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姜塔石窟-后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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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被耽搁很久才终于完成的游记)
“十七号窟”的壁画丰富度在“阿姜塔”可排入前三,缺点就是光线依然微弱,努力
在试误中拍完一遭,团员早往前推移了,追了出去,“十八号”的位置挺微妙,就卡在过
道上,强迫每个要去后段的人拜访它。可是现实很残酷,尽管这儿位处U型河道的急弯口
,能凭栏远眺,将左右两翼的石窟全纳入视野,邻居“十九号”既是座耀眼的“支提”,
缺乏雕凿的它很快就沦为过眼云烟。
先前“九号窟”的立面已让我盯望许久,没想到经过数百年,最吸睛的“支提拱窗”
又多了缀边,祥云般的线条在边角升腾,似乎再多给它几世纪,又会转为更令人讶异的形
貌。时光携来的变演不仅于此,它将墙面空余处填上饰带,把小拱窗化为人物展现生命的
龛室,边柱堆叠的佛像也于小侍从的陪伴下,往左右石壁蔓延。不过最夺人目光的应该是
大拱窗两旁的女性“夜叉”,虽然这种族在几个故事里颇具邪性,有些反倒成了护法。不
同于男性门卫的凶恶貌,她们摆扭腰臀,微侧头泄落别致的编发,甚至还因为石色,有着
妩媚绛唇,仿佛一种对来者的试炼。
走进窟里,早期偏向朴实的设计变得花俏,由于“大乘佛教”不再忌讳用人像表现佛
陀,身为核心的“窣堵坡”自然凿出龛室,以佛相迎。来自王家的资助也让艺匠的挥洒更
有余裕,台座变成弧体与饰柱的拼组,球顶上“Hamika”叠层如伞,由小人儿撑举著,直
抵拱顶。抬眼望去,石肋便彷若泉涌,在遍洒后化为环壁的刻绘。
这些刻凿是小龛室的串联,于流云翻浪的衬饰下,奉著或坐或立的佛陀,每个柱头的
外扩撑板还藏着工匠们的巧思,可以见到小人儿或相拥奔舞、或骑兽飞跃,每尊都拥有不
同的逗趣。此外,看似斑灰的拱顶也能辨出原本是有佛塔与佛像拼组,虽然隔着栅篱不能
走进环廊,望着颜彩斑剥的群佛没入幽深处,也有种独特意境。
由于执著将每窟都用相机清楚记录,总是在追赶队伍的我,其实没资格花太多时间在
定点端赏,况且大部分团员也都不在这儿了,但看领队还在门外悠哉晃着,我就略安了心
,慢下步调好好感受。谁知出去后与领队对了眼,他却面透讶异:“你怎么还在这?大家
都走很远了。”原来为了体谅老人家,大伙已兵分二路,仍有脚力的跟导游继续走,然后
在约定时间回来集合。
我瞄了一眼手表,顿时晴天霹雳,因为我只剩下三十分钟啊,还有十窟,还要来回,
怎么可能......旅行社也太老狐狸,前头摆出一副会认真带的态势,暗地偷偷加速压缩时
间,顾不得跟领队出言抱怨,我赶紧拔腿往后段跑。不远处的“二十号窟”据说与优等生
“十七、十九号”同期,抱着期待钻进去,怎料就像经费已用尽似,仅有正堂作了较多的
妆点,能见诸多佛陀在侍从伴立下坐于横梁与门框。
快速按了几下快门,我杂着不知该算失望还是庆幸的心情继续在山路跑,原本是想直
抵领队推荐的“二十六号”,比较保险,瞥著“二十一号”的列柱锦带环饰,横楣上小人
儿卖力表演,就先给了它机会。结果窟里柱头虽算华美,但壁画残留极少,主龛也没多作
变化,便仅以五分钟作回报。
撇除得爬阶梯上去,CP值感觉不高的“二十二号窟”,后段这一列真的很像N胞胎,
让人逛起来仿佛鬼打墙,尽管如此,脚步仍在胎卵分裂未完成的“二十三号”前停留了片
刻,因为门廊的雕刻确实不错,壁柱有细致图腾如团花开绽,小人儿在梁上的簇拥姿态也
很耐人寻味。
至于“二十四号”,它是很干脆地停滞在挖凿半途的姿态,初望会觉得有点傻眼,脚
