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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最后一天,阳光明媚,已带有盛夏色彩。
我站在护城河畔,瞇眼,两岸的樟树高大茂密,遮蔽了天空,给人们留一片遮荫,
荫间撒下星星金粉。
昨天,徐绍杰说天气好,查到市区一家餐厅想踩雷,还想到二手书店淘书,再买
瓶花生酱寄回老家,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当然说好。
我抬头看树叶背面透出的光,再看护城河细细的流水,以及石阶,以及整齐的草
地。这城市的亮面,美得令人晕眩。
过了一会儿,徐绍杰来了,穿着薄衬衫,很清爽,与我打过招呼,转身便往餐厅走。
“等等。”我拉住他的手腕,一同到树下,面对面。
“怎么?”
我把手搭在他手臂上,做出“好像看着全世界最珍贵宝物”的表情,不说话。
“怎么了?”徐绍杰笑出来。
“说真的。”我目不转睛,缓慢眨眼:“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作为朋友,还合格吧?”我问:“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嗯,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啊。”他又被逗笑。
“那可以升格男朋友吗?”我把笑容收起来,轻轻握住他的手,说:“我是认真的。
不想和你分开,像这样的日子,很平淡,很幸福,想和你一直、一直过下去。”
风吹过,碎叶错落的声响包围我们。
我聚集全心全意盯着眼前的人。第一瞬间,徐绍杰的表情犹如空白,下一刻,眼
睛一眨,表情活了起来,抿嘴,脸颊肌肉慢慢向上,挤弯了眼,是一个犹如美梦成真
的微笑,说:“好啊。”
我在心中暗叹精采,脸上也做出愉快神情,张开双臂,说:“那,能抱一下吗?”
徐绍杰走入我的怀中,身体轻靠过来,手搭在后腰。头发自脸侧擦过,脖颈肌肤
相贴,感觉到呼吸起伏。
我把他抱在怀里,抬头看向天空,用身体尽力感受,尽力记忆。每一丝温度、每
一道触感、每一股力道。想记住这一刻──这大约是人生唯一次也最后一次的时刻。
心情非常复杂。有点想哭。
我一手施力,从他的背脊向上滑,摸到后颈。
感受到怀里的震动,他轻笑,整个人放松下来,小声地说:“好痒。”
我另一手虚握著小精灵,放到他的头侧。再用嘴唇蹭他的耳外廓,笑了一声,问:
“那么,能亲吗?”
小精灵消失了。
徐绍杰推开我,稍退一步,皱眉说:“不行。”
我同样退后,拉开距离。再也忍不住从腹底传上来的笑意,咧开嘴,大笑出声。
“嗨,徐绍杰,该说什么?好久不见?”我说,观赏他震惊、错愕的脸。
徐绍杰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渐渐恍然大悟。
“高书霖,你想起来了?”他问。
然而,他随即变换表情,十分温柔、十分自信地说:“不,你没有,你没有全部
想起来。”
徐绍杰的嘴角深深陷入脸颊,黑眼珠发著异样的光采。
明明是同一个人,脸还是略带稚气的脸,气势却凌厉起来,说不上那里变了,但
压迫感十足。
这才是──这才是真正的徐绍杰。我想,神经弦一阵战栗。
徐绍杰步伐坚定地朝我走来,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语气深情,却令我毛骨悚然。
他说:“书霖,我也是认真的。想陪着你,和你一起走入未来的每一天。
“我不知道你相信什么,你好像对我有误解──但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帮助你。
“我想帮助你──也许方法不对,也许是我没顾到你的感受……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太笨,不懂得如何爱人。
“但是我爱你,想把我所有都给你。”
他看起来真的……诚恳、卑微、好忧伤。好像错的人,是我。
“能不能请你相信我?我只是希望──希望你过得好。”他用的几乎是心碎的语调。
我再也撑不住笑容,扭曲著脸说:“去你的过得好。你的爱,我承受不起。”
后踏一步,我撞上长椅椅背。眼前徐绍杰突然绽开笑靥,十分灿烂、十足得意,
他说:“高书霖,其实──你没有退路。”又往前跨一步。
不,我有。
我知道,我知道此时,在他的脑袋里,小精灵正拉着意识电源线,就等我一声令
下──
睁大眼睛,阳光刺激出一片泪光,我说:
“徐绍杰,再见。”
徐绍杰眼神涣散,身体失去支撑往下垮,我托住他,将他拉到树旁,靠着树干坐下。
心中余悸未平,指尖还有点麻。我瞧着他的睡脸,头偏著,呼吸细缓,眼睛紧紧
闭合,十分安祥、宁静,好像永远不会醒来。
小精灵正在他脑袋里运作,删除所有关于我的回忆。
回想这三个月与他相处的种种,再想到方才情景,感到甜蜜又苦涩。
也许──也许正确的选择,多是苦涩的。
我翻他的口袋,取出钥匙,再翻钱包,找到一张他与我合拍的小照片,没有拍照
的印象,大概是之前的我。我把它撕了揉烂,然后坐在他身旁,静静等。
不久后,小精灵从他耳朵钻出来,欢呼著:“完成了!”
