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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男人一愣,抬头冷淡道,“你谁啊,认错人了吧。”贺天
不为所动,淡定拉开男人对面的沙发,将一口炭烧咖啡咽入喉中,浓
烈的苦意使他的大脑越发清醒起来。
“不认识?要我提醒一下?”贺天手指在咖啡的纸杯上敲动,发
出嗒嗒地声响,他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发尖下锋利的眼神不动声色
地观察著面前的人。对面的男人片刻意味不明地笑了,“哦~这不那
谁嘛...怎么,替红毛来还钱?”
如果说贺天之前只是猜疑,现在看到男人的反应,他才确认这的
确是那天把红发堵在巷子里的人,他不禁冷笑道:“还钱?凭什么。”
男人听罢,一副意料之外的样子,道:“那贺公子总不会是来替
他打抱不平的吧。”他神色轻蔑,大概心底是不认为贺天有这个胆的,
他们一向是看不起富二代的,觉得这些公子少爷没什么真本事,挥霍
倒是有一手。
“你以为我不敢?”贺天仰头,喉结滑动,他眯起眼神,从眼角
溢出精光,嘴角勾起一抹邪痞的笑容,“那你真是小看我了。”
男人莫名被一个高中生无形的气势压的一瞬愣怔,收起不屑的表
情道:“是吗?你准备怎么个打抱不平?论理还是论法,我都奉陪。”
男人手拿勺子,搅动杯里的咖啡,贺天瞥见那双手,巷子里男人轻佻
地抚过红发下巴的动作历历在目,贺天握拳,表情有些绷不住,正欲
发作,身后就有人喊了他一声。
“What’s the matter? Everything's okay?“Darren等了有一
会了,不耐烦地朝咖啡店里望了眼,就看见贺天阴沉的脸色。贺天背
对着Darren点了点头道,“你先去,我马上就到。”
Darren面带疑惑地望了眼贺天,临走拍了拍他的肩,“有事打我
电话。”
Darren一走,对面的男人就哼笑道,“得了,既然不还钱,我们
也都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男人说著收拾起桌上的钱包钥匙,起身
准备离开。
贺天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扣,“要钱也不是不行。”男人收回脚步,
回头看向贺天,贺天接着道,“他欠你们多少?我给。你把这件事原
原本本讲一遍,钱就是你的了。”
“够划算吧。”贺天抬头。男人思索片刻,料想从红发那儿是拿
不到钱了,也就释然地坐下了。
贺天到学校的时候快半小时以后了,Darren等在教务处门口,看
见他急忙朝他挥手。贺天看见办公室里老师还不少,自己班主任也在,
一群老师对着一个外国人干瞪眼。他不大能应付这种场面,立刻就后
悔还过来干嘛,Darren摇摇头,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看了他一眼,Darr
en的中文水准大概也不太hold住场面,贺天一进来一屋子人眼巴巴盯
着他。
班主任不免要问两句是不是真的决定了,劝他把今年的课上完,
不然休学期满以后回来还要补考。贺天头疼,真是怎么躲都躲不过考
试。毕竟一办理休学就要一年,怕影响成绩,班主任道还是希望他好
好考虑,又看不出贺天身体不舒服在哪里,只好说如果不是什么特殊
原因还是不要休学。
贺天不甚在意,想着正好之前受伤,编个身体不适的理由就好了。
倒是Darren侧耳听地仔细,连连点头,贺天忍不住问他,“你听懂了?
