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寻找郑成功 - 第三章:热兰遮城

楼主: takuyajerry (玉品)   2021-05-10 18:16:04
第三章:热兰遮城
我们先将时间倒回一些,琢公和将文件分成了超过五百万以上的补助金额,和五百万以下
的小额金额两种分类,国轩因为在台南待的久了,便将这些补助款的单位,再细分不同地
区,而乔安则是纪录下有变更过同一个单位却有不同人签名的文件。
乔安发现,大笔的金额会由更高阶的官员盖章和签名,而低款项的金额则会盖章而已。
“那么,这些大笔金额,需要调查吗?”乔安将金额款项不同,分成了十二个资料夹,国
轩在上头标注上地区。
“不大需要。”琢公手上用食指和拇指配合中指,旋转着新送来的黑咖啡,但没有喝。
“还有这几份。”乔安忽然另外抽出了六份文件。
“嗯?怎么?”琢公重新翻了几页。
“签名是不同人。”
“你怎么知道?”
“人在签名时会有自己的习惯。”
“这几份文件看来名字很像,但这撇和这勾的习惯不同,一直撇一内弯。”乔安将六份文
件有签名的地方摊开,被她仔细的描述,琢公和国轩都发现了细微的不同。
“嗯,真厉害啊。”
“不枉费我特别选你。”琢公说。
“啊?”乔安有些讶异,美女第一次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因为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有办法办这件事。”琢公将文件给放回桌上。
“为什么?也许还有许多人可用啊。”乔安问。
司法特侦委员会里,虽说各自没什么机会碰面,但是可以跟领头人提出申请,过一阵子便
会派出你所需要的人,当然,没人知晓领头人是谁,只知道他叫做“雷登”。
“不,你小看了这次的案件,啊,之后再说吧,现在先…嗯…。”
琢公看了许久的分区文件和款项,将文件拿起、放下、拿起、放下,重复了约五、六次,
跟着站在正中央,搓著下巴,貌似拿不定主意,然后从暗袋里拿出五包糖粉,他一次撕下
午包糖粉的纸包装,“沙”的一声,国轩的屁声也配合的“嘶”了一声,因为他明白,待
会儿就是启动总督模式的琢公,只见他将五包糖粉加入黑咖啡里,还未搅拌就一口喝干。
“你们,立刻从安平区这几份小金额里一一调查,我则从中西区调查,北区和其他地区都
可以暂缓!行动!”
琢公边说边挑出安平区里的文件丢在乔安和国轩面前,从中西区挑出几份自己拿了,剩下
的则是乔安顺手收了,还未等两人反应,他已经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哎哎?为什么啊?”
和美女一起行动国轩并没有太高兴,因为他们步行时,那高低差让他有点不满,在加上瘦
与胖,更是让他喃喃抱怨。
“什么为什么?”乔安冷冷的问。
“就是…,为什么是从低金额的查起?。”
“你看过文件里的金额款项吗?”
“嗯?是说金额比例?”
“不是,是支付的受款单位。”
“咦?咦?”国轩试着回想了一会儿。
“都是重复的几个单位。”乔安还没等他想到,就先接着说。
“啊!原来如此!”
