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龙与他的七杀君 25

楼主: blbl05 (Levi Smith)   2017-06-16 09:46:51
唐璃回房时,子时已过。
房间一角的书案上燃著一豆的烛光,在黑暗中微微摇曳,像极了阴间引路的冥火。
江成瑾还没睡,微湿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搭著一身素白里衣,倚在桌边,就著微弱的烛火
,支著颐在灯下看书,神态悠闲安宁。
暖黄烛光映着少年人如玉的侧脸,连冷硬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
看样子是在等他的。
此情此景,不知怎地,就让唐璃想起了还在天庭时的七杀星君。
阿瑾从以前就不爱让人贴身伺候,特别是睡觉的时候。照他的话说,身边杵了几个大活人
,要多缺心眼才能睡得着。服侍他的低位星君们知道他的习惯,一到晚上就会自觉地从屋
里退出去,还给他一室安宁。
所以当唐璃偶尔晚归时,便能看见阿瑾像这样点着一盏烛火,照着一室的静谧与黑暗,安
安静静地,一个人看着书等他回来。
唐璃甩甩脑袋,将蓦然浮起的回忆逐出脑海。“......烛火挑亮些吧,小心伤了眼睛。”
江成瑾嗯了一声,头也不抬,漫不经心拿了把小剪子,喀嚓喀嚓将烛花剪去些。烛火扑闪
了几下,火光亮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在他眼窝布下深深的阴影,微垂的眼帘缀著细密的睫
毛,敛去了眼中所有的风景。
怎么有人连懒散地剪个烛花的姿态都能这般好看,让人瞧着便心动不已?可见世上果然没
几件公平的事儿。
“愣在那儿做什么?”江成瑾感觉到他杵在门边半晌没动静,撩起眼皮,给了他一个疑惑
的眼神。
烛火在他的眼底投下点点暖意,融著细微的关切,整间客房便仿佛突然暖和了起来。
唐璃揉揉眼,一整日的疲惫忽然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磨磨蹭蹭地就往
床铺的方向移动。他实在是累得都有些懒得动了,只想啥事不管地睡他个昏天黑地。“没
什么,就是有些累了。阿瑾你也早点睡......”
话还没说完,一套衣衫当头飞来,兜了他一头一脸。
“在外头逛了一遭,身上脏死了,洗过澡再上床。”
“......”唐璃忿忿地扯下挂在头上的衣衫。
谁把他刚才的心动还来!
三两下草草洗了个澡,费的不过一盏茶多一些的时间。
唐璃在长长的湿发上盖了块布巾,落水鬼上岸般从屏风后飘出来,一屁股落在床边,边胡
乱抹著头发,边冲著江成瑾重重哼了一声。
......其实他也没真的想干嘛,只是带着抱怨性质地吱一声而已。大抵是发泄一下被嫌弃
身上脏,以及难得因为想睡觉而跳过洗澡这回事,却被压着洗澡的不满。
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哼了一声。
不过江成瑾的应对倒远远出乎了唐璃的意料之外。
他这厢刚起了个头,江成瑾那头便阖起书本,起身走到床边,很自然地接过他手中的布巾
,不紧不慢地替他擦起头发来。
江成瑾的力道很轻柔,擦拭的动作谨慎而仔细,丝毫不扯痛头皮,熟稔精细得不像个此时
此刻才开始干这活的。
这约莫就是天份了,伺候人的天份。
想当年江成瑾一个毫无育儿经验的大男人,照顾起孩子顶多就是死不了的程度,自然称不
上多细致。所以当他给唐璃洗澡洗头时,基本就是水冲一冲,搓点皂角后洗干净就好,却
从来不晓得给他擦头发,放任他跟条落水狗似地甩著一头湿发,光着屁股四处跑。
那时有好心的仙子凑巧撞见这幕,深觉眼睛疼,向江成瑾问起这事时,这人竟还有脸转头
问他“螭龙不是好水吗?溼著比较舒服吧”。
偏偏唐璃年纪太小,对于人类的语言还停留在听十句懂三句的阶段,江成瑾的话他也就听
懂了“螭龙”和“水”两个词,下意识便点点头,咧嘴露出个腼腆的笑容,以及一口米粒
般的小白牙。
那仙子的脸色看上去乍青还红,表情像是想要吐血三升。
等唐璃年纪再大一些,能够自理生活琐事,并终于知道不可以光屁股甩著小唐璃到处跑后
,江成瑾就更没管过他这些事了,遑论替他擦头发这么细致的活儿。
