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缭乱尽处长梦醒、参

楼主: ZENFOX (☁禪狐☁)   2016-05-19 14:39:36
  曾景函一到东柱山和其他人马会合,就让山村里一对姐弟照料燕琳逍,自己则
率众上山。他们穿着御寒衣物,带上各自的兵器,村人则带狩猎用具,还有一小队
则是带着鹰同行。阵仗看起来不像是去采药,更像是去打仗。
  燕琳逍听着那些金属铿锵声渐远,明知他们上山的目的是为了找药医他的眼,
但仍觉得很不真实。
  云河郡还是炎夏,但这里气候凉爽,一早曾景函给他添了件羊皮背心。那对姐
弟说早晚太凉,请他回屋喝碗热汤,讲些毛族人和这地区的风土民情给他解闷。
  这对姐弟会说晁国官话,有时夹杂一些毛族语言,燕琳逍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少女使唤弟弟去顾屋里的婴孩儿,自己则缝制衣料,一边和燕琳逍闲聊,她被问到
母亲去哪里了,回说:“娘亲生下我二弟就走了。我爹不在的时候就是我跟大弟看
家做主。其实我们族人虽然会上山,可是只会到山腰的山神庙,不会再往上走。”
  燕琳逍问:“是因为深山里猎物少?”
  “那也不是。是为了尊敬山神。之前跟你讲过这里的神话故事,这东柱山相传
是天柱之一,看守这山的神祇呢,同时也守着山中的宝物。宝物越多的地方,越危
险。还有啊,想过山神庙再往上去有个禁忌,就是不能有女子。听说山神的妻子善
妒,不仅女子不上山,听说就连雌兽都不过山神庙的。”
  “……”
  毛族大姐看这俊秀少年一脸茫然,以为他不明白,补充解释:“有的可能成精
啦,山神也不一定只挑人啊你说是不是?那什么的、你们书生写的故事里不也有这
种事么,什么人鬼恋啊、人妖恋啊、人物恋啊,人都不怎么挑了,何况是神。”
  “嗯……”燕琳逍笑容含蓄而微妙,心说这大姐是从哪里看了那些故事。
  毛族大姐接着讲:“所以我们族人还有规矩,但凡有人悖逆族规,犯了罪,就
要让那个人抱只母鸡过山神庙,接受山神妻子的审判。要是之后人能活回来,那就
没事了。”
  “……”
  她以为他又没听懂,解释道:“神都能原谅了,我们自然能原谅啦。”
  燕琳逍浅笑,大姐以为他懂了也跟着笑出来,其实他笑是觉得毛族人的想法挺
单纯,将人定罪却不自己惩罚,而是丢给山神,而且还规定那个人得先破了禁忌入
山,也许那些犯事的人在当下已经无所谓,也不信神了。
  “那么,有人回来过么?”
  “当然没有。”大姐说:“山神是公正的。祂们知道怎么做才公平。”
  他一时无语,跟大姐说外头暖和了,想出去走走,大姐要叫小弟过来带人,他
客气婉拒:“不必,这一带都有围栏,我顺着围栏散步而已。”
  大姐却坚持:“还是危险。你不晓得围栏防的是什么?不单是防马羊乱跑,也
防狼啊。没人替你看着,狼出现了怎么办。”
  于是燕琳逍就和那个叫青古的少年一同出门散步了。狼是没有遇到,但是遇上
了孙仙绫。少年只看到一个人打扮像这哥哥国家来的,但又混著异族的配饰和外衫
穿,长得英气俊俏,停下脚步打量这陌生客。
  燕琳逍察觉有别人,问那少年,少年说:“不认识,不是我们村的。好像是个
女的。”
  孙仙绫一听那孩子说的话,没趣的将唇上黏的两撮胡子撕了扔掉,走向他们喊
道:“是我。”
  “原来是天凤堂孙堂主。”
  “不错嘛,还认得我的声音。”
  燕琳逍微笑答道:“就算不记得声音,也还记得说话的语气。”
  “我语气怎么啦?”孙仙绫不觉张大眼好奇看他。
  “像男孩儿似的。”
  她勾著嘴角,笑得古灵精怪,还跟一旁面生的小少年挥手打了招呼:“我们是
朋友,姐姐我有话跟他讲,你先回家去吧,乖。”接着就勾过燕琳逍的肘往前走。
  “妳来找景函的?他清早才上山,现在去或许追得上,不过这里的禁忌……”
  “我知道。女人不能越过山神庙嘛。我没有要上山,陪你在这儿等他。我听锦
楼的人说燕二郎和曾大侠远行,打听完就来找你们啦。不过我哥肯定气得跳脚吧,
嘻。对啦,你瘦了不少,这一路也不好走吧?”
