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爆炸声时，凯尔正在地球的另一端。
　　举起变形的厚重钢板，受困的女孩满脸鲜血与泪水，超人的出现使那双瞪大的双眼略
微松懈下来，她神奇的伸出手，以一个伤患不应有的力量紧紧抓住希望。
　　就在这一刻，声响在凯尔耳边炸开！
　　确认女孩安全无虞后，凯尔迅速拆去其他部分的钢板，但他抱出女孩的动作仍然非常
轻，女孩低声地说了些什么，但飘在呼呼风里的却是大都会的求救声，异常清晰，并不绝
于耳。
　　用最快的速度将女孩放上担架，超人甚至没能来得及给出一个微笑，他飞得太快，却
还是不够快，如果可以，穿过地球也会成为一个选项──并不是说他做不到──或许他真
正应该拥有的超能力是分身。
　　几乎在下一秒回到大都会，红色披风落入爆炸的火花之中，向着超人伸出双手的人立
刻被救了出去，不断呼喊的也得到眷顾，最后，凯尔吹熄火焰，以披风捧出一名男孩，他
小心翼翼，只怕继续伤害怀中这具脆弱身躯。
　　没有飞翔，凯尔慢慢走出仍弥漫烧焦气味的大楼，赤着脚站在一片混乱中的夫妇哭着
奔上来，他们抱住自己的孩子，再一次痛哭失声。
　　没有离去，凯尔挺直背脊──好像真的有什么会压垮钢铁──并承受责难。
　　“你为什么没有立刻出现？你为什么没有救活他！”
　　看起来同样伤心欲绝的丈夫试图拉住妻子，那并不成功，谁也无力阻止那些悲痛的言
语。氪星遗孤承受这一切，没有移动脚步、没有任何辩解，他站在没有阳光的阴影中，直
到一切终于安静下来，哭声、快门声或是其他，这没有使情况更好，安静像是绝望不断蔓
延，凯尔能够理解失去，只是他没有必要说。
　　站了太久，确认再也没有自己能做的事，失去红色披风的他才终于离开。
　　工厂大火、持枪抢劫、车祸。飘浮在大气层外，凯尔闭上眼睛，那些呼唤依然在那儿
，微弱的哽咽犹如混杂在浪潮声中的沙粒，细微，却真实存在，而他就是跪在海潮中的无
知稚子，企图挽留十指间流逝的水与沙。
　　当张牙舞爪的灾难逐渐平息，凯尔飞向大都会，他下意识看向某栋大楼又立刻收回目
光，并在这样的动作中发现一个安静坐在顶楼边缘的女人。
　　“这有点危险。”看着零落倒在地面的啤酒罐，凯尔轻声说：“我能劝妳回家吗？”
　　“嗨，超人，事实上我没打算跳楼，只是一切都不顺利。”声音听起来还算开朗的女
人歪著头，一口喝干了手里的啤酒。“你没有过这种时候吗？好像什么都没有意义。”
　　“妳和其他人谈过了吗？那些爱妳的人。”
　　女人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指了指她身旁的空位，凯尔问：“妳介意我也坐下来吗？”
　　女人又摇摇头，凯尔坐了下来，眼前的景致很差，只是一栋又一栋的大楼，在深夜里
，它们像是黑暗凝聚而成的巨人，那么沉重又压迫。
　　“我猜永远都没有好事了。”
　　“这不是真的。”
　　“我看见新闻了，那对父母责怪你。”
　　“他们很伤心。”凯尔强调。“而且，妳看，我还是能飞。”
　　将空罐丢到一旁，女人笑了。“这倒是不错。”
　　重新飘浮起来，凯尔微笑着伸出手。“要来吗？妳可以踩我的脚。”
　　“我很重。”
　　笑着拉住女人迟疑的手，凯尔飞到半空中，所有灯光都变得小小的，仿佛大都会夜空
所欠缺的星星，这使得地面上的城市看起来比天空更美更灿烂，即使不算是真的，但女人
依旧无法移开目光。
　　“妳很勇敢。”
　　大概能猜到这句话的背后含意，女人绽开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我真的不想跳楼。”
　　“那很好。”凯尔缓缓降低高度。“妳住几楼？”
　　飞向三楼边间的阳台，女人轻巧的跳了进去。“我以后还能看见你吗？”
　　“不用到顶楼，只要抬起头，我一直都在这儿。”
　　“下次你经过这里的时候，或许我可以提供一杯咖啡。”女人耸了耸肩。“虽然只有
甜得要命的三合一。”
　　食指点上嘴唇，凯尔笑着说：“我喜欢三合一。”
　　跟着笑了，女人低声说：“谢谢你为我停下来。”
　　“希望妳有美好的一天。”
　　凯尔回到公寓时已经凌晨五点，换下制服、戴上眼镜，其实这毫无必要，却更贴近一
种仪式。穿着舒适睡衣的克拉克坐上沙发，微笑着对电视机上方的针孔摄影机摇了摇手，
这真的很傻，而猛然涌上的情绪使所有一切呈现可笑的停摆，克拉克掩住了脸，他想自己
