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4)
约定签约的日子是在沈律岑代言拍摄的前一天上午,正好是星期五,而这天沈律岑仍旧一
大早去了拍摄现场,这部片的拍摄占据的时间非常长,天天从早到晚,也不仅仅在一个地
点。又因为导演方仪对细节要求,每人每场戏时常重来几遍才满意。
本来预计能拍到一段落,方便沈律岑后面的工作,现在当然是拖延了,时间将届,沈律岑
只能向剧组告假两天。可光是两天的时间,都可能影响电影的进度,因此这几日着重拍沈
律岑的部份;比如前天,他拍夜戏回来休息不到一天又去了拍摄现场。他这样忙,即使我
想告诉他这次签约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提起。
当然依靠信息不是不行,但我不想影响他拍摄。反正我不参与剧本改编,签约以后对很多
方面的决定权都不在我身上,现在不说应该不要紧。
我和君君说了能自己过去出版社,她和我约定在楼下见面。出版社就在S市最繁华的一条
路,周围都是高楼,出版社在那条路中间一幢新颖的大厦内。我搭车去,但在前面的街口
就下车。
我刚刚靠近,一眼看见大楼入口那儿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对方留着长直发,打扮亮丽,那
五官的可爱非常熟悉——在微信上看过好久,但我一直不相信是本人。想不到真的是。我
走过去,她马上看过来。
她说:“你是……四行老师?”
突然听见笔名又被敬称老师,我一顿,一时很别扭。当初注册创作网站想不到昵称,拿了
父母亲本来要给我取的名字,后来也沿用成为出书的笔名。我这时是尴尬著,对她略一点
头。
她倒是伸出手,说:“您好,我是君君。”
我和她的手握了握,说:“您好。”
接着仿佛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又拘束,都安静了一下子。她依稀朝我打量,说:“真想不
到你……唔,长这样子。”又说:“我的意思可不是说你丑。不过别怪我直接,本来我真
的以为你很丑,不然怎么不想露面。”
我扯扯嘴角。现在我非常确定,她就是和我通信息近两年的君君了。我只说:“呃,我们
要一直站在这儿说话吗?”
君君便说:“跟我来。”
我跟了她进去后面的大楼,这是一幢综合大楼,走进去是公共大厅,挑高又广阔,非常气
派。好多人在这儿出出入入,左右两面的走廊都有电梯。我们乘了其中一部电梯上去,她
给我介绍:“出版社占了这里三层楼,在七八九楼,九楼是管理部门,七八楼分别是编辑
部和出版部。”
我点头。又听她说:“我们要到八楼出版部签约,影视公司的人在刚刚也到了。我们这里
除了我陪同你出席,另外还有一位出版部的主任,以及我们的律师。影视公司那边也有律
师过来。”
我还是点头,这时听那阵仗像是不小,霎时有点紧张起来,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电梯到达八楼。出去后,君君带着我走,直走不远就看见一面大的玻璃门,后面就是
做事的空间,好多人,有点吵闹,每人的桌上都是凌乱,堆叠著书和各种资料本;不过这
里宽敞,正对着门的玻璃窗透进日光,照得这儿是到处明亮。
君君带着我进去,并不太多人特别注意过来,都在忙。不过她似乎和这儿的人都熟悉,几
个人和她点头招呼。她去拉了一个人,说:“你们主任呢?”
那人依稀看我一眼,还是对着君君笑,说:“我们主任的行踪妳会不知道,干什么问我?
”
君君像是不好意思地瞥我一眼,推了推对方,说:“做正经事呢,人呢?”
