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埃尔温:
很抱歉这几天没能写信给你,这杳无音讯十天里我无
时无刻不是在想你。事实上……这里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
这一晚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也许我不该在信里说这些,
但是我非得找个人说不可。前几天我们遇上了游击队,就
在我们训练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正在练习搬运伤兵,按
照规定,我们运送伤兵只能用上两个人力,和我编在一队
的是马克思和尤霍,马克斯和我都是大个子,而“伤兵”
尤霍骨瘦如柴,所以我们行进的速度飞快,如今回想起来,
我们正是因此逃过一劫,后来……阿……我真不愿意回想
起,只要我一闭上眼脑中就浮现那一日的画面,可是,埃
尔温,我真得太难受了,我非说不可。我和马克思抬着尤
霍前进,其他人落后我们好大一截,行进中,我们遇上一
台停在路边的卡车,很巧的是,那司机就是海尔穆特。他
们停在路边,因为车子抛锚了,当下我们的中士突发奇想,
说:“你们这些有气无力的猪猡,全部听着,前面的人继
续护送你们的同伴,落在我后面的人负责推车。”这下落
后的人反倒轻松了,一群人推著一台车,很快就超过我们,
马克思和我当了领头羊,只好继续扛着尤霍前进,然后,
那台卡车……
等等,我有些搞混了,顺序不对。马克思和我扛着尤
霍,卡车很快就超过了我们,马克思忍不住抱怨起来,我
们想加快脚步,但是尤霍喊了一些什么,是芬兰文,我们
听不懂,接着他用支离破碎的德文喊“痛”、“痛”,马
克思要他闭嘴,尤霍却呻吟个不停,马克思火气正大,手
一松人就在摔在了地上。这一摔我们就远远落在了后面,
尤霍和马克思眼看就要打了起来,正好老家伙马修和他的
队员经过,对我们喊了一声“别闹事”,话才说完,地板
突然震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爆炸,我被砸中头整个
人摔在地上。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见尤霍大喊“俄国佬”,
马修喊“游击队”、“通通趴下”,我动也不敢动,就这
么趴在地上,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那是海尔穆特的声
音,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应该在卡车上,他是司
机,可是,他趴在我身上,他的身体只有半截。我听见马
修喊“小子、过来这里”、“快阿”,可是我动弹不得,
海尔穆特的身体贴着我,流着血,我听见他对我说话,他
喊我弗朗基,弗朗基,我的小旗手,直到现在,我一闭上
眼就听见他的声音。马修对我大吼,我听不见他的声音,
最后,我忘了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后来我被骂得很惨,
事实上,我好几天没写信是因为我那几天老是魂不守舍,
犯了一堆错,最后我们的少尉把我关了三天禁闭,又被迫
劳动了三天。马修说:小子,他在保护你,在你犯下更大
的错误之前。至于海尔穆特,他说,你会习惯的。
我不知道,埃尔温,这种事我怎么能习惯?我一闭上
眼睛就听见海尔穆特的声音,听见他喊弗朗基。我想要写
封信给他的家人,他有四个孩子,但是无论我怎么想都想
不起他们的名字。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我好想你。
你的弗朗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