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亢是一条祥瑞美丽的金龙,是苍的堂亲,历代以来都是苍龙一代的重臣。蓝色的青色的
湖绿色碧色竹青色松花色,只要是绿色的都凌驾在他们家族之上,亢表面上不动声色,
但心里一直很有埋怨,为什么同样是龙,为什么和苍同样优秀,为什么苍是君而他是臣
?为什么苍能够拥有全部,而他什么都没有?这些疑问,在他的心中已经好久,他没能
敢问。
他是禁军左卫首领,象征的是苍的颈项,就像是苍身上穿的战甲,必须保护他的安全。
他忠实诚恳,为了苍可以付出性命,极尽一切所能。
但是他也恨不得将苍碎尸万段。
五百年前,他和苍都还是年轻不经事的孩子,他们同时喜欢上大角将军的女儿─浮萍,
浮萍是一条宁静气质的银白色的蛟,长得美丽动人,姿态翩翩。三人因为年纪差不多,
父母命两人陪伴孤独的王子一起读书也一起玩乐,浮萍博学多闻,喜爱阅读,而苍小时
候体弱多病,读书速度也较为缓慢,经常跟不上两人。
那时苍与亢两人情窦初开,不停的给浮萍写信诉情。浮萍总是笑笑的不说破自己喜欢谁
,但是亢知道浮萍喜欢的是自己,相较起苍的温文,浮萍更喜欢高大英武的亢。他们拥
有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秘密景点,也经常背着苍偷偷幽会。而苍稍微年长之后就每天都在
练习骑射武功,苦读诗书,照顾身体,时常没有多余的闲暇时间与他们相处,所以两人
之间的关系变成是秘密。
某天浮萍送给他一个漂亮的双环戒,虽然作工有些粗糙,金银环绕发出雾雾的光芒,质
朴可爱。浮萍笑着说,“金色是