”Darren一本正经地点头,“我觉得你需要reconsider.“
“他如果是身体原因的话,需要医院开具的证明。”
众人看向Darren,Darren今天显然智商不在线,耸肩表示不知道,
“他没病。”这下办公室里的人又把视线投向贺天,贺天扶额叹气。
这事和Darren没有半毛钱关系,Darren却让贺天觉得是他故意为之,
从头至尾一脸茫然,贺天就不禁怀疑是左潜指使的,成心不让他休学。
他无可奈何,“那我再考虑一下吧。”
“那样最好,“班主任接话道,“那你也别缺课了,下周五就考
试了。”
“啊?”贺天有点反应不过来,班主任没理贺天,反而对着Darr
en道,“他可以上课了吧,学习得跟上啊,之前是受伤情有可原,现
在没事了就要努力了啊...“
Darren似懂非懂,仍然十分不要脸地随声附和,“uh huh~”
结果是贺天边上课边考虑,他上个厕所的功夫,Darren竟然直接
把他扔在学校开车自己走了。他穿着一身及其不合时宜的修身裁剪黑
色西装,跟在班主任后头走进教学楼的时候,正好是课间,意料之中
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经过红发的班级,贺天目不斜视,余光里却依旧
看见了他。贺天刚靠近教室接受了一众人目光的洗礼,见一朝他吹口
哨,展正希不轻不重地举起书脊敲了敲他的头。
一群女生围过来,扯扯贺天的领带,拉拉他的衣角,贺天也不恼,
坏笑道,“想我了?”女生也不矜持了,连声道,“你今天穿这样真
帅~~”还有人拿出手机来玩笑要拍,贺天大方地摊手,表示任拍,
朝镜头一个挑眉,惹的后面女生压着声音一阵尖叫。
见一也是见怪不怪了,咂嘴道,“一回来就撩妹,不厚道。”
快上课了,周围的人散了,贺天仰靠在椅子上,动手解了领带塞
在课桌里,一副慵懒的样子道:“怎么?吃醋了?”见一心虚地朝后
头展正希望了眼,回头笑骂道:“去你的!”
“看你怂的...“贺天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了眼,调笑道。
“听说你要休学?”见一道。贺天点头,“本来是要的,但现在
看看大家这么舍不得我,我还得考虑一下。”
“...你是被老班骂回来的吧。”见一道,“这老头子上次被你爸
撩电话后那脸色,见谁都像欠他钱一样。”
贺天疑惑,“我爸?你说的是我小叔吧。”他推了推桌子,想挪
正一些,结果才动一下桌肚里哗啦啦掉出来一堆试卷。
见一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贺天看着铺了满地的试卷摇头,“啧
啧,怎么这么多。”
“这还算少的呢,才上个礼拜的,之前隔壁班那红毛来拿过几趟
了。”见一奇怪道:“诶?话说他最近怎么不来了?你们不是...“
“怎么半月不见,你变这么囉嗦了。”贺天打断他的话。见一朝
他翻了个白眼,回头烦展正希去了。
贺天看着一叠卷子直叹气,桌子里的书还有摆在桌面上的倒是很
整齐,红发肯定帮他整理过,后来这些大概是别人随便塞进去的。贺
天撑著脑袋发呆,一早就看见红发经过他们班往办公室那边走了,一
来一回,那人状似无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其实无谓有意无意,他
们总能在拥挤人群中捕捉彼此的身影,这是无形之中早就习以为常的
事,无需提醒,仿佛飞蛾扑火,即使前途是自取灭亡,也在所不辞。
嘴边泛起一阵苦意,他把买的两杯咖啡都喝了,颇有些当酒来喝
的意思,对面那男人该说的也说了,他听完也不知道做何感想,就近
找了个ATM把钱划了过去,他一向爽快。那男人本来也没难为他的意思,
看贺天也不拖遝,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从此他跟红发就两清了。
红发的故事没什么好说的,贺天能猜到一半,无非就是借钱还不
出,人又失踪了而已。与其说他是真的想听他的故事,倒不如说只是
一个想结束这个事的借口。他之前给红发的那张卡,被他在车上一同
扔回来的,贺天的手指在那张卡上摩挲,无奈一笑,那个数目对他来
说绰绰有余,就算红发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刷他的卡还钱,他也不会
在意。是该说他别有用心呢还是傻呢?
贺天走回学校的路上,心中升起了某种释然感,这件事了结了,
然而贺天却感觉越来越无法面对红发。贺天心里十分明澈,这个误会
充其量只能算个导火索,隔在他和红发之间的是他们早晚都要面对的
许多个冲突。
他们存在着太大的冲突,首当其冲的性别。贺天不在意,不代表
红发也不在意,红发一直都是隐忍的,他藏了太多心思在心底,一旦
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他们就太容易就形同陌路了。其次,红发似乎也
排斥着贺天富二代的角色,他们都是男人,红发给他做饭,照顾他起
居已经是极限了,不可能再去问他要钱,那在某种程度上就变成依附
著贺天存在了,红发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决定了他不可能心甘情愿依
附贺天。也因此,那天巷子里男人的话才轻易地激怒了红发。最后,
就是两人彼此一点就著的脾气了。
这也许是一个警示,贺天想:他的确该好好考虑,他们合不合适
了。
20
那天正好是星期五,解决了这件事,贺天才终于没往左潜的公司
走,而是回家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气味,然
而才几天而已。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冰箱里有几个鸡蛋,他翻
了翻还有之前没吃掉的面条,准备自己弄点吃的。
第一步肯定是打开天然气,贺天看了看那几个按钮,勉强靠着上
面的简易图示打开了,放了水放了面条,再打了个蛋进去,片刻自己
看着一锅不明物体就丧气了,简直连倒掉的耐心都没有。他想着还是
叫个外卖好了,打通了电话对方问他吃什么,贺天愣神,话到嘴边却
说不出来,半响,什么也没说就挂了,自己到底多久没操心过这事了?
