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衔尾蛇 (限)

楼主: mayomochi (蒲叶)   2017-03-24 16:05:30
*猎奇成分有。
*限制级防爆页。
  我必须提笔记录下这些事情,本着身为记者的职业使命感,也是对于那不可饶恕的罪
孽的自我惩戒。就在刚才,在这座深山中的废弃精神病院里,我亲手勒死了那名编号零零
二的少年。
  现在的他正以扭曲的姿态半卧在铁床上,破烂的病人服上染满失禁的液体,纤细的颈
部紧紧缠绕着粗黑的电线,曾经吐出芬芳气息的唇瓣肿胀发紫,半阖的眼皮下,因血管爆
裂而呈现鲜红色的眼珠暴突得仿佛狰狞的恶鬼,往日的美,一丝都没有留下。
  
但这是必然的结果,不这么做的话,我永远都无法认清这个世界,永远都无法挣脱他
那宛如腐烂的水果般腥甜腻人的诅咒。
  话说从头,我进入这个荒山中的废弃精神病院全然只是一场意外。当时的我正在跑一
条某位居住于乡下地方的民俗学作家高龄病逝的新闻,即便是对于我们这种以地方文艺活
动为主题的小报来说,这种新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虽然这么说不大恰当,不过那位
病逝的学者生前著作寥寥无几,研究的主题也十分冷门,在学界实在称不上是第一线为人
熟知的人物,或许连第二线都称不上吧。再加上必须长途跋涉,这种事情除了备受报社冷
落的我之外,没人愿意出这趟差,反正在报社中待了十几年也从未跑过一条有价值新闻的
我,对于升迁、未来早已无所追求,无妻无小没有牵挂,面对长官跟同事的冷落白眼也总
是淡然处之,早就打定主意就这样消极过一生即可的平淡而可悲的普通人。明明是如此普
通的我,现在却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杀人犯,还是个手段凶残的冷血虐杀者,这么想起来
似乎有点刺激而不可思议。
  为了不要偏题太远,以下我会按照事件发生顺序好好的将始末记录下来的。
  那是一个夏季的午后,在经历过无数跋涉和转车之后,我终于来到了位于那个民俗学
者所居住的村落近郊的一个公共汽车站牌,虽说是近郊也距离村子尚有三十多公里,完全不是
人能徒步走去的距离,我依照学者遗孀在电话里所说的站在此处等待傍晚到外地工作收工
回家的村人的拖拉车经过(遗孀夫人信誓旦旦的表示村人绝对很乐意让我搭便车),不巧
的是,此时居然下起了滂沱的惊人大雨,原本万里无云的蓝天瞬间被墨黑的乌云遮蔽,彷
彿从天幕倾倒而下的瀑布般的大雨毫无预警的当头淋了下来。没有任何遮蔽物的我显得狼
狈不已,但也只能将相机和文件包藏在夹克里防水,整个人像个蠢蛋似的原地打转跳脚,
等著那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下工村人,满腹怨怼牢骚。
  就在此刻,远处突然出现一台黑色的复古型轿车,穿透了白色的雨幕向着我疾驶而来
,后座车门就像算准了似的在我面前俐落的敞开,掀起一阵水花。当下我毫不思索立刻弯
腰钻进了车内。事后想想,那时的我果然太冲动了,不管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什么下工村
人的“拖拉车”吧。
  当我回过神来,一边拧著湿透的衣角,望着被我弄湿一片的真皮坐垫,深感抱歉地向
驾驶座上的男子道歉搭话时,车子已经滑行出了很长一段距离,周遭的景色不知何时转为
更深的一层浓翠,因为雨势仍然很大,泼打在车窗上的水珠模糊了视线,但不时有树木枝
叶拍打沾黏在窗上的剪影,路况也和方才被农田包围的笔直道路不同,开始左右拐弯,车
轮下不时传来辗过碎石小路的震动。难道村庄其实是位在深山中的吗?但方才在公共汽车站牌
放眼望去只是一片平坦的原野,怎么想都有一股不寻常的违和感。
  因为无事可做,我开始透过后照镜观察开车的男子,他乍看之下和我年纪相差不多,
复古的报童帽遮去了大半张脸,下巴线条看似十分严肃冷峻,面对我的问题和寒暄也是爱