身为女人的乔安,能够担任司法特侦委员会的一员当然是有原因的,她自从懂事以来,就
已经在台湾了,所以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外国人,虽然班上的同学小时后常常会因为她的外
表而欺负她,也许是这样的原因,小时后的记忆并不是那么清楚,但她依稀有些很模糊的
记忆,乔安做事有着女人的细心,而且是极端的细心,除此之外,还会特别注意微小的端
倪,说是调查员,还不如说是侦探,她本来的工作是名检察官,但由于这种极度的细心,
所以也有同仁私底下称她女侦探,而她似乎也相当得意有这样的称号,某一天她收到了一
个邀请,便加入了司法特侦委员会。
“那么,我们先去,嗯…。”国轩翻开L型文件夹寻找著。
“就前面这几份,我刚刚分类过了。”乔安冰冷的说,带了点命令。
“什么嘛…真是台北人…。”

才刚到家的飞凰,一进房间就换上便服,穿上姐姐的裙子,然后别上闪亮的发夹,因为姊
姊的关系,所以也学了一些简单的化妆,擦了淡淡的粉底,白皙的皮肤和细致的五官,让
她看起来和女孩子没两样,若他当真是男孩子,估计这便是所谓的伪娘吧。
“我出门了。”飞凰快步的跑下楼,跟着出门去,他的妈妈还未反应过来,只看到一个穿
裙子的女孩子身影,因为他的声音和姊姊也不大好分别,依照大概身高,她的妈妈把他认
成了二女儿。
他沿着老街跑到尾端跟着左转,不久就看到一个大广场,前方有着大型拱门,上头一块牌
匾写着“圣母安润”几个大字,穿着长裙的他一脚跨进庙里,沿路上,没有任何人认出他
是谁,也许有几位邻居疑惑了一会儿,但随后就产生了“应该不是吧”的自我说服情绪。
走进庙里的飞凰,在庙的中央挑了一快跪垫,他伸手将跪垫上的香灰给拍掉,然后像普通
的女孩子一样,一手将长裙给往小腿内拨,跪在跪垫上。
“妈祖娘娘,希望我可以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长大,而且要很漂亮。”他双手合十,诚心
的祈求,也许只是一种又小又平凡的心愿,对他来说估计相当困难。
妈祖娘娘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他祈求完后,心里似乎有一块大石头掉了下来,让他轻
松不少,他拜了几下站起身子,高兴的走出庙门外。
“死人妖!”
刚走出庙门口,右手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稀饭,他带着两个小喽喽,用他肥厚的声音
大喊,飞凰一听,立刻往左手边奋力奔跑,但只跑到一旁的小公园,就被稀饭旁的其中一
名喽喽推倒在地,稀饭肥胖的身躯这才缓缓跑了过来,还有些去喘吁吁。
“你这臭人妖,以为别人认不出来吗?倒别想骗过本大爷!”
稀饭边骂边踹,推倒他的那名喽喽也是同国中的学生,另一位是早上那瘦小的瘦皮猴喽喽

“还带这恶心的发夹?!”稀饭一把扯下飞凰头上的水钻发夹,丢在一旁的泥土上,跟着
手上还残留了些许些头发,飞凰摀著头正想爬过去捡,却被稀饭拉住了衣领。
“真是恶心死了你!”他不等飞凰反应,就往他头上给猛力的拍了下去,顿时之间头晕目
眩无法动弹。
“丑死了。”
“就是啊。”
“呵呵。”
在嬉笑声中,他看到稀饭捡起了那个发夹,和两个喽喽嘻笑的走了,他则泪眼簌簌的滴下
眼泪,落在泥巴地里,大树下有两个坐在长椅上的老爷爷似在品头论足著什么,一整排的
摩托车最前方,有个摆摊贩的欧巴桑一脸担心,小跑步过来将他扶起,眼泪、鼻涕不断从
飞凰脸上落下,他用手一擦就往家的方向跑去,头也不回。
回到这时候,廷斌和田川正跟着一位莫名的外国美女,往廷斌家走去,田川心里有些担心
飞凰,但却又相当好奇眼前的美女姊姊,手上轻轻摸了几下口袋中那个发夹,心想明天再
带去给飞凰吧。
“请问姊姊是?”田川好奇的问,因为她心里深处,第一次以女孩子的身份羡慕著另一名
女孩子。
“唔,算是…侦探吧,呵呵。”乔安的态度像在自嘲一样,她想起了部门同事私底下叫她
的绰号,心中有些得意和满足。
廷斌托了一下肩上的书包回答,他不时的侧眼观察乔安,虽然她看来相当漂亮,但表情非
常冷淡,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或是下一步打算作什么,廷斌是一个很会看人脸色的小
孩,但这时却一点也无法看出乔安的内心想法。
“廷…廷斌…。”田川小声的问。
“那位姊姊,是要做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廷斌小声的回答。
“小朋友,姊姊问你。”乔安看着两人窃窃私噢,在快到桥头前忽然走近了几步,稍微弯
著身子轻拍廷斌的肩膀问,将他们给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呵呵,别这样胆小呀,姊姊不是坏人。”
“姊姊问你喔,如果…。”
“你的家人,或是朋友,有做一些不法的事情,那么你会怎么做?”
