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曼古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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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被耽搁很久才终于完成的游记)
在约旦走了那么多天,离开前,我们终于抵达了首都“安曼”,这地方在耶稣受洗处
东方约莫一小时的车程,从石器时代便有聚落,照道理,应该散布颇多值得参观的遗蹟,
不过身为时间受限的观光客,我们只能抽个几小时,聚焦在位处山丘的古城。
穿进入口广场,迎面是几块刻上文字的碑石,以城名的三段演变带出其经历的长漫岁
月。最早它被称为“Rabbath Ammon”,是“亚扪人”的居住地,他们跟南方的“摩押人
”(Moab)有着相同始祖,也就是亚伯拉罕的姪子“罗得”。根据圣经创世纪的记述,“
索多玛”与“蛾摩拉”两城罪恶淫邪,导致上帝决定降灾毁灭,只有“罗得”因信仰虔诚
被预先通知,得以带着家人逃离。尽管如此,妻子仍因没遵守天使吩咐回了头,变成盐柱
,只剩两个女儿与他一起。
后续的发展比较微妙,因为不愿被人知晓来自罪恶之城,他们三人在山里隐居,为避
免绝后,两女竟灌醉了“罗得”并获得子嗣,分别繁衍为“摩押人”与“亚扪人”。这样
的情节令我双眼瞪大,但也说明他们与约旦河西的犹太人其实血缘相近,偏偏人类纵使是
亲手足也能相残,因此圣经中不乏这几个部族互斗的轶事。
争来争去这片土地还是都被波斯人占领,然后陷于“亚历山大”的铁骑,而在“马其
顿帝国”分裂后,“Rabbath Ammon”被归属至其中的“托勒密”,“托勒密二世”还以
自己的名字“Philadelphus”重新命名。“Philadelphus”送去google搜寻应该会先得到
“费城”这个熟悉字眼,不过它其实来自希腊文,意喻着手足相爱,不晓得这样的改名有
没有对其历史的针对。“托勒密二世”在位时算是王朝在物质与文艺上的高峰,也于“亚
历山卓”建了规模庞大的图书馆,不过如此的文化重镇仍因着火灾与战乱,倾颓于历史。
我身处的这座古城也随之被“纳巴泰”主宰,而后成了罗马帝国及后续拜占庭的一部分。
至于为何会变成“安曼”(Amman),那就是伊斯兰人接手后的事了,“伍麦亚”、
“法蒂玛”、“埃宥比”、“马穆鲁克”、这块土地在他们手里盛了又衰,直到“鄂图曼
帝国”才由荒城慢慢复苏起来。
往前走,近处是些用途不明的散乱石堆,仅右侧的一小区被特别标注为“拜占庭教堂
”,只剩墙础的它,尾堂弧圆,两列断柱被接回“科林斯”式的翻叶柱头,勾勒出本该有
的三道主副长廊。尽管本体能端赏的不多,跟周边遗迹衬合一起便是风景,几道弧拱彷若
这片石湖上的虹桥,点跃间有着不愿沉眠的魂灵,坍塌的墙构曲曲折折,待人将其串起,
找回原本故事。
除了教堂,在视野里醒目的,是几根罗马时代留下的神庙残柱,与它们相比,教堂内
的便渺如矮岩。当走至近处抬望,更觉其高耸参天。留存的似乎是神庙的门廊,经过修复
后,有两根还能以翻叶柱头支著一小段横梁,梁上刻纹像带着字样。类似的断梁被特意搁
在路旁的两根残柱,显明了柱头的雕琢,也让梁上字纹更容易辨析,虽然文字与我隔阂,
根据说明板,它记述了当时的总督名讳,也说明此庙是献给双皇“Marcus Aurelius”与
“Lucius Verus”。同为上任皇帝的养子,前者不愿只有自己居于高位,因此元老院破例
允许两帝共治。而他不但延续了盛世,让这段期间被学者称为“五贤帝”,也以自身的智
慧与著作,得到哲学家皇帝的美名。
尽管有铭文纪录了片段历史,神庙敬的主神是谁,却缺乏明确证据,一般都称其为“
