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依旧是在人人见了多少有些肃然起敬的法院,民二庭的大门一开,又是一场审判的终
结。走出来的人面色有喜有悲,说来诉讼这回事本来就是像入学考放榜一样,几家欢乐几
家愁,愁的一方就只叹技不如人之外,多少也得怨老天没分得一点好运。
不过这当然不会是毕清源此时的写照。从进事务所至今,他可是没打输过一场官司,今天
当然也不例外。这案子缠斗极久,可谓一场耐力与智力的长期战,总算今天终于拍板定案
终结,心情是如释重负而显得神清气爽。虽然会如此也不完全是与官司胜诉有关。
搞定了这案子后,终于可以陪陪Eiffel了。
恋人身为工作满档的当红艺人,和经纪公司要到了一个星期的假已可谓难得,总不能白白
浪费掉,该计划些什么才行。
想至此,毕清源不觉唇边扬起微笑。
“又是场漂亮的胜仗啊,大律师。”肩头被身后的人拍了一记,听着这甜美的声音,不用
回头也知道是谁。
“意料中的事。”毕清源比了比大姆指,对叶娟樱一个眨眼。
“我们的大律师还是这么有自信。”叶娟樱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忙着安抚当事人的对造
律师,“说这话是想在对造律师的伤口上洒盐呀?”
“真是这样的话我也不介意。”对于法、于理、于情皆站不住脚还大兴诉讼的人,他向来
只会不留情地给予痛击。
“呵呵,你真是的。”
两人并肩走着,经过刑三庭时,大门正巧打了开,看来也是一个案子的审判告了一段落。
只是原本说说笑笑的两人,在眼见从其中走出后便迎面而来的人,毕清源的脸当下黑了一
半,方才的好心情随之一扫而空。
仿佛是下意识的举动,顾不得什么礼貌,连告知一声也没有,掉头就走。
“嗳?等等——”叶娟樱本不知身旁的人为何突然反常,只是在一抬眼后,她已毫不意外
了。
快步跟了上去,只是那人竟也自然而然地尾随,看来免不了一场庭外的唇枪舌战了。
“小源也打了场胜仗吧?不过怎脸色这么难看?”男子靠着身高的优势便往叶娟樱与毕清
源之间卡位,轻而易举地将个头矮了人一截的叶娟樱给挤了开,丝毫不知礼貌二字怎么写
。
“因为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毕清源脚步加快想甩开人。怎么好死不死在这遇见这变态
?
“哦?在哪?我帮你拍掉它。”故作不知,还伸手搭上了他的肩头。
“性骚扰。”
“嗯?”
“告你性骚扰。”口吐寒气逼人的话,看来离爆发已不远。
“哦?这样叫性骚扰的话,那你们俩人刚才的行为不就是已达强制性交?”不愧是律师,
没对不起那张身为吃饭工具的嘴。
看就这么被靠着身高与力气等各种优势的人挤位,个子娇小的叶娟樱倒是不懂小女人怎么
写了,硬是要在两人间杀出一条血路。自动为被变态缠上的人解围,就某种意义来说成为
了她此时的本份了。
“费律师,我们现在还有要事讨论,所以抱歉了。”和毕清源始了个眼色,将人连拉带推
,双双快步地离开。
费尧噙著一丝微笑,也还算视趣,两手一摊倒也自动让了位。虽然他的眼神中看得出来,
他不会这么简单就打退堂鼓,就像他面对案子一样,被各检座视为麻烦人物的他可不是浪
得虚名。
“别理他,不用在意脏东西。”叶娟樱对着脸色从黑转青的毕清源如是安慰著。
“告他。”
这么低沉的声音听来,竟有种地震前能量将要冲破地表的感觉?叶娟樱想着,一面穷尽法
律知识试探道,“性骚扰?”