这下江成瑾突然神经搭错线,唐璃颇有些受宠若惊,自然不会推辞,乖顺地仰著头任江成
瑾折腾,给伺候得从发丝一路熨贴到了脚趾。
江成瑾的手劲实在舒服,唐璃微微瞇着眼,汹涌的困意又一涌而上,眼皮控制不住地往下
坠,估摸著自己其实坐着睡着也没什么问题。
昏昏欲睡间,他的脑子莫名地自动琢磨起情劫这档事。
倒不是说他真的多贱骨头,几年都没见这玩意儿发作,还想念得紧。
只是前阵子他和阿瑾勉强算是解开了些心结,两人的关系比过去几年亲近不少,是以这趟
出行,两人一路在马车上黏黏腻腻,住客栈时也是同睡一张床,刺眼得让吴扬都不想直视
他们了。
这样的相处方式让唐璃隐隐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既是享受,又是提心吊胆,情劫这鬼东
西却似乎没有要发作的迹象。
起码唐璃猜测的“赶路中遇上武功高强的流匪被砍死”、“早上起床不小心被自己的脚绊
倒摔死”或是“在郊外打尖被人毒死”之类的情况从未发生过,也没有任何像是要发作的
蛛丝马迹。
这就有些不大对头了。
毕竟当初唐璃和转轮王一番钻研推敲,得出的结论就是“双方情动时情劫便会发作”。过
去几世阿瑾枉死数回,前几年还差点丢了小命,基本能作实这个结论。
情劫破玩意儿犹如附骨之蛆,兜转痴缠了几辈子,没道理这会儿却突然良心发现,决定放
他们一马。
莫非是因为时日久了,禁制的效力减弱了?还是因为阿瑾回复了一部分的记忆,冲淡了禁
制的效力?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唐璃想得正入神,冷不防腹间窜起一股细细的刺痛感,虽不至于疼痛得让人难挨,但像是
被人拿针扎了一下的感受,总不可能称得上多舒坦。
江成瑾感觉到唐璃瞬间僵了一下,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轻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扯痛头
皮了?
唐璃在说实话与不说实话间纠结了会儿。
为什么肚子突然疼起来?八成是因为在外头吃撑了,或吃了什么不干净的。
谁发话说他肚子疼就要给他好看的?江成瑾。
说实话会不会讨皮肉疼?不至于,但挨骂肯定免不了。
为不肖徒弟操劳了一晚,睡前还不得安宁,这日子简直要没法过了。
不过唐璃忽而又想起,那碗容易让人积食的汤团子其实是一人一半的,他一口也没多吃,
这么说来其实不能全怪他,立刻便安了一半的心,胆大包天地,用细如蚊蚋的嗓门哼唧两
声。“......肚子疼。”
江成瑾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锐利的目光简直能在他脑门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不过预想中的怒骂没有降临,倒是只暖呼呼的、骨节分明带着点少年人单薄厚度的手掌抚
上唐璃腹间,隔着里衣,轻轻替他揉了揉。
内力沿着手掌缓缓传进肚腹,涓涓细流般,那点疼痛便迅速消弭了下去。只是江成瑾的掌
心实在太暖和,唐璃有种自己随时会从肚腹间起火,整条龙烧成灰烬的错觉。
“让你胡吃海喝,疼死活该。”江成瑾的口气很差,手上的动作却非常柔和。
“讲得好像那碗汤团子你没吃一半似的。”唐璃被揉得都快打起呼噜来,脑子混沌嘴上便
没门,不知死活地顶了一句。
“......”江成瑾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道这家伙大概是方才放过他,让他胆子肥了起来,
简直是皮痒欠教训,于是狠狠掐了一把他软绵绵的腰间肉。
说也奇怪,习武之人即便不是虎背熊腰的魁梧,多半也是筋肉精实的,就连修严苑最纤细
的邱兰芯,手臂使力时,也能看见微微贲起的肌肉起伏。唐璃倒好,不晓得怎么练的武,
硬是练出了一身的软肉,一掐便是满手的温软细腻。
唐璃吃痛地嗷了一声,脑子清醒了些,这才想起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脑门一紧,赶紧没骨
头似地顺势将脸埋进被子里装死。
江成瑾甚是无言地看着他。“......肚子不疼了?”