海克利斯神庙”,缘由于此处掘出的巨大雕像残遗,及在邻近出土以“海克利斯”为头像
的钱币。雕像的残肢被收置在神庙的另一侧,虽只有部分掌指和一段手腕,以其作比例尺
放大,仍可想见整座雕像的巨伟。比较令我疑惑的是,从还原图来看,雕像本是放在侧边
空地,并非威严坐于殿内正堂,是因为若要放入此等高度又不显侷促,建筑量体可能过于
巨大难以施作,所以采用了折衷方案?若是如此,被置于正殿敬祭的又是什么呢?陷入猜
想的我望着几乎无存的后堂,免不了的感慨唏嘘。
古城不同时期的遗蹟掺杂,神庙邻近的几个土丘其实有着更老历史,它们可追溯至青
铜器时代,为当时居民的墓穴。不过随着时年,用途也不断改变,甚至成了建城工匠收纳
材料的小仓库。至于比较珍贵的文物,在有关单位的整理蒐罗下,多半被集中在旁边的“
约旦考古博物馆”。
随着领队走进,馆内的布置挺阳春,没什么装饰,展柜也简约,且由于展品多半是几
千年前的制物,不太可能有令人赞叹的精微刻凿,可以感觉大家都浏览得挺懒散。不过若
仔细端详,还是能找到颇具特色的,像是新石器时代的塑像,它们类似稚童的黏土作品,
从胸身揉出头颅、捏压五官,然后用墨色勾出眼瞳,由于歪歪扭扭,两眼又没对焦,有一
尊居然是双头,就有种杂含逗趣的诡秘感,令人望之莞尔。
差不多时期的还有一种像是面具的东西,被注解为在头骨涂附陶土的祭物,似乎当时
人们会在入土死者皮肉剥落后,挖出头颅重新以土塑形,放在家中祭奠,这有点惊悚啊,
时间一久不就满室人头?此外,西元前十世纪左右的一批棺木也满特别,它们由陶土捏制
,为了方便搬运,还附加了成列提把,且因受到埃及的影响,棺木外壳浮透手臂,有的甚
至于头部棺盖上雕出五官,很有可能本来表面也有着彩绘衣饰,远望栩栩如生。而早年手
工粗糙的雕像,到这时期渐渐充满细节,王室出品的还可辨出缠帽、衣袍、与手持的莲花
。
时代轮转,罗马帝国的产物就趋近常在博物馆看到的,为真实比例的男女,当中一尊
头像被摆在大厅中央的醒目处,说是此城的守护女神“The Tyche of Amman”,能带来幸
运,冠冕以墙砖城门为形,别出心裁。然捏塑出怀孕中的妇女便有点意义不明,一尊还正
以站姿分娩。
逛到伊斯兰年代,终于让我看到较具雕琢的器物,某个金属火盆的复制品有着蕾丝般
的缀边,不仅脚座呈怪鸟展翼、四角化生出小人偶,盆栏也拱龛绕围,每格都有人物故事
。另个说是皇宫澡堂天穹的缩小版,雕镂亦很精致,外圈为结出果实的繁复图腾,往内转
为叶片拼组的花形开绽,但可能审美观与现代迥异,蕊心外探的几个小人头表情都满呆,
若抹去诡异的眼眉勾边应会自然些吧。
于馆内逛览的时间不多,大致理解过,挑些勾起注意的拍了照,便被招唤著往外头续
行。随队绕到博物馆的后头,望见的区域属于八世纪伊斯兰“伍麦亚王朝”的建筑,近处
看似荒芜的空地,其实是当年的清真寺,由残遗的柱础可以拼凑出一个四方空间,有诸多
立柱纵横列阵,围绕着小小的中庭。这跟概念里的清真寺结构有点不同,难道当年并没有
设立礼拜大殿吗?我瞄向场地遗留的孤单墙板,上头有几许挖嵌的小连拱作饰,本想或许
正是通往大殿的门面,但门后光秃一片,反倒更像整个寺区的入口。
怀着疑惑随大伙往前走,空地的另端是古城里最完整的建物,不仅四壁犹存,拱顶也
安在,颇有清真寺主殿的气势,然这个猜测才窜起,板上说明便将它踩熄,因为它是“伍
麦亚”王宫的外门。走了进去,内墙跟清真寺那块孤立墙板风格类似,以狭长的连拱并接
,密集之余,也更有雕琢。简约的部分应是近代修补的,往斑剥处望,便能找到原本该有
的图腾,拱心及框边以环圈状的花卉堆叠,每朵的姿态都相异,让人不禁用想像将这片花
海拓染开来。而外头看似完好的拱顶,从里抬望才知是修复后经过伪装的木制品,根据说
明板,当年好像真的是用木材堆砌,这令我有些困惑,较早的罗马帝国都已有砖石拱顶建
筑,莫非那样的技术力没流传过来?