理不理的,连名字也不愿透露。当我讲起了此行是为了采访民俗学者遗孀的事情,那名男
子才开始有了反应,一反先前的沉默,开口称赞起了那名学者,对于他的研究目标十分赞
赏敬佩。
  此处容我先岔题补充一下,那名民俗学者生前所研究的目标其实是个即便在学界也被
受轻视否定的议题,那就是关于精神病疾病的成因与心理暗示的作用。乍听之下似乎没什
么问题,但这位学者先生所主张的是将乡野杂谈中的鬼神之说、宗教中的轮回转世之说等
等超自然的力量都广泛纳入精神疾病的成因里面,也就是所谓的社会集体心理暗示。
在他看来,精神疾病不只是病患脑中精神传导物质出现障碍此般物理上的问题、或是
遗传的缺陷,而同时包括了病患自小接受到的外界文化方面的刺激,很难简单说明,不过
简而言之就是他完全背离了科学精神,将第六感、灵魂、超自然等等因素都考虑了进去。
这种跨越科别而又不具系统性的研究,想当然尔被当作是旁门左道。假如他仅是专心研究
乡野杂谈或许还比较有可能在学界出头吧。
不过,那位学者先生之所以会研究这个主题其实也和他的出身有关,他是名门望族之
后,家族先祖据说与皇室有姻亲关系,但数百年前因为某些原因而避居于此人迹罕至之地
,独自繁衍开枝散叶,直到学者先生这一代,正逢文明开化的大时代,他因此离开家乡到
首都攻读医学院,其后又以优异的成绩争取到国家补助到外国留学十数年,归国之后却因
为不明原因放弃了著名大学的特聘教授职务,回到偏远的家乡娶妻生子,一头栽进了他自
己独创的研究议题,并自称是个民俗学家。直到前阵子他以高龄过世,始终未曾在任何期
刊上得到肯定,或是提出任何颠覆性的学术论文。不过据某位大学教授(学者先生留学时
代的同窗好友)所述,他的研究是十分惊人且具有开创性的,尤其是在临床实验这一块。
话虽如此,但这种理论要怎么进行临床实验?又是哪来的素材?
  当时的我为了草拟这篇报导专题而深入调查过学者先生的身家背景,也就是如上所述
的那般,任谁都会觉得他不过只是个失意的名门之后、只是个花费一生的时间做着可笑而
不入流研究的狂人吧,但事实上并不仅是如此,最核心的原因,也就是我们报社为何愿意
为此事制作专题报导的原因,背后其实带有一丝猎奇的目的。那将是我接下来叙述的重点
、这篇文章的真正主角──那名编号零零二的少年。
  当我从瞌睡中惊醒时,已经是坐上车后莫约一两个小时的事了,假若我的怀表没有被
大雨淋坏的话,时序已接近傍晚六点。我发现自己正身处于荒山野岭之中,放眼望去,除
了树木还是树木,眼前就是一整片杳无人烟的原始温带林。黑色轿车的驾驶座上此刻空无
一人,车门大大敞开着,钥匙还插在发动处。森林中独有的潮湿气息和阵阵寒意从车门缝
隙中灌了进来,我摸了摸周身湿透的衣物,打了个寒颤,动作迟缓地摸索下车。
  脚尖碰到湿润泥土的触感吓了我一跳,大雨过后的稀烂黑泥简直就像是片沼泽般迫不
及待的吞噬了我的鞋子,我就这么浑身发颤的呆愣在原地,望着眼前整片森林中唯一的人
造物──一栋深灰色的废弃精神病院。
  那是一栋很难一言概括的建物,基础的结构风格带有现代水泥建筑的简练感,但某些
部分又留有古老石板建物经过多次修缮的雕琢痕迹,即便将哥德式风格的尖塔安装在楼顶
也丝毫不会感到违和,整体风格完全超出我脑中贫乏的词汇量所能负荷。
我就像是被魔物吸引般立刻掏出了相机,信步来到铁制的高耸大门前,在夕阳彻底下
山、失去光源之前,赶紧对准爬满枯藤的建筑物匆匆拍了几张。不同于建物本身,铁门崭
新簇亮的银色仿佛是近期才安装上去的。水泥墙上镶嵌著的斑驳黄铜板则刻印着此处的名
称“○○○○精神疾病矫治实验所”,前几个字已被抹去,只留下几条模糊不清的刮痕。
不知是否为错觉,镜头中的废弃精神病院在周遭一片墨绿色的阴影衬托下,显得十分鬼气
幢幢。
我决定临时变更我的采访计画,与其枯站在此等待那名消失的驾驶,不如到眼前的建
筑物里探勘一番,况且,若我身为记者的直觉无误的话,此处很有可能就是那名学者进行
不为人知实验的地方。
我三步并作两步的钻进了实验所,沿着斑驳的狭窄木梯一层层往上爬,迫不及待推开
我目所能及的每一扇门。望着眼前各种弃置的实验用具──破损的烧杯、生锈的铁床、散