“......疼死了,还不都是给你掐的。”唐璃的声音闷闷地从被褥间传来。
这话挺假,其实疼也就刚开始的一瞬间而已,给江成瑾搓揉两下,早就不疼了。
江成瑾心说还能作妖顶嘴,看来是真的不疼了,便决定放弃这个话题,拍拍唐璃的屁股。
“别装死,起来说话。方才掌门和你说了什么?”
讲到正事,唐璃也不闹了,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顶着一头凌乱如鸡窝的长发道:“也没
什么,就说他知道了,天剑门那边他会看看怎么讨个说法,让我们以后碰到天剑门的,少
说两句装不认识就好。”
说著说著,忍不住又抱怨道:“你说天剑门那小孩是什么意思?要是不乐意小二批评那什
么薛湘姑娘,用嘴巴好好说也行啊,拔剑砍人是要做什么,给人传出去还以为是两派弟子
为了个青楼姑娘大打出手,能听吗这是!”
江成瑾倒不怎么在意这种事,他我行我素惯了,向来不把别人的评论放在眼里,让人议论
个两句于他如清风拂面,压根不当一回事。
“你管别人怎么说,江湖上长舌之辈多如过江之鲫,真要计较哪计较得完。”他用指尖扒
著唐璃的发尾,小心梳开纠结在一块儿的发丝,动作轻柔,语气却是全然的不在乎。“反
正修严院以外的,都不干我们的事。”
***
是夜,三条街开外,芳菲院。
薛湘对着铜镜,在婢女的服侍下卸了满头珠翠,用细布净面洗去胭脂,正欲更衣时,忽然
在镜中瞥见背后的床幔无风自飘动,解着衣带的手一顿,抿抿唇,转头柔声对捧著里衣的
婢女道:“丹秀、绛秀,今儿忙了一晚,妳们想必也累坏了,东西搁著先去休息吧,剩下
的我自个儿来就好。”
两名婢女互看了一眼。她们伺候薛湘近两年有余,知道这位姑娘看着温软和气,骨子里却
是个极有主见的,说出的话向来不轻易更改,旁人是不大劝得动的,便不多言,齐齐行了
礼,安静退了下去。
薛湘簇著眉心,重新将衣带系好,在薄纱外头披了件外衣,起身莲步轻移到床边,在烟笼
合欢花的帷幔前站定,盈盈一礼。
“请问贵客所为何来?”
帷幔里一抹黑影动了动,极轻地笑了一声,温声道:“姑娘免礼。咱们私下相见,不必这
么拘谨。”
那人的声音很好听,轻轻柔柔的,微微一点低哑,听在耳里,撩在心里,有些酥痒,配上
游刃有余的语气,自在得仿佛他才是这房子的主人。
不过此时的薛湘并没有欣赏的心情。她虽身处青楼,骨子里还是有些抹不去的洁癖,这人
不晓得什么毛病非要躺她的床不可,看了就碍眼。奈何形势比人强,她再不满也只能烂在
肚子里。
“妾身已依您的要求办了事,还请您按照我们的约定,履行您的承诺。”薛湘的姿态非常
恭敬,望着地砖的眼神深处却藏着些微的冷意。“薛家的女眷,一共二十六人,请务必一
个都不能少。”
“我记得的,姑娘妳不必这么紧张。妳做得非常好,我不会言而无信的。”那人似是给她
紧绷的态度逗乐了,又笑了一声。“倒是妳竟然连手都没有抖,一个音都没有错,稳得丝
毫不像头一回干这种事的,着实令我讶异。要不要考虑到我这儿来做事?”