对方说:“后面大会议室,今天有本书要影视签约,影视公司的人来了,主任陪着他们说
话。”
君君道谢后,带了我过去。原来通过走廊的后面有几间房间,她对我介绍那些都是谁谁的
办公室,以及有一间是图书库。她说:“公司出版过的书会收到那儿去。到了,这里,大
会议室。”
我看过去。那门正好打开了,有个男人走出来,君君迎了上去。那男人的身量不矮,大概
和我差不多,穿着体面,非常帅气的形象。
其实长相也真是不差——以前就知道了。已经多少年了,本来以为一定忘记,想不到我还
是一眼能够认出来。我实在呆住了,这时好像什么也听不见,光听见一阵砰咚地不知道什
么在敲打的声音。半天我才反应过来,那是我的心跳。
而君君领着那人看过来,对方一眼看见我,那神情也不知道怎样形容合适,反正也是愣住
了。君君是好像没发觉,对我说:“这是我们出版部的林闻主任。”又说:“主任,这位
就是四行老师。”
那人——林闻只是看我,我也看他。君君这时才好像奇怪了,又喊他,他仿佛侷促似的,
咳了一声,说:“你好。”
听见那说话声音,突然我很感到冷静下来。这时再看着林闻,还是熟悉,然而刚刚的激动
充其量一时想不到,毕竟多年没见。震惊过去后,再也不觉得怎么样了。只是我有点想笑
,以前拼命想找到他见面,怎样都没办法,在那感情淡去以后,现在竟然这么容易地见到
了。也因为见到了,倍加地感到一切早已经过去。
我说:“你好。”
君君这时说:“我们进去吧。”
林闻掉过目光去看她,说:“好,影视公司的人都在里面了。”
君君朝我看,我点头。林闻打开门,让我们先走,经过他时,依稀能感到那打量似的视线
,然而我只是平常心,好像这真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签约的过程很快,没有想像复杂。上寰影视来了三个人,一位制片和一位编导,以及他们
公司的专属律师。出版社这里也有一个律师在场。林闻把两方人马都介绍了一遍,我和对
方一一握手,之后都坐下来,出版社的律师拿出合约,对方看过,我们这里也看过确认没
有问题后,就用印盖章了,并不是我盖章,是林闻在律师见证下代表出版社盖印。
完成签约后,上寰影视的制片和编导当面对我提剧本改编的事,我又一次婉拒,他们就不
勉强了,不过对我保证一定找好的编剧,不会轻易改动剧情。我想着假如改动太大也不会
怎样,毕竟小说冷门,而再冷的电视剧播出一段时间也会累积观众支持,万一真是让堂哥
或邵明亮看见,甚至是沈律岑,那情形我暂时不敢想。
这之间我和林闻完全没有搭到话,很多时候也是他和影视公司的人对谈。那电视剧预计在
明年初开拍,那制片提了预定的演出名单,都是当红的一线明星。到谈的差不多,影视公
司的人再次和我致意,林闻起身送他们离开,会议室内就剩下我和君君。
君君带着我出去,一面说:“既然来了,要不要到处看看?”
我说:“大家看起来很忙,我看我还是别打扰了。”
君君说:“不会太打扰什么,反正天天一样忙。”
我说:“我还是先回去吧。”
君君说:“好吧。”又说:“那之后的事我们还是信息上说吧。”
我说:“嗯。”
君君便送我到门口,正好林闻走回来。她说:“老师要回去了。”
林闻看我,我没说话。他说:“我送老师下楼。”
我一顿,说:“不用了,我能自己下去。”
林闻说:“不要紧。”就先走了一步。
我一顿,去看一眼君君,她是微笑,似乎完全不认为让林闻送我下楼突兀。我和她点了一
下头,只能跟上去。
林闻一径地走在前面,到了电梯前,他按了按钮,那电梯往下了两层楼就停住,迟迟不下
来。这时走廊上一个别的人都没有,只有我和他,谁都不说话。以前我总是想着有一天见
面非要问清楚他很多事,但真正见到后是实在想不到什么能说。这时的尴尬只有如单独和
陌生人共处一室的那样子,然而心情绝对不会是愉快的。
突然我的手机响了,是信息。我拿出来看,沈律岑发来的,他说:‘今天差不多拍到傍晚
就能结束了。’
这时看见沈律岑的信息,我霎时很感到放松下来。我说:‘嗯。’附加了一个笑脸,又说
:‘晚上等你回来一块吃饭,想吃什么?不然我先去超市买点东西。’
还没等到沈律岑回复,电梯来了。
我收起手机,一时对上林闻的视线,一顿。也不知道他看着我多久了。他这时是让了让,
我只好先进去。电梯门关上,我看着那楼层灯变化,突然听到声音说:“你怎么会改叫周
易?”