  燕琳逍闻言,摸了下自己的脸颊疑问:“瘦了?我怎么没感觉。以为只有钟叔、
他们跟景函会把这句当早午晚的问候一样讲我。”
  “他们关心你才这样讲。好友相隔多时不见,不是也会这样打招呼?明明没瘦
却说瘦了,若你是姑娘,我就会说‘嗳呀,变美不少呀。是否思春啦?’哈哈。”
孙仙绫和他说笑,在草地转了圈深呼吸,好像这里的空气特别甜。但她再吸一口气
就变脸惊呼:“哇,好浓的羊骚味,还有这里牛马的屎味、草腥味。对啦,我是真
觉得你瘦了,也不尽然是在跟你说笑。这些日子,那家伙有没有提起过我啊?”
  “有。”燕琳逍轻笑,明知她对曾景函有好感,但无法讨厌她。因为他感觉出
她是真的在乎曾景函,而那人说不定也同样喜欢她,倘若不是,那他对她也只是同
情。他能听出她话语里充满对曾景函的在意,偶尔想起自己是否也曾不经意表露出
一些情意。
  虽说他不像孙仙绫把事情挂在嘴边讲,但姚先生看他是不是也像他在看孙仙绫
一样?只不过姚先生始终都是置身事外的。如此想来,姚先生还真如鬼神一般,千
百种面相都是为了在人间游走,却无关情爱,不晓得那人追求的东西是什么。
  “那他讲我什么?”孙仙绫语音高扬,有些期待。
  “听说妳哥打算武林盟主选出来之后,再替妳筹备终身大事。”
  孙仙绫静了会儿,疑道:“就这样?”
  “一路上没聊什么。他也不是一天到晚会将谁挂在嘴边的人。”
  “可是他常常嘴边就挂著一个小弟。哼,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一个瞎子做什么?”
  “要是他天天都惦着我,我也甘愿瞎了。他夸起你来啊,那真是……说什么你
若没有眼盲,就是完美无缺,没有人配得上,讲得天上有地上无。”孙仙绫说到这
儿大吐一口气,翻白眼道:“你觉不觉得他太过份?”
  “不就跟妳哥哥疼爱妳一样么。”
  孙仙绫一个转身,摆手反驳:“才不一样。我哥还想把我嫁掉,你要是姑娘家,
臭景函才不可能把你嫁了,宁可你当尼姑也不让人靠近,简直要把你当菩萨供起来。”
  燕琳逍听她讲得越来越激动,安抚道:“可妳也不想和景函是兄弟吧。”
  孙仙绫一听,嘟著嘴巴低语:“谁要当他兄弟。”
  “他很少说起女人的话题,我只听他提过妳,可见他也是在乎妳。”
  “他是讲我坏话吧。”
  “男人,多是口是心非的。”
  孙仙绫被他哄得脸上藏不住笑意,反过来跟他开玩笑:“这么说你也是?我可
要先讲明啦,等你眼睛好了,可不能对我一见钟情。”
  燕琳逍无奈淡笑,心想自己是伪善、犯贱还是怎么了,还替曾景函哄女人。
  孙仙绫开始和他聊心事,她说她不会追着人上山,曾景函对主动追求的女子兴
趣不大,她常表现得跟别人亲近只是为了让曾景函在意,说完叹口气问他说:“你
会不会讨厌我这种心眼多的人?”