“咦?我…这…。”
廷斌虽然聪明,但毕竟是小孩子,对他来说,最常见的不法事情大概就是同学门偷懒不打
扫、没交作业、或是考试作弊之类的,而大人犯法,通常就像新闻所说的,酒驾、抢劫、
诈骗吧。
“我…我会劝他们…劝他们自首…。”他的小脑袋瓜转了一下,小声的回答。
“是吗…。”
“还真乖呢。”乔安露出微笑,廷斌却不知道她问这问题的用意是什么。
“那,你的爸爸,是怎么样的人?”
“爸爸吗?”
廷斌回忆起父亲,他是一位待人相当和善的老好人,虽然有时会对他很严格,但的确是个
好父亲,小时后,廷斌感冒发高烧在医院吊点滴,迷迷糊糊当中,看着父亲坐在病床边,
始终没有回去,醒来时,却又只有母亲待在身边看顾,他知道,父亲不会说出自己的关心
和爱,但在他心里却始终明白父亲对他的爱,因为他还依稀记得,去医院时,父亲背着他
冲进急诊室里,那时,他靠在父亲的背就像一座山一样安稳、可靠。
“他是个老好人。”廷斌思考了一下回答。
“是吗?”乔安一边右手两指轻轻靠着脸颊,风轻轻吹着她的头发。
“是。”
“不管姊姊有什么事情要找我的爸爸,但他肯定是个好人,什么也没做。”廷斌一脸正经
的说。
“呵呵,放心,姊姊明白的,你真是聪明。”
乔安笑着轻拍几下廷斌的脑袋,她没想猜想到眼前这小孩子,和其他同年纪的小孩不同,
一眼就猜出她的心思,让她发自内心的称赞,廷斌拉了几下书包袋子,往前走上桥去。
安亿桥上,黄昏的夕阳将河面照的反光,乔安转过头去看着海面,一手拨著细长的头发,
阳光晒在她暗红色头发上,仿佛将隐藏起来的红宝石给照亮,搭配白皙的皮肤,犹如在海
面上缓缓浮现的宝石台一样,后头的田川给看的呆了,乔安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瞧,转过头
去对她露出微笑,和工作时的虚伪笑容不同,那是相当甜又温柔的笑容,田川顿时脸红著
低下头,那是连女孩子都可以融化的笑容,而乔安只有在这时候,会体现出真正的温柔。
一外国人和两小朋友的奇怪组合,身影转进了育平八街,又走一小段就看到门口有招牌立
在那儿,上头写着“水果拼盘、批发、零售”,店外店里都有不少客人挑选著水果,有些
客人直接买了水果礼盒,相当气派的包装和蝴蝶结看来是要送人专用的,店里头有两排水
果台,左边有一排冷藏柜,大部分的水果都有得买,也许是因为这样子,所以客人常来光
顾。
“爸,回来了,还有…。”
“这木瓜保证甜啊!”一位穿着白色围裙,头戴着白色扁帽的中年男子,正向一位欧巴桑
推销着手上的两颗木瓜,熟练了抛接,在空中翻转几圈,展示著木瓜的完美,没有擦伤。
“廷斌,快来帮忙。”中年男子看到儿子回来,连忙用拿着木瓜的手挥了几下,才挥到一
半,那支手就停在半空中,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外国女人。
“你?买水果?”他将木瓜抬高了一些,乔安摇了摇头。
“那稍等一下,现在忙着呢。”
“爸,她…。”
还没等廷斌说明,身高细长的乔安跨了几步手上拿着一张名片照在中年男子眼前,那就像
一张符一样,顿时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名片上和刚刚给小朋友们看得完全不同,上头写
著“司法特侦委员会:乔安。伯恩斯”
“请…请问有什么事吗?”中年男子有些紧张的问。
“是金定先生吧?”乔安问。
“是,那又…。”
“只是有几份文件内容想跟您确认一下。”乔安从手上的红色公事包里,抽出了几个L型
文件夹,将公事包放在西瓜堆上,又从L型文件夹里另外取出几张文件递了过去。
“这几份文件,住址是这里,没错吧?”
