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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01 01:08:33 莲佛寿辰,祈福七日。
寺内的香客络绎不绝,全为了庆贺莲佛的寿辰而来;莲城的百姓几乎全来过一回莲寺
,就为了给莲佛燃上一柱香。
莲寺内香烟袅袅,香炉内的香火没止歇过。
祝贺越多,祈愿便越多。
狻猊生性喜静,终旧不堪频繁的祈愿声浪而跃上了寺簷待着;祝融虽早已不用再借食
观清的香火,可心上人待在这儿,自然也跟着赖上了人家的屋簷守着。
祝融掏掏耳朵,即使离莲佛坛如此远的屋簷上,仍旧感受到百姓如潮水般涌来的祈愿
余音,一声声细小嘈杂地像针一般剌得他心里烦躁。
“不愧是观清,这样庞大的祈愿也承受得住。”换作他这性子,只觉得吵而已。
狻猊默然,听着耳边传来细碎的声浪。
观清值守千年,这是身为莲佛该承载的祈愿,倾听和发落,一个也不能遗漏。
狻猊曾见过那人倾听的神情,垂眸带笑,仿佛众生的倚赖皆能全盘接受,但直至莲城
火劫一事过后,他才明白,那样的慈悲怜悯的莲佛,能为百姓付出的大多只是慰藉和依归
。
有果必有因,火劫也并非凭空出现,该由谁承担自有命定,擅行干涉搭救只会混乱众
生生死。
那样的私心观清不会有,但狻猊不然,他拿了元神去换,有私心的是他,最终仍是承
受了太岁年的劫数。
莲佛慈悲,但在因果下,那样的慈悲,只让狻猊觉得严谨而残酷。
祝融盘腿而坐,一手支著颊,想到了某人,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
“观清挨得住,就不晓得被安置在他跟前的那小妖鸟受不受得起?”
损人的称呼让狻猊朝祝融投去责难的眼神,想起碧落,金眸不由得浮现几丝担忧。
莲佛坛内,香烟袅袅,观清盘坐与佛坛上,眼神温和地倾听百姓祝祷。
莲佛跟前,碧落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带着抹隐忍的苍白,微皱着眉头,耳边传来越见清
晰的祈愿声。
相较于平时莲城百姓贡奉的香火,莲佛寿辰这段期间的祈愿声浪更加庞大,碧落原是
为能听见一两个孩童微小的愿望而沾沾自喜,随着近日香客与日俱增,渐渐地,听见的祈
愿声开始变得复杂。
从一人增加为数人,愿望从有人陪伴转变为祈愿疾病痊愈、生意兴隆,甚至是福寿延
年。
碧落惶然听着,这些愿望虽断断续续听得不是很真切,但因耳濡目染传入耳里,他无
法有所作为,只能不停接收著阳世人对莲佛许下从未停歇的欲望,吃力地隐忍一波波嘈杂
声浪。
他抬头仰望观清,那人垂眸带笑,笑里总带着慈悲,沉稳地聆听百姓祝祷,再游刃有
余地处置发落。
碧落收回视线,垂下一双碧绿眼眸。
三界里,绿眸为妖异之眼,仅为妖界生物所有,因此自碧落有意识起,看见自己的容
貌后,便晓得自己生于妖界。
即使被观清喂食莲纹印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观清是佛,而他,只是被带进莲寺的
一只小妖。
听得到又如何,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有的,只是佛缘而已。
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不明白是来自祈愿声浪的压抑反噬,还是无力感作祟,碧落双
手环抱自己,咬著唇隐忍。
虽是如此难以承受,他却从没想过逃离。
在他心里,只有观清跟前是他的归处,除了此处,他无处可去。
硬是撑到了入夜,碧落仰起视线,看向那抹朝自己走来的熟悉身影,眼神茫然无措,
观清在碧落面前蹲了下来,抬手抹去他脸上的细微薄汗,带点安抚性质,让碧落奇异
地舒缓了些许不适。
碧落伸出双手,到了半空中,又有些犹豫;观清瞧着,眼里了然地牵起笑,将两只手
拉向自己,顺势将碧落揽进怀中。
观清低下头,掌内翻出莲纹印,喂进了碧落心脏的位置,感觉脸上所触及的肌肤由高
烫的温度逐渐趋缓。
“观清……”
“嗯。”
“祝融说我是你的劫数?”
