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整瓶安眠药吃不死人，能够在睡梦中安详死去的美好年代随着新药物开发而终结，想结
束生命只能选择其他更血腥的方式。
但张之悦当下并不知情，所以吞服药物后，他只是暂时失去意识，接着就在剧烈的胃部抽
痛中醒来。
他在短短几十秒内把胃里残存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可是晕眩和反胃并没有因此停止。乳
糜状呕吐物之后是清澈的胃液，脏器肌肉剧烈收缩，每一次都带来牵动全身的疼痛。
张之悦恍惚之间意识到想自杀的人并非悍不畏死，而是生存带来的痛苦远甚于死亡，他只
是单纯想结束一切，在痛苦加剧到无法承受之前。
跌跌撞撞几乎是用爬的移动到窗边，他失望地发现窗外加了铁栏。屋内没有绳子，只有一
把半锈蚀的美工刀，拿来割纸都会起毛。
肠胃又是一阵痉挛，他像挨了一记重击一样弯下身，张开口，这次吐出的胃液里面带着血
丝，喉管灼痛得像在焚烧。
必须结束这一切。
他蜷缩著，冷汗涔涔，手机镜面萤幕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反射著微光。
如果无人闻问，他也许能够在几个小时之后，因为电解质失衡或是意识不清窒息而死。但
是半小时后小宝踹开老旧的门锁，带着一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恨铁不成钢的便秘表情。
“我跟你说有事尽管找我帮忙，结果你一定要到这种时候才知道要找我啊？”他一眼望见
地上空空如也的药瓶，“你他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妈死了。”
张之悦靠坐在墙角，泪眼朦胧地望着对方。不是因为伤心流泪，纯粹是呕吐造成的生理反
应。哭泣这项原始本能的目的是求助，当无论如何求助都得不到回应时，就会自然丧失哭
泣的能力。
谢明睿离开后，张之悦没有再掉过泪，即使是在母亲的葬礼上。
他不动声色，任由情绪在心中暴涨翻涌，直到内心某个角落崩陷为止。
小宝看着他，知道自己短时间内不可能修复他。唯一能做的，是让他暂时继续生活下去。
他拨110叫了救护车，把张之悦送进急诊洗胃催吐折腾到大半夜，又在病房留观两天。急
诊挂号费不算贵，万幸张之悦的健保卡没欠费。
在医院病床上张之悦翻来覆去担心房租缴纳期限过了他身上没钱，小宝直接给他一个白眼
：“付不出房租就让房子变凶屋，做事不用那么绝吧？”
“不然怎么办？现在去哪里凭空生五千块？你这个干部手那么黑，前一个月薪水拖到下个
月月底才结，就算回去上班也来不及了啦。”张之悦讲话有气无力，话锋倒是带着一种破
罐子破摔的锐利，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变得无所顾忌。
“你这个死样子想上班我也不收好吗？休息空档大老远来这听你放屁。”小宝气得踹了一
下床脚，“只能退租啊，退租跟卖屁股你选一个。”
“卖你的屁股。”
“干。”
后来张之悦退掉公寓的租约，搬进酒店楼下一间钢琴酒吧的员工休息室。行李少到小宝一
趟机车就全部载完。
钢琴酒吧前身是美发店，酒店老板大约是想扩大经营就一并把店面承租了下来，新开幕不
久，小宝作为酒店干部，偶尔也得下来支援。
不知道是不是存心给楼上酒店生意打掩护，钢琴酒吧还真的只是个正直的钢琴酒吧，上班
族夜间小聚，大学生庆生聊天的那种，没有陪酒更没有援交，张之悦也就心安理得在酒吧
打起工来。
以前为了填医药费这个无底洞，正常兼职一天当48小时拿来打几份工都不够用，如今只需
要自己餬口，还省了房租，在外场做个服务生倒也轻松惬意。
酒吧营业时间从傍晚六点到凌晨两点，初期员工流动率大，张之悦从外场内场到柜台基本
上所有职位都跑了一遍，偶尔还充当公关推销几支高档酒，他资赋聪明学东西快，不同工