一挪便要离开,然那种宛如考古现场的氛围却很引人,忍不住就多瞄了几许地上岩槽,追
迹著开凿脉络,想像它们在经过切雕后,会羽化成如何的姿态。而当略过了不太起眼又得
浪费时间爬阶的“二十五号”,终于,我抵达了“二十六号窟”。
按照地图的标示,再过去应该还有两个,但可能正在修复或有安全疑虑吧,道路被木
架挡着,表示这儿就是我在“阿姜塔”的终点。可以理解为何领队推荐我一定要过来看,
因为“二十六号窟”也是座“支提”,有着同样繁复的雕琢。主拱窗的边角勾卷飞挑,致
密的格框里除了佛陀,也能见到相当逗趣的小人偶。在“十九号”相当显眼的夜叉女,这
会儿歛了些光芒,不过仔细辨著,还是能找到标志性的辫子头,仿佛暗示著那正是当年女
性流行的装扮。只惜这段的石层似乎真的不太好,门廊崩毁了大半。
虽顺利达了阵,时间仍在持续倒数,见团员们纷纷离开准备去集合,心情又紧张起来
,抓了熟识的大姐帮拍了门面,就赶紧往内钻。窟里乍看和“十九号”挺神似,上壁与柱
头是雕刻技艺的展演场,更加繁复的小龛室拼组著,其间是难以遍览的人物。然当盯了几
许,便能感觉得出两者的主要差分,其一是“窣堵坡”,即便接顶的“Hamika”已断损,
塔前的主龛展现了另种样式的瑰丽,冠帽堆叠的龛顶下,为佛陀在天女神兽间的慈心讲道
。
再者是环廊,先前的几座“支提”都缀以壁画,因此被围栏远远隔着,这里则为连绵
雕刻,能循着微微打亮的灯光,在廊中穿绕,进而细望。右侧的主题比较普通,是有菩萨
相伴的佛陀,相形之下,奇兽“Makara”吞吐的流曲饰带倒成了亮点,它本是印度教寺庙
的常见元素,换了时空,竟有了相似却别具个性的样貌。
原以为廊壁就是以这样的重复构图列阵著,转到左后,却出现一幅风格迥异的雕作,
视觉中心为佛陀华光,周遭人物则翻腾如海,有着各自表情。我直觉地拍下几张细节,略
微端赏后,就赶着时间继续往前,之后才知是在演示“魔罗的诱惑”。那个故事里,代表
欲望的“魔罗”(Mara)为了干扰佛陀的修行成道,尝试了各样手法,或以火焰雷电洪水
、或以战阵武力恫吓,在这儿则呈现了性的幻诱。除了高居右上的“魔罗”,也能见到他
的女儿们展着万般魅惑。
如此充满跃动感的雕画,与其相接的竟是个反差极大的作品,廊壁略过成道后的传法
,化为佛陀的横枕身姿,来到涅槃的那一刻。上头没有太多饰缀,只简约添了天女的接迎
,以及弟子们的感怀哀戚。我想记录这样的场景,可惜廊道太窄,观赏的人又太多,拍摄
全貌变成不可能的任务,失败几次后我索性放下了相机,仅以视线感受佛陀容形传递的祥
和与定静。
一路走走停停,想当然尔,就算卯起劲跑回去集合,也已迟了好几分钟,但把迟到的
额度花在这个点,应该不算过份,毕竟一处得花上整日好好品味的遗迹,我们只待两小时
半就要离开,根本不仅对半折了。旅行社所谓的保证足够,对真正喜欢古文明的人完全不
适用,在太阳落山前,把大伙送回旅馆,对他们还比较重要。
走在越过河谷、通往出口的铁桥,回望的视野里仍有人龙盘绕,串接的是一个个仍在
我脑海鲜明的窟室。也或许只有在这被历史遗忘的偏荒之地,才能保存住两千年前的佛教
荣光。身为起源的恒河流域本该拥有最多珍宝,然丰饶之地总是战乱不休,“孔雀王朝”
、“笈多王朝”曾经佛语兴扬,王都“华氏城”却倾毁于烟尘,什么阁殿都没留下,佛陀
修行传法的“王舍城”遗址寥寥,仅能藉“玄奘”留学过的“那烂陀大学”凭吊。而信徒
们会去造访的“蓝毗尼园”、“拘尸那罗”,也只剩荒草土丘能感受佛身的生与灭。
纵使其悟道的“菩提迦耶”有“摩诃菩提寺”伟立、初转法轮的“鹿野苑”能见巨大
的“达美克佛塔”,就跟我很想近访的精致“桑奇佛塔”一样,舟车劳顿后可观览的建物
太少,对我这假期有限的人,顶多就是藉网络为窗,远距遥望。所以,真得感谢当时竭力
奉献的僧侣与工匠,也感谢这片山林以它们的庇荫护守,让我们能回溯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