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九点半，田楚轩在前晚设的手机闹铃响前就醒了，阳光透过蓝紫色的百叶窗扇射
进来，在他脸上留下一横横平行的光与影。懒懒地，他举起左手用下臂遮住眼，想要再躺
一下。
　　想到昨晚晓谦听完他的提议后那一脸不置可否，田楚轩嘴角勾起一弯恶趣味十足的笑
。那个赌注简直是自欺欺人，他们都心知肚明，不管有没有抢到票，田楚轩都不可能舍得
丢下晓谦不管。他只是逗他玩，想看他会不会因此慌张地又哭出来，虽然他知道晓谦不会
，晓谦从不为他哭，他只会因另外那家伙额蹙心痛，而心痛泪流后的安抚，才一直是他负
责善后的工作。
　　至于他自己有没有因此心累过，他不愿探讨，若每次看到晓谦，他的心又能再度飞扬
，那他就甘愿继续这样陪伴他。
　　就当作是赎罪吧，他想。
　　长腿踢开棉被，田楚轩下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精实的身躯向上延展开来，经过时他
拍了下架在门框上的单杠，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柳橙汁。打开笔电，画面上是昨晚他
已经先登入好的售票系统页面，按了下更新，距离开卖时间还有半小时。看着萤幕上列出
来的场次，田楚轩有些出神。
　　昨晚，似乎还是太刺激晓谦了。
　　“为什么要听这场？我不要！”
　　听完他要抢的场次，晓谦一下子就拉下了脸，立刻回绝他。
　　“这样不是很好吗，”他收回捧著对方脸的手，耸肩道：“十年前我们一起去听了这
场演唱会，十年后我们也再去听同名的这场，不觉得很有纪念性？”
　　“有什么好纪念的！”
　　他看着晓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睛里情绪千回百转，兴奋、羞怯、不安、以及……
懊悔，他猜想晓谦心中此刻正回想的画面，不禁笑了出来，而他低低这一笑成功地彻底激
怒了晓谦。
　　“不好笑！你……真的很恶劣……”
　　“嗯？你要把一切都算在我头上吗？”他站起来，视线下滑，停在晓谦裹在单薄亚麻
衫下的腰线，“记忆是有点模糊了，不过还是有印象，你那晚挺享受的──”
　　“都过去了。”晓谦打断他，坚定地说：“而且，如果是这场的话，柏宇辰不会去
的。”
　　田楚轩楞了一下，随即大笑。
　　“晓谦，当我说我要跟你一起去看演唱会，我的意思是只有我们，我没有要邀你男友
一起。”
　　“可是、你刚刚说、我们一起──”
　　“再说，”换他打断他，“这次的票每人每场只能抢两张，我的两张票是我跟你的，
就算我想帮柏宇辰抢一张我也没名额啊。”
　　他看着晓谦结结巴巴一脸还没进入状况的样子，有时候他是真的觉得晓谦天真得很可
爱。
　　“我是不会帮他抢的，”他笑着继续说；“当然，人人都有公平抢票的机会，你也可
以抢，你如果抢到我也不会阻止你邀柏宇辰来，不过你连打电话叫他回家都不敢，我不觉
得你有勇气约他一起去看演唱会。而且……”
　　听到手机闹铃响，田楚轩回过神来。
　　离抢票时间剩一分钟，他暗暗倒数，数到五时他实在忍不住，提前按下重新整理，萤
幕很配合地往下刷出一排排场次，他迅速按下想要的那一场，画面上的蓝圈圈不断地转动
，下面浮现的小字告诉他，请稍后并避免进行任何操作。
　　他等著。
　　另一面萤幕的对面，也有个人看着转动不停的蓝圈圈发愁。
　　晓谦叹口气，已经转了半小时了，他觉得抢到票的希望非常渺茫，自己抢票的经验少
之又少，刚还在疑惑怎么时间到了画面没有跳出任何可按下的选项，后来才想到应该要先
按重新整理，这一慢就输在起跑点上。
　　看来是无望了，但想到田楚轩昨晚临走前讥笑他的脸，又觉得十足地不甘心──
　　
　　“而且……你抢不到的啦！呵呵！”
　　什么抢不到！他就偏要抢给他看！
　　萤幕上的蓝圈圈依旧转着，丝毫没有想要怜悯他而进入结帐画面的意思。晓谦绝望地
头往桌面一敲，只能继续等。
　　抵著额头的大理石桌面非常冰凉，让他想起昨晚田楚轩抵着他额头时的温度。他才不
想选田楚轩说要听的那场呢，不管田楚轩是把这件事当成时空交替的一种浪漫，还是又想
藉著今昔之感来逼他面对什么，在他心中他只觉得那一晚是一切错误的开端，十分抗拒追
忆。
　　如果可以回到那一天，如果他们当时没有那样做，如果他后来没有那样做，那或许一
切都不会变，他们现在都还是会好好的。
　　但他无法回到那一天。
　　既然未来无法导正，现在又何必重建过去？
　　喀、喀。
　　晓谦抬起头，是大门门锁被转开的声音。
　　田楚轩吗？
　　田楚轩急急驶入晓谦家大楼下的停车场，随意插进停车格、踩了手煞，车门一甩就往
电梯直奔。
　　他抢到票了！
　　虽然总想着这次售票采实名制，杜绝了一部分黄牛占票，抢到票的成功率应该可以高
些，但今早看着蓝色圈圈一直转啊转的迟迟不进入付款页面他还是紧张，毕竟最怕的就是
系统因流量过大而爆掉，还好皇天不负苦心人，在等了半小时后他终于成功刷卡抢到了，
两张。
　　他按了电梯向上，过几秒又迫不及待地再按一次，
　　好慢！
　　他等不及，直接绕上旁边的逃生楼梯，往三楼的晓谦家冲。长腿一跨一步就是五梯，
爬到一半忍不住笑了，自己到底是在急什么，都等这么多年还差那几分钟吗？
　　但他是真的很想赶快跟晓谦讲自己抢到票了，不管晓谦想不想听这场，不管他想不想
跟他去，他知道晓谦到最后一定还是会很开心能够去看苏打绿的演唱会。
　　“呼──！”
　　总算是爬上最后一阶，田楚轩喘了口气顺了呼吸，他往晓谦家的那一户门走去，转过
弯，掏出钥匙，却意外地看见大门是敞开的。走近，听到晓谦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好像很
有精神？
　　然后，又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
　　田楚轩僵在门边，刚刚奔上楼的一身热汗瞬间盗冷。
　　很久没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却还是跟记忆中一样，轻柔的、慵懒的。
　　“哪，谦谦，庆祝我抢到票，我们去吃巷口那家鸳鸯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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