观清垂下墨眸,不回答,仅微微苦笑。
“……你大可一手将我除去。”
碧落轻声说著,对佛来说,除去一只妖根本轻而易举,又何必留置身旁放任其生长。
观清沉默一会儿,收紧怀抱,感觉怀里的孩子刚生成人形不过几个月的事。
他不忍,喃喃说道。
“……你本是无辜的。”
劫数被引领至此,本就无法轻易抹灭,况且碧落生来食莲佛印,有着佛缘,都不是他
自己强求来的事。
命定如此,他身为莲佛,怜悯苍生是他的义务,在他眼里,碧洛来到他眼前,不是劫
数,而是一个生命。
食莲何辜,若劫数已定,命该如此,他愿担下。
碧落听了跟着沉默,末了回抱眼前的人,牵起唇角,笑容惨淡,
双臂上的莲印提醒了他是剥削莲佛,减去其道行的凶手。
那样的牵绊痕迹,此刻看来格外刺目。
那一日起,莲纹鸟消失了。
不再盘旋于莲寺周遭,也没人在莲城里见到牠的踪迹。
百姓将此当成茶余饭后的话题,有人当成神话故事来说嘴,编织成牠长大了飞离莲佛
看照自我修行的成长故事,也有人说他得了佛缘,羽化成仙了,百年后莲城内说不准要立
个莲纹鸟的专属庙宇。
祝融倒是有不同看法。
“区区一只妖不过得了几个月的佛缘就能成仙?这天界岂是如此轻易之处。”
他盘坐寺簷,红眸俯视莲寺内祈愿庞大的芸芸众生,嘲讽地评论那不只藏匿何方,此
刻被百姓们仙化的妖界生物。
“我看呐,他肯定是无法忍受这么多嘈杂的祈愿,跑到哪儿躲著了,落得清闲。”
“你能不能少说句风凉话。”
身旁的狻猊远望莲城街道,微蹙著眉。
“你明明晓得不是这么回事。”
姑且不论碧洛消失的原因为何,狻猊透过龙神之力感受得到,碧洛仍隐身在莲城内。
就因为身为莲纹鸟,碧洛只能倚赖莲佛印为生,无法离开观清,更别说是离开莲城了。
现下毫无预警便离开观清跟前,一只尚待哺育,刚成人形没几个月的莲纹稚鸟,几日
没进食的后果可想而知,令狻猊顾忌的是,他感受得到碧洛的气息,但却显得非常微弱。
碧洛并非独自修行,也不是受了佛缘羽化成仙,更不可能因为受不了祈愿声浪而远走。
现在的他离开观清,只有等死的份。
“……祝融。”
“嗯?”手支著颊,被心上人责难的祝融有些闷闷不乐。
“帮我个忙。”
祝融一脸了然。“你想找那小子对吧?找到又如何?他自己要离开的不是吗?”离开
就会死,他不可能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连观清都没说什么,你却想把那莲劫的主使者找回来?难道让他自己在某处送死,
观清的劫数因而化解,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他确实认为狻猊因碧洛的出现而受了委屈,因此对碧洛的言行颇有微词,但这显然是
碧洛自己的决定,为何不成全他?
狻猊闻言微垂金眸。
“……并非如此。”
他坐于佛前千年,食了多少年的莲佛香火,便看着观清多少年。
在碧洛离去后,观清仍照常倾听百姓祈愿与发落,与他同样感受得到碧洛逐渐微弱的
气息,观清却连一丝怜悯之情也没有。
照例垂眸带笑,一视同仁的淡然慈悲,却不曾在夜深人静时,凝望过远方。
身为莲佛,面对碧落的离去,既使明白所产生的结果,但那是碧洛的选择,观清只能
接受,无法妄行阻止。
但就因为他身为慈悲众生的莲佛,那样的无视,便太过刻意。
此时的观清刻意彰显自己的宿命,过于提醒遮掩自己不该有的情感,在看了他千年的
狻猊眼里,反倒露出了破绽。
“碧洛的死并非化解劫数之钥,观清也并非你眼中的如此淡然。”
劫数不能躲避,也不该倚赖情感的割舍而消逝,否则只会徒留悔恨遗憾,纠缠千年而
不息。
祝融缓缓看向狻猊。“……你还是看得这么透彻。”语句里带着明显的酸意。
狻猊转头回视那抹灼热目光,不免失笑。“毕竟我与他认识千年,他有私心,我还是
瞧得出来的。”
那份私心,不对莲城百姓,不为自身,也不顾及结了千年佛缘的狻猊,而是为那一心
以莲佛为依归的碧洛。
这样的不同,换作在几个月前他尚未遇劫时的心境,理当会感到愁怅万分,可现下他
只想为观清避免掉这份遗憾,再无其他情感。
──这样的转变,究竟是因为谁呢?
想着祝融对自己始终不变的态度,那样直率坦荡,狻猊收起了笑,深深回视那样的目
光。
祝融挑眉,伸出手,试探地抚上狻猊的发,见对方没制止后,一双红眸笑意盈盈,手
背轻轻磨娑狻猊脸颊,接着指尖抚上金眸眼角。
他轻喃。
“我喜欢你这双……总是瞧清楚万物生死的眼睛,比我故乡红火山的烟花还要灿烂。”
祝融凑近身子,近距离凝视对方,察觉他回视著,不闪不避,不免轻轻叹息,轻而易
举地被收买了。
“你应该知道,你的要求我从来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