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被透明塑胶套紧紧包著,看的见世界却触碰不到空气,等到终于有人花钱买下自己,
脱离了束缚,等著的却是被操纵的一生。
或许我会来卖这种东西也不无道理。
国宏看着眼前一排排的布偶不禁这么想。
他摆摊的地方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附近只有几间老旧的公寓,大部分经过的人都
是住户,偶尔会有一些行人睁大双眼看着这些根本无法融入背景的布偶。但即使国宏本身
比这些布偶更加突兀,也很少人敢一直盯着他看。
国宏从短袖上衣露出来的手臂满满都是刺青,而且他大多数时间不是在抽菸就是睡觉
,说不定哪天少了一半布偶他都不知道。
在旁人看来,会在这种毫无商机处卖东西的人,应该不是疯子就是大坏蛋。国宏知道
一定有人想像他是毒贩,娃娃里装着的不是棉花,而是更值钱的东西,等到顾客前来便把
商品以可爱的包装交货。但很可惜的是,里面真的只有棉花。
起初他还以为很快会被居民检举,一但被带去派出所,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就会被揭
发。但他在这里已经快两个月了,却没有半个居民对他有意见。或许国宏是真的没有碍到
他们的路,不然就是他们在等别人先行动,毕竟面对一个看起来“混过的”家伙来说,凡
事还是小心为妙。
但他倒也不是一只都没卖出去,偶而会有不幸的父母带着不知从哪学来“坚持到底”
的孩子经过,也有一些学生被实惠的价格吸引了,反正国宏根本不在乎他赚了多少或是赔
了多少,他只是一直坐在这里,看自己究竟可以撑到什么时候。
为什么就没有半个警察愿意来找他?
就连那时也是。
国宏不知轻重的下手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看见对方动也不动,这才脱下手套探了探
鼻息。他确实不喜欢揍人的时候有手套隔着,但如果自己的血迹或指纹留在现场,警方要
找到他这个经常惹事生非的家伙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所以在出门前还是戴上了手套,现在
他觉得根本笨透了。
不管怎样,他杀了人。
不带半点震惊或恐惧,国宏把尸体留在原处,若无其事地回到房间,将沾满血的手套
丢进垃圾桶。跟他同一组织的室友发现了异状,在逼问下,国宏说出了事发经过,他看见
室友的表情越来越僵硬。
“你是那里有毛病啊!没事杀什么人?这下你惨了啦!”
“谁知道这么容易死。”国宏耸耸肩。
“我……算了!算了!我才不管!”室友用力关上门后就没再回来,留国宏一个人在
房间发呆。
尸体很快就被发现了,死者是一个上班族,似乎欠了不少债,跟地下钱庄也来往很久
了,听说最近正在急着筹钱。而妻子只知道丈夫有借钱,却没想到是这么大的数目。也因
为这样,警方便往欠债寻仇的方向调查。
国宏似乎就这样避开了追查,但有些事情他仍然逃不过。
事情被上面知道了,不知是事发地点太过敏感,或是有人告密,总之等着他的又是一
顿毒打。
“你是想害死我们啊?条子查到这里一定让你死!”
“喂!要不要把他腿打断?”
国宏已经忘记那时是怎么撑下来的。回忆一件事情会心如刀割,但肉体的疼痛却没办
法回忆,不论他怎么回想,都没办法让痛楚重新回到那只伤腿。这或许是身体的保护机制
吧,如果人类连肉体伤痛都可以借由回忆再体会一次,那肯定会让人发狂。那时就要重新
思考一个问题了。
心灵的痛和肉体的痛,究竟哪个更令人难受?
国宏不知在那一片黑暗的空间里待了多久,他醒来后忍着全身上下传来的剧痛,扶著
墙壁慢慢站起来,右脚光是碰触地面都让他痛不欲生。
他们当然不会真的打死他,这样只会制造更多麻烦。
那时天还没亮,街道上几乎看不见半个人影,国宏摇摇晃晃地经过一家刚开门的早餐
店,老板娘睁大眼睛看着他,身体动也不敢动一下,似乎以为这样做国宏就会看不见自己
。
“可以……叫救护车吗?”国宏感觉喉咙有股血腥味。
“喔……”老板娘慌慌张张地拿起话筒。
不久后他躺在医院洁白的床单上,像个死人吊著点滴。他全身伤痕累累,脸上也有大
片瘀青,但这些都比不上他因骨折而肿胀发黑的腿。当医生询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
伤时,他就随便找个借口敷衍。
“玩朋友的女人实在不划算啊!女的也没多漂亮,被打还不能还手。”
医生皱起眉头,国宏知道他应该不相信自己的说辞。
“联络家属了吗?”。
“联络了。”护士回答。
其实他根本没有家属,甚至不配有家属。
他刚进来医院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哭喊,不断重复同个名字。那种令人痛彻心扉
的绝望,他不必亲眼确认也知道是什么,只有失去孩子的父母才会发出这种声音。而他却
永远不会有人为自己悲恸,所有现在认识国宏的人,都会对他的死讯无动于衷。
但他要大伯过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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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如果太忙不能每天更(打哈欠中)
还请各位多多包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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