  “那要看是为了什么。再单纯的人,为了喜欢的人,心眼也是会变多的,也不
能说是坏事。”
  孙仙绫脸皮微热:“谁喜欢那条淫龙。”
  “淫龙。”燕琳逍低头笑起来,压不下笑意,最后哈哈笑了几声说:“有劳孙
堂主为我义兄费心了。”
  “好说好说。”她笑得有点三八,忽地想起什么说道:“不过,好在你是男子。”
  “此话何解?”
  “你若是女子,曾景函眼里还能有别的女人么?不过你男子,哪怕是你会喜欢
他,他也不可能爱上男人的对不?”
  燕琳逍神情平静,闻言浮现了然微笑,应道:“说得也是。”他知道她这是无
心之语,并没有要给他难堪。而越是无心,就越能道出现实。
  他记得姚先生第一次揭穿他心事时,讲了这样的话:“真不晓得你们兄弟俩是
怎么回事。男人有什么好的。”
  这话说得刻意,其实姚先生明知这和是男是女无关,只是嘴上不留情面,故意
拿话揶揄。他是失明后的两、三年才遇见姚先生,当初并不知其来历,只觉此人性
情古怪,相处起来有不少矛盾。后来几年才凭着他兄长给姚先生的玉诀相认,不知
是否因几经变故而性情转变,又或者这才是其本性。
* * *
  七天后,曾景函一行人分批下山,村人压后,双方皆收获不少,曾景函按约定
付报酬。天还没亮,曾景函下令启程,理由是部分药材不能长久保存,得先找到鬼
医处理。
  他们离开时,那对姐弟的父亲还未归来,不过毛族人熟悉东柱山的情况,常为
外地客带路,所以也不怎么担心。
  启程后马车上多了一个孙仙绫,她和燕琳逍相对而坐,曾景函则亲自驾车,林
虎等人骑马随行。孙仙绫问:“阿逍,等你眼睛能看见了,头一个想看的是什么?”
  燕琳逍想了想,答道:“自己吧。”
  她噫了声:“还以为你会想看你义兄呢。”
  “都想见。只不过太久没照镜子,都不知道自己长成什么模样。”燕琳逍顿了
下,笑叹:“小时候长辈们说我和娘亲长得像,哥哥则是和父亲长得像。不过,我
的眼睛和父兄都很像。以前还未家道中落时,家中请来曾在宫里待过的画师给父亲
画过像,后来……那些画都没了。家中的人,只有我和景函被救下,受到他师父和
万水帮的庇护。我想不起他们的样子,也许照照镜子,还能有点印象。”
  他听见啜泣声,是孙仙绫在哭,她压下哭腔说:“我要是忽然看不到任何东西
了,可能会发疯想死吧。”
  燕琳逍浅笑认同:“是啊。我那时还不满十岁,无时无刻都想着怎么死才快活。
可是景函说他只剩下我了,要我无论如何得陪着他。后来我想,有些事也许眼不见
为净才好。福祸相依,端看你怎么想。”
  马车还在跑,前头驾车的曾景函出声喊道:“孙仙绫,妳让我弟静一静成不成?