金定没有说话,但表情有些凝重,跟着随手拿起一颗凤梨,另一手拿起刀子,俐落的削起
凤梨皮来,那皮和肉完美的分离,一点儿果肉都没有连着皮,刀法相当高明。
“上头写的名字受款人,也是您,没错吧?”乔安比了比受款人栏里的名字。
“是…。”金定边削著凤梨皮,没有多看一眼。
“那么,每年的两百万补助款,也没错吧?”
听到这里惊讶的人只有一个,是廷斌,因为他自小身长在这虽然不小但也不大的家里,父
亲总是批发送著水果和卖水果,一家生活算过得去,两百万对他来说,是何等大的数字?
!而且,自己的家里也不曾有需要这笔款项的用途,更不用说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有钱人了

金定犹豫了许久,停下手上的动作,跟着点点头。
“那么,可以请您说明一下补助款流向吗?”乔安继续追问,但金定像是心虚一样,用侧
眼瞄了文件一眼,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金定先生?”
“是…用在…。”
“金定先生,我明白您是个好人,可以的话,请您老实的告诉我。”
“啊…。”
廷斌看着父亲诡异的表情,似是非是的态度,大概也猜到五、六分,那些补助款肯定用在
了无法说明的地方,但是自小对父亲的了解,就是对人亲切、老实,实在很难想像自己的
父亲会做这样的事情,这时候“叮咚”了一声,乔安摸索了口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琢
公传来的讯息。
“金定先生,谢谢您,我会再来的。”
收起手机后就转头走出店门口,离去前还顺便对田川眨了眼睛,像是女人间有什么秘密一
样。
金定不知道该叫住对方,还是继续卖水果,家中的无线电话响了,他将凤梨和水果刀放下
,拿起一块布擦干了沾满凤梨汁的双手,赶忙跑过去接起电话。
“是…是吗?”
“嗯…明白了。”
“好,待会就到。”
金定挂上电话后,沉默了一会儿,这时,一名欧巴桑拿着西瓜问他秤重,金定思考了一会
儿,转而露出笑容,跟着大喊。
“不好意思啊,现在打烊了,抱歉抱歉。”
“啊,大姊,这西瓜就送你吧,我得休息了。”
“蛤?这么好,这样不好意思啦。”欧巴桑随手从包里打算抽几张几百块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就当请你孙吃啦!”金定边说边轻轻推著,像是急着将剩余的客人给
敢走一样,廷斌不明所以站在一排水果台旁。
待客人都走光后,金定立刻脱下白色围裙,一手摘下帽子,将店外的水果摊车都给推进店
里。
“咦?田川你也在?”这时,他才发现了站在一旁的田川,她点点头。
“啊,那你先回去吧。”
“不对,天色晚了危险,伯父等等送你回去吧。”
迅速整理好之后,金定将廷斌的书包随手拿下来放在柜台。
“出门吗?”廷斌的母亲听到楼下关电灯和推车的声音,走下楼站在楼梯半处。
“嗯,等等就回来。”
“路上小心,我来收拾就可以了。”
金定点点头,跟着转身走出店里,拉下铁门,里头传来喀嚓的锁门声,母亲从里头将门给
锁上。
“爸,我也一起去?”金定嗯了一声后快步走向马路旁一台厢型车旁边,口袋里摸索了一
会儿,打开后门让田川上车。
田川的家很近,过安亿桥不久就到了,在车上时,金定什么话也没说,田川也不好意思多
问,因为从乔安出现后,就什么话也搭不上,而且心里还有些担心飞凰。
“老爸,现在去哪?”等田川下车后,忍耐了许久的廷斌终于问了一句。
“热兰遮城。”

国轩的屁仿佛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跟着稀饭往民权路走去的国轩,一大一小的背影若是没有说明,外人看了还以为是父子,