穿过外门,视野里是一整片残颓的遗迹群,以带有铺面的长道为轴,两侧漫展。长道
原本应是有列柱添增气势,照立牌的解说还曾设立闸门,把关着与旁侧住宅区的各个出入
口。说是住宅区,既建在王宫里,住的该也是高阶的官员贵族,但时光的磨蚀是平等的,
现今望去,墙石散跌得沧桑,跟一般民宅没多少差别。
最重要的主殿也没逃过这命运,尽管怀着期待从道末的缺隙穿入,没标牌提点,不会
觉得曾有王室频繁进出。由板上复原图而观,千余年前,这儿本该以气势宏大的拱门,接
引访客进入“谒见厅”(Audience Hall),可惜醒目的只剩下侧墙了。而再往里略呈十
字状的“王座厅”同样没得到特权,近代修添的石砖仅勉力砌回其轮廓,少了拱顶,缺失
了刻凿缀饰,便很难揣想原先风华。好不容易找到的,是在外围堆置的几块长岩,岩上留
存了斑剥却致密的纹刻,会是主殿哪儿的横楣吗?我望向矮墙杂划的这片迷宫,推不出更
进一步的想法。
从宫区返折,方才行过的外门旁其实还有区建物,是当时的蒸气澡堂,分析图上画了
两个入口,朝外的正门给平民,朝里的私密过道自然是贵族专用了,穿过中庭是相对较阔
的更衣区,再往里是三间由冷至热的浴室。然眼前荒草乱石相结,能凭依的仅有板上的小
小复原图,以及与其相邻的圆形大水池。它有地下管路与澡堂相接,也担起王宫的平日所
需,近乎二十公尺的直径让它能大量收集雨季的降水。
这边的步道接往来时见到的“拜占庭教堂”,算是完成一圈古城的巡礼。离开前我们
领得了自由活动时间,这时间不多无法多作探险,想了想就还是走到神庙那侧,从坡间颓
屋残阶的参差落降,望至丘下的“安曼”街区。街区的地势起伏,有灰白色的房阁簇密漫
生,感觉在高度形式上有经过规制,没什么怪奇巨楼破坏这片景观。由于曾经过罗马帝国
的经营,除了位处高丘的“海克利斯神庙”,平地也有些典型建筑,以约旦王室为名的“
Hashemite Plaza”是当时的论坛广场(Forum),短边侧有个小剧场“Odeon”,长边与
残遗列柱相依的则是可容纳六千人的弧形阶座大剧场。
它跟“佩特拉”那座类似,同样从山坡开凿出来,尽管离我甚远,仍旧能感受其气势
,原本它也被光阴摧残得老衰,经过修复后看来已获得新生,不但能继续接纳艺文表演,
两侧的小阁也被改造成传统文物相关的展馆,据说近年市区还新建一座更大的“约旦博物
馆”,不仅征调了“考古博物馆”的部分展品,由于场地开阔,介绍布景也更全面。
另个与罗马相关的是“Nymphaeum”,为当时两条主道交会处的造景水泉,三道大拱
弧框起诸多人物龛室的背墙,水瀑迭降,可惜不论怎么寻找,也没瞄见什么类似的凋零墙
拱,或许那样的街边景致在城市里还是太微渺了,不堪密楼的吞掩,一如各种曾经的盛世
,成于人,也散灭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