我一顿,霎时记起当初给的假名字,林闻身为主任的职位,当然看得到我给的资料。我向
林闻看去,他是眼睁睁地看着我。我决定装傻:“呃,你说什么?”
林闻说:“你是梁四桥,不是什么周易。”
我顿了一顿,没说话。他又说:“你……”就说了一个字,仿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我依稀看看他,忍了忍还是不开口。林闻是一直看着我,也一样不说话。这时电梯到了一
楼,门开了,我掉头就走出去,突然手臂被拉了一下。
我一时吓一跳,马上回头去,大概神情不是很好,林闻像是讪讪地把手放开。幸好大厅这
里人不少,不至于怕他还要做什么。我掉过身就走。
想不到林闻又跟上来,他说:“你为什么要用假名?”一顿,又说:“难道是因为你知道
我在这儿,所以……”
我听不下去,反驳:“绝对不是!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这儿。”
林闻一默。我张张嘴,一顿,只说:“如果林主任没事的话,送到这儿就好了。”
林闻说:“四桥,我看不如我们找个地方……”
我马上说:“不用了,我还有事。”一顿,看着他想了想,又说:“我想我们是没什么好
说了,反正已经结束很久,就这样吧。”
林闻总算闭嘴了。
我并不去看他有没有再跟上来,加快脚步朝前走了。
真正想不到会在出版社那儿见到了林闻,虽然之前就知道他在S市,但我没有一次想像过
重遇的可能,对他整个人早已经无所谓;可是看见了,过去的种种还是不免回忆起来,不
论好的坏的,在我过去人生里都占据了很多部份,那是掺了复杂的情感,没办法全部忘掉
。我不能否定它的存在,不然也否定了当年的我。
不过我实在也是不想和林闻再有任何的交集了。
然而我和出版社签订的出版合约目前仍有效力,林闻负责出版的事,现在知道我是谁,当
时给的资料作假,也不知道会怎样追究。因为这缘故,本来都不知道该怎样对沈律岑解释
来龙去脉,这下子是更苦恼。
当天我早早回去,本来说过去一趟超市也没有去,就在客厅东想西想。我拿着手机,打开
微信群组,犹豫很久,还是没有告诉曹盛他们这件事;主要他们也不知道我出书的缘故。
直到沈律岑回来,之前他说傍晚收工,但从拍摄地点回来,又在平日下班时段,路上堵车
,进到屋内已经七点多钟了。
我打开冰箱,看见剩下没多少东西,一顿。我看看他,突然有股心虚。我说:“我刚刚…
…呃,不小心睡着了。”
沈律岑是笑笑,“不要紧。”就伸手拨了两下我的头发。
我这时实在没好意思,又有一点说不清的感觉。听到他说:“超市还没关,现在还能去买
,不然到外面去吃好了。”
我赶紧说:“还要出去太累了。”又说:“我去吧,你休息一下。”
沈律岑没说话。他是凑近吻了一下我的唇,说:“不差这些时间。一块去。”
我当然不会说不好了。
从这里到超市要走一小段路,虽然这一带安静人少,通常我们一块出入仍然小心,这时都
戴了棒球帽,沈律岑另外又戴上一副平光眼镜。我看看他,每次看见他戴眼镜的样子每次
都感到新奇,好像另外一个人,尤其不苟言笑,那神情越加严正。
大概察觉到,沈律岑看来,说:“怎么了?”
我摇头,说:“我觉得你戴眼镜很好看。”
沈律岑像是一怔,又一笑,说:“是吗。”
我也笑,想到一件事,说:“你的两眼视力从前到现在都标准啊?”