他翻遍了沙发上所有的枕头,甚至把地毯都掀起来看了,就是找
不到电视的遥控器。接着是投影仪的,空调的,仿佛所有的遥控器都
失踪了,贺天开始焦虑,这个他住了两年的地方突然变得陌生,书房
的钥匙呢,打火机呢,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贺天气的一脚踹在茶几
上。一个盒子应声摔下来。
他看见那个收纳盒里放着他要找的东西,所有他最容易丢的东西,
有人把它们都收好了,他却不知道,因为从前他只需要开口而已。
于是贺天坐下,认真地问自己,我难得没他就过不下去了吗?答
案当然是否定的。而假如换种问法:有他在的时候,我是否过得更好?
答案便是肯定的。
我想他了。贺天这样想。
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左潜在办公室吃饭,Darren靠着桌子看他,
贺天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拎着包,外套往沙发上一摔,熟门熟路地
从侧门进休息室拿了瓶他小叔的酒,出来不客气地指著左潜的外卖问:
“还有吃的吗?”
左潜哼了声,“你来干嘛?刚说过要回家住的是谁?”贺天心虚
不理睬他,按了内线吩咐左潜的秘书给他订外卖。左潜看了眼沙发边
上的包,“你别告诉我你准备在我办公室定居了?”
“我就住两天。”贺天笑道。
“什么叫就,什么叫住两天,我同意了吗?”左潜斜眼看他。
“你...又不是没房子了,反正你也不住这儿,我住两天怎么了……
”贺天陪笑,殷勤地拿杯子给他倒水,“小叔你快早点下班休息吧,
工作是做不完的,他们底下的人加班就算了,你一老板跟着一起干嘛
...“
“谁说我不住这儿的,给老子滚回去。”左潜不吃他这一套,贺
天只好向Darren求助,Darren在走神呢,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注意
他们在讲什么,见左潜吃完,拎了他的包道,“I'll take you home
.“左潜显然还不想走,Darren强硬地拿了他的外套,推著左潜下楼了。
贺天看着两人的背影啧啧两声,觉得Darren不简单,以后要跟他搞好
关系。
贺天来这儿住是想离家远点,不会看见点什么,动不动就想起那
人。他其实对红发已经没有怒意了,更多的是开始想他。贺天躺在床
上,开始认真思索他与红发的感情,关于他们合不合适的问题,他闭
上眼,内心描绘出那个人的影子,在黑暗里挥之不去,贺天才发现这
并不是换个地方就能解决的,因为那个人住在了他心里。
他不确定红发与他在一起的初衷是好是坏,只是他此刻不再在乎
了,那个人他恨不下去,终归是曾经认认真真喜欢过的,真真实实抱
过的,吻过的,生气时会砸他的胸口,吵架总不服气,说不过他时就
涨红了脸,还总扬言要揍他,但也在走路时下意识地牵他的手,拥抱
时双手环过他的腰,接吻时不自觉地回应。
贺天想起红发那天的泪,如同顿悟一般,内心躁动起来。他在哭,
而我竟然还在怀疑他是否真心。他在那一刻,强烈地希望再次抱他入
怀,哄哄他,如果他愿意的话,求他原谅自己。他甚至开始想未来,
他希望他们在一起,他愿意去慢慢打消红发的顾虑,和他一起面对冷
眼和嘲讽。红发如果不喜欢,他可以像左潜一样白手起家,或者只是
单纯地过过日子,简单地生活。
那个晚上他断断续续想了很多,做了许多个梦,即使如此,他仍
然觉得这是他睡的最好的晚上了。早上贺天是被左潜扔过来的枕头砸
醒的,左潜跟他说有人找他的时候他只当是公司的人,悠哉悠哉刷牙
洗脸吃了个早餐才晃去接待室。
前台的接待人员跟他解释说,“那个人说是您同学我才让他进来
的,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您见吗?”贺天一愣,心里又个不成形
的想法,却不敢相信。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往里望了眼,前台小姐还
在耳边说什么已经听不见了,贺天看着红发捧著杯茶低着头坐在那里,
心脏突突直跳,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就进去了。
他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紧张的,腿下绊住了凳子,凳子砰一声倒在
地上,红发被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贺天,又别扭似的扭过头。贺天坐