虽然稀饭是个胖子。
在安平路上拐了几弯后,进了一条巷子,前方不远处只有一个招牌灯亮着,门口的人行道
上放了几张桌子,稀疏的三人各自坐一桌,吃著清粥和两三道小菜,招牌上写着“清粥【
冯】小菜”,红字体白底色,简单明了。
“啊?你家卖稀饭啊?肚子好像有点饿呢。”国轩看了一眼自助餐台上的小菜,上头还放
了几个小盘子,里头有小黄瓜、皮蛋豆腐。
“老爸呢?”稀饭问了一句,柜台是个欧巴桑,正前卫滑着手机回复孙子的FB讯息,虽然
打字有点慢,但还算流畅,她没有抬头只是用左手食指向外一弯比了比里面。
店里头最末端有个小木门,看来像是什么仓库,稀饭用肥胖的手转开后,里头灯光很亮堆
了不少东西,左侧底端有木制扶手,一道楼梯通往地下室,国轩跟了过去,四处张望了一
下,有好几个大型冰箱。
“老爸?”地下室楼梯口,一个黑衣人站在那儿,他看来相当高壮,顶着光头,如果没有
穿着黑色西装,还以为他是摔角手。
“这次只能借五十万,三分利,可以吧?”顶着平头的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弹了一下手
指,旁边的另一名黑衣男子立刻转身走像办公桌旁的柜子,地下室就只有左侧的两个中矮
柜子、办公桌、两组沙发和沙发中间的大理石桌,对面,坐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看上
去有些眼熟,但国轩一时想不起来。
黑衣男子从柜子里的一个铁盒子里,拿出了一叠钞票,点了一下后,走到大理石桌旁,整
叠磅的一声放在桌上。
“啊,谢谢!谢谢!这下应该没问题了!”西装男子看来约三十几岁,拿起钞票后站起身
子,和对面的男子握手后,就往国轩这走来,上楼梯前,还和他点头打了招呼。
“那…那个…小弟弟,请问你的…。”国轩这时开始感到不对劲了,因为这气氛和楼上的
清粥店似乎有很大的落差。
“老爸。”稀饭大喊了一声。
“他来借钱。”
稀饭随手将书包丢在一旁的木色柜子上,打开抽屉拿出一大包饼干,自顾自的吃起来,但
国轩的肚子却开始绞痛,屁股也瞬间夹紧。
“啊?小老弟?来来来。”
“还不招呼?!X!(此为脏话消音)”
楼梯旁的黑衣人赶忙跑上楼去,国轩缓缓的走向沙发,稀饭一跳,坐在中年男子身边。
“来来,坐,坐啊。”
这时国轩才仔细了看清楚,中年男子的平头上,有两道疤痕,看来像…刀疤,右手背上也
有刀疤,往上延伸到手腕、手臂几乎快到肩膀。
“啊,要借多少?”
“不…我…我不是来借钱。”
“靠X!不是来借钱?!”沙哑又高分贝的声音瞬间震的国轩耳膜痛了一下。
“啊不然来干嘛?!”
“猴囝仔!你不是说他来借钱?!”中年男子大力的捏了几下稀饭的手臂。
“痛啦!痛啦!”
“我哪知道喔?!他就说有事找你,啊找你不都是要借钱?!”
“X!老子开金库吗?都是来借钱?!”这时他手上换捏起他的耳朵。
“你不是来借钱,是要干嘛?找麻烦吗?”中年男子这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和刚刚几
乎…也没多大差别,只是那恶狠狠的脸上少了笑容罢了。
“这…这…这是我…我的名片。”
国轩递了一张名片过去,吞了好几口唾沫,名片上头的抬头是台南市XX部。
“你娘的,议员派你来的?”
“不…不是、不是。”
“啊不然是三小啦?!龟龟毛毛。”
“噗”的好几声,国轩连续放了几个大响屁,中年男子呆了一会儿,稀饭则在一旁捏著鼻
子,一手搧了几下,但为了呼吸,只好将头埋进饼干包装里,至少饼干的味道要香的多。
“靠X勒!”
