠不是把在下当成朋友?难不成是当作情........"
"当然更不可能啦!!"
"那在下就放心了。"
"..................................."
差点又被对方的插科打诨牵着鼻子走,殇不患重重捏平了紧锁的眉心,才又能放缓口气道
,"随小姐也说了,虽然不是东离习俗,但那伞仍是......重要的信物,我还是不能收。"
随琉光闻言低头不语,视线避开靠放在椅旁的红伞,殇不患无奈抓头,瞟了凛雪鸦一眼。
"已经知道随小姐受人追杀的原因,却仍不知随小姐和侍女单独二人冒险前往城郊如此荒
凉的地方又是为何?"
凛雪鸦瞇眼笑问道,在他们来凤月酒楼前,随琉光好说歹说才让青澜放心先回去,可见若
非必要青澜是不会让随琉光身涉危险的。
随琉光抿唇捏紧放在膝上的拳头,似是犹豫如何作答,凛雪鸦也不为难她,直接点破。
"是为了去见扒了殇大侠的小扒手吧?"
随琉光惊讶抬头,凛雪鸦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继续道。
"怎么说殇大侠这般穷酸样看也知道没啥好偷的,却偏偏挑上他,必是事出有因。而早先
在城郊古庙里一直藏有人息,随小姐频频张望也是在寻找他吧。"凛雪鸦说著微向随琉光
倾身,一双红眸深遂如渊,歪头勾唇低声笑道,"随小姐本就生得花容月貌,今日又特意
打扮更显清丽动人,自是为了去会情郎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特意......"随琉光一张小脸轰地红透了,也不晓得是近距离被那张俊美面
庞说了如此甜言蜜语给羞的,还是被点明是要会情郎而赧的。
"青澜那一身应该是随家家服?在下没记错的话,随家应有定式的藏青色制服。随小姐也
怕是不习惯这一身裙装才会因此失利。"凛雪鸦释明道。
"嘛,所以在殇大侠来了一段英雄救美的戏码后,随小姐又把定情之物交给他,不难联想
,那位情郎怕是因此误会了些什么,而跟到城里,来给殇大侠一记下马威。"
语毕,凛雪鸦手中烟管划了一圈,像是为一场演出画下句点,"随小姐,在下说的可有缺
误?"
事情全被说破,随琉光脸上红晕慢慢淡了下来,唇边泛起苦涩的笑容,"凛公子所说无误
,只是........我们是朋友而已。不、怕是连朋友都称不上................."
"等等她是男的?!"
还在状况外的殇不患惊疑,他方才靠那么近都没发现,凛雪鸦这厮又是如何?!
看到对面那人高身莫测的微笑,殇不患决定还是不问了,转而向随琉光道,"咳,那小子
看来也是对随小姐有、情意在的,早点解开误会比较好罢?"
殇不患搔搔鼻尖,"而且既然已经有对象了,那比武招亲岂不是多此一举?"
随琉光张口,却是有苦难言,最后只能苦笑。
凛雪鸦笑道,"若是人人都像殇大侠这般耿直倒也未必不行如此,只是殇大侠都从西幽逃
到东离了,怎么还没明白这个道理?"
殇不患撇嘴,随琉光缓颊道,"殇大侠的盘缠被偷是因我而起,我一定会去向他要回来的
,请殇大侠放心。"
"啊啊真是有够麻烦,怎么都爱搞得这么复杂......."殇不患烦躁地抓搔耳鬓嘀咕,完了
顺手给随琉光倒了茶水,"就别管盘缠了,反正你请我吃这顿的钱也差不多。"
"至于那伞........",看那听到伞一词就变得浑身紧绷的随琉光,殇不患叹了口气,"我
就先代为保管罢,你再好好想一想。"
随琉光感激地看他,感动含蓄道,"那个、不晓得会不会太唐突,我可以叫殇大侠、殇大
哥吗?"
殇不患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侧散发,"随便你罢。"
"那在下也从善如流了,殇哥哥。"
"不是说你!"
