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这下真的完了。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菜色,张贸成呆站原地。
刚才出门前,简伶琳是不是有跟他说什么?
张贸成拼命回想,只记得简伶琳说的好像是两个字,还有自己回的那声“喔”。为了
唤醒记忆,他只能靠上次买晚餐的经验,把恰好是两个字的炒面塞进空白处,看多念几次
会不会碰巧对上频率。
帮我买……炒面、帮我买炒面、帮我买炒面、帮我买炒面……啊,对了!那就是炒面
!
虽然这么决定了,手上的纯白纸盒还是产生极大抗力,让他不敢轻易让炒面污染到任
何地方。
白痴啊!搞错的话再夹回去不就好了?
装了满满一盒炒面后,张贸成就去选自己的晚餐,由于每次都是选差不多的菜色,他
没用多少时间就到柜台前排队。
所以到底是不是炒面?
稍早的自我鼓励突然变得毫无逻辑,因为搞错了是可以夹回去没错,可是他好像连有
没有搞错都不知道。
眼看队伍的距离越来越短,张贸成已经开始在考虑要重排一次。
为什么就不打电话问一下?
其实他也很想直接问个清楚,但在这间自助餐厅的方圆百里内,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想
打电话,却又比谁都更坚持不能打电话。
试着想像看看吧,要是跟简伶琳承认没听到要吃什么就出门,恐怕要被挖苦几句才能
得到答案,而且这还算是最好的情况。他真正不想打电话的原因,是简伶琳极有可能在挂
了电话后开始脑力激荡,并用一整个晚上来思考张贸成为什么会没听到她说的话。
为什么会没听到?没听到代表心不在焉,会心不在焉肯定是在想其他事,而且这件事
一定很重要,才会连老婆说的话都听不到。那重点来了,既然这件事情这么重要,老婆怎
么会不知道?是不是不能被知道?不能被知道的绝对有鬼……总之在简伶琳的层层推理下
,最后得到的肯定是负面答案。
但真相根本没有这么复杂,他只不过是穿鞋的时候发现鞋底黏了一块口香糖,然后就
很不巧地让简伶琳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而已。
所以也不能怪他不打电话确认,因为问了就说连这也要问,不问又说为什么不问。用
猜的至少还有一半机率可以过关,到时如果真的是炒面,那他打电话岂不是自讨苦吃?
话虽如此,当他悲壮地推开家门时,还是做好了被拷问的心理准备。
“鸡排越来越小还涨五块……”
张贸成在门口自言自语给简伶琳听,暗示他如果看起来有心事,那也是便当涨价造成
的。同时他是也在告诉简伶琳,他都表现得这么困扰了,就拜托别再增添更多困扰了。
可是当他踏进客厅,极力避免与简伶琳直视却又无法控制视野的广度时,他瞥见了桌
上那堆东西。
张贸成没有停下来仔细看,甚至还加快脚步离开客厅。他把便当放在餐桌上,手里的
塑胶袋被捏得窸窣作响。
才刚回到家,他就想再次夺门而出。
那算什么?
一股烦躁感油然而生,他可以感觉到仅存的希望气球正在被戳破,劈哩啪啦地在他耳
边爆开。
张贸成知道那些脏面纸绝对是用来擦电视柜的,因为自己平常都只擦看得见的地方,
要不是前几天正好在找东西,让他有机会往深处摸,也不会发现里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
尘。
之后他一直想找时间打扫,却又每天都忘记。所以一看到简伶琳制造出来的垃圾,张
贸成马上就连结到这件待办事项。
他有想过被简伶琳捷足先登会是什么景象,但简伶琳总是能找到全新的方法来对付他
。那些灰尘跟面纸结合后,马上无形化为有形,显示出来的肮脏程度简直比原本多出一倍
。
这摆明就是要制造他的罪恶感,每张卫生纸都代表简伶琳受到的委屈,好像简伶琳为
这个家做了多大的牺牲,而他却像个只会吃喝拉撒睡的废物,然后还百口莫辩。
张贸成突然有了强烈的预感,他敢打赌自己买的便当绝对是错的,不管刚才他有多努
力回想、有多想要避免不愉快的情况发生,反正只要是他这个人做的事,在简伶琳眼里就
没一件是对的。
简伶琳接下来也进到餐厅,但没有提起那些面纸的事,想也知道是还没到时候。看着
便当盒离简伶琳越来越近,张贸成紧绷著身体等待,准备听见会让他心情低落的声音。
“我不是说要吃水饺吗?”
看吧,就知道是错的。
“有吗?”
其实他现在随便自嘲一句:“天啊!我真是白痴!”都比这句话要好太多了,可是他
宁愿当一个真正的白痴,也不要把这句话说出口。
“出门前我有说,还说两次,你有在听吗?”