小弟,你睡你的别理她。”
  他们要找的鬼医叫盛复生,号称只要尚存一息没有他救不活的人,但是极为贪
财,没有医德,也常用些邪门外道的方式替人诊疗。不过只要有鬼医的保证,什么
样的疑难杂症都能治。这个人有固定的住处,只是常年为了搜罗药材或赚钱而在外
奔走,曾景函已经预先支付一笔钱让鬼医留守在家,只要在约定的期限内赶过去就
好。
  马车进城,恰好是早市生意热络时,燕琳逍听见外面声音知道已经抵达鬼医住
的城镇,孙仙绫嚷着肚子饿,曾景函将把马车停在某个摊子前,带孙仙绫去买点吃
食。曾景函拿了热包子给燕琳逍吃,接着找鬼医住处,林虎等人则是一进城就各自
散了,听说是去万水帮在这里的分堂报到。
  孙仙绫陪他们找到鬼医家,入门前也跟他们道别,她也要去分堂见万水帮的人,
之后会再来找他们会合。来应门的是鬼医本人,听声音无法判断年纪,称不上年轻
也不是苍老,说话声音斯文带点书卷气。盛先生让他们把马车停进宅里,然后在厅
里就给燕琳逍号脉看诊,收了曾景函从车箱里卸下的药材。曾景函站在燕琳逍身后,
燕琳逍感觉得出他比自己还紧张,涩声问:“盛大夫,我小弟他的情况?”
  盛复生缓缓抬起空着的另一手搓了搓前三指的指腹说:“这难不倒我,不过药
材的炮制煎熬得算另一笔费用,住这儿疗养又是另一笔,如果是住外头客栈,请我
出诊也得另外算,医这眼睛嘛,我先前在信里也给你粗略的报过价钱。”
  曾景函一会意,立刻从行囊里取来两个布包的方形漆盒,一大一小,打开后全
是金沙:“这盒小的是订金。等我小弟眼睛好了,另外这个就是你的报酬。”
  盛复生看那金灿灿的东西,两眼发直,燕琳逍都听见这人喉头滚动的声音,盛
复生语气沉定保证道:“好。你放心,他的眼睛我绝对治好。”
  他们两人就在盛复生的宅院里暂时住下,燕琳逍坐在客房桌边,曾景函在替他
挂衣裳、放好带来的细软。燕琳逍说:“我好像知道盛先生为何被唤作鬼医了。”
  曾景函冷哼:“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不过你怎么有这么多钱?我记得燕家没剩什么能赚钱的物业了……就是勉强
能糊口的两间老铺子。”
  “我在外头有自己的事业。”曾景函过来拍他肩,坐到他一旁说:“这些年我
也赚了些钱,师父、师兄他们帮我不少忙。你们以为我爱去花街,其实我都是去那
儿应酬。”
  曾景函握住他的手细细摩挲,蹙眉说:“你看你练琴练得手上都是茧。等你眼
睛好了就不必练琴了,让人弹给你听。姚先生也老了,我也准备一笔钱让他回乡养
老,他照顾你这么多年,也实在是劳心劳力。”
  “呵,没想到你会提起姚先生,我以为你不太喜欢他的。”
  “怎么会,我是担心你跟着他跑,外头歹人多,你跟他一个老头都应付不来。
我也不想常和他唱反调,不过你也晓得他性情古怪,又不时摆脸色挑衅我,我才……”
  燕琳逍低头笑出声,他说:“他确实脾气有些怪。你这么一讲,我更想好好看
他这人长得怎样了。”只有他晓得姚先生就是霜先生,曾景函并不知情,这让他实
在很想笑,而且姚琰阙本就是神秘人物,这下他就更加好奇了。
  一切都进展得过份顺利,燕琳逍对于即将能重获光明一事没有真实感,住在陌
生的地方,他能走动的范围有限,曾景函也不希望他往外跑,每天都会闻见鬼医在
制药的味道和声音。曾景函老是跟鬼医说:“盛先生,我这小弟自幼病弱,你顺便
替他调养身子。”
  盛复生总回答:“你小弟除了失明之外,身子骨好得很,我觉得我比他还需要
调理。”
  曾景函认为盛复生就是死要钱,盛复生也被他念得烦透了,随便弄了些养生的
茶水让燕琳逍喝。燕琳逍暗自心虚,他虽然幼年病弱,可是姚先生早就替他调理身
体,也不常生病,只不过曾景函对他病弱的样子太深才会如此操心。
  一日趁著曾景函不在,盛复生对燕琳逍说:“这些天我察觉你义兄跟你不是很
熟。”
  “哦?何以见得?”
