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幕】喜宴
泪在罚我 我的心不如他一次回头
爱在一千零一夜以后
这世界竟然会没有白昼
你为何给这么黑的寂寞
~动力火车《最后一种快乐》
※ ※ ※ ※ ※
2010年3月6日,中午,台南永康,婚宴会馆。
我敲了敲VIP室的门,开门的是暄的闺密(果然),只见她穿着伴娘礼服,见了我像是有
些惊讶:“你怎么会来?”我笑了笑,一扬手中的喜帖:“当然是以女方宾客的身分获邀
参加啊!”也夸了她几句:“看不出来喔~都已经是双宝妈了,身材还维持得那么好。”
她笑了一阵才晓得开始谦虚:“少来~今天最美的是新娘,谁都没得比…先进来吧!”
“你老公呢?留在美国念博后?”
她点点头:“下个月我跟小孩也要过去,手续都办好了。”
“再帮我跟他打声招呼~对了,跟你说声迟来的恭喜,前年的关岛婚礼还亏两位特地邀约
,好意心领了,但我真的没办法看到她跟…”我朝身后的房门一努嘴:“…你们小俩口不
会怪我吧?”
她一声轻叹:“没那回事,其实我们都觉得…”
“高高~谁啊?”内室传来的嗓音透出一丝不耐,但优美的声线立刻将我的注意力拉了过
去。
新娘闺密转头说:“呃…是…子邑耶,沐子邑。雪莉…你OK吗?”
接着我听到椅子挪开的声音,身高一七五以上的伴娘正面看着我,将音量放低:“今天…
”
“放心,我明白。快去帮她!”
她赶紧往回走,用了将近一分钟才把今天的女主角给扶出来。
这短短的空档里,原以为往事会如浮光掠影般的闪现,但并没有。我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
幕的到来,毕竟是这么特别的日子啊!相信不太可能是刻意而为,但巧合既然发生了,基
于某种程度的隐喻,今天确实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另一方面,即便有些自虐,但我想亲眼见证,到了最后的最后,这部爱情文艺片的“The
End”该如何落款…好吧!就别拐弯抹角、自欺欺人了──“暄,我想见你,想看看你穿
嫁衣的模样。”
就这么简单。
在伴娘的搀扶下,暄走了出来,容颜亮丽无匹,搭配一身琉璃雪白的新娘礼服,散发三月
早春的彩光,用熟悉的笑靥驱走我内心深处的阴霾。如果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花田的话
,属于我的花季此时此刻正盛开着,简直是美呆了。
她朝我招手,甜甜地笑着:“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谁说的?你敢炸,我就敢来。恭喜你啊!”
“谢谢你这么赏脸,怎么来的?”
“高铁转两趟火车,再转出租车。”
“这么辗转曲折?”
“不是很适合我吗?”
暄好像还想再聊下去,但开了口却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摇头笑着不出声。我见气氛有点尴
尬,只好没话找话聊:“听说新娘子这个时候通常脾气不太稳定,我会尽量不去惹你。”
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会啦~只是穿这样没办法吃东西,肚子有点小饿…”突然,
VIP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后推开,一个男生快步走了进来,口没遮拦地说:“蝎子蝎子…
我跟你说,不知道是谁恶作剧,有人在红包里面放车票…”
看到我愣了一下,问旁边的伴娘:“这位是?”她迟疑了片刻,认证了我是新娘的朋友,
并为我介绍这位是新娘的弟弟。
(原来曾和我在电话里开玩笑的就是这位)
暄一边从伴娘手里接过可疑的红包,一边说:“没关系,我来处理,别大声嚷嚷。”然后
扔个眼神给手帕交,要默契十足的好姐妹把他拎出去,好留点空间给自己。
伴娘离开前指著墙上的钟对暄说:“阿丰差不多要进场了,注意一下时间,我就在门外。
”经过我身边时,还咕哝了一句:“…搞不懂你们两个。”
※ ※ ※ ※ ※
VIP室的隔音很不错,门一开一阖间,便把喜宴的欢乐喧闹给挡了回去,房间内的空气整
个安静了下来,充斥胸臆的,便只有此刻的花香、发香,以及记忆里那一尘不染的阳光…
暄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处理?”
我厚著脸皮说:“听新闻报导说,有所谓的喜宴蟑螂出没,看来是真有其事…”说完还把
手一摊。
暄从红包里倒出两张车票,拿到眼前仔细端详:“‘永保安康’,还是当日发行的正规车
票,从没听说有这么用心的喜宴蟑螂。”
我不说话。
“干嘛买两张?”暄把音量放轻。
我还是不说话。
暄轻轻叹了一口气:“上个月我们不是说好了?”
我点点头,无话可说;确实,上个月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连同不该说的)。
“我…”我勉强想挤出一些话,但很难、真的很难。
这时,伴娘从门外探头,喊了声:“雪莉,伯父就定位囉!”
暄挺了挺身,对我说:“今天谢谢你来,下次见面就要换称谓了。”她的眼中是不是也泛
起一抹微光?我不确定,但自己心知肚明,这声“洪太太”是绝对、绝对说不出口的。
我只会用“暄”来称呼她,终其一生,谷暄英就只会是“暄”,而不会是“洪太太”。但
我决定口是心非地用肯定句向她道别──
“OK,没问题。”
推门而出的刹那间,突然想起今天大老远跑来,除了最基本的恭喜两个字以外,竟然没多
说几句吉祥话,我这位新娘的朋友实在太不称职了。
我想,冰雪聪明的暄或许可以轻易读出我的口是心非,但她绝对、绝对不会记得我在她成
为“洪太太”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其实也是第一句话。
而门外,依旧风和日丽,和那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