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坐在顶楼。
　　不是真的希望有谁看见，却又渴望有人停下来。
　　◇
　　即使过了十年，有些头衔印在名片上了，克拉克依然没有自己的办公室，而星球日报
仍然像个战场，派瑞退休了，新的总编延续著关于咆哮的传统，或许那是总编的必要技能
之一。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接二连三的小错误使得所有人都像吞了一磅的甜甜圈与炸弹，或
许还有一加仑的咖啡，报社的每个角落遍布争吵的硝烟，总编办公室里更是砲火轰隆。扶
了扶眼镜，站在人群中的克拉克努力的想把自己缩得更小，但这没能帮上什么。
　　回到座位，克拉克觉得自己的听觉受到了伤害，它们现在还没法冷静下来，这让他差
点就错过了电话，手忙脚乱的点开手机──他恨这些滑不溜丢的小东西──克拉克发现自
己终于冷静下来，熟悉的名字让他像是沉进水里。
　　“我很好。”他只说了这句话。
　　切断电话的过程仿佛从水底回到岸上，所有的躁动都回来了，克拉克依旧保持偶尔消
失的把戏，但还记得先把稿子丢到总编桌上。
　　尽管没认真阅读排在第二版的超人报导，克拉克还是记住了一些东西。
　　带着从孤独堡垒摘下的花，超人降落在小男孩的葬礼现场，所有人都看见他了，也许
有人举起了手机，但超人不在意，走向棺木，他神色凝重的放下怀中那束闪耀着银色光芒
的白色玫瑰。
　　穿着黑色西装的父亲点点头，眼角仍挂著泪水的母亲则朝他走了过来，如果是克拉克
可能就要开始局促不安了，但超人坚持的站在原地──心底则像克拉克一样。
　　红着眼眶的母亲将一样小东西塞进超人手里，没有任何解释，她就这么走了回去望那
小小的棺木发呆。
　　“瑞奇……我儿子总把这个挂在书包上，后来落在车里了……”父亲觉得自己应该解
释，但他似乎没能说完。
　　凯尔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谢谢。”
　　接下来的一整天，那个毫无破坏力的小东西一直卡在某个地方，在飞向高谭的路上，
凯尔总觉得有些什么躲藏在心脏之间，当他踏上蝙蝠洞潮湿的土地，像是站在地球上重力
最强的地方，他小心翼翼的捧出那个小东西，并将它放上某一台电脑主机上头。
　　“克拉克少爷。”
　　“晚安，阿尔弗雷德。”
　　“我想少爷很快就会回来了，或许您可以──”
　　阿尔弗雷德没能说完，凯尔抱歉并快速的的笑了笑──为了老者手上冒着热烟的咖啡
。下一秒红色披风飞出高谭，快得谁也看不清。
　　凌晨两点，结束夜巡的黑暗骑士回到蝙蝠洞，某个红蓝相间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戳了戳明显是仿照超人做成的小玩偶，脱下面罩的布鲁斯有些疑惑。“阿尔弗雷德？
”
　　“这是克拉克少爷带来的，我猜是个礼物？”
　　即使是星球日报的小记者，也不会送出这么陈旧又拙劣的礼物。端起咖啡，布鲁斯漫
不经心的移动了几个空着的小型培养皿──万能腰带的试管里还装着毒藤女的最新杰作。
　　两个小时后，超人又一次飞入蝙蝠洞，换下战甲的布鲁斯趴在主控台前睡着了，萤幕
上的实验数据在那张仍旧英俊的侧脸上跳动着，克拉克满心柔软的吻上那头夹杂些许灰白
的发，并对拿来毛毯的阿尔弗雷德笑着摇摇头。
　　将布鲁斯打横抱起的同时，克拉克下意识看向某一台电脑主机，他停顿了一会儿，下
一刻，布鲁斯的手环上他的脖子，有些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
　　“欢迎回家。”
　　“布鲁斯……”
　　“很像，不是吗？”在克拉克颈间蹭了蹭，布鲁斯似乎不打算睁开眼睛，他猜得到这
个。
　　被安置在玻璃培养皿里的小超人怀里抱着一枚蝙蝠镖，以红线简单缝成的嘴唇依旧微
微的笑。
　　一如现在的克拉克。
－－
给“超人再起”，十年。
给布兰登‧罗素。
感谢他们给予我的一切。
给我心中这位坚强，又柔软的超级英雄。
也许词不达意，但我一直记得他在电影中说：“I'm always around.”
我相信。
但或许我更希望能有个人对他说：“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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