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时候我调出叫麻美的女孩的订单，除了名字、手机、生日和超商取书外没有其
他资讯。加上梨纱留下的帐号跟电子邮件，全部就是这些了。根据这样的设定那电话很明
显不具参考价值，但我还是执拗地按下了完整的号码。
　　‘您所拨的电话是空号…’就说吧，自己推翻自己实在很蠢。
　　有点混乱，什么时候开始身边被一连串莫名的片段包围。像魔术方块一样，破散的色
彩看似毫无关系却又紧紧卡在一起，必须经过反复旋转，从各个面向施力，将相同的颜色
集中在相同的面上，机关才会一道道打开。至于那实际上是不是只有六个面，我倒是抱持
保留的态度。也许复杂多了，也也许全都是幻觉，根本一直都在同一条线上，就差一个漂
亮的回旋踢。
　　想着那些的途中，天色默默变浓，像被人用旋钮调暗了似的。因为无法专心，一整天
没完成什么像样的事，我决定加个班，好像很久没这么做了。
　　打算泡杯咖啡，随手拿起马克杯和丢在桌子角落，上次用来当作借口却没泡成的麦克
斯威尔咖啡包。我想起梨纱。既然叫麻美的女孩打过电话来公司，说不定梨纱会知道些什
么。我再次把那包咖啡当成借口，绕到柜台旁的茶水间。
　　“还没下班？”很公式化的开场白，场景画面跟上次差不多，有一种时空重叠的错觉
。
　　‘喔！智久先生。’梨纱抬头，双手仍继续作业。‘快了，马上要结束了。’
　　“所谓的预备性处理吗？”我靠过去，将杯子放在桌上发出叩的声音。
　　‘不是喔，是必须在今天做完的份量。’梨纱划下最后一笔，俐落地将纸张整理成叠
。‘不然我怎么会还在这呢，早回家了！’
　　忽然拿捏不稳切入正题的力道，一时之间只能那样站着。我望向墙壁与天花板的交界
，虽然有点龟裂，但油漆的颜色却比其他地方来得鲜亮，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梨纱起身，
弯腰收拾桌面瞥了我几眼，终于停下动作双臂靠在柜台边缘。
　　‘要不要我帮你插根吸管？’梨纱微笑。
　　“嗯？”我将注意力从夹缝抽了出来，像真的用力一样。
　　‘智久先生看起来就像从贩卖机拿出了铝箔包装的饮料，却发现没有吸管一样。’梨
纱伸长手用食指在我额头点了一下。‘波！插进去了，说吧。’
　　我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烫。“没什么啦，只是…叫麻美的女孩最近还有打电话来
吗？”
　　‘嗯…没有耶。’梨纱皱着眉，撇了撇嘴。‘怎么办？智久先生的书又滞销了吗。’
　　“这点我倒是习惯了。”我苦笑。“妳那边有她的来电纪录吗？号码什么的。”
　　‘喔！智久先生想干麻？！不要这样嘛，人家都买三本了，你就放过她吧。’
　　“妳多虑了，只是有点好奇…”
　　梨纱按压电话上的几个键，从以前我就很佩服会操作这种复杂电器的人。虽然公司里
每个职员都配有一台，但印象中我的电话似乎不曾响过。
　　‘好像不会记录那么久喔，不过就算有我也认不出是哪一支号码，毕竟也是有那种把
打客诉电话当成兴趣的人。’梨纱放弃地看着我。‘智久先生很在意吗？’
　　“不，也没什么。”事情的核心果然没那么容易接近。
　　梨纱背起包包，拔掉桌上手机的充电器确认一下萤幕。
　　‘没什么事我先离开囉，已经错过预期的时间了，再不快点连睡觉都必须往后挪呢。
’看来在这之后还有什么不可压缩的行程，像堆积木般无缝地构筑著梨纱的生活。
　　“嗯，掰掰。”我握著即溶咖啡包走向茶水间，梨纱将公司门口的灯关上，小跑步到
一旁的电梯按下按钮。
　　‘对了！智久先生！’
　　我停下脚步，定格一般回过头。
　　‘你看过浩介的新书了吗？’
　　“没耶，不是很有兴趣，怎么了吗？”
　　梨纱凑近我的耳边放低音量说：‘告诉你喔，浩介竟然偷偷在里面藏了写给我的话！
’
　　“真的吗？！”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
　　‘很恐怖吧。’当地一声，塞满电梯的白光从细微的缺口涌出，巴附在梨纱的侧脸。
那上面看得见薄薄的粉底，像不得要领的艺人般模仿著皮肤的色泽。
　　‘智久先生可以回去翻翻看，先走囉，掰。’
　　梨纱踏进电梯，将黑暗再次还给我的眼睛。不想淌这浑水，他们的故事只是被刻在壳
的部分，就算碎了也没有任何影响。
　　撕开包装才看见旁边有现磨的咖啡机，什么时候买的呢？外观不新，装豆子的塑胶槽
卡著一层黑渣，按键旁的说明文字掉了漆，应该使用有一段时间，大概是谁从家里淘汰带
来的吧。里面是空的，我把即溶咖啡丢进垃圾桶，转身打开墙上的柜子寻找咖啡豆，碰巧
在面对的窗户外瞄到从大楼底下走出的梨纱，速度却是如落叶般的悠闲。
　　突然梨纱停下脚步，预计前进的方向出现一位绑着马尾的男人。
　　是浩介，他站在一辆白色的保时捷旁望着梨纱。
　　那车子有点眼熟，脑中却兜不出相对应的记忆。浩介在咖啡厅并没有说真话，若不是
从一开始就跟踪过梨纱怎么可能找到这里，否则他能握住的理论上只有空气。虽然如此，
梨纱这边也有矛盾地方，只是那好像比较容易理解。
　　地球仿佛就这么凝滞了，明明是梨纱和浩介两人的事，连远在八楼的我都像同一个镜
头般被包括进去。用尽全力好不容易拿下咖啡豆，置身事外恢复“我”这个单纯的个体。
　　取下橡皮筋，倒了大约足够一杯份量的咖啡豆，再次转身已经没有人了。玻璃窗还是
玻璃窗，外头的景色比刚刚要远得多。梨纱、浩介、白色保时捷。像本来就不存在一样无
违和感地消失了。
　　按下按钮，机器研磨的运转声回荡在空气中。那令我想起宇宙里猛烈撞击的混乱行星
群。
(待续...https://www.popo.tw/books/631897/articles/737369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