“那大概是没听到,上次妳是吃炒面,我就直接买了。”
张贸成再三警告自己,这是他的最后一句话,现在开始他要像根木头不说话也不要动
,最好连耳朵也摀起来,省得他浪费力气去让自己心情不好。
“算了。”
简伶琳推开炒面,连正餐都不吃,就翘著二郎腿开始吃水果。
这绝对是他近几年来吃过最糟的晚餐,看到简伶琳却可怜兮兮地吃梨子果腹,自己却
吃著大鱼大肉,张贸成顿时食欲全消。
简伶琳这时又“啧”了一声,像看到脏东西,拿起桌面的竹筷子就往垃圾桶丢。他瞬
间觉得被丢进去的不是筷子,而是把筷子带回来的自己。
“讲过多少遍了!就叫你不要再拿竹筷子,我又不像你!”
一道火花在脑内唰地闪过,随即又消失在浓烟里。
张贸成的身体开始发热,就像太阳下放了一张纸,简伶琳就幼稚地拿放大镜对准他,
想把所有小错误聚起来逼他燃烧。
现在他克制自己不要看去简伶琳的脸,因为他要是能被一句话激怒,那说出这句话的
脸肯定更能激怒他。
“还有下次不知道就打电话问一下,连便当都能买错,你是有多心不在焉啊?”
“算了。”
简伶琳推开炒面,连正餐都不吃,就翘著二郎腿开始吃水果。
这绝对是他近几年来吃过最糟的晚餐,看到简伶琳却可怜兮兮地吃梨子果腹,自己却
吃著大鱼大肉,张贸成顿时食欲全消。
简伶琳这时又“啧”了一声,像看到脏东西,拿起桌面的竹筷子就往垃圾桶丢。他瞬
间觉得被丢进去的不是筷子,而是把筷子带回来的自己。
“讲过多少遍了!就叫你不要再拿竹筷子,我又不像你!”
一道火花在脑内唰地闪过,随即又消失在浓烟里。
张贸成的身体开始发热,就像太阳下放了一张纸,简伶琳就幼稚地拿放大镜对准他,
想把所有小错误聚起来逼他燃烧。
现在他克制自己不要看去简伶琳的脸,因为他要是能被一句话激怒,那说出这句话的
脸肯定更能激怒他。
“还有下次不知道就打电话问一下,连便当都能买错,你是有多心不在焉啊?”
热汤就算吹凉了还是烫口,舌面立刻传来刺麻的痛觉,相较之下,被简伶琳唸虽然不
会痛,他的舌头却憋得更难受。
“你是哑巴吗?连句话都不会说啊?”
天啊!就不能让他好好吃顿饭吗?所有人都知道不要打扰狗吃饭,现在他比狗还不如
!
“说什么?”
这句话不完全是想挑衅,他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说话?
对话这种事向来都是成双入对,他说一句简伶琳一定也会回一句,这又不是什么值得
奋不顾身追求的运动精神,摔断腿跑完全程也不会有人鼓掌,他干嘛要浪费力气去搞什么
“沟通”?而且就算跟聋子比手语,她也会马上变瞎子给你看,然后说你根本没用尽所有
方式让她明白。
“不用了。等下有空把桌上那些面纸清一清,电视柜有够脏的。”
已经抱怨了五分钟的简伶琳似乎还不满意,她把叉子往玻璃盘一扔,尖锐高音摩擦著
张贸成的神经,大脑深处也开始发麻。
“你最近到底都在忙什么大事啊?忙到连柜子都没时间擦?”
张贸成用食物把整张嘴都塞满,故意嚼得大声。
“你是有没有在听……”
等下再说是会死啊!
张贸成再也握不住手上的筷子,他把筷子重重压在桌面,发出比预期更大的声响。
要打扫是不是?好!现在就扫给妳看!
他冲到客厅拿起垃圾桶,一次把所有面纸通通扔进去,可能是太过气愤,不到十秒的
清理过程竟然也气喘吁吁。
莫名其妙!简伶琳有洁癖是她自己的事,他自己不觉得脏就好,凭什么简伶琳就是对
的,他就是错的!而且到底是在急什么,连吃个饭也要唸个没完,他在吃饭是没看到吗?
他在吃饭!
张贸成坐下时发了一个毒誓,接下来他要把简伶琳讲的话当耳边风,而且还要摆张臭
脸,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这顿饭给吃完,不在简伶琳面前吃得饱饱的就难消他心头之狠。
“看到有多脏了吗?”