落满地的束缚带,各种猎奇的妄想开始在我脑中奔腾了起来,被集体囚禁不见天日的实验
体、与世隔绝而发狂的美少年、被当成繁殖母体的孕妇、刻意培养的畸形胚胎、悬浮在福
马林中的大脑、人体切割断面、……这一切空想几乎让我立刻达到了高潮。
我气喘吁吁的扶著墙,垂挂在颈脖上的相机此刻显得如此沉重,双腿不由自主的颤抖
,全身冒出了欢愉的黏热汗水。在这深山中无人知晓的废弃精神病院里,我终于可以脱下
表层世界的人皮,开始放肆的妄想。是的,我承认我在某些方面并不正常,我是一个猎奇
爱好者,那就是我当记者的初衷。
当我沉溺在过度的妄想欢愉之中,飘飘然的嗅著空气中残留的消毒水味时,一双白皙
冰冷的手臂忽然从背后环绕上的我的颈脖。
 
  我倒抽一口气,几乎失声尖叫出来,那双手臂的主人见状立刻摀住了我的口鼻,一阵
带有鸢尾花的奇异芳香随着身后之人的吐息喷洒上了我的耳际。
“嘘……”他说。
“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他说。
“留下来,留下来陪我,不要再离开我了。”他说。
那就是我和编号零零二少年的初次邂逅,是我迄今这三十多年人生的分水岭,也是我
为何最终堕落为杀人犯并且在此处书写遗书的理由。
编号零零二,他说那就是他的名字。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夜晚,他赤裸著身体,背对
著窗外的月光,笑着用解剖刀俐落割下了自己侧腹上的第一片肉。
“吃吃看,你会喜欢的。”他用双手捧著半透明的粉色肉片,无视于我震惊的表情,
轻轻将肉推送到我的唇边。低垂著的眼眸流露着害羞般的怯意,咯咯轻笑着,“父亲都是
这样喂我的。”零零二少年将全身无力的我推倒在地,跨坐上我的腰际,随手捞起地上的
一条束缚带勒紧我的双手,舔了舔嫩红的下唇,开始隔着牛仔裤握住我半勃的性器上下撸
动。
铁窗外的天空猛然窜出了一阵烈焰,照亮了夜幕,哔啵的奇怪爆裂声响不绝于耳,零
零二追随着我的视线,扭转那条像鱼一般的身子望向窗外,“好美啊。”
  在我狼狈起身爬向窗框时,映入眼帘的是我当初搭乘的那辆黑色轿车,此刻已成团团
焰火,只剩下骨干和半熔的轮胎,驾驶座上依稀可见一具焦黑的人体,但我无暇去思考,
也蛮不在乎,“好美。”我说。“很美吧。”他说。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
我们疯狂交媾,从挂满铁链的地下室、溅着色彩斑斓化学药剂的实验桌、生锈的铁床
、废弃的论文纸堆、积著动物骨灰的焚化炉,他总能满足我的一切需求。我们的烛光晚餐
就是彼此的肉,零零二会翻著那本他最爱的解剖书,精挑细选出不同的部位加以切割,而
后用娴熟的技巧缝合包扎伤口,我们简直就是自给自足的一对神仙眷侣。
  直到那一天为止,我终于想起了我来此的目的。
那是一个阴郁的雨天,滂沱的大雨似乎唤起了我某些回忆。白天通常是零零二睡眠的
时间,他会待在阁楼的一间小房间里,直到夕阳彻底落下才会出来与我同欢。每夜在我们
狂欢之后,他总会亲手调制甜美的饮料让我喝下,或许是前一夜我喝得有点少,所以提早
清醒了(那夜的主食是我的肋排,啃了太多骨头让我牙齿发酸,所以没了胃口),我在犹
豫要不要去窥视零零二的房间,但最后还是作罢,全身酸痛的我拄著拐杖,决定到庭院里
逛逛(现在的我失去了左膝以下的部分,没有拐杖无法行动,虽然零零二帮我准备了一张
轮椅,但我还是无法习惯)。
我在焚化炉里面发现了一套没烧干净的、看来很眼熟的男性衣物,花了好久的时间才
想起,那就是那位民俗学者过世时刊登在报纸讣闻上所穿的三件式西装,对这套衣服有印
象……似乎是因为我为了那篇简单的版面甚至还被主编退了三次稿。我揉了揉太阳穴,丝
毫不认为这件事有什么好在意,但它却成了我埋在心中抹除不去的疑问,我这些日子以来
对零零二产生的耽溺狂热情感开始出现了些许裂纹。
那天晚上,在零零二清醒之前,我决定反锁他的房门。
“怎么了?”隔着一扇门,零零二用着刚睡醒的慵懒语调嘟囔著“为什么要锁门?”