沈律岑说:“嗯。”
我说:“我也是。知道吗?有人说什么视力好,表示以前读书一定不认真,其实这个哪有
一定,我读书那时可认真了,也没近视。”
沈律岑笑笑,他过来拉着我的手。我没抽开,但不免要注意周围,这时一个别的人都没有
。我感到更放松,和他的手握住了。
沈律岑说:“等一下买什么?”
我想想,说:“明天要出门,不要买太多,我看买点……”话还没完,突然我的手机响了
一声。我拿出来看,一顿,是微信申请加好友通知。
对方用了真正的名字——想不到是林闻。从前旧的号我早已经不用,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
新的这个?我一时愣了。
这时听见沈律岑:“怎么了?”
我一顿,说:“没事。”又说:“广告信息。”
我决定放置不理。
隔天一大早,董姐开车过来接我们到那代言拍摄的现场,这次咩咩也来了,已经好久没看
见她;她在半年前结婚了,好像职位也上升了,通常待在公司里。
拍摄地点在郊外的一幢别墅,那地方不是普通的大,花园采取西洋造景,连房子也是,每
一处地方和细节都好像国外的房子。据说这里从前是某位政要的房子,因为一些缘故拍卖
了,现在隶属于某个有钱人,而沈律岑代言的手表厂商老板和对方具有交情,又是沈律岑
的影迷,便大方借出。
这天房子的主人没出现,只派来一个秘书负责现场。我们到的时候,厂商的人也到齐了,
还有大批的保全,因为这次要拍的商品都是高级钻表。
拍摄组在这时已经准备起来,另外和沈律岑搭配拍照的女模特有两个,一个是金发的外国
人,另一个是东方人。沈律岑要准备的工作也很多,我不打扰他,就在外围看着,有工作
人员知道我和沈律岑一块来,对我非常客气,让我到一处像是特地准备的休息区待着,那
儿准备了一小张桌子,有各种茶水点心。
咩咩和我在一块,她说:“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钱住这样的房子。”
我抬头看那挑高的镶上彩绘玻璃的天花版,说:“我觉得住在这儿的压力会有点大。”
咩咩说:“怎么会?”
我说:“房子太大了,打扫一定不方便,而且很多地方也不好注意。”
咩咩笑,说:“能有钱住这儿,当然要请人来扫了,还要请保全。”
我想想也对。不过我想着那样子的话还是拘束,在外面已经不够自在了,回到家,四处还
都是监控,做什么也一样要被看光光。反正让我选,我是一定不选择住在这种地方。
另一头开始拍摄了。沈律岑换上一套西装,他是站在那螺旋楼梯口,戴着钻表的那只手放
到扶手上,正上方的彩绘窗透进的光线打下来,显出钻石的耀眼。那光线也依稀模糊了他
的半边脸,使得整个神情都隐隐约约,那专注望着镜头的眼神也像是非常温柔。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沈律岑工作,平面拍摄和电影拍摄当然不一样,不过不论哪种,也都是
不能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这样看他单独拍了一会儿,刚刚的两个女模特也上场了,摄影
助理上去调整三个人的位置,三个人合拍了几张,又换成两个人,当然都是和他的搭配。
反反复复换姿势,有的动作一摆就很久,沈律岑始终不见不耐烦。
这一阶段就拍了半小时,然而还没结束。接着去换了衣服,一样楼梯这儿拍。这时沈律岑
换了比较休闲的衣着,发型也是,他挽起袖子,像是在扣表带,一面下楼似的。
满场除了摄影师引导的说话,就是镁光灯啪嚓啪嚓的声响。
咩咩这时说:“沈先生真是不论怎么拍都好看。”
我没说话,光看着都来不及了。不过我是深表同意。
整个拍摄在中午以后结束。我在休息的地方等著沈律岑,周围都是在收拾,我便走开到外
面的花园。今天的天气倒是很好,这阵子天气越来越冷,尤其一大清早和傍晚以后,S市
的冷和B市又不一样,常常好像要冷进骨头去。
我拿出手机,还没看,听到后头有动静。我回头马上看见沈律岑,他对我微笑。我也是。
沈律岑上前了一步,吻了我的脸颊一下,说:“是不是很无聊?”