三人吃完饭后,在随琉光的邀请下,两袖清风一贫如洗的殇不患也只能选择借居随家,屁
股后面理所当然地跟了一只凛雪鸦。在去随家的路上三人行引起路人纷纷注目,殇不患也
借机问随琉光那多到诡异的人潮究竟所为何来。原来除了相当于招开武林大会、展现各派
实力的比武招亲大会外,两天后就是七夕,往年堰城都会举办七夕灯会,而今年为了响应
招亲大会,扩大举办成两晚,从明晚开始至七夕当日晚间都是祭典,在灯会结束过后翌日
便是比武招亲,如此盛事自然吸引许多有的没的来凑热闹的看客,人多成这样倒也不奇怪
了。
在来的路上随琉光也向他们解释了随家的传统。
随瑾剑代代只传女不传男,故而女子成婚时皆是以男方入赘的形式为之。此次比武招亲胜
者亦不例外,必须入赘随家,因此纵然随瑾剑引得各家觊觎,派来参赛的弟子未必就是其
中核心精锐。在传承者成婚后,才会由上一代进行传承随瑾剑给下一代的仪式,随琉光的
母亲在她成婚前就已仙逝,尚未进行仪式,随瑾剑亦不算完全属于随琉光。
对于那仪式,虽然说是由上一代进行,但实际上重点是在传人必须已成婚,亦即,随瑾纵
已失去半身莫璃,对于传承者仍有成双成对的坚持,必要条件只有这点,故而虽然上任传
人虽然已不在,只要随琉光成婚,仪式仍可进行。而关于仪式的详细过程随琉光其实亦不
清楚,她娘亲只对她说了到时候她就会明白。在她完全继承随瑾剑后才会成为家主,在此
之前皆是由其唯一的亲人──兄长随吟月主持家业。
三人渐行至城里高墙大院处,人烟渐少,远远便瞧见一袭藏青衣衫的女子站在宏伟大门前
挥手。
"小姐!"
"青澜!"
随琉光也招手回道,待三人行至门前,青澜拍拍摸摸扫视一圈确认随琉光无事后,向殇不
患及凛雪鸦二人抱拳行礼道,"恭候二位大侠,家主有请。"
语毕青澜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带他们进入随家大院。
四人穿行过气派恢弘不失典雅的亭台楼阁,途中可以看到有许多随家弟子正忙里忙外,为
了比武招亲大会打点着,对于随琉光和青澜身后跟着的殇不患凛雪鸦二人,虽有好奇,但
恪遵礼数未多做打量,十分规矩。
来到主厅门外,随琉光才稍稍露出紧张的神色,整理衣衫,努力挤出开朗的笑脸,但她身
旁的青澜却是一副你自求多福的无奈表情。
"哥哥我回来了!"
随琉光领头一行人跨进屋内,只见大厅正中主位前,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背对他们负手而
立,身上服饰与家服款式相仿,不过由藏青变成月牙色的。
听到随琉光叫唤,男子转过身来,依样貌看来年纪莫约弱冠,一张清俊儒雅的面庞紧绷著
,蹙眉道,"琉儿。"
但待他再细看随琉光一阵,发现她裙子膝上仍残留着跌倒时沾到的些微尘土,随吟月本来
硬蹦出来的严肃面孔就撑不住了,无奈的语气中难掩宠溺,"还知道回来?"
随琉光低头嘿嘿笑了两声,上前撒娇扯着他袖子乱晃,讨好道,"知道哥哥担心,今个儿
早点回来了。"
随吟月另一手把她额上碎发理顺,又轻拍头顶道,"知道我会担心怎么还这样到处乱跑?"
随琉光连忙抚平随吟月被自己弄绉的袖口,嘟嘴小声道,"都是去办正事........."
随吟月问道,"那可都办完了?"
说完视线有意无意划过殇不患手中的那把红伞。
随琉光哑口,"都..........."
随吟月叹气,"事情我都听青澜说了,从现在开始到大会前,你不许再出门。"
"可是......!"随琉光还想抗议,但看随吟月坚决的脸色,和青澜在一旁瑶头,也知道这
次兄长是狠下心了,最后挣扎道,"我、我还没去要回殇大哥的盘缠呢........."