“这!这是文件!上面、上面有你的名字,受款人!”
国轩急忙抽出公事包里的文件,双手发抖的递了过去,中年男子忽然安静下来,看了文件
上的几个受款人姓名。
“啊这又怎样?!”中年男子只安静了五秒钟,立刻又大声喊著。
“是!是你吧?!是不是?!”国轩用文件挡住对方恶狠狠的脸,试图让自己增加一些勇
气,但屁眼却非常不争气,像是在帮他伴奏一样,噗噗噗的没完没了。
“是啦!一年两百万,怎样啦?!”
“是、是就好了,没事、没事!”国轩立刻收起文件,随手塞进公事包里,慌张的跑上楼
梯,跟着噗噗噗的声音,就像在告知路线一样,上楼梯时,还和那摔角黑衣人擦肩而过,
他手上正端著热茶。
“客…客人,茶。”
“免…免了。”
跟着是连续的屁声从地下室、一楼、直到大马路口,他喘气著,像要补充刚刚放出的数百
个屁,这时他忽然想起仓库里放著的大冰箱,该不会是用来冰…,想到这里,三个像是有
回声一样的屁,环绕了巷子口。

琢公的目的地,是安平国中。
文件里头有几所学校,每年可以拿到数百万甚至千万的补助款,虽然名目上看来合理,比
方说营养午餐赞助款、学生校外教学款项等等,实际上却又有些看似不合理的地方,这是
他的直觉,再者,他让两人去查小数目的地方,而自己则去查大笔款项的下落。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校门口的警卫亭里头,一个约五十几岁的老伯穿着白色制服,
看到陌生人走进校门口,从休息室里走出来询问。
“我想找校长。”
“请问您是?找校长?”
“这是我的名片。”
老伯接过名片后,用老花眼瞇著看名片上的字样,前端写着“环保署特派员”,他待在学
校警卫室数十年,也没看过什么特别的公务人员,因为若是公家单位的人光临,肯定都是
大白天或是有专人接送,他看了看名片又看了看眼前这中年男子。
“请你们隔天再来吧,现在已经是下课时间纳。”老伯弯下腰搧了搧几下蚊香,看来是被
蚊子叮的怕了。
“这个事情很急,劳烦你通知一下。”
“这校长也不知道在不在,那么晚了…。”
“这如果登革热在学校里蔓延,老伯可能也得负责任。”
“啊…?”
“就因为你在这里拦住了我,浪费了我的时间。”
“可能还会坐牢喔。”
“连孙子也抱不到了吧?”
老伯听他这么说,连吞了好几口口水,他只是个看门的,当然一点也不想得罪公务人员。
“我知道、我知道了,你等等。”
他走回警卫室里拿起话筒按了几个数字,一边看一眼名片,又谨慎的盯着琢公看。
“啊,校长先生啊。”
“这边有个…这是…呃…环保署的人要拜访你。”
“要回绝他吗?”
“就是,我就说这么晚了。”
“我来跟他说。”琢公一把抢过电话。
“喂喂?您是哪位啊?”电话那头,校长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
琢公也没多说,压低了音量:“司法特侦委员会。”
“啊!”
