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 失踪(22)

楼主: dragonman527 (天乐-咻!-)   2018-04-18 21:34:57
  原来连平日也那么多人,像复杂的连连看游戏散布在台北车站大厅。说不定那些人之
间,或者更后面的地方,真的有什么正为了彼此的交集而延长。皮肤黝黑的背包客与拖着
行李的女人擦肩走过,两人都偷瞄了对方一眼,却掉入细微的时差中画上了句点。一群二
十出头少女的嘻闹,把靠着柱子的男孩视线从手机抽离,或许再多个什么就能让齿轮继续
转下去。
  我拿着浩介的书站在“台铁武士”旁,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它的真名,从来没有仔细读
过上面的介绍。看着人群,时间的流速比平常还要缓慢,我将腕上的表对准大厅的电子时
钟。五点三十三,还有半个小时才到跟加奈约好的时间。
  ‘叶树里,叶树里小姐听到广播请到大厅服务处,您的爷爷在这里等您。叶树里,叶
树里小姐请到大厅服务处,您的爷爷在这里等您,谢谢。’
  声音卡上耳朵的涡痕,让大脑里某条神经抽麻了一下。
  是同名同姓吗?间隔不到三分钟,广播重复了一次。在更短的时间内又再重复一次。
有点令人在意,我眺望着服务处的方向慢慢走去。
  “快点啦!拜托你们再一遍就好!一遍就好!”一位包裹着厚重衣物的老人,激动地
双掌合十趴在台上。年轻的男性工作人员连忙从服务处里跑出来安抚老人,握著麦克风的
女孩害怕地缩在一旁。
  ‘老先生请你不要这样,我们已经广播了,妳的孙女走到这也需要一点时间,我们到
里面坐着等好不好。’工作人员拍著老人的背说。
  “不行!不这样你们都只会慢慢来!快!不然麦克风给我!”老人硬扯著麦克风的电
线,女孩吓得松手,麦克风撞在地上,整个车站响起锐利的高音。老人退化的双耳也被扎
得愣了半晌,工作人员趁机将他架开。混在人群里凑热闹的我,这才看清楚老人的脸。
  “部勋先生!”
  他是树里的爷爷?我仿佛听见魔术方块朝着不明朗的方向又转了一圈。部勋先生不知
怎么办到的,总是能在胡闹之中让眼光穿过人丛,准确射进我的瞳孔。像看见绳子的山难
者,部勋先生奋力挣脱工作人员一个箭步抓着我的肩膀。
  “那…那个谁…你…你在这里就好!快跟他们说!说我们要找树里!”
  “发生什么事了?”我扣紧部勋先生的手臂,制止他不安的躁动。
  被甩开的工作人员跑过来关切。‘先生请问你是他的?’
  “我…”“孙子!”部勋先生截断了话说:“他是我孙子!”
  我转头,惊愕地看着躲在身后的他。
  拿着麦当劳的纸袋走下手扶梯,我看见盘腿坐在剪票口的部勋先生。既不是柱子也不
是角落,是确确实实的离闸口三公尺的地板上。部勋先生专注盯着前方,人们绕过他将车
票放进机器,唰一声抽出车票,黄色塑胶门随之开启。没有人多看部勋先生一眼,那可能
连干扰都称不上。
  我蹲在部勋先生身边,把汉堡的包装纸拆开一半交给他,在可乐的杯口插上吸管。“
现在有超值晚餐,所以特价七十九。”我摊开手掌伸向部勋先生。
  “唉。”部勋先生将包装纸整个拿掉放在我的手上,咬了一大口汉堡,虚浮无力地说
:“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啊…叫什么来着?…担心吗?…”看来他是没有要还我钱的
意思
  部勋先生遇见了树里,就在昨天鸡蛋糕摊快要打烊的时候。因为实在太晚了,加上树
里穿着与寻人启事一模一样的高中制服,一个人走在连车子都寥寥无几的街,让部勋先生
感到非常在意。试着攀谈之下才确定真的是失踪了的叶树里。“她的精神很好,虽然不至
于像睡饱的周末早晨,但看不出所谓失踪应该带来的疲倦和伤害。瞳孔深处浮动着光,衣
服一点折痕也没有。”部勋先生说。
  他们聊了很多,若单纯以时间性的加减法来计算,部勋先生与树里彼此的未知应该是