随吟月语气渐硬道,"这件事哥哥会处理,你先和青澜回房罢。"
知道兄长的决定已没有转圜余地,随琉光只得向三人告退,被青澜拉着回房了。
待随琉光走远后,目送她离去的随吟月才收回忧心的视线,转身对殇不患和凛雪鸦二人抱
拳躬身道,"抱歉,因为处理舍妹的事而未能及时向二位英雄致意。多谢二位英雄出手相
救。"
"不敢当。"凛雪鸦往旁侧一站,离开随吟月鞠躬的范围,手上烟管一指,"都是这位勇敢
的殇大侠出的手。"
殇不患瞥凛雪鸦一眼,也往另一边一跨,"只是剑不小心滑了出去,说不上救。"
随吟月见二位本人和青澜说的相差无几,不禁莞尔,又正色肃道,"敝人都听青澜说了,
今日若无殇大侠相助怕是琉儿已身受重伤,随瑾剑亦已被人夺走,不论哪件都对我随家皆
是极大的恩情,敝人随吟月代表随家上下,感谢殇大侠相救之恩。"
随吟月再次大弯身,殇不患搔著脸颊不自在道,"你妹妹已经谢过很多次了,不用再谢了
啦。"
随吟月起身,"舍妹先前或有无礼之处,还请殇大侠包涵。又听闻舍妹害殇大侠丢失盘缠
,此事随家定会尽力追查,取回殇大侠财物的。在找回之前,请殇大侠和凛公子暂时住在
寒舍,我随家必倾力招待。"
"啊,那个呀,盘缠的话你妹妹刚才请我吃饭就够了,况且本来也不是她偷的,说不上她
的错。只是那小子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随吟月方才听随琉光叫殇大哥便猜想他们或已聊过许多,那扒手是谁他也大概了然,但听
他这样问,想来随琉光还是没有全部说明吧...........随吟月苦笑道,"客房已为二位准
备好了,不如在前去的路上由敝人向二位解释吧。是说、从青澜那儿只听说过二位英雄的
姓氏,不知可否请教尊名?"
又被问到姓名,此次凛雪鸦主动道,"在下凛雪鸦,承蒙贵府款待。"
随吟月虽然亦惊诧于那个名字,但较之妹妹随琉光的吃惊暴露无疑,他仅略愣一瞬便抱拳
招呼道,"凛公子。"
殇不患搓搓鼻翼,"我叫殇不患,刃无锋‧殇不患。"
随吟月抱拳颔首,"殇大侠。"
"二位这边请。"
随吟月领着二人穿梭回廊边说道,"不晓得舍妹已向二位说明至何种程度.......还是从那
小子、那名扒手说起罢。殇大侠见到的可是一名面貌清秀的女子?"
殇不患道,"嗯,大概这么高。为何他要男扮女装?"
殇不患手边比画到莫约他下巴的位置,其实他没对他性别多做怀疑的部分原因是他身材可
算娇小,也就比随琉光高上半掌而已。
"虽然未能当面对质,但已可推断应当是那名叫阿亮的少年。他是舍妹的、朋友。"
随吟月说到此似有不认同地微蹙眉头,但马上又恢复平和温文,"他在堰城算是小有名气
的盗贼,他有自取名号,不过敝人一时忘了,还请见谅。他自诩侠盗,平日里也就是变装
成女子戏耍登徒子和流氓,或是偷那些贪商恶老板的钱财,净是些小打小闹,但都不针对
善良百姓。"
"此次会盯上殇大侠,应是为了殇大侠手上那把伞。"
随吟月低头看向殇不患手里那束明红,叹道,"自从家长双双仙逝后,敝人忙着处理后事
和接手家务,琉儿她........也开始不太黏我了,从那时起她就强迫自己长大了吧,不知
何时剑术亦精进了许多",随吟月脸上表情说不清是欣慰还是落寞,"也就是那时起,琉儿
常常跑出去,不晓得在哪里认识那个阿亮,还和他好上了........."
虽然他面上平静,但是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握成拳头了,"这些都是听青澜转述的,详细我
亦不大清楚,只知那红伞是二人渊源之始,琉儿很宝贝它。"
"随小姐亦肯认那伞是定情之物呢",凛雪鸦笑道,"就是不知今日随小姐如此细心妆点带
着定情之物去见心上人,却还背着众家觊觎的随瑾剑引来祸事,又是为何?"
"这.......其实在订下比武招亲前,琉儿曾擅作主张诏告天下,说谁能打赢她她就嫁谁,
不用想就是为了那个阿亮,那个约定至今仍作数,她还是抱持着希望罢..........."