在惊讶了几秒后,他便要琢公把电话交给老伯。
“是、是,我知道了。”
老伯挂上电话后将名片递还给琢公。
“里面请、里面请。”
他带着琢公走进学校,中间是一个有短草坪的广场,远处有栋主楼,其他侧不远处有一栋
楼的外墙写着“安平楼”,琢公跟着他穿过草皮来到一个楼梯处。
“您上这阶梯后,右转上楼梯,二楼到底,就是校长室了。”
“明白了,谢谢。”
琢公一人缓缓走上校门口的矮阶梯,传来叩叩叩的皮鞋声响,有多久了?离他小学的时间
?对他来说,学校的生活是艰辛的,因为他是一个会老实向导师报告的人,这样子的小朋
友会被当作“抓耙子”(注),所以常常会被排挤,但他也不特别在意,只要认为自己做的
对就好。
※抓耙子:对私底下去告密或密报的人所形容的字眼。
父母们常劝他,做人要懂得察言观色,但是对琢公来说,除了察言观色之外,他还会探究
对方隐满的事情,跟着便纠正对方,父母对他这样的个性束手无策,所以不再多说,避免
他又矫枉过正。
学校里大部分的学生、导师都已经下课了,只剩零星的学生在校园里奔跑、运动,他上楼
梯后沿着走廊到底,就看到一扇门上头写着“校长室”,还未敲门,大门就自己开了,一
位男老师不慌不忙的走出来,看到琢公也没有说话,表情淡定的点头示意,跟着就小快步
的走了,琢公接着快阖上的门,推开走了进去。
“是委员会的专员吗?请坐、请坐。”校长原本坐在会客的沙发上,看到琢公进来,立刻
笑脸迎人的站起身子,大木桌上有两杯热茶,琢公看了一眼校长室的布置后,坐在沙发对
面。
“我是这儿的校长,羽长,请问您是?”
“司法特真委员会,琢公。”
“请问,有什么事吗?”校长是位中年男子,梳着整齐的头发和平顺的西装,看来一丝不
苟。
“咳咳,这是,几份文件。”
琢公从公事包里取出L型文件夹,俐落的用食指和姆指,夹出三份文件,摊开在大木桌上

“受款人,都是这间学校,没错吧?”
“是的,没错。”校长只瞄了几眼,立刻回答,脸上还是挂著笑容,但有些僵硬。
“看来,你有接到议员的电话吧?”
“啊、不、这…。”校长的笑容更加僵硬顿时停住,心虚的表情已经给了答案。
“那么款项的去向,也都已经套好答案了?”
“那个…。”
“要记住,你现在说的话,每一句话都可以当作证词。”
校长这回脸上的笑容,完全荡然无存,他拿起桌上的热茶,但却一口也没喝,只是在两手
掌心里,搓揉着杯身。
“我…我只是在这学校当校长,其他什么也…。”
“这是你的签名吧?”琢公取出一份文件,上头写着校长“羽长”的名字,他用手指在大
木桌上敲了几下,发出轻脆的响声。
“咦?啊、是…。”
“那么,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两份签名会不同?”
琢公拿起另外两份文件,仔细看签名的部分,第一份的“羽”字里头的两点都是连接起来
的草写,而另外两份,一份是分开像是标楷体一样的断点,另一份和第一份有些类似,但
是草写的方式不太一样。
“这…。”校长下意识的吞了数口唾沫,直看着茶杯里的热茶,不再看文件上的内容,沉
默许久,他闭起眼睛,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你知道,维持一个地方单位,需要多少补助款吗?”校长低沉的说,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我在问的是补助款的流向。”
“你知道,有多少补助款,是不能说破的吗?”
“那跟我没关系,这是我的工作!”
“也许吧…。”
“不是也许,就是工作!”
校长没有再多话,他将杯子给放回桌上,跟着拿起桌上的电话筒,按了三个数字。
“喂、永华,准备一下吧,带这位先生过去。”
“是、我负责,还有,联络一下金定。”
挂上电话后,他没有再说话,琢公也觉得莫名其妙。
“可以给个答案吗?”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该不会找了什么议员要来关说吧?嘿…,”琢公哼的从嘴巴边缝挤出笑声,但校长不再
理他。
不久,走进来了一个男子,是刚刚和他擦身而过的人,看来是这里的老师,年纪约三十几
岁,脸形方正、头发梳的整齐、面色冷静,身高几乎快一米八,他双手放在腰后,琢公看
不太出他是怎样的人。
“我们走吧。”校长站起身子,琢公明白,这时是骑虎难下,也站起身子跟了过去。
三人,叫永华的年轻男子走在最前端,琢公走在中间,校长走在最后,他们下楼沿着走廊
前进,通过中央走廊到底后,右转,约差不多在学校的中间左右,有个花圃,那儿的走廊
楼梯除了上楼之外,还有地下室,并且有着那种老式拉伸铁门,把手还用一颗大型黑色挂
锁,看来平常不可以随便进入。
永华从口袋里拿出两把钥匙,夹起其中一把,迅速的解开挂锁,他将铁门往左拉,先让琢
公和校长进去后,自己才跟了进去,关上铁门前,他还探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才
将铁门锁上。
“这是要去哪里?”琢公问,但两人都没有回答。
地下室里是个黑暗的房间,只有两盏黄灯挂在天花板上,左右边端满了不少杂物,有跳箱
、软垫,这些杂物弯弯曲曲的排出一条道路,只容一人通行的道路,很难想像要怎么将这
些东西给搬出去,他们在满是灰尘的地下室绕了一会儿,底端是个小木门,永华用另一把
钥匙插进小木门的喇叭锁,自己先走了进去,两人进房间后,他迅速将门给锁上。
校长先将一旁的开关打开,不知道哪里传来了像是发电机的声音,天花板的小黄灯顿时亮
起,延伸到很远的地方,看来是个长长的走道。
“这是?”
