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我该怎么办?我只能把这孩子生下来,即使这一切都是错误的,但是眼看到这个地步,
我又能怎么样呢?都已经骑虎难下,后悔也来不及了。”—何秋月
隔天饭桌上,钟国华就在饭桌上宣布了阿月怀孕的事情,要她好好养身体,婆婆听了更是
眉开眼笑,还说要买只鸡给她好好补身子,大嫂虽然脸上一阵阴郁,也马上勉强的笑着要
她这几天别工作,好好休息便是。
何秋月心头一阵惶恐不安,又觉得一阵恶心想吐。不知情的大小姑也就罢了,明知道这个
孩子不是国雄的,为什么婆婆和大嫂怎么还笑得出来?到底她就是个生孩子的机器,无论
是谁的也都无所谓?
她被利用了,从一开始,钟国华接近她的理由,就不是单纯的偷情或好色,他只是想要自
己有个健康的后代而已。她还傻傻的在两个男人之中觉得痛苦觉得不安,她以为自己只是
想要在生活苦闷之中寻得一个倚靠,结果现实生活却是给了她一记又响又亮的巴掌。
她太单纯,以为自己的美貌真的有人稀罕,也以为自己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获得照顾或是
感情,结果她什么也不是。
钟国雄听了消息也只是悻悻然的,饭吃饱了骑着脚踏车去了市区的酒店,一点也没有身为
做父亲的喜悦与得意,何秋月没有与任何祝贺的眼神相对,她的眼中只有一片槁木死灰。
生下了孩子,他会是自己的吗?还是钟国华会把他抢走呢?她什么都不敢多想,只能日复
一日的等待后续事件的发生。
某天晚上,大家吃完了饭后准备休息,灰了一整周的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好像预告著什
么事情即将发生。
那天小姑回来吃饭了,据说她要留在家里短住几天。只剩下两个月就要中学毕业的小姑,
开始炫耀着自己的成绩和奖状,她是台中市北区一所天主教教会所成立的知名私立女中的
学生,平时校规极严,都是由修女管理住校。
钟佩玉是护理科的学生,毕业之后已经被介绍在市区附近的医院工作,年纪轻轻的她看起
来未来光明璀璨,前程美好似锦,使得何秋月不禁满心羡慕。
何秋月也曾经有过这样的花样年华,虽然只念到初中毕业,也没做过什么好工作,但至少
那时候年轻单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烦恼。
真是羡慕啊。
可能是注意到她的眼神,钟佩玉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言语尖酸道:“二嫂怎么了?怀孕
了就该好好养著,妳老公上哪去了,怎么不多多照顾妳?又去哪里鬼混了?”
“妳少说两句……”姐姐钟佩霞老实,不轻不重的唸了妹妹一句。
“妳老公都那么嫌弃妳,该不会妳肚子里面的东西不干净吧?”
“够了。”这时候,却是钟国华说话了,他吃完饭正站在一旁的窗边抽菸,表情严肃的夸
张。奇怪的是,何秋月来到这个家中这么长时间,从未听到钟国华对钟佩玉这个妹妹这么
疾言厉色过。“佩玉,妳闭上嘴。”
但是何秋月却一点都不开心,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声维护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然谁要替
她说话?谁要为她出气呢?
钟佩玉似乎也很讶异,张著嘴半晌没能吐出什么话语,悻悻然的扁扁嘴,哼了一声,继续
吃饭了。
何秋月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她怕抬起头就看到大伯那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所以什么
都不敢吭声。
晚上她安置钟世锋就寝,看见他的书包里头都是血渍,忍不住问了一句,“锋仔,那是什
么?你受伤了吗?”
“不是我……是小鸟。”钟世锋说。
“哪来的小鸟?”
“……”钟世锋的眼睛骨碌碌地到处转啊转,似乎有些慌张不安。“是、是学校抓到的,
因为受伤了,所以……”
何秋月皱皱眉头,看着血迹有些时日了,建议道:“……阿母帮你拿去楼下洗一洗吧?”