吃饭……快吃饭……
“这么厚的灰尘我还是第一次见,我看根本一年没清过了吧?要是打扫客厅就觉得累
,那下次换你洗浴室好了,反正不容易积灰尘。”
张贸成抬头瞪着前方的水果静物画。他决定要收回不看简伶琳的决定,因为他突然想
让自己更生气,现在的情况太煎熬,有点像炸药已经在冒烟,却一直点不燃的烦躁。
但简伶琳还是做到了。
“当什么男人,有够没用。”
听到这句话,他脖子附近的肌肉迅速绷紧,脑内好像有大群蚂蚁冲过,让他眼前瞬间
花白。
张贸成迅速从椅子反弹起来,他想抢走桌上的炒面,简伶琳的反应却更快,两人各压
着便当盒的一端互相瞪视。
看着简伶琳的红色指甲,张贸成突然有把这五根手指一根根掰断的念头。
当然只是念头。
“你干嘛?”
“帮妳倒掉,反正妳不是不吃?我再去买回来。”比起动作,他的口气倒是控制得很
好,应该说是控制太好了,连半点情绪都没有泄漏出来。
“我又没说不吃!”
明明就是自己丢在一旁的炒面,简伶琳现在却像要保护它不被污染,急着推到张贸成
碰不到的地方,这些动作组合起来就是让他恨得牙痒痒。
“那妳在气什么?”他其实大概知道简伶琳在气什么,可是他就是要简伶琳亲自说出
来,然后感受一下这个理由有多幼稚。
但接下来简伶琳就是不说生气的原因,反而一直检讨他想拿走便当的事。他以为自己
的问题很简单,他要的是拿便当前生气的原因,又不是拿便当后的原因,不然他拿便当是
要干嘛?这逻辑有这么难懂吗!
张贸成已经没办法再跟简伶琳无止境耗下去,他决定大声一点,看能不能让简伶琳一
次听清楚。
“我又没管妳吃不吃!我是问妳在气什么!”
简伶琳睁著发红的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这样就很意外吗?要不是他一直以来都维持好脾气,简伶琳会到现在才体会这份震惊
吗?下属不小心迟到他都会通融,但在这个家,他三百六十四天都准时上班,只要迟到那
一天就是罪该万死!
“听你在胡说八道!你刚才明明就说我不想吃,还想把面倒掉!你敢发誓没有吗?没
有的话我跟你道歉啊!”简伶琳像个疯子朝他叫喊。
他不想再说了。
“好,都是我的错!”他一如既往地道歉,态度却不如以往。他现在只想让简伶琳闭
嘴,可是这却让简伶琳更得寸进尺。
“你这种态度是想骗谁啊!还不如不要道歉算了!”
一个人可以惹人厌到这种程度,他竟然还跟这个人结婚。
“好啊,都随妳!妳高兴就好!”
张贸成的怒火无处发泄,他把没吃完的便当全丢进垃圾桶,那些食物碰到垃圾袋的瞬
间全成了厨余,就像他一直以来的付出,通通都白费了。
“随我高兴?别笑死人了,不用讲得这么委屈,你要是真的有心……”
“不然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有的话拜托妳告诉我啊!”张贸成觉得自己不像是在
发火,而是在恳求。
可能跟其他人的丈夫相比,他是做得不够多,也很难把贡献一条条列出来,可是从简
伶琳的意思看来,好像他从来都没有付出过半点一样。
所以他恳求简伶琳告诉他,告诉他错在哪里、告诉他一直以来究竟是有多愧对丈夫的
身分,这样他就不会忿忿不平,因为他是真的亏欠简伶琳什么,今天才必须接受这些指责
。
然后他真的得到指责。
要做多更多家事、不要找朋友喝酒、不能表现得委屈、要报备……简伶琳每提一项就
让他更难喘气。
是啊,要是他想当一个好丈夫,那这些他全都做得不够,不用简伶琳说,他早就知道
了。
因为有错,所以要付出代价。
都出社会这么久了,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无论犯错的背后有什么理由,错了就
是错了,不管有心还是无心,只要稍有不慎就该被惩罚。
可是跟大多数人一样,就算犯错,他也不想付出代价。
所以他只能反击,这是一场不公平的审判,他被告知无权保持缄默,说的话却要被当
作呈堂证供。看着简伶琳一直想把各种罪名推到他身上,张贸成已经无法把她当作妻子,
而是必须提防的敌人。
“那送女同事回家呢?”
跟那堆脏面纸一样,张贸成马上就听懂了简伶琳在说什么,而他之所以没办法立即做
出反应,除了自知理亏外,也是因为看到了让他绝望的画面。
瞪大的眼睛、高高抬着的下巴、轻蔑冷笑的嘴唇。简伶琳那张亟欲抓到把柄的脸上满
是刻薄,提高音调威吓他不能有任何意见,这副嘴脸看起来跟那些仗势欺人的无赖没什么
不同。
他恨透了这张脸。
“送同事回家又怎样!我有外遇吗?我又没对不起妳!”