等量的才对,却几乎都是部勋先生开的口。好像在树里表示部勋先生接受心脏移植的同时
自己也获得了合适的骨髓这件事之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逐渐康复与一直以来抱着怎样
的心情,踩在怎样的世界,对树里来说都像难看的盗版电影一样,无趣且不值一提。
  “原本重重摔了一跤,好不容易在入口不远的地方得到了继续下去的ok绷,烙下的脚
印应该更深一点不是吗?”部勋先生找不到卫生纸,抓起一旁的纸袋将沾著美乃滋的手指
在上面摩擦。
  这使我想起树里的母亲,她的信仰似乎无法替这个时候的树里找到解答。树里还掌握
不住自己生命的轮廓,以及那难得性。我想就算是我或部勋先生,也只能用自身的想像搓
揉出模棱两可的东西。不过我倒觉得有什么吸引了我的注意,在部勋先生的描述之间,有
被贴上标签,写了注记的什么。至少可以认定树里的离开实际上称之为出走,而并非受制
于谁的胁迫。
  如果非得要说的话,那个谁就是树里本身。
  部勋先生抬起头让盒子里仅剩的薯条脆屑滚进嘴巴,啜完杯里的可乐发出空洞的吸吮
声,表情痛苦地瞇起眼,用力将所有食物吞下去。
  “最后她还说什么要赶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到不到的了。接近清晨左右,如
果是夏季的话天色已经变淡,我把剩下的材料烤成鸡蛋糕送给她,在跟我道谢之后她就朝
车站的方向走了。
  回家的途中我越想越不对,刚才的谈话好像忽略了很重要的地方。胸口开始涌出不安
的黏稠液体,跟帮浦很像,随着我的脚步一股一股从那颗不知道是谁的心脏抽了上来。
  我决定先到警察局备案,却在等待他们敷衍的对待之间不小心睡着了。惊醒之后已经
接近四点,还来不及把摊车推回家我就直接跑到这里要他们帮我广播。一时之间不知道用
什么理由,才会说自己是树里的爷爷…”部勋先生把吃完的垃圾揉成一团塞到我手里,原
本打算不予理会丢回去,动作却卡在他眼角沉重的纹路上。
  我起身把纸球塞进售票口旁的垃圾桶,走回部勋先生身边。短暂的来回,部勋先生却
像掉近时间的裂缝般突然苍老了许多。我并不是不关心树里的后续,毕竟在那之间肯定跟
我的书有某种程度的关联。只是正确一点来说,好奇的成分占了极大的比例。部勋先生与
树里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那连系竟足以将部勋先生一点一滴拧干。
  ‘南下十八点十五分,七堵开往高雄的一四五次自强号列车大约晚九分。’
  十八点十五分?!听到广播我诧异地举起手表。六点二十!已经错过跟加奈约好的时
间!我转身朝楼梯跑去,部勋先生慌张大喊:“喂!你要去哪?!喂!”接着急忙起身跟
了上来。
  我边道歉边闪过人潮,来到台铁武士的位置,环视四周却没有看见加奈或任何类似的
身影。我背对武士,非常仔细从右边开始将视线一针针扎进每一张脸孔。大约进行了六十
度左右,部勋先生跑了过来。
  “呼…呼…你干麻…突然…突然跑掉…”部勋先生靠在台铁武士上喘气。“是看见…
看见树里了吗…”
  我没回话,继续扫视。六十二度,六十三度,六十四度…
  “嗯?这是什么…”台铁武士的长矛缝中,靠近手部的位置夹着一份折起来的厚纸。
部勋先生将那抽出,摊开纸读著。“欸,好像是给你的耶。”部勋先生把手搭在我的肩膀
。我一把将纸抢了过来。
  是一封信,信里夹着两张今晚七点到台南的高铁车票。左上角熟悉的字体写着‘智久
’两个字。蓝色的墨水像从空中俯瞰的郁沉大海,我仿佛能闻到那湿湿咸咸的风。
(待续...https://www.popo.tw/books/631897/articles/73764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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