“贵客说笑了。人命捧在手心上,妾身哪有半分手抖的余地。”薛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细颈低垂,神色非常淡漠,心里想着的却是那套被褥昨日刚换,待会儿却得处理了,总归
是有点肉疼。“只是妾身答应替您办事,不过是着实走投无路,这才剑走偏锋,倒不是认
同您的立场,您可别误会。”
“我啊,也不过是按照上头的意思办事罢了。不过我还真以为咱们的立场是一致的呢,想
来是我会错意了?”那人给薛湘梗了一下,也不恼,自帷幔间伸出一柄精雕细琢的玉骨扇
,温柔却不容反抗地托起薛湘秀气的下颔。“薛家给人灭了个彻底,姑娘胸怀深仇大恨,
却自认立场与我不同,这道理我可不懂了。”
薛家的事,在虞国无人不晓。
薛家是百年传承的世族,这一代的家主因为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缘故,得罪了个惹不起的
大人物,家宅给抄了翻天,一家老小全下了狱。官府揣摩著上意,不知从哪弄来了好些人
证物证,自然没有轻放的余地,最后薛家成年男子全给砍了头,小的终身为奴。女眷除了
几位老太太外,全入了教坊,一辈子不得脱籍。
说白了,就是个冤案,只是下场之惨,令人闻之色变。
薛湘直直望进一双玩世不恭的桃花眼,心下叹息,面上却波澜不惊。“薛家祖训,冤有头
,债有主。纵使薛家与拜龙教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却也不欲丧心病狂得用无辜旁人的命来
填。”
那人嗤了一声,眉宇间尽是嘲弄。“说得好听,别忘了妳才刚顺着我的要求,对‘无辜旁
人’动了手。”
“您所言甚是。”薛湘竟然还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妾身的行径,确实称得上丧心病狂,
且违背薛家祖训。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妾身敢做敢当,待百年后入土,自当向薛家祖宗请
罪领罚。”
那人噎了一下,似是这辈子从没听过这种论调,半晌才道:“算了,不与妳争这个,道不
同不相为谋。倒是妳为何说二十六人?算上妳,薛家的女眷应有二十七人才是。”
“妾身不会离开芳菲院的,毕竟薛家总得有个押在明面的人质,不是吗?对您,以及您上
头那位来说,妾身不但名头响亮,既会武,又有把柄在您手上,作为人质的价值远胜于其
他薛家女人,这点粗浅的道理妾身还是懂的。”薛湘直起身回话,语气非常平稳,仿佛那
个正在被秤斤论两讲价值的女人,与自己并不相干。“至于其他人,与妾身不同。她们肩
不能挑手不能提,纤纤弱质,在您的监控之下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放过她们并没有什么坏
处。”
那人瞇细了眼,眸中全是玩味之色,倒像是头一次认识这名芳菲院的名妓。“......前左
都御史薛逢善的嫡长女,倒是别出一格。”
这句话不晓得哪儿触动了薛湘,平静无波的神色终是微微裂开一点细碎的缝,透出丝丝的
疲惫和无奈。
“妾身作为嫡长女,生来便享尽荣华富贵,坐拥全家族最好的资源,遇祸,自应责无旁贷
,方得无愧于心。只可惜世事难两全,全了孝,便顾不得义。”
那人盯着薛湘妍如芙蓉的脸蛋上转了一圈,却收起了玩味的神色。“姑娘小小年纪,气节
却着实令人敬佩,搁这芳菲院,倒是可惜了。既然如此,那丸助妳增进十年功力的丹药,
便不必还了,权当我对姑娘的一点弥补。”
“靠着出卖皮肉色相苟活,何来的气节,您过誉了。”薛湘摇摇头,倒也没推辞,毕竟事
已至此,再小的弥补也如溺水遇浮木,都先抓牢了再说。
她先前不经意外显的情绪再次收拢了起来,眼神极淡,不辨悲喜。“不过是胆小如鼠,又
贪生怕死,姑且赖活着罢了。”
尔后一个月里,两年前送进教坊的薛家女眷一个接一个身亡,自裁者有之,染病身亡者有
之,更多的是不明原因暴毙。短短一个月,薛家的女人近乎凋零殆尽,教坊的花名册上再
不见这二十六名女子的芳名。
只有薛湘活了下来,但那都是后话了。
***
隔日一大早,江成瑾挟著昏昏欲睡的唐璃下楼用早膳。
说也奇怪,习武之人凭著内力的运转,即便彻夜不睡,大多能维持精力不衰。若说是一般
还没出师的小弟子,达不到这般程度或有可能,但唐璃这个师字辈的,却也像个没习过武
的人一般,三天两头睡眼惺忪哈欠连篇的,着实有些吊诡。
只是每个月去李无芳那儿诊脉时,却也从未发现过唐璃的身体哪里有问题,除了老是想睡
外,一直挺健康的。研究不出个原因,江成瑾也只能先把这疑问搁在一旁。
唐璃想睡得不行,摇摇摆摆地坐在位子上。江成瑾也不管他,点了菜后就看着他在那里摇
头晃脑的,反正只要不撞到脑袋就好。
直到上菜时唐璃才勉强清醒了些,打了个哈欠,半瞇着眼,闻著带点鱼鲜味儿和姜丝香气
的粥直流口水。
店小二端上两碟醃菜,见唐璃一脸眼睛都快张不开的模样,就笑开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
虎牙。“瞧着这位客官的样子,莫不是昨晚没睡好?”