“不要,这样洗的话,明天上学前不会干的。”钟世锋摇摇头。
何秋月想着儿子说的也对,于是勉强用抹布给他擦一擦便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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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会站在我们的身边。锋仔啊,你听阿母说,我们都是孤独一
个人的。就算你阿爸曾经说要一生一世守护我,但是到了最后,要面对这个世界所有责难
的,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何秋月
隔天早上钟世锋如常地去上学,他才刚要坐下,拉开了椅子就看到木椅上头抹满了粉笔灰
,他对于这件事情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拿了口袋中的卫生纸擦了擦便坐下。
坐下他才发现,抽屉里头有动静。他退开了一点,从抽屉里头抓出了一只巨大的癞蛤蟆。
教室中零星的几个同学们大笑了起来,钟世锋也不恼,提着癞蛤蟆到教室外面的花圃里头
丢,并洗了手回来,但回来之后,却看到几个同学围着他的书桌抽了课本,大家传着丢来
丢去,然后没多久就被一个同学丢进了教室后方的垃圾桶。
已经很多次了,所以钟世锋已经不是很在意了,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将课本捡回来,拍拍灰
尘后继续上课。
下课放学后,他到了自己那个秘密基地,这个位于老师宿舍的厕所旁的小树丛,平时无人
接近,只有在这个地方,他可以屏除所有的吵杂纷乱的声音。
地面上微微隆起一个个小土堆,钟世锋观察著其中一个土堆,似乎有被翻动破坏的痕迹,
于是他将上面的石块搬开之后,发现露出里头的动物尸体,有的已经受了些土尘的污染,
甚至还有爪痕和咬痕。
这洞挖得应该是不够深,所以可能会被野狗挖扒出来了,他几次确认后,用一旁的铲子把
这个洞挖得更深、更宽了一些。
将动物扔进洞里头后,他没急着填上土,而是从书包里头把那只癞蛤蟆拎了出来,黏滑滑
的触感让他觉得有些恶心。
他一手掏著铅笔盒,一手抓着癞蛤蟆,先用四支从工厂捡来的长铁钉固定住癞虾蟆的四肢
,看着牠挣扎乱动的样子,然后一根铅笔贯穿了牠的躯干,看着红通通的血液四溅,他笑
了起来。
戳开癞虾蟆的肚子,里头的脏器从洞口滑落,他更是兴奋了,睁大了双眼,就像没命似地
往小动物的身上狠戳,口中唸著:“去死!去死!……”
几分钟之后,摊死在手上的动物已经样貌破碎,他也平息了气,默默将铅笔放下,将尸体
埋入土中。
埋好了尸体,他抹了抹身上的土尘,更去一旁厕所的洗手台,将铅笔和手洗干净,原本阴
郁不安的脸孔已经露出了平实满足的笑容,准备回家。
这天大姑姑也来接他了,坐上了姑姑的脚踏车回到家,没想到工厂的人好像都不在,正觉
得有点奇怪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尖叫。
“妳这个落翅仔假在室的破麻!谁的男人妳都要上吗?妳他妈真的不要脸!”
怎么回事?声音是从厨房传出来的。钟世锋和大姑姑对看了一眼,停了车赶紧回到住的洋
房之中,没想到看到厨房里头已经聚集了好多大人,场面一片混乱。
披头散发的小姑姑佩玉往母亲阿月的脸上就是一阵挠打,抓着何秋月的头往旁边的柜子撞
,一边口中还唸唸有词,“不要脸的贱女人!贱女人!妳去死吧妳!”
阿月只是躲在角落,捂著半张满是鲜血的脸,她不敢出手,只是哭得抽抽噎噎的还嘴,“
妳以为我愿意?我不给他干他就不给国雄工作!妳以为我愿意?”
钟世锋吓得不知所措,这时阿嬷看到了正在一旁张望的钟世锋,对着大姑姑使了使眼色,
大姑姑便回身表情严肃僵硬的对钟世锋说。“上楼吧,世锋,这不是你能看的。”
“可是我阿母受伤了……”钟世锋说。
“上楼。”和蔼的大姑姑何曾对他如此疾言厉色?这句话吓得钟世锋只能点点头,乖乖离
开。
“把钟佩玉给绑起来。”钟世锋前脚才离开厨房,这时候身后听得阿嬷严肃的说了一句,
小姑姑便开始尖叫挣扎起来。
“绑我做什么?我错了什么!”小姑姑的尖叫哭喊声不绝于耳,钟世锋即使坐在床上也能
够听得一清二楚。“叫钟国华给我回来讲清楚!他妈的只要有洞就干!”
不一会儿,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那天晚上到了快要凌晨时分,母亲这才回到了房间,眼睛给包了起来。她没有睡,只坐在
床边不停哭泣,她气得浑身颤抖,几乎声嘶力竭,但钟世锋安慰询问她的状况,她却只字
不提。
晚上,父亲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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