张贸成知道自己口气太凶了,可是他根本顾不了这么多了。他才刚知道自己被监视著
一举一动,现在还要被拿来威胁勒索,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这是本能反应
。
“拜托!我到底活着要干嘛啊!”
其实他是有答案的,人活着当然就是为了得到快乐,但如果活着是为了快乐,他为什
么还要结婚?
虽然愧疚,但张贸成现在清楚地意识到,简伶琳的快乐已经不等于是他的快乐,看到
简伶琳痛苦,他好像也没有感觉了。
“你早就变了!”
对于简伶琳接下来的这句话,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也问心无愧。
回想过去和现在的简伶琳,或许有些微的不同,但他看到的都是同一张脸。所以变的
人确实是自己,因为对一个没变过的人有不同感觉,这难道不是变吗?
“对!我变了!可是妳知道妳为什么都不会变吗?”突如其来的哽咽破坏了他的怒吼
。
“因为妳根本就不用变!”
为什么简伶琳就不会为了他去改变?多给他一些尊严、多替他着想一点、多为他尝试
退让、不要再逼他做选择,为什么就这么困难?他只看到简伶琳总是苦着脸,抱怨他应该
付出更多,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这些事的人,现在竟然反过来指责曾经做过的人。
吵到最后张贸成只觉得眼前一片混乱,也忘了究竟为何而吵。他什么都做不到,连停
止这场争执都没办法,所有事情都不朝他想要的方向走,他就只是……
张贸成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想法,他无能为力。
他就只是想当一个男人而已。
看到简伶琳在强忍泪水,张贸成觉得自己正在接近这个目标,却又好像离得更远。他
希望能有个人来告诉自己,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逃离这个地狱……
“那就离婚啊!”
滚烫的热杯子被倒入冰水,嘶嘶作响冒出蒸气。
张贸成表面看起来镇定,实际上他已经被这句话激得头晕脑胀,正在忍耐一种不冷不
热、带有恶心温热感的愤怒。
“妳又再乱说什么……”
“我现在就跟妈说我要回去。”
通往客厅的走道并不窄,简伶琳却直直朝他走来,好像碍着她的路一样,伸手就往他
胸口推。张贸成没有准备,他重心不稳往后退了好几步,腰部撞到柜子锐角,让他痛得暂
时说不出话来。
等到疼痛缓解到能忍受后,他看到简伶琳正左右张望,高耸著肩膀像要做出什么大事
。
“不要再闹了!”
他现在应该不要再激怒简伶琳,可是张贸成还没有真实感,他还是不相信简伶琳会做
出无法挽回的事,刚才也绝对不是为了离婚才找他麻烦……
“为什么?离婚又没差!反正你早就腻了!”
手机终于被简伶琳找到,她像发现猎物一样冲到沙发旁,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
眼看简伶琳似乎真的打算鱼死网破,张贸成冷却下来的情绪又再次升温。此时他的心
脏好像和大脑互换了位置,胸口静默一片,脑袋却不停鼓动,害他难以专注。
“妳……”
“不对,我要先打给你妈,反正她听了一定很高兴!”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什么是恐怖的感觉。
“干什么!妳到底够了没!”
张贸成本来不想碰到简伶琳,因为怕她会情绪激动随便乱抓,自己也会不小心出手反
制。但一听到这句话,他根本顾不得简伶琳会受到什么伤害了,唯一的的目标就是抢下手
机。
察觉到张贸成的意图,简伶琳把手机当成命一样护在胸前,用比刚才更大的力气推开
张贸成。
为什么?
张贸成瞪着失去理智正在狂按萤幕的简伶琳,一下子有三种情绪同时发生。
他觉得自己被利用,接着被剥夺,最后被抛弃。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拚命保护脆弱如鸡
蛋的关系,简伶琳却毫不迟疑把它砸向石头,以为她再怎么任性、再怎么无理取闹,就算
是提了离婚,张贸成也一定会尽力去挽救。
他差点就这么做了。
这是一种习惯,当简伶琳做错事时,他习惯原谅;当想说一句真心话时,他习惯说谎
;当两个人都一样痛苦时,他也习惯先给出笑容。
知道为什么吗?
张贸成抓住简伶琳的手腕向后扯,胸口随即传来一阵抽痛。
因为他不笑,就没有人会笑了。
手机整个被甩飞出去,碰到地面弹起后朝下摔落。
看到简伶琳还想冲过去捡手机,张贸成更加恼怒。他单手扳住简伶琳的肩膀,也不管
她有没有站稳,就用力把她硬转过身来。
连自己也无法解释,在即将出手的前一刻,让他差点停下的不是简伶琳的泪水,而是
当自己紧抓着这个人的肩膀,才终于第一次意识到,她是真的变瘦了。
可是在来得及后悔前,他的手就先一步挥下。
这样他就要付出代价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