在他对面,“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红发依然没看他,而是盯着透明茶杯里悬浮的茶叶,答非所问,
“你替我还钱了。”他说的是陈述句,显然是知道这件事了,“但我
不需要你的钱。”红发说完大概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太过苍白,他自己
根本没能力还债,于是又不甘示弱地说:“我会还你的。”
“我不要。”贺天道。
“你...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施舍我...“红发捏紧了杯子,愤怒
却又带着不甘,他才终于直视贺天的目光,“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我
就会感激你...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谁要你的感谢。”贺天冷淡道。
“那你是报复我?”红发道,“你想要看我后悔吗?那你现在成
功了,我后悔了...“红发还没说完,贺天就猛的推开边上的椅子,厉
声道:“你敢后悔!”说著拉上红发往外面走,电梯等不到就拉着人
往楼梯间跑。
红发碍著周围人太多,只能小声地质问贺天又发什么疯。贺天早
就坐不下去了,觉得不能让这人再胡思乱想下去,不然他昨晚白给自
己做了一晚上思想建设,可临了看着这人的脸,明明满脑子都是话,
竟然出口地还是这么强硬的一句。
明明该好好说的。
楼梯间离得远也没什么人,红发也没什么顾忌了,甩开贺天的手,
仿佛及其无奈,“贺天...你别再折磨我了。”
“耍我你开心吗?”红发握紧双拳,眉头紧蹙,极力隐忍着什么,
开口带着一点颤声,“我太累了,贺天,我每天想你有没有按时吃饭,
想你有没有听话去医院,想你出门有没有多穿件衣服,是不是又玩游
戏到半夜,会不会找不到遥控器就干脆不关了,你...你看看你他妈给
我养成的什么破习惯!”
“你现在开心吗?笑够了别再来招惹我了行吗?”红发低头,有
气无力。贺天看着他的眼,流露出与那天相似的神情,双眼通红,一
滴水淤在眼角,却没有掉下来。贺天觉得心疼,伸手捧他的脸,红发
偏头躲开。贺天靠近他,红发就伸手推他,贺天却使了劲抱住他,不
管他在怀里挣扎叫喊,凑在他耳边说话。
红发刹那安静了下来,垂下抵抗的双手,愣愣地说:“你说什么
...“
“对不起。”贺天又说了一遍。用低沉的声音,带着沉潜的感情
对他说,“对不起,到现在为止的很多事,都对不起。”
“我做错了,我跟你道歉,我不该误会你的,但我不允许你后悔。
你说我不了解你,但你也不知道我多难过,你不在我怎么会开心。”
“我能不能重新追你一次,这次你不喜欢做的我绝不逼你,你想
我好好上学我都听你的,你不喜欢我抽烟我就戒了,这次换我给你做
饭,好不好?”
“你...“红发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想要说什么。贺天把他的脑
袋按在自己肩上,“你是不是又要说我骗你了,那我也太大费周章了。
”
“为了躲你,我伤好了也不敢去学校,现在连家都不敢回,“贺
天用委屈的口气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这么怂了?”
红发轻笑,往他后背砸了一拳,闷闷地说:“你放开我。”
“我不放。你先说你原谅我了。”贺天道。
“......“红发不语。
“你不说我就不放。”
红发抬手绕过他的腰,慢慢地把力量都倚靠在他肩上。
贺天摸摸他的头,心终于放下来。
21
楼梯间其实挺冷的,贺天起床以后外套都没穿,这会不禁缩了缩
脖子,拍了拍红发的背,“早饭吃了吗?”红发摇头,贺天让他等一
会,自己去拿外套,“带你去吃早饭。”
气温虽然低,但是阳光好得很,反正也就一个街区,就干脆走过
去了。过了上班的点了,人不太多,贺天给红发点了杯奶茶,一块蛋
糕,自己点了杯咖啡,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晒太阳。那人不大理他,捧
著奶茶呆呆的,抬头触到贺天的视线,飞快地扭过头去。
“吃蛋糕。”贺天忍不住提醒他。红发嗯了声把奶茶推到一边开
始吃蛋糕。贺天看他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昨天没睡好?”