“视奸。”毕清源瞇了瞇眼,看来似乎能从其中射出寒气。
打从第一次见到那家伙,开始了自己的霉运的那天起,他就觉得自己在那人面前从来没穿
过衣服。
“以现行法规来看,这似乎不太可行。”叶娟樱虽是抽动着嘴角,但不免职业病大犯地当
真从法律层面思考了起来。她明白那种感觉,只是目前没人可治,只能尽她“善良管理人
之注意”,维护友人的“基本安全”了。
但叶娟樱这把一时的保护伞终究没法永久使用。只是他没想到,这伞到现在就过了使用期
限,一切还是得面对现实。
到了被事务所老板要求参加与其他事务所合办的餐会时,毕清源就这么想着。
他们何时和其他事务所办起了餐会这种事完全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何只有他“不小心”被
安排和大众联合事务所的人并桌而坐。说是巧合也刻意到明显了。
“别这样,开心一点,今天是来放松聚餐交流的,虽然我更期待我们在法庭上的交锋,不
过想想难得可以到这种高级餐厅用餐,看在能向事务所大敲一笔的份上,笑一个?”费尧
就是那另一个“不小心”被安排与别家事务所并桌的人。
“我正想——”忍了许久不说话,甚至没吃上一口餐点、喝上一口酒的毕清源这下站了起
身,伸手拿了瓶侍者送来的红酒,就这么无预警地浇在对方的头上道,“大敲一笔。”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离开,开着车子只想回家,半点不想多待。
趋车回到了家门口,从车窗外往上看了看,家里已透著光亮,想着Eiffel看来已经先到了
家,他不停地拍著自己的面颊让自己看来正常些,也想着该用什么不欺骗的理由解释为何
迟至现在才回到家。
“你回来啦,小源。”
“嗯。”毕清源不着痕迹的瞥了人一眼。Eiffel的脸色不太好看,抱着抱枕,有这么点赌
气的模样。
“你刚才去哪了?”
经过客厅时,Eiffel一句话让他定下了脚步。“……你知道了?”
Eiffel起身,抱枕从臂弯中松了开滚下沙发,“难道和别人吃饭比较好吗?你忘了我们早
就约好要——”
“等一下。”毕清源一脸的不可置信,没想到Eiffel竟然不相信他?“谁想和他一起去吃
饭?我可不喜欢全身光着用餐,我又不是野兽!”毕清源说著,时而以单手抱头,时而原
地来回走着。
“啊?”什么光着身子?什么野兽?他只记得打电话去事务所还故意掐著嗓子变声以友人
身分找人时,那边的小妹笑着说他们有聚餐,现在大家要赶去餐厅等等,可和这个有什么
关系?
“那个死变态,每次只会用那种恶心的眼光看我,我还想告他的,你竟然不相信我?”
“等、等一下,那个——”
“你以为我想?我是想躲也躲不掉!今天算我背,还和他在同一个法院遇上!”
“这个……”Eiffel发觉自己全然没有说话的余地,而且情势还不知不觉的逆转。
“还说什么期待我们在法院上的交锋?恶心死了!刑事案关我什么事,他的脑子有什么问
题吗,我可不想在众人面前光着身子,早知道就该多浇他几瓶红酒!”
“小、小源……”Eiffel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幕,脑袋被劈了道闪雷,嘴巴甚至一
时间无法反应,只知道有人在觊觎他的情人而且还有比他更方便的职务之便,足以近水楼
台。
“对不起。”不停来回的步伐定了下来,一道。
“啊?”连珠炮般的话语,没想到是这句话完结。
“Eiffel,我需要静一静,给我点时间。”
走进书房,将门一关,这是他思考时常做的事。不过这对Eiffel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那、那个,开个门啊!”拍著门唤著,心里浮上各种不好的预感。
“对不起,我需要一段时间静一静,你累了就先自己睡了吧。”再次打开门时,宣告著和
上次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话。
“等等,先听我说啊!”回应他的依然是冷硬的门板。
这次他死活求来的假期,没了与恋人温存算是全毁了。他之前只想知道,他到底还要睡多
久的沙发,现在他更想知道,没有情人在怀的床他要睡多久,谁来告诉他啊——
“KIYOKO求妳了,再给我十天的假就好,不、是一星期,一星期就好!”不停对经纪人撒
娇,这是Eiffel毫无新意的求假的方式。
当然,不可能次次管用。
“不行,这次给你休假已经是特例了。对了,你假前说要交出你的五首创作别忘了等一下
交出来,之后还得进录音间,时间可是都排好了的,然后接着要拍MV和上广播宣传。对了
,最后有一部戏赶杀青,还有一部新戏要开拍,所以剧本记得背好来。”
“……天啊。”Eiffel抱头,他这一周假期全在自怨自怜下躲在角落划圈圈中渡过,创作
什么的根本是天边一朵云,碰都没碰著。
“谁叫你要怀疑他?他是个死心眼,你最不该怀疑他,现在尝到苦果了吧。”对于自家艺
人了若指掌,又得全面关心艺人身心状况的KIYOKO竟也只是凉凉地说。
“我才不是怀疑,我只是——”只是像小源一样吃个醋增进些情趣,谁知道会是这种下场
?
“祝你好运。”KIYOKO拍了拍Eiffel,显然毫无安慰成份,因为那拍肩的手下一秒是朝他
伸手,“五首歌,拿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