这周围不时有人进出,依稀像是注意过来,我一时感到没好意思。我看着他,说:“不无
聊,我喜欢看你拍照。”
沈律岑一笑,就牵了我的手。我和他一块走,他另一只手拿出一副车钥匙,走到了早上董
姐开过来的车子前。
我说:“不等董姐她们了?”
沈律岑说:“她们等一下坐厂商的车走,都说好了。上车吧。”
我说:“好。”
上车后,突然我想到了,说:“忘记了今天是礼拜六,那果园是开放的,又这个时间了,
说不定很多人。”
沈律岑说:“应该是。”
我说:“那这样还去吗?”
沈律岑说:“当然去。”就拿出一副墨镜,不过却来给我戴上。他笑笑,说:“这样就好
了。”
我把它拉下来一点,看看他,有点好笑地说:“怎么是给我啊?”
沈律岑发动车子,说:“我不想要那么多人一直盯着你看。”
我突然感觉脸有点热。我说:“我,我又不好看,谁要看我啊。”
沈律岑只是笑。我看看他,说:“我才不想别人一直看着你。”
沈律岑没说话,突然侧过身,他把我的脖子一揽,亲了我的脸颊,又亲耳朵。他说出一句
话,听得我实在很没好意思,连忙把墨镜戴了回去。
我说:“快,快点开车好了”
沈律岑像是笑了,他坐正回去,把车子开出去。
去了那果园,果然人非常多。我们把车子停到比较远的地方,也不走正门,选了一个侧门
进去,想不到一进去很快遇到人,又是一群年轻的女孩子。她们当然认出沈律岑,发出尖
叫,吸引更多人注意。
“沈律岑!”、“天啊!”……诸如此类的耳语不断传过来。也有一些人干脆靠近问签名
和拍照,沈律岑照样婉拒,带着我穿过人群走开。
当然也是免不了偷拍。这个实在太难阻止,有时连我们也不会察觉,不过只要别特地靠近
的拍,我已经不会像从前那样的紧张;作为公众人物的另一半,只能习惯。我也乐意习惯
。
幸好这座果园很大,总也找得到安静的地方。我们绕进另一边的葡萄园,发现到这儿没几
个游客,终于能好好地逛起来。后来才知道上礼拜这儿的葡萄已经采收过,这礼拜的人都
聚集到另外一头去了。不过我们的目的也不是来采葡萄,没有葡萄,看看绿叶也不错。
我和沈律岑在这儿慢慢地走,随便地说话。有一段时间没有像是这样好好地出来一块玩了
,虽然不是不会见面,不过那心情实在不一样。
我说:“对了,妈妈告诉我,姑姑回来带了葡萄酒,她说太多了,让我们下次去拿回去。
”
沈律岑说:“嗯。”又说:“爸妈那里也带几瓶过去。”
我说:“好。”又说:“不过别给我三姐知道,她一定都拿回家去。”上次也带回去过,
想不到三姐全拿走了,父亲就留下一瓶。我说:“她还要照顾小孩,哪有时间喝啊。”
沈律岑听了,笑笑。
这时走到路口,那儿搭起小棚子,有园区的人在卖著葡萄汁。他们看到我们,端来了几杯
,非要让我们喝。
他们虽然有点年纪,不过一看也知道是认得沈律岑的。一个说:“请你们喝。”就介绍起
来。
我喝了其中一种,非常酸。我没说话,沈律岑是看来,说:“好喝吗?”