“啊...还行。”红发抬头看了他一眼。贺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伸手抹掉他沾在嘴角的提拉米苏,红发伸出舌头舔了舔,舌尖触到贺
天离开的手指,他倒是没什么,低着头继续吃,贺天心底一颤,觉得
他这个纯良的样子看上去多好欺负啊,这是他的少年,他的少年就是
可爱,什么时候都可爱。
于是他的手指在已经离开的半途中又伸了回来,挑了挑红发的下
巴,非要看见那人瞪他一眼,拍掉他的手才坏笑着收回来。
“你...“红发想说什么,又不说了。
“怎么,为夫摸你一把还不行了?”贺天以为他计较刚才的事,
半开玩笑严肃道。红发别了他一眼,叉子一放,不吃了。贺天狗腿地
把叉子塞回他手里,把奶茶朝他推了推,“开玩笑呢,快吃快吃~”
“贺天,那个...“红发坐直了身体,提了提气,才说了个开头就
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诶。”
“......“
贺天扶额,实在憋不住问:“到底什么事...?”
“我会还你钱的...“红发两手手指互相绞在一起,别扭道。
“行行行...你想怎么样就怎样。”贺天无奈,这个人就是不肯跟
他服一点软,只不过贺天在这次误会之后,已经把“驯服“这人当成
一门学科来钻研,总结出来对付红发,只能顺着来,“要说还钱我也
要还你,你看,我之前还占你不少便宜呢,你给我做了那么多次饭,
给我整理房间都没跟我要钱。”
“那不一样。”红发答。贺天接道,“怎么不一样,找个保姆还
要钱呢,当然,我不是说你是保姆啊。”贺天干笑两声,“我的意思
是,你虽然跟保姆做的是一样的事...不是...你别瞪我啊...我不是那
个意思。”
红发呵呵,不置一词。贺天急忙解释道:“在我眼里你绝对不是
保姆,真的。”
“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红发冷淡道。贺天扶额,心里大
骂一声,重新抬头,摸上红发放在桌子上的手,“你别误会,我们才
刚刚和好这是做什么,你在我心里是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是什么?”红发一副我看你接着装的样子,他本来只是随口一
接,没指望贺天回答,贺天却认真了,手指在红发的手心里勾了勾,
惹得那人直缩手,他却不放,好像故意欺负他似得。贺天的眼神很深,
红发对上就移不开眼了,仿佛是被吸附过去一样,他觉得从未在贺天
眼里看见过这样的神情,让他不由自主地信任他。
一个人说的话能骗人,但他的眼神却不行。喜欢便是喜欢,即使
视野里人潮拥挤,熙熙攘攘,他目光的终点始终都是那个人,除了他,
他的眼里再也放不下别的人。人间的爱情从来无谓伟大与卑劣,不论
性别与种族,你爱他,温暖会从心脏流动到四肢百骸,他爱你,从他
看你的眼里仿佛也能溢出热爱的情愫。
你在我心里是什么,一个眼神就能说明。
红发微笑,笑得轻松,笑得释然。
中午贺天跟左潜打了个招呼说回去了,左潜喊住他,“你什么时
候回家?”贺天拿包,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句,“就现在啊。”贺天回
头看左潜,左潜也在看他,没说话,片刻贺天撇嘴道:“不知道。”
“之前不是恨不得马上走吗?”左潜白了他一眼。贺天讪笑,“
我这不舍不得你嘛~”
“我姐刚又给我打电话了。”左潜没理会他,自顾自讲,“说让
你早点回去,到时候把航班号给她,她派人来接。”
贺天说起这个就提不起兴趣,敷衍地挥了挥手手,“我跟你一起
回去。”
“我俩能一样吗,你有寒假我有吗?”左潜敲了敲贺天的头,“
你早点回去,年后跟我一起回来,你也能少呆两天。”贺天不情愿地
应了声,就连他小叔那样,前几年差点跟家里闹翻了的也不例外,更
别说他了。不说家人,那边的朋友也快半年没见了,是要回去一趟,
躲反正躲不掉,贺天只能盘算著怎么让这个假期过得更顺心一点。
门外左潜的秘书已经要领着红发去接待室坐了,红发跟她摆手说
著什么,贺天从门缝里看着个人,说什么也听不见。他现在像是强迫
症一样,那人一离开视线范围就不由自主地找他。左潜看他歪著个脖
子朝外面看,在他脑袋边打了个响指,“看什么呢?”