江成瑾不爱和生人闲聊,撇过头,心说哪来不长眼的,装什么熟。
他瞪了那店小二一眼,却发现对方长得似乎有些眼熟,脑中过了两圈,这才想起昨日他们
刚入住时,这人曾殷勤地给梅花岭众人上了热茶水,且昨晚他和唐璃用餐时,也是这名小
二替他们上茶端菜的,相当的勤奋俐落。
江成瑾对积极努力的人向来印象不差,眼中的厉色缓了下来。“他睡得晚,没睡饱而已。

那名店小二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没睡好呀?那也不打紧,您稍等会儿,有个
好东西或许帮得上忙。”说完转身便走,不久又折了回来,替他们上了壶热茶。
“两位客官尝尝看,十五年的普洱,年份差了些,但品质绝对是顶好的。喝上一口,那叫
一个通体舒畅,马上就有精神啦。”店小二相当热情,不等江成瑾拒绝,便替他们倒好了
茶,端到面前。“不用算银子的,就当小店的招待,毕竟您一行人接着还得赶路吧?精神
不好,那可是要吃苦头的。您要是惦记着小店的好,以后多替咱介绍些客人就行了。”
“......好的,多谢。”江成瑾瘫著一张脸道谢。他的性子偏冷,面对店小二烈火朝阳般
的善意和热情,颇有些吃不消。
以往这种情况多是唐璃处理的,毕竟唐璃再怎么不谙人情世故,也比江成瑾这种冷面冷言
的人要懂得交际。
偏偏唐璃这会儿还不是很清醒,神魂还留在被窝里,见状吱都没吱上一声,也没意识到自
己该救个场。
“您怎么不喝呀?”店小二实在热情过了头,倒了茶还不走,就眼巴巴盯着两人喝茶呢。
“......晚点再说,你忙你的吧。”江成瑾看着那盏浓琥珀色的茶汤,嘴角抽了下。他只
爱喝甘鲜味醇的龙井,尤其是北荒山的龙井,普洱则是他连碰都不想碰的茶种。
说真的,他其实挺想回一句“干你屁事”,但对着店小二真诚且充满活力的笑容,那句话
又默默被吞回了肚子里。
虽然江成瑾年轻的外表过分冷厉,让人一看便觉得不好亲近,但只要不被触及逆鳞,其实
他大多数时候并不是个特别难相处的人,甚至还挺好说话的,偶尔还能讨价还价。
不过这事,大概也就修严苑这些长期和江成瑾相处过的人才知道。
“茶要趁热喝呀,冷茶可伤胃了。”那店小二神经挺粗的,完全没留意到江成瑾的心理活
动,还兀自热情招呼。
江成瑾无法应对这种热情,只好捏著鼻子,仰头一口灌下茶汤。那神色不像喝茶,比较像
灌药。
因茶叶的年份不足,茶汤苦涩的滋味犹存,但略带些甘甜,口感偏温软,倒也不至于太难
入口。
或许因为时值春季,早晚都还有些凉意,一碗热茶下肚后脾胃皆暖,确实让人舒服许多,
只是倒也没店小二吹嘘得如此厉害就是,换成任何一种茶大约都有差不多的效果。
唐璃傻楞楞地跟着喝了一大口,顿时给口中的苦涩味激得一抖,瞌睡虫跑了大半,忍不住
斜了江成瑾一眼,心说阿瑾对普洱茶一向嫌弃得不行,觉得那是以发霉的茶叶泡制而成,
这下啜了一口,待会儿指不定要上茅房吐上一吐。
正皱着脸消化著苦味呢,唐璃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那店小二的双眼,在阳光下竟是呈现通
透的金色,衬著圆黑的瞳孔,刹是醒目。
店小二注意到唐璃盯着他的眼睛瞧,笑着问:“啊,您可是觉得我的眼睛异于常人?”