随吟月叹道,"本来她就极力拒绝各家提亲,但那阿亮一直迟迟不肯打败她,乃至于演变
至今不得不改成比武招亲,以绝悠悠众口。只是琉儿还是坚持在最后胜者必须打赢她才行
,明显就是非君不嫁。"
"这么说,随小姐心意明确,但那叫阿亮的小子没有表态囉?"殇不患问。
随吟月苦笑,"可以这么说。不过旁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互相喜欢,就是不晓得在别扭什么
。"
凛雪鸦笑问,"敢问随家主难道不反对令妹心仪这样的对象?"
许是说中了,随吟月身形微僵,才又莫可奈何似地笑道,"琉儿的个性就是冲动又倔,一
旦认定了就往死里认,拉都拉不回来。这伞哪怕其实她心里再后悔,她也不会向殇大侠要
回来的。"
殇不患抓抓发鬓,心想不愧是兄妹,当真了解妹妹。
随吟月看殇不患表情知道自己说对了,失笑道,"所以纵然我不认同,也不会无故反对让
琉儿伤心的。"
"不过,"随吟月的眼神冷了下来,"那家伙让琉儿伤心又是另一回事了。"
"既不勇敢承认爱意又不明确断绝情丝,如此钓著琉儿玩弄琉儿的感情,即使琉儿心甘情
愿,我亦不会轻饶。若是比武招亲大会上他再不出现的话,纵然琉儿最后胜了,我也会让
她另寻良人。"
随吟月语气坚决,但眸中还是有心疼难以掩藏,随后他突然又想到什么,歉然道,"虽然
殇大侠大人有大量,不介意盘缠一事,但敝人觉得他还是欠殇大侠一个道歉。可否还请殇
大侠待到比武招亲大会后,若他还是不现身,我随家定会揪他出来还殇大侠一个公道。"
殇不患搔脸道,"我倒是没急着走啦......."
殇不患心忖,若那家伙真的没现身而必须去揪他出来的话,比起他的事,还是先让随琉光
揍那小子一顿比较重要吧。
得到应允随吟月宽心笑道,"那请殇大侠和凛公子别客气,把这儿当作自家好生歇息。"
说罢他们亦已来到一处别致的院落,随吟月向家仆叮嘱要好好招待他们后,便向二人告辞
回去忙大会的事情了。
待只剩他二人,凛雪鸦环视院落感叹道,"果然跟着正直高洁的殇大侠是跟对了,不费分
毫力气就有得吃有得喝。"
凛雪鸦转身歪头对殇不患一笑,手中烟管如风拂过殇不患的脸颊,"还有得睡。"
殇不患一时不察被碰著,皱眉退后用手背擦去脸上残留的余温,不满道,"你倒好!我可
是损了内力还丢了盘缠",眼角余光才瞄见手背护甲上沾上了一点白色粉末,是先前阿亮
对他撒的粉。
凛雪鸦手指拈起烟管上搆到的粉末,在指尖轻磨又近鼻细闻,最后神祕笑道,"有意思。"
然后人就飘走了。
"喂,什么意思啊?"
殇不患见他离去,狐疑地有样学样用鼻子闻了闻,最后只换得一个喷嚏。
到了晚膳时刻随吟月还在忙,派人捎了口信致歉不能一同用膳,而随琉光关在房里不肯出
来,殇不患一个人草草吃过饭后便独自坐在小院里乘凉。
夜幕苍茫,银月如勾缀在漫天星河中,晚风清徐,花香暗浮,独饮一壶烧酌沉醉如乡。
"都故意露出鸟爪了就别要我叫你才肯出来。"
殇不患朝着风中摇曳的斑驳树影唸道,一道白中渐青的身影才翩然飞身而出入座他对面的
位置,笑道,"没有殇大侠开金口相邀,在下哪敢随意叨扰呢。"
讲得好像明目张胆跟踪了他半个月的家伙不是他一样。
殇不患懒得再辩,转念一想,脸上毫不克制幸灾乐祸地痞笑起来,"你还这么悠哉地待在
这里行么,早上那伙人可是认出你啦,还不快点离去躲避仇家追杀?"
凛雪鸦面色不改,"在下可是有身负卓绝武功又古道热肠的殇大侠作伴,天下谁能动我分
毫呢?"