  “你明明健壮得很,他却老是说你病弱,好像你是一碰就容易坏损的瓷人一样。
显然他也是不晓得你长年修炼啊,呵。”
  燕琳逍心知瞒不过此人,微笑不语。盛复生说:“我虽贪财,可是我想你也不
是恶意瞒你义兄,所以我帮你保密,就不收遮口费了。只是有件事,我讲给你这个
当事者听,你最好也别说给他或其他人知道,免得你身边的人担心。”
  “盛大夫请讲。”
  “你这双眼能好,是因为这些年身子调养得当,气功练得好,可能还不输那些
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不过我要提醒你,习武养生可以,切忌动武耗损气力,要是内
伤太严重、耗了太多内力,你这双眼的眼力还是会受影响。还有,将来衰老也可能
再度失明,除非你勤于养生说不定能延缓,这连我也说不准。只要你别乱来,这双
眼好好的能用个十几二十年不会有事,你若不听话嘛,一年内瞎了我都不奇怪。我
负责医好你,但不能保证将来你不会再瞎。到时再来找我也没用,除非你重新投胎。”
  燕琳逍颔首道:“你替我保密,是不想对我义兄讲这些,免得他不高兴,失控
做了什么不利你的事吧。”
  盛复生嘿嘿笑两声:“我爱好和平,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事。”
  “放心好了。我不会说的。多谢大夫提醒。只不过你说我的眼能医好,是因为
练得心法和气功好,可是之前我不知道义兄找你为我医眼,你应该也不知道我的情
况,怎么能一口答应?”
  盛复生蹙眉,目光游移,吸了口气回答:“我是有八成把握让你能看到东西,
可没说绝对能医得像常人一样。看诊后才确定你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你这小子未免
太疑神疑鬼了吧。说得好像我暗地找人调查过什么似的。”
  燕琳逍微笑赔不是,又问:“大夫说话有点口音,听起来好像不是这里人。”
  盛复生讶异:“你听出我有口音?连这儿的人都没讲过我有口音,不可能吧。”
  “大夫的口音听着似曾相识,像我以前待过的地方那儿的人说话。”
  “哪儿的人?”
  “雪楼国。”
  盛复生瞬间表情木然,忽地嗤笑:“竟然还有人记得已经灭亡多年的小国啊。”
  “它不算小国。”
  “雪楼国的人都死得差不多啦。活着的也多是贱民、奴隶,难有翻身之日。也
曾有雪楼国人组织军队想再复国的,不过我可不会加入,太愚昧了。”
  “为什么不?那是你的祖国。”
  “任何事物的兴起与灭亡都有它的道理。人死不能复生,国家也是一样的。”
  “多哀伤的说法……”
  盛复生勾起一边嘴角笑说:“轮不到你这个晁国人来讲。雪楼国是灭了,但人
们不会忘记它,我也不会忘记。”
  “要是最后没有人记得了?”
  “那就意味它也不过如此而已。是我们雪楼国的人做得不够,是天命。”盛复
生像自言自语般低吟:“最终,都斗不过天。”
  天气依旧炎热,曾景函向鬼医询问过,带了燕琳逍到近郊一间佛寺后头的温泉
沐浴。曾景函念了锦楼钟叔他们写来的书信给燕琳逍听,然后陪着人一块儿下水泡
温泉。
  曾景函迳自脱了衣衫下水,长吁气道:“唉,有多久我们兄弟俩没一起这样泡
澡了。”他察觉燕琳逍默默浸在水里,只露出肩膀和一颗脑袋,脑袋上盘著长发,
好笑说:“你的头发又多又长,这么盘起来远看倒像个姑娘。不过鬼医不愧是鬼医,
你看起来好像健壮不少啊。”
  燕琳逍汗颜,心说就算鬼医再神通广大,他这体魄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练起来
的好不?有时真觉得他这个义兄少根筋,傻呼呼的,他笑答:“是啊,多亏了鬼医,
我这身子骨都硬朗许多。你要是应付不了花街的人,也可以找鬼医帮忙。”
  他听曾景函咋舌道:“都说我去花街不完全都是为了女人了。再说最近绫儿老
是跟着,就是去到花街也不能怎样。”
  “她也跟你到花街?”