“喔...没什么。”贺天摸了摸鼻子,支吾道。
“问你定几号的票呢!”左潜催促道。贺天拿出手机翻了眼日历,
侧头朝外面又看了眼,“小叔,那啥...能多订一张吗?”左潜疑惑,
贺天接着道,“我想带个同学一起走。”左潜点了点头,没太在意,
让贺天自己去跟他秘书说一声就行。
贺天就心血来潮,归根结底还是要求那人答应的,总不能绑回去。
地铁上红发就毛了,甩开他的手,“我不去。”他是真不知道贺
天打什么主意,竟然要跟他一起出国,人家家里过年,他去凑什么热
闹。
“反正你早晚都要跟我回家,现在先去认认脸。”地铁上人多,
贺天把红发朝自己这边又拉了拉,胳膊护在他脑袋后面,“再说我又
不是要跟家里摊牌,你就当去玩玩嘛。”
“那也不行,你见谁过年还带同学回家啊,这...“红发咬牙压着
声音,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把,“人只有...只有过年带女朋友回家的。
”
贺天捂著胳膊憋笑,“你是自己心虚,你看我让我小叔多订一张
票他问了吗?”红发扔过来两把眼刀,“反正我不去。我家里就不用
过年吗?”
“我知道,就去两个礼拜,怎么样。”贺天举著两根手指在他面
前晃,软了口气,“我保证,我保证年前一定把你送回来。”
红发叹气,不厌其烦,“我没护照。”
贺天答:“离放假还有半个多月呢,来得及。”
“我晕机。”红发道。贺天接着说服道:“没事,这都不是问题。
到了那边你就会觉得路上的颠簸都值了。”红发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贺天接着道,“你不是嫌冷吗,那边现在是夏天,气温也不算高。”
“那你让我怎么跟我妈解释。”红发要抓狂了,这是出国啊,又
不是去逛个街爬个山,而且一去就是两礼拜,这是出国啊喂~贺天怎
么能用一种“我们去楼下买个菜“的语气,心平气和地问他,“你寒
假愿意跟我回去吗?”然后用“哎呀,我忘拿钱包了“的语气说,“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是在国外长大的。”
“嗯...你可以说学校冬令营。”贺天手指顺着红发短短的头发,
“不然就说跟同学约好去旅游就行了。”红发还是不情愿,拍掉头顶
贺天的手,四顾望了眼,地铁上人挤人,倒是没人在意他们俩略显亲
密的举动。贺天手腕一转牵住了红发的手,两人手指交缠,隐藏在长
长的衣袖下。
“还是冬令营吧,实际一点。当然我也不反对你跟你妈说实话。”
贺天坏笑着凑在他耳朵边讲,“到时候我亲自去帮你说都行。”
“去你的~”红发推开他的脑袋。
地铁到站,贺天勾著红发的肩膀出去,心情大好,和他一起回去,
就算在那边多呆几个月都没事啊。再踏进家里,贺天此时心境早就不
一样了,时隔这么久终于又能看他给我做饭了。贺天于是又一次大爷
一样往沙发上惬意一躺,点烟,把两个小时前信誓旦旦说戒烟说换我
做饭的话全都抛之脑后。
红发摇摇头,转身进了厨房,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刚进厨房就是一阵形容不出的味道,红发咳了两声赶紧开窗,他
以为是不是什么水果放的时间久了坏了,柜子开了一遍也没见到。等
他通过风关好窗,开冰箱从冷冻室拿了袋速冻水饺准备下锅,掀开锅
盖,扑面而来诡异的气味,红发眼前一黑,顿时头顶冒火,“贺天!!
”
贺天在客厅里应了一声,问他怎么了。
红发大步后退,把刚刚关上的窗暴躁地推开来,“你他妈这辈子
都别给我进厨房!!”
贺天莫名其妙,耸了耸肩接着打游戏,这人又在生什么气,本来
也没想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