殇不患蹙眉,"哼,少擅作主张认为我会帮你。"
殇不患没说的是,有过前次经验,这鬼鸟能将蔑天骸逼至毁剑,怕是根本用不着他帮。
就是不晓得他在这江湖人士聚集的地方报上真名是已被认出来故而懒得伪装,还是真的笃
定要赖上他让他代打,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再替这家伙出手的。
"倒是在下初遇殇大侠时,殇大侠可是步履匆匆,片刻都留不得的模样。怎么今次还能在
这堰成多待几日?"
不等殇不患作答,凛雪鸦直截了当道,"可是为了那随瑾剑?"
半年前殇不患才到东离,而那随瑾剑也恰好在半年前大放异光,若说两者无关,凛雪鸦是
不信的,何况就是要有关才有趣。不过凛雪鸦不认为殇不患会如实道来,他也就问个高兴
,好看看那人一脸警戒如临大敌的模样。
殇不患却出乎他意料,灌了口酒,平静答道,"若你是想问莫离剑是不是在我的藏剑录里
,你没猜错。呃、意外冰雪聪明的掠风窃尘。"
殇不患想学那人风凉的说话方式以牙还牙,想不到对方没脸没皮地接下了,"殇大侠谬赞
了,这摆明的事儿。"
"啧。"
殇不患不是不担心凛雪鸦又会搞什幺蛾子,但他也知道就算他想隐瞒这也像是把剑谱摊开
在他面前一样明摆着的。
"既然殇大侠能有如此机缘刚好救到随瑾剑的传人,不是正好可以把莫离剑一并交付,随
家能复兴家业,殇大侠也能解决又一件烫手山芋,双方皆功德圆满?"
殇不患捏起酒杯,望着清透酒水倒映夜空,满天星子也流进他眼底,"事情没这么简单.
........."
凛雪鸦瞇眼笑了,"仪式?"
殇不患默不作声,凛雪鸦让烟月在指间旋舞,悠悠道,"随小姐说那随瑾会认主,而仪式
要进行还非得她成亲不可,这随瑾莫璃本是一对神仙眷侣的双生剑,该不会..........要
交出这莫璃剑还得它现在的主人殇大侠和随小姐成亲才行?"
凛雪鸦说著脸上看好戏的表情尽显无遗,殇不患烦躁地一口饮尽残酒,垂头挠著脑袋恼道
,"比这更麻烦啊.........."
然后他猛然抬头像要劈开那铺天盖地的皎月星辰对他问道,"你相信真爱吗?"
沉夜凉风掠过树头撩起他们的衣衫,勾乱了发丝,和不知哪儿扑来的花香,两双眼睛无言
相看间,知了识趣地填补了这一刻的空白。
凛雪鸦额前火琉珠随风轻晃,荡出惑人红光,他勾起唇角,表情几乎可说是嘲笑,难得简
洁道,"不信。"
殇不患撇嘴,"也是,就你这大变态会信才怪",随后又叹了口气抓头道,"就是这样才麻
烦..........."
凛雪鸦垂眸,"在下倒是好奇,殇大侠若是真嫌那藏剑录麻烦,何不像蔑天骸一样直接用
内力毁了便是?"
殇不患反问,"那你呢,就算是以作弄人为乐,对于危及自己性命之人亦不痛下杀手又是
为何。"
凛雪鸦像被提起了兴趣,烟月又在他指间流转,仰望天空道,"在下说过,人生对我而言
就是场游戏,若将人比做天边星子,以天幕为棋盘,将之随手拨弄于股掌之间,观之物换
星移、此消彼长便是在下的兴趣。在下想窃取的,也不过就那一闪即逝的光亮而已。而在
夺走最黠亮的星辰的光芒后,与其让之如流星一般殒落消失,不如留着看它们黯淡地镶在
天上也是另一番风景,况且或许他日能再生别样光彩不是?"
殇不患蹙眉,也望天道,"嘛.......虽然不太一样,你把藏剑录里的那些剑想成你当作目
标的那些恶人好了。"
"星星从来都只是星星而已,但待的位置若是不对了会被视为凶兆,上了正轨就是吉相,
也不过全凭人类的解读罢了。工具就是只是工具,与其依照人的喜好毫无道理地被销毁,
不如让它去它可以待的位置。"
"喔?没想到殇大侠或是能理解在下的想法,看来我们作伴同行是天作之........"