  “是啊。”曾景函怎觉得燕小弟的话语听起来像幸灾乐祸。“有几位前辈约了
我去,聊了武林大会的事。鬼医说入秋之前必能医好你,武林大会恰好就在秋季。
可你也许不喜欢那种场合,一堆臭男人打打杀杀。再说我可能无暇顾及你……”
  燕琳逍笑语:“瞎操心什么。到时我已能视物,不需要你时刻看顾。说到这,
孙仙绫的兄长要给她找婆家,她为这事很烦闷,上回她找来这儿探望我,虽然她没
提起,可我感觉得到她心情不好。”
  “唉,那傻ㄚ头,有事找我就好,烦你做什么。”
  燕琳逍浅笑摇头道:“我告诉她,干脆她也抢个武林盟主当。那就不必烦啦。”
  “笑话。她一个小姑娘,那位置永远轮不到她。”
  “景函。”
  “我说错了?”
  “永远不要小瞧女子。”
  曾景函摸摸鼻子不接话,泡完温泉,他先上岸着衣,回头找小弟发现小弟已经
在对岸穿衣服,看着慢条斯理,其实动作很迅速流畅,一点都不像瞎子。两人由后
门回鬼医的宅子,鬼医在院子里喊道:“燕二郎,有你的客人。”
  曾景函也跟小弟一起出去会客,他脸色微变,因为来者是姚先生,一头灰白灰
白的粗糙头发用布巾缠好,背着大木箱抱着古琴找来,面色还算红润,仿佛是从附
近过来串门子,看不出风尘仆仆的样子。
  “老夫来晚了。”姚先生的语气略带俏皮,燕琳逍请他坐。曾景函面上微笑但
看得出有些疑惑:“在下不记得有请先生过来。不过这样千里迢迢的赶路也是辛苦
了,进来喝杯水吧。这位盛大夫对钱财精打细算得很,除了水,再多的什么可能就
得算钱了。别怪晚辈没提醒您。”
  姚先生笑了两声,转头对鬼医说:“那我不要茶水,你给我来碗酒吧。”
  盛复生没讲什么,转进屋里,原以为他不当一回事儿,没想到还真的端来酒水,
托盘一放报价一贯钱,着实贵得很。姚先生挑衅似的瞥了眼曾景函,付钱时眼睛都
不眨一下。
  曾景函晓得燕小弟都将他们之间的互动听在耳里,细声道:“跟钱有仇似的,
也不心疼。”
  燕琳逍无奈,蹙眉浅笑,他问:“姚先生是如何晓得我在这里?义兄只在信里
说是和我出游吧?”
  “那你当钟叔陈翠他们几个是哑巴了?”姚先生喝了口酒,瞥了眼盛复生咂嘴
道:“酒醩换了?”这人就是有些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上一刻还笑着说我来啦,
现在又忽然说话呛人。好在这里也没人觉得奇怪,就连盛复生都习以为常似的。
  “跟这里的酒肆买的。想喝我独门私酿……”鬼医又搓指尖暗示一分钱一分货。
  姚先生又多付一贯钱,曾景函疑道:“你们两个认识?”
  盛复生轻哼,吹着唇上浅薄的小胡子说:“我也卖酒你不晓得?看你这样就知
你不懂品酒,非同道中人。”
  “年轻人啊。”姚先生跟着咋舌两声,眼神戏谑,再睇向燕琳逍说:“我来是
借机出游,等你眼睛好了,做个交代。”
  曾景函未等燕小弟反应,抢白问:“交代什么?”