我怕他拿去喝了,赶紧一口喝完,说:“呃,很好。”
沈律岑笑了笑,说:“你喝我的。”
我接过那杯,想不到非常甜。我说:“好喝。”
给我们饮料的人马上说:“对吧,这儿还有,你们多喝一点。”
沈律岑说:“谢谢,这样就够了。”
对方却执意:“这种的真的好喝,你们赶着走吗?不要紧,我给你们装外带杯。”
因为怎样也推不掉,我们只好拿了,当然也不再逗留,赶紧往前走。我拿着喝了一口,比
刚刚我的那杯甜了一点,不过仍旧酸。沈律岑还没有喝,我便说:“很酸,你别喝。”
沈律岑对我微笑。
我看看他,走了两步后,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会不吃酸的?”
沈律岑说:“不知道,有记忆以后就不喜欢吃。不过听祖母说过,在我非常小的时候,有
一次去祖母老家,那儿种了青梅,当时还不够熟透,有人拿给我吃,可能这样留下了不好
的印象。”
我听了笑起来。他也是。我看看他,他笑的时候和不笑的时候差距大,虽然他面对媒体,
通常都是笑的,不过那样的笑和现在非常不一样。我当然看得出分别,我说不清这时的悸
动是怎样子,只感到非常轻松。我突然有种冲动,之前的纠结在这时候好像都不算一回事
,想想都要好笑。本来都不应该瞒着沈律岑。
我说:“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沈律岑说:“嗯。”
我说:“你听了别生气,我,我不是故意瞒你,因为我也没想过能在那方面做出什么成绩
。”一顿,又说:“其实我没做那什么杂志的工作。”
沈律岑没说话。我忍着别扭说下去:“我在写东西,呃,就是小说,我写了一篇东西,在
去年底出版了。”
我看沈律岑还是不出声,停了一下,又说:“然后那本书有人想拍成电视剧。”
突然沈律岑停下来。我也停住,他掉过身看来,我非常忐忑地对着他。他还是不说话,不
过是伸手握着我拿饮料的手腕,藉著喝了一口。
我呆住。而他微一皱眉,说:“嗯,真是酸的。”
我仍然愣著,他是朝我看来,就凑近吻了我,那舌头钻到我的嘴里,带着一丝甜酸的滋味
。分开后,他静静地看我,说:“什么味道?”
我说:“呃,酸的。”
沈律岑没说话。我看着他,实在有点不安,说:“对不起。”
沈律岑倒是微笑了,说:“为什么道歉?”
我愣了一下,说:“我……”
沈律岑说:“我说过,你想做什么事都能去做,我都支持,不会插手,除非你愿意我插手
。只是想不到你这么久都不告诉我。我想着很多人在我之前都看过你的书了,心情一时是
有点不太平衡。”一停,又说:“这感觉有点酸。”
我一顿,看看手中的饮料。我又说:“对不起。”
沈律岑伸手拉着我的手,说:“别道歉。”
我看着他,没说话。他也看我,又凑近亲了一下我的脸颊,说:“谢谢你今天告诉我。”
我一时很难说清此刻的心情,是难为情又复杂,更愧疚。但我不再道歉了,假如又道歉,
反而怪。
沈律岑这时握住我的手,又朝前迈步。他说:“是什么样的书?”
那内容要说出来,还是不能不别扭。我一顿,说:“是改编的故事,爱情故事。”又赶紧
说:“放心,不是写我们。”
沈律岑像是一笑。他没多问情节,只说:“已经决定拍摄了吗?”
我说:“嗯。”就告诉了他。当然也说了不参与剧本改编。
沈律岑听了,说:“上寰影视找的编剧都不错,应该能拍得很好。”
我说:“是吗。我不知道,其实也是出版社决定的。”
说到出版社,我当然又想到林闻的事。我犹豫着说不说。以前想过有一天有个机会一定会
把以前的事情告诉沈律岑,但我绝对想不到会是因为那样的状况,仿佛被迫地非说不可。
然而我也不是不想说。或许今天正好是一个机会了。我说:“我……”
沈律岑看来,不过突然他的手机响起来。他拿出来接了,听那口气好像是董姐打过来的。
但他没有说很久就挂断了。
之后他看看天色,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说不清这时的感觉。真正想说的是不方便说了,我只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