我把牠接过来,让牠删除徐绍杰的手机内容。
都完成后,我拨了通电话给大谦,把所在位置告诉他,说:“徐绍杰昏倒了,麻
烦你来照顾。”顿了一下,再说:“他好像有点喜欢你,好好把握啊。”
不等大谦回话我就挂掉,接着通报119。
然后,骑车前往徐绍杰家。
爬楼梯,开门,是单人套房,布置极简。
小精灵钻进笔电里清除资料,我则翻箱倒柜,寻找有没有遗露的物证或资料储存
空间。
必须消除掉所有关于我、关于我们、关于这段时间的证据。
搜出一个外接式硬盘,三个USB,一台相机,得尽数删除。
我则坐在徐绍杰的床上,等待,等待,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不要好奇,不要
好奇那些明知是痛苦的、不舒服的,比如过去。
潘朵拉盒子很美,我不敢开。
唯有遗忘,遗忘会抚平所有伤痛。谁掌握过去,谁就掌握未来。
有些事,就该被埋在永无天日之处,不留后悔的余地。
一个小时后,大功告成,我把钥匙扔到衣柜下,离开了徐绍杰的家。
之后的发展,很简单,不出意料之外。
我们各过各的生活,也许本来就该这样,时间往前走,并不为谁停留。
我们全是行走于平行线上摇摇欲坠的,边缘人。
比如,为了排遣无人可说的复杂心情,我没日没夜打电动,从铜牌爬到银牌再掉
回铜牌,输了嘴队友,赢了也嘴队友。
比如,我买了鼠笼、饮水器和滚轮给小精灵。
“滚轮!”牠愤怒尖叫,在床上打滚:“你把我当作什么!愚蠢的笨老鼠?”
我没说我把牠定位成会说话的仓鼠,只是捏捏牠,说:“太胖。”
比起第一次见面,牠已经胖上两倍,可能吃太多云蛋和棉花糖,我不明白牠的构造,
但直觉不健康。
“不──不呜呜──你好坏,太坏了……”牠被打击到,缩成一小团,哭哭啼啼。
我早已习惯牠的戏剧化,说:“不减肥就没有礼物。”伸手到背包里。
牠停止装哭。
我拿出一个全新的大容量USB,在牠面前晃动,说:“新家,想要吗?每天跑
滚轮十分钟,持续两个月,就给你。”
小精灵眼巴巴盯着USB,又开始滚来滚去,嗷嗷叫、蹦蹦跳,混帐笨蛋乱叫一通。
我转身做自己的事,反正牠累了就会停,停了再好好讲道理。
愈相处愈明白,其实牠和人很类似,无理取闹,只是想撒娇、有人哄,好证明自
己被爱。
一个月后,大谦告诉我,他和徐绍杰交往了。
我旁敲侧击徐绍杰的情况,据大谦所述,医生诊断徐绍杰为暂时性失忆。
在他复原期间,大谦一直陪伴着他,趁虚而入、见缝戳针,红线细密就这么一头
戳进心里。
我呵呵笑,倍感欣慰。
学期结束──
大谦找我去骑十七公里海岸线,我拉开一线窗帘,回了句:“智障。”
铁板烤肉一般的天气,曝晒,紫外线钻入毛细孔,柏油蒸发,人会焦,只有智障
和疯子才骑脚踏车,喔,也许还有热恋情侣。
我想了想,转笔,停,记下他们的出游时间。
当天,我穿着连身帽墨镜,还是跟去了。
租一台带棚电动车,偷偷摸摸,与他们隔了大段距离,掩身于游客群中,走走停停。
一手催油门,另一手拿望远镜,看徐绍杰与大谦,两台自行车慢吞吞的,并行,骑
得左摇右摆。他们互望的侧脸带笑,眼睛离不开对方,海风吹过,衣摆一阵一阵地飘扬。
看起来很开心、很幸福。
这很好。
我慢慢地驶,小精灵在旁边吹着小风扇,喊太阳好大、好热、抱怨连连。牠坚持
要跟,说要看徐绍杰过得好不好。我则想着回去帮牠剃毛。
一个弯口,徐绍杰和大谦停下来,买冰淇淋,像小学生一样两个人分吃一支。
看着这样的景象,已经──已经不会难受了。也许是海天一色,心胸随之开阔,
又或是前额叶,前额叶在作用,把负面情绪、盲目的冲动,一点一滴,像扭水龙头一
样拴上。
我想我真的改变了。
找了片沙滩,小精灵跑下去玩沙踩水,我紧盯着牠别被浪冲走、别被螃蟹欺负。
十七公里海岸线接近末端,徐杰杰和大谦已到达终点的灯塔风车,停了脚踏车休息。
我在一段距离外停下,得提早折返,以免被发现。
镜头中,看到徐绍杰拿相机在拍照,一如往常专注安静的样子。大谦则转过头来,
似乎发现了我。
我朝他挥挥手,笑了笑,然后掉头回程。
一瞬间,我感到很奇妙,挥手──挥手应是为了引起注意,我却像在道别。
向曾经喜欢过的两个人,两个很好、却不适合我的人,挥手说再会。
不带一丝伤感或遗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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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Q:得知交往对象曾经删除你的记忆,你所知的一切都是伪装的,还愿意交往吗?
高书霖(怒火中烧):混蛋!没有人能欺骗我!我要把你记忆全部删除掉!
参与一句企划:“快乐的人没有过去,不快乐的人除了过去,什么也没有。”
想写一个病娇落败的故事,太多病娇获胜了zz 天理何在。
完整后记和吐槽还是见网页版吧,不知不觉写太长。
番外改天贴,不小心洗版了的样子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