  “他若真的能恢复目力的话,我得教他一些东西,起码得识字。”
  曾景函倒没想到这些,点头应道:“那到时候就要劳烦姚先生费心了。酬劳一
样不会亏待您。”
  姚琰阙又喝了口酒,淡扫曾景函一眼,注视燕琳逍说:“我没收过你的报酬,
过去也都是锦楼的主人算好酬劳给我的。今后也不打算向你讨,这些事燕二郎自有
主张,需不需要就是他说了算。若不需要,我在这城里玩个几天就走。”
  燕琳逍开口挽留姚先生,曾景函尽管不喜欢这姓姚的家伙,但为了自家小弟还
是忍了下来。有姚先生和鬼医在,曾景函多了些余裕在外应对那些江湖杂务。
  这座城也迎来梅雨时节,天天都是阴雨天,燕琳逍常闻见湿润泥土草叶的的气
味,姚先生自那日来访就没再出现,就算来到鬼医这儿也只在门外关切一、两句就
走,并没有特地见燕琳逍。盛复生告诉他们万事皆准备妥当,问他们迷不迷信,要
不要找人算个时辰什么的,说是要给他开刀。燕琳逍心生疑惑,每日服药不算是在
医眼?这还得开刀?
  鬼医笑斥:“这不是废话。我说得开刀才能医好,当初你义兄是知道的,你要
是怕就算了。”
  燕琳逍虽然紧张,还是来到盛复生准备的房间。曾景函在外头等候,孙仙绫、
姚先生也先后出现,而且曾景函在更早以前还让人去接了钟叔、秋池他们过来。房
间里,盛复生对燕琳逍讲:“我一会儿会点燃这支蜡烛,这迷香烛会让你睡上至少
一个时辰,我会在半个时辰内医好你的眼,不过恢复光明还得等你伤口好了以后,
可能还得要几天时间吧,所以醒来之后你的头脸都会有纱布包扎著,不必惊惶。我
动刀的这期间你不会有任何感觉,也不会疼痛,还有什么话要讲就趁现在讲。”
  “盛先生。”燕琳逍说:“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
  “我呸,想砸我招牌啊!啐、这虽不可能,你要是要交代遗言就说吧。”
  “若是有个万一,到时晚辈绝对不会忘了您的。”燕琳逍笑笑的交代了充满威
胁性的遗言。
  “……你躺下吧。”盛复生脸颊肉抽了下,心想这小子看似斯文正经,温顺有
礼,原来也会撂话。
  燕琳逍就这样睡熟了,苏醒后如盛复生讲的,依旧一片漆黑,只是很多关心他
的人围绕在他床畔,曾景函、钟叔、秋池他们,不吭声的姚先生听见他喊也应了声。
鬼医只让他们聚了一柱香之久就让燕琳逍单独歇息,端来汤药由曾景函喂人喝完,
再点迷香烛令人睡下。
  睡前他让曾景函陪着,手一伸出被外就被曾景函牢牢握住,他说:“景函,我
醒来以后有事想跟你说。”
  “好。到时我都听你讲。”
作者: Dinan57 (Dinan)   2016-05-19 17:55:00
我记得以前换攻的主角都是虐到心坎里der啊.....但是每天还是狠期待狐大的文ヾ(*′∀‵*)ノ
作者: yumeyume (游梅)   2016-05-19 18:44:00
拜托不要虐~~~~~~~~
作者: missthree   2016-05-19 22:45:00
姚先生又出现了 耶
作者: liquidOAO (液体●─●)   2016-05-20 00:58:00
不会比小路和老严虐吧QQQQ(#
作者: asdfgh0845 (笨羽)   2016-05-20 04:43:00
要重见光明了!!
作者: shuangsnow   2016-05-21 11:19:00
兄弟两人的感情很好,可是好揪心QQ
楼主: ZENFOX (☁禪狐☁)   2016-05-23 11:10:00
前面比较揪心,后面撒糖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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