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隆的山区下著终年不断的濛濛细雨,乌云蔽日的天空是一片不见天日的灰暗。
在停车场把车停好后,思瑶拿着伞走到副驾驶座旁,细心地扶我下了车。
我从后座拿出准备好的鲜花与水果,跟在她的身边一起走进了宝塔的大门。
向一楼的警卫做好登记后,我和思瑶走进电梯,来到了位于九楼的VIP间。
思瑶拿出感应卡开启了房门,静静地带我走进小房间里。
将灯光都点亮后,她用干净的抹布把供桌仔细擦过一遍,
接着放上准备好的水果与花束,最后再小心点起了烛台与线香。
在缭绕的香烟中,思瑶双手合十著,肃穆地望着眼前栩栩如生的威严脸孔。
照片里的人是佩佩的父亲、思瑶的舅舅,济仁医院的创办人金济仁。
凝视金董遗照许久后,思瑶垂下了头,用带着愧意的声音轻轻说:
“舅舅,我是思瑶。对不起,已经好久没有来看您了。
不久之前,我带晓婷到洛杉矶去见了爸和妈,也在那里完成了我们的婚礼。
抱歉,舅舅,我没有照你的劝告嫁给庄医师,仍是选择了我真正深爱的晓婷。
但是请您放心,现在的我真的非常非常地幸福。”
我站到思瑶身边,虔诚地合起了掌心。
“舅舅,我是江晓婷。现在的我,已经正式成为了思瑶的妻子,还有您的甥媳妇。
我不但会和思瑶一起好好奉祀您,也会帮助她照顾佩佩,请您安心。”
思瑶用感动的眼神望着我,随即又愧疚地低下了头。
“舅舅,对不起,由于身体健康的因素,我已经无法继续担任济仁医院的院长了。
我知道自己一定又再次让您失望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但是....即使不再担任院长的职务,我一样会代替天上的您好好照顾著佩佩,
并且协助佩佩管理好济仁医院,完成您济世救人的梦想....”
哽咽地倾诉完心里所有的话后,思瑶和我对着金董的照片,双手合十地再次深深拜下。
在难以停止的泪水中,思瑶默默收好桌上的供品,带着我离开了宝塔。
离开多雨的基隆后,我们驱车回到了台北,直接前往济仁医院。
“请进。”
听见佩佩的应门声后,思瑶推开房门,和我一起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佩佩从办公桌前抬起头,带着惊讶的笑容走到我们身边。
“表姊,妳怎么突然带晓婷一起来了?不是说今天要请假吗?”
在沙发上缓缓坐下后,思瑶望着佩佩,用下定决心般的沉重口气说:
“佩佩,今天早上我和晓婷去基隆拜祭了舅舅。”
“怎么会突然想去看爸?是想向他报告妳和晓婷已经完婚的好消息吗?”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
是我希望亲口告诉舅舅,自己想要辞去济仁医院院长的职务。”
佩佩睁大了双眼,满脸都是难掩的惊惶。
“妳想辞职?表姊,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佩佩,妳冷静点,听我说....”
“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妳尽管说,不要紧!”
“我辞去院长的职务,并不表示从此以后我就不管妳和济仁医院了,妳别担心。”
“那么....到底为什么想要辞职呢?”
“自从我九死一生地从尼日利亚回来后,健康状况就开始逐渐衰退了,
再加上回台后所遭遇的磨难....我的身体,早已无法负荷医生的工作了。”
“所以我希望妳转任行政职务,协助我管理爸爸所留下的济仁医院....”
“佩佩,院长是整个医院里最重要的行政领导者,
不能交付给....像我这样孱弱的病人。”
“表姊,如果妳是想好好休息调养身体的话,我可以给妳一整年的有薪假期,
这样....这样可以吗?”
思瑶拉住佩佩的手,用温柔却悲伤的神情注视著泫然欲泣的她。
“佩佩,妳长大了,我相信妳明白我真正想要表达的想法。”
“呜........”
“我不能继续这样当个有名无实的院长,
妳必须把如此重要的职务,交接给更有能力担任的人。”
“表姊!妳明明就是那个最有能力的人啊....”
思瑶垂下了头,喃喃地轻声说:
“但是妳也很明白....我的身体状况....”
一阵激烈的哽咽后,佩佩紧紧抱住了思瑶,靠在她的肩上放声大哭。
思瑶一面轻抚佩佩的发梢,一面用柔和却坚定的声音说:
“佩佩,妳不用担心,无论是庄医师或是房医师,都是接替院长职位的优秀人选。
至于我....我愿意继续担任妳专用的顾问,
只要妳和济仁医院有所需要时,我都会马上赶到妳的身边,
帮妳解决所有的困难,好吗?”
“表姊、表姊....”
佩佩悲伤地不断呼唤著,温热的眼泪伴随着难以克制的抽泣声,不断滴落在思瑶的肩头。
“我是心疼....这样的妳啊....”
在沉重的气氛下离开董事长办公室后,
我和思瑶默默地一起回到院长室,准备收拾属于她的私人物品。
关上院长室的房门后,思瑶猝然扑入我的怀里,
让压抑许久的泪水在彻底失控的痛哭声中,狠狠地打湿我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