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是国度,而它的首都是水都,叫斯德哥尔摩。
下了飞机,李亚德站在一片雾里,接近黑幕的冬之水都更见妩媚,建物修长刚毅,
随处可见的白墙、尖顶,大饼干般的建筑侧平面,陷落在葡萄酒的深红色里,雄雌难辨。
“李先生!在这边。”女子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穿着白色套装的年轻女子站在傅希旻侧身后,对李亚德展开微笑,
李亚德在女子倾斜著往后一步的右小腿上聚焦了下,微微一笑。
“我和傅是很多年的朋友了,倒是蛮少听到傅提起中学时候的朋友。”带着一点点试探,
那叫吴宁宣的女人开着VoLVoL白休旅、全皮内装,李亚德还看着窗外,
回过头来果然在后照镜里看到她打量的眼神。
“这话真的很得体,无论哪个旧识和傅希旻一起来,全都用得上呢!”李亚德瞇着眼笑。
“说起来我也该学学这样的公关语言。”
吴宁宣脸上表情一僵,“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李先生你别放在心上。”
“叫我Adam就好了,算是我的花名。”李亚德不置可否,却又类似自介的话语做结,
转头指著窗外。“那是哪里啊?”
吴宁宣有心事,好一会都没回答,李亚德也不在意、把手触在车窗上,发出一声轻叹。
“雪啊!”
傅希旻眼神飘到窗外,淡淡说了一句。“斯德哥尔摩市政府。”
李亚德侧过头、把下巴勾在右肩窝上,露出浅浅酒窝,傅希旻和他四目相对,
从他的狭促似乎读到“喔?小气鬼不生气了?”
傅希旻回看他一眼就把头别回去了,其实倒也不是生气,却的确是想着在曼谷的事情,
除了对着李亚德暴怒之外,还有别的事情打乱了两人之间的平衡。
“今天帮你们订的饭店是金墩花园饭店,很老牌的五星饭店,
外面就能直接看到梅伦湖和世界最美建筑的市政府,”吴宁宣把车开到饭店红毯前,
下车走到右侧、帮傅希旻打开门。“一间金色房、一间白色房。”
金墩花园饭店的分级是以金、银、白、蓝、绿五个等级来命名,李亚德对此不意外,
却也觉得这女人很有意思,做得这么清楚,究竟是希望谁看到呢?
“那我先回房间整理一下好了,我们不妨五点吃饭吧?”二月初的瑞典还接近冬末春初,
才三点多一些就快天黑了,幸而李亚德飞机上被傅希旻的怒气牵连、没能吃多,
因此现在有点饿。
李亚德领着房间钥匙,就跟傅希旻上了其中一辆电梯,
对着电梯外的吴宁宣微笑点头,电梯门才缓缓关上。
“她是──有几个的其中一个吧?”有几个……床伴。
李亚德接续著傅希旻先前说过的用词问他,傅希旻眼神聚焦在电梯上方奔跑的数字灯上。
“是前女友。”傅希旻直接的回答让李亚德心跳漏了一拍──前女友,
威胁性比床伴大还是小?这真难说。
“原来你有把没喝完的酒放回酒柜保存的习惯。”李亚德亟有弦外之音,
和傅希旻并排地一起看着灯,“再度开瓶来喝,想必别有一番风味。”
“你也是。”傅希旻说得少,李亚德转过头看着他,表情中有个问号。
“不是情人,也不是朋友,更不是同事,你一直很善于跟自己相处,要过得更好。”
“喔……”那是方辰皓给李亚德的最后字句,李亚德阅读资料的时候当作书签、
顺手夹进资料夹里,这时候被傅希旻随口念出来,李亚德却有些惨然。
“那不过是个瓶塞,酒早就喝完了。”
“你到了。”傅希旻对着打开的门一努,也没让李亚德继续解释的意思。“五点见。”
刷卡入门,李亚德整理了下等一下要穿的衣服、却不急着把衣物都挂上,
因为要在瑞典过上十天半个月,其实只有今晚会住在饭店里,
听说吴宁宣已经帮他们租到能短租的公寓,明天下午就能入住──要不是多了个碍眼人,
吴宁宣大概会出租自家的双人床吧?
叮、叮。门铃声也好听,这就是五星级饭店。李亚德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
却看到那巴掌大的美艳脸容。
“有什么事吗?”拉开门,李亚德站在门口。“我以为我们约的是五点。”
“我有些话想问你。”吴宁宣大眼睛里冒火,那高热的火苗几乎烧花了李亚德的脸。
“可以让我进去吗?”
“通常是男人对我说这句话。”李亚德侧过身,冷溜溜地丢下一句,
让甫进门的吴宁宣瞪大眼,恶狠瞟他。“饭店能发生很多事的,不方便让异性进出,
我说得是吧?”
吴宁宣拿身家性命担保,李亚德话里的意思决不是这样!却只能懊恼的走到沙发处坐下。
“喝水就好吧?”李亚德给吴宁宣倒了一杯水,坐到另一边沙发上。
“什么事非得在晚餐前、傅希旻离开后说?我真好奇。”
“我知道你跟他的关系。”吴宁宣瞇了大眼,“不过你也不用太得意。”
“NO、NO、NO!你说反了,是我知道你跟他的关系。”李亚德打断吴宁宣。
“而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才不……”吴宁宣看起来有些吃惊,却还是把情绪藏在一层薄冰之下,
可惜李亚德并不把她的伪装放在眼里。
“妳是他唯一的那一个女友吧?家世背景好、人又聪明、长得又漂亮、个性又独立,”
李亚德叠起腿、手撑著下巴,对着吴宁宣懒懒眨眼。“你调查下的我,什么都输你──
家庭环境复杂、跟傅家又是雇佣关系、我不特别会念书、个性别扭又爱走偏门,
传言我和傅希旻有过什么,但很可惜比床伴更卑微,可能更像是玩物,对吧?”
吴宁宣调查出来的结果的确是这样,只是这时候从李亚德口中说出来,
吴宁宣忍不住冷汗延著背脊滑落。“你这么敢讲?可惜敢讲不会赢的!”
“不对,你又错了。”李亚德轻笑。“你可以尽管得意、尽管跟我争输赢,
既然有人想配合我的身分跟我玩,我当然乐意奉陪,赢你是我厉害、
输你,……我也不会让你干干净净的。”
因为我一直都是那个比灰暗更灰暗的李亚德,什么都没有,又脏又卑微、
我的世界里甚至没有平淡的幸福,更不可能有璀璨的永远,能够占有他一刻、
占有他十分之一、五分之一,全都是赚的,以无搏有的人,才是绝对的胜者。
我的贪婪与知足,像妳这种人、绝对不可能懂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