“再次介绍,我叫羽长只是个校长,这位永华,是看门人。”
这时羽长走在最前端,永华走在最后,像是要避免有任何人进来,或是出去,直到他们达
成某个目的为止,而琢公亦看过不少大小场面,他心里正在盘算著最坏的打算,若是真的
发生什么事,可得想办法通知任何人,因此,他取出手机发了简短的讯息给乔安,大意是
要她回民宿待机,若是自己一小时后没联络,立刻联系上边。
走廊底端有个按钮,羽长用两支手指头将领子上的一个别针取下,上头的图案像是个倒过
来的草写“八”字,看来有点像“业”但没有中间两竖。
只见长长的别针尾对准了按钮底下插了进去,原来有个黑色看不清楚的两个小洞,而那别
针就像钥匙一样,小小的喀喳一声,按钮灯亮了,羽长按了一下,接着将别针抽了出来,
没几分钟“叮咚”声响,门开了,是座电梯,看来装修过还算新,他们让琢公先进去,电
梯里头只有一个按钮,没写楼层,按钮上有一个“郑”字。
电梯低沉的嗡嗡运作声不知道下了几楼,根据琢公的经验,大约往下了六、七层左右,电
梯里头看来并不新,墙壁、地板都是用素面壁纸贴的,闻起来还有木头的味道飘散在里头
,颇有年代气息,过了不久,门开了,外头是和刚刚在学校里的教室完全不同的大广场,
天花板和柱子边点着大量的黄色灯光,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盏一盏不断延伸的黄灯,无
论是吊灯、立灯,都是黄色的,使得整体看来相当有古典氛围,天花板很高,应该是将两
至三层楼打通挑高,看来有些气派,末端是一横排的大木桌子,前方有排了六排相当整齐
的木头椅子,上头还有垫著软垫。
琢公看了看里头的装饰,房间的构造和整体造型,相当眼熟,而且有些复古,那并不是简
单的粉刷房间,而是用一块块红砖整齐堆叠起来,走廊中央的左右边还有拱形门延伸到底
,大约有十来个拱门,而每一个拱形门后都摆放著一个大圆盘,上头是非常古老的人像画
和雕花边纹,一旁的柱子每隔几根就挂著一幅字画。
“这里是?”琢公讶异的看着,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他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光所及的大圆
盘和画,其中一幅画是一所巨大的城寨,看来不像单纯的画像,底下还有一行草写文字“
Johannes Vingboons”。
“里边请,琢公先生。”羽长又露出笑容往前指引,琢公这才回神转身走去,永华站在两
排椅子的正中央走道上,正对着前方大横木桌,仔细一看,木桌后方坐了一个中年男子,
和一个…小孩子?!
“本人是司法特侦委员会调查员琢公,特地来调查弊案!”琢公拉长著嗓子大喊,没什么
人的大房间里,顿时传来回音,那小孩神情紧张,看着一旁的中年男子,羽长则走到中年
男子的另一侧。
“我是郑氏遗族的护卫,金定。”中年男子站起身中气十足的说著。
未完待续…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