作短时间内就能够上手。
后来有个吧台助手没事先告知仓促离职，他就被调去帮另一个调酒师打杂，再之后，店长
干脆不另外征人了，直接调整他的月薪，让他留在吧台工作。
一年后，张之悦重新参加考试，考上技术学院餐饮科。
这段期间内，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谢明睿，一天也没有过。
***
谢明睿考完大一下学期期末考后迎来暑假，恢复了单身。他自己提的分手，但女方已无意
维持感情，只是双方僵持好一段时间谁也不想当那个先开口的坏人。谈感情需要付出，需
要包容和退让，他们都还太自命不凡，也还没有认真打算一辈子长长久久。
分手时谢明睿并不觉得太难过，倒是女孩在沉默中掉了几滴泪水。他知道对方流泪不是想
挽留，纯粹只是哀悼连同时间逝去的热恋氛围。
他们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此时此刻，谢明睿站在叉路口，突然无法确信哪个才是自
己想要的方向。
他回家过暑假，一家三口难得齐聚饭桌上吃一顿饭。在家中精心装潢的饭厅，木质地板，
原木餐桌椅，金属灯饰，桌上摆着漂漂亮亮的外卖餐盘。
谢致远简单过问他的成绩、社团、感情状态，对话简短到像是把脸书简介一字不漏唸一遍
。
“女朋友再交就有，我跟你妈也是快三十才认识。”听到儿子刚跟女友分手，谢致远轻描
淡写这么说，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在安慰人。
谢明睿的母亲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然后你三十几就升主治了，四十几的时候升科主任嘛？”
“三十七岁升主治，四十五升主任。”
谢致远说完，桌上就只剩下餐具碰撞的清脆声响，仿佛这一句话就足以概括他大半生，余
下的无可奉告。
“吃饱啦，出门一趟。”母亲打破沉默，放下碗筷，拿起餐巾一抹嘴，套上外套。“阿睿
有空多回来陪妈妈吃饭啊，妈想你。”说完迅速在谢明睿脸上亲了一下，风风火火穿过客
厅走了。
剩下谢明睿跟他爸相对无言。
“我待会要去医院。”谢致远头也不抬。
“嗯。”
“吃完东西放著就行，钟点阿姨会整理。”
“喔。”
“多吃点，我出门了。”
“爸再见，路上小心。”
车声远去，谢明睿食不知味扒拉着剩下的饭菜。
饭厅打扫得一尘不染，灯光明亮，光线是温暖的橙黄色。
父母各自为政，丢下他独自在家，数不清是第几次了。他理应早就习惯，不应该产生被遗
弃感。但是他再也无法忽视内心油然而生的恐慌。
他一直都很努力，为了完成父母的期望、师长的期望，为了踏上那一条能够带给他安稳幸
福的正确道路。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的时候，却发现这条路不完全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组建一个像他的父母组建出来的那种家庭。他想要
的东西，能够让他变得鲜活充满生命力，带来清楚的喜悦及痛楚，而不只是冰冷的数字单
字或毫无人气的华宅。他曾经差一点可以拥有那么珍贵的东西，却错过一次又一次机会，
直到亲手断送。
现在他开始发疯般想念那个曾被自己极力压抑的感觉。
他掏出手机，拨打那组始终无人回应的号码，数十秒后直接进入语音信箱。他不死心又拨
打了一次，依旧无人应答。
他穿上夹克，翻找出机车钥匙，大步流星出了门，将空荡荡的家遗留在身后。
骑车行驶的方向他并没有多想，骑到一半谢明睿才发现自己正在前往酒店的方向。张之悦
待过的那一间。
明知道张之悦已经不在那里工作了，而且多半还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但除了那个地方，他
不晓得自己还能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找张之悦？