唐璃没想到自己的行径给对方捉了个现行,有点心虚地咧嘴一笑,脸颊微微泛红。“我也
没别的意思,就是看见颜色特别,所以多看了两眼。”
江成瑾垂头吹着粥,装聋作哑当不认识这个人。
“无妨,多看两眼有什么打紧的。”店小二的态度非常大方,丝毫不觉得受到冒犯。“我
是鹰隼一族的妖,身上自然有些不同于常人之处。”
店小二说著,撩起耳边的头发,露出耳侧几片呈黑褐色的耳羽,又让唐璃看看他比人类要
来的尖锐的指甲。
“说来惭愧,我修练了五十来年,仍是难以完全化形人类的模样,总是有些小细节不够仔
细的。承蒙这儿的东家不计较,伺候的客人们也不嫌弃,才能换个温饱。”店小二搔搔头
,笑得有些害羞,看上去不像猛禽,倒像只温和的鸽子。
唐璃心里颇是惊奇,他最初为江成瑾选择了这个世界,图的就是这里的人和妖能够和谐相
处。不过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见化形成人类的妖,而且还是只化
形的技巧不太高深的妖,总觉得非常的......有趣。
想到这儿,唐璃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等等,他们家的阿瑾也是只妖啊?
但他和江成瑾朝夕相处这些年,还真从没意识过这件事,而且也完全不晓得江成瑾到底是
什么妖化成人类的。阿瑾的一举一动都像个普通的人类,从未展示过任何属于兽类或禽鸟
的习性,让人不知不觉就忘了,这人的本体其实是只妖。
唐璃忽然兴奋了起来,拽著江成瑾的袖子小小声地问:“阿瑾你说,你的本体是什么呀?

江成瑾冷不防给他这一问,呛了一口粥,扶著桌沿咳了半天,脸都红了。
“问这干嘛?”江成瑾绷著脸哑声问,瞪了店小二的背影--他正勤奋地向其他梅花岭的
人推广那不怎么样的普洱茶--一眼,神色冷得能榨出冰渣子。
那表情摆明了他一点都不想提起这事。
要是换成其他人,看到江成瑾这脸色肯定是能躲多远躲多远,不过唐璃才不怕他,扒着人
家的衣袖,勤勤恳恳地继续追问,一路从客栈问到了前往盘门港的渡船口。
倒不是说唐璃有多喜欢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本不是个痴缠的性子,懒劲发作时连多说
两句的兴致都无,但谁让江成瑾名义上算是自个儿门下的弟子呢?
他身为代理师父,却连妖族弟子的本体是什么都不知道,着实有些说不过去,而且他对妖
族的生态并不是很熟悉,指不定哪天可能因此出些纰漏。
更何况,他的小唐璃给江成瑾摸了个遍,他却连摸他的是只熊掌还是凤爪都不晓得,这著
实也说不过去。
江成瑾给唐璃烦得耳朵流油,将嘴巴闭得跟了胶的蚌壳似地,无论唐璃怎么软磨硬泡都撬
不开。偏偏唐璃还锲而不舍,烦得江成瑾直想一记手刀劈晕他,好让耳根子清净些。
好在上了前往盘门港的船后,这个烦恼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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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小心默默又爆了字数......
作者: SevenSins (七罪 )   2017-06-16 10:15:00
阿瑾不想承认自己这辈子是狐狸吗XD
作者: Jade1973   2017-06-16 10:25:00
嗯嗯嗯..薛湘的着墨到底? > < 我糊了!!
作者: mapleshell (^^)   2017-06-16 17:45:00
咦??是狐狸吗!!!!!
作者: SevenSins (七罪 )   2017-06-16 18:51:00
作者大大,我记得在第一集的一开头有说明:"大概会是一位投胎成狐狸的星君,一只投胎成人的龙"所以阿瑾很有可能是狐狸,但也有可能不是?
作者: superion1105 (喜欢海洋的孩子)   2017-06-17 02:29:00
狐狸吧!大大,我已经养成今天一定要看的习惯了~
作者: mapleshell (^^)   2017-06-23 14:50:00
一楼大大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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