"但是",殇不患难得打断他说话,一双眼远眺银河似在找寻。
"人不是工具。"
拙剑静静依偎在殇不患腰旁,朴实无饰的剑鞘虽然陈旧,却是被细心呵护打理得干干净净
,而那里边银漆木身,纵然斑驳,光华依旧不逊真刀。他对他口中的工具尚且如此,遑论
人。
凛雪鸦浅笑吐烟,袅袅白雾在他们之间升起,晚风也吹不散的五里迷宫,让他们永远达不
到彼方的出口。
至此,一夜无话。
下酒菜里那盘瓜子,他们谁也没动过。
翌日早晨,殇不患起身梳理调息一番后动身出门,留了那把小红伞看家。
向家仆打听,凛雪鸦从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不知是真的听了他的劝告早早避难躲仇家去,
还是经过了昨日那番对话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差异知难而退,总之不必又被他像长条尾巴一
样跟着让殇不患心情挺不错的,打算像个真正的旅人一样好好放松参观风土民情。
在出随府的路上必经练武场,殇不患顺便又路过了一把,见识见识东离大家的风范。
诺大的白石擂台上,随琉光一袭黛色家服勾勒出她敏捷闪躲进攻时的俐落身姿,手里握著
的并不是庞然迅猛的随瑾剑,但纵然仅是普通的刀剑,在她手里依旧是威势惊人。只见她
单手一挥,与当她对手的弟子两剑相抵,不过对峙片刻,随琉光手腕微微加压,对方便支
撑不住跌坐地上,手里的剑也被击飞了出去。
那弟子赶忙站起抱拳道,"是弟子输了,多谢小姐指教!"
随琉光捡起他的剑递还给他,温言道,"青芳你已进步许多,假以时日必定大有可为。"
随后随琉光敛眉转身对擂台下观战的众弟子放开声量喊道,"不论二日后比武招亲大会的
结果如何,我随家皆以作为战神随瑾的传人为傲,以随瑾剑法为傲,以我随家各位弟子为
傲!请各位谨记,莫要怠慢修练,他日我随家定会重杨随瑾威名!"
台下一众随家弟子除了再次惊叹于随琉光的力量,亦受其话语激励,一齐有精神地回道,
"是!!"
随琉光宽慰地点头,让他们好好修练。跳下擂台后,那张俏丽却肃穆的脸蛋上的疲惫再也
掩饰不住,幸好在见到来客后活起了那双剪水秋眸。
"殇大哥!"
殇不患对她颔首,目光迎接她向自己跑来。方才在擂台上那个背负著一家兴望沉重负担的
女子,如今在殇不患面前只是一个会像昨日一样在哥哥面前撒娇、露出憨态的女孩。
"殇大哥要出去?"
"是啊,难得来这里想好好逛一下。你的剑怎么换了?"
"再两日就是大会了,哥哥说为了安全起见,最好还是先把剑藏起来免得有人趁乱来偷。"
想起凛雪鸦那厮的前科,加上那家伙昨天还自曝身份,殇不患笑道,"喔喔,随家主真是
英明睿智啊!"
随琉光虽然不晓得殇不患会如此赞到的个中原因,不过脑海中也浮现那个白中渐青的身影
,跟着笑道,"哥哥听到殇大哥赞同会很高兴的。"
不过其实她心里不是不曾想过,若是随瑾剑真的被偷了,她也就不必被如此逼迫嫁予不爱
之人。但随谨不仅是他们随家的命脉,更是不可替代充满回忆的宝物,对于自己曾有过这
种轻蔑自私的想法,随琉光很是羞愧,也希望自己不再抱持这种侥幸心态。
"那个......",话锋一转,随琉光问道,"依殇大哥昨日所言,是觉得不应该举办比武招
亲的.........对吗?"
殇不患抓抓脑袋,"是不应该。不过现在不是应不应该的问题了,讲这个徒生懊悔也没用
。"
"也是.........."随琉光低头自嘲笑道,若真要后悔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种种,还不若后悔
当初为何要有随瑾、随瑾为何要发光,但若是没了随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