一样昏暗的街巷，石砖路面被路灯照得晕黄，周围店家设置五颜六色的霓虹招牌，有一条
楼道上方却只挂了一块深色看板，上面写着花体英文字，还有代表直行上楼的箭头。
谢明睿快步踩着阶梯上楼，感觉自己的心跳也是同样的节奏。
他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张之悦的情景，修长的身形裹在单薄到简直存心故意的衬衫制服
里，跨坐在自己腿上，单手拧开制服衣扣。端正五官半隐在阴影当中。
张之悦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开心吗？难过吗？勉强吗？
他还清楚记得初次造访的那间包厢，上了二楼，他迳直往那间包厢走去，不出所料被拦下
来了。
拦他的人看清他的长相，倒是吃了一惊。
“是你啊，高材生？”小宝的表情跟半路撞鬼似的，“你跑来这里干嘛？”
“我找人。”谢明睿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找谁，你有新欢我怎么没听说啊？”
“找张之悦。”
“你找阿悦？”小宝笑了起来，“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他死了，吞安眠药自杀。”
谢明睿脑袋轰的一声，抓住小宝双肩把人家按到墙上：“你他妈玩笑不要乱开！”
“骗你干嘛，骗你有钱赚？”小宝后背撞了一下，痛得龇牙咧嘴，却一点也不生气，他仔
细审视谢明睿的表情，盯着对方的眼睛。
谢明睿的脸上一度一片空白，接着很快被慌乱和震惊填满，再来是等值的悲伤，汹涌如浪
，让他几乎崩溃。最后关头他终算找回一点理智。
“安眠药……什么药？现在的BZD类镇静药物致死剂量是治疗剂量的几百倍，除非他拿到
巴比妥类药物，那是管制药品，他从哪里拿来的？”谢明睿的语速很快，声音略微颤抖，
听得出来他极力在失控边缘挣扎，但说出来的字句倒还条理分明。
小宝本来想同场加映一下张之悦自杀的情形，叙述那个画面多么悽惨，张之悦死得多痛苦
，挣扎了好久才死掉，又放了两天才被他发现，尸体都变色了。但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站着
的是一个刚考完药理学期末考的医科生。
“你说什么D什么药我听不懂啦，反正他死了，自杀的。”
于是小宝只得见好就收，免得扯太远被听出破绽，但谢明睿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心虚
。
“你说他死了，告诉我送去哪里？有没有报警？……警局一定会有档案的。”
“这我哪知道，要查自己去查。阿悦那个样子，爸妈都走了，兄弟姊妹没半个，你说他死
了没人埋我信，你说他个性坚强乐观生活永不放弃……你以为是在拍电影啊？”
谢明睿噎得说不出话来，小宝推开他的手，冷冷地说：“我去忙了，自便，不送。”
TBC

头！

颈!

胸!

屁

小腿

脚底

后背

拜托虐攻给他催下去啊啊啊啊！！！

小宝 good job~

刚考完药理学的医学生XDD太厉害

表白作者！小宝是好人耶～前面虐小悦虐到我心脏痛...怎么虐明睿却有点爽XD一口气从1追到13集害我半夜哭成狗（眼睛好痛Q___Q

推！期待后续呜呜呜呜呜

其实谢明睿也不算做了什么坏事，但虐他感觉好愉快

我要当小宝的粉丝QAQQQ(干嘛一直认偶像)

刚考完期末考的医科生戳到我笑点了XDDDDDDD

推15楼 虐谢有点爽

小宝一直在帮悦悦~~

虐谢明睿爽爽的#

刚考完试XDDDDDD

刚考完试的医学生骗不起WW

感觉重逢之日不远矣

小宝帮忙报仇(?)的概念XD

突然觉得小宝好可爱，他的屁股我收下了(???

虐得好!!!作者好棒 洒花!!!

小宝帅帅的！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