“我不知道……或许是我无法信任你吧。”事到如今还在说什么傻话啊!我在心里嘲
笑着自己,一边从背包里翻出尘封已久的相机,开始仔细擦拭。
经历了很长的一段沉默,零零二终于开口“那你要怎样才会信任我?”
  “或许……告诉我你的故事?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握紧了生锈的铁撬和一捆方才
搜集来的废弃电线,脑中开始盘算一场冷酷的计画。我要先套出零零二的话,取得这间废
弃精神病院里的秘密,而后杀了他,在他身上最后一次享乐之后,立刻离开这座山,回到
都市里面成为第一流的记者,带着身上这些恐怖的、无法痊愈的伤疤,我将成为为了报导
而牺牲小我的伟大记者……。
“你明明知道的,你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回来这里的啊。”零零二的声音听起来似乎
很难过,泫然欲泣,他断断续续的说道“零零零实验体被你亲手杀死了,还放了一把火毁
尸灭迹。”
“我……杀死了谁?”我开始觉得头有些痛,眼前那道隔着我俩的薄薄门板开始旋转
扭曲。
“那天下午他开车去接你,但你却在半路上发狂杀了他,然后把车开到了这里来,这
里……是你最熟悉的地方,是父亲看着我们成长的地方啊。”
这是什么愚蠢而充满破洞的谎言?他到底想骗谁?直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理解零零二为
何要说这种谎,他如果不这样疯言疯语的话,我或许不会真的动手杀掉他吧,但现在说什
么都太迟了。
“父亲?什么父亲?你到底在说谁?”
“就是你一直挂在嘴边的‘学者先生’啊!我不知道你居然恨父亲恨到那种地步,连
他的名字都不愿意提。”
  “……你到底在说什么疯话?……也是啊,这里是精神病院,你是疯子也是很正常的
!哈哈哈!”我狂笑着撞开了门,用铁撬直直往零零二的脑门砸去。
  “不要!”零零二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就像是挨了一记闷棍的可怜小猫般缩起身子,
滚倒在角落。一道艳红的血迹从他的额际缓缓流下。我不等他反应过来,立刻拿起电线往
他的脖子上用力缠绕了几圈。
“嗯……呜……哥哥……不要……”他努力的挣扎着,纤细的四肢不住颤抖,唯一用
来蔽体的病人服被我撕成两半,下摆染上了一片深色的水渍,他因为窒息而失禁了。
我努力的勒紧电线,直到他不再挣动。最后,原本还想用他那副美丽的胴体好好泄欲
一番,但却因为他方才的那番疯言疯语而失去了兴致。
  最后,我坐在桌前开始写这封信。现在的我已经对于飞黄腾达不抱任何希望,也不想
离开这间精神病院了。或许我这几十年短促的人生就要在此画下句点了吧,我承认,编号
零零二少年死前的那番话的确影响了我的心智,让我无法再用理性冷静的角度记录这个事
件的始末了。我是谁?我真的是他口中的编号零零一实验体,也就是他的哥哥吗?还是一
个误入疯狂国度的记者呢?或许已不再重要,至少,我已亲身领略过这世上最令人狂喜的
诡谲遭遇。
而我必须提笔记录下这些事情,本着身为记者的职业使命感,也是对于那不可饶恕的
罪孽的自我惩戒。就在刚才,在这座深山中的废弃精神病院里,我亲手勒死了那名编号零
零二的少年。
  但这是必然的结果,不这么做的话,我永远都无法认清这个世界,永远都无法挣脱他
那宛如腐烂的水果般腥甜腻人的诅咒。
作者: foolwisdom (等待李敏敏)   2017-03-24 18:06:00
好酷
作者: htj10447 (htj10447)   2017-03-24 18:33:00
标题限害我期待了一下(遮脸 结尾好像还没完 敲后续!!
作者: hugodu (Je t'aime)   2017-03-24 19:14:00
好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作者: yamyrose (殒翼)   2017-03-24 20:03:00
楼上+1 想知道真相XD
作者: nightingales (小ya)   2017-03-24 21:44:00
我也想知道真相!这种自白式的文风好喜欢
作者: fishdodo (鱼儿)   2017-03-24 22:57:00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阅读感了~让我抱个大腿呀大大(被踹
作者: nocturnetear   2017-03-24 23:54:00
好想知道真相!还有,标题的意思是什么?
作者: neyuki (奶油宇)   2017-03-25 00:23:00
一种循环的感觉吧
作者: uyulala (The Neverending Story)   2017-03-25 12:32:00
很有意思
作者: naminono (诺诺)   2017-03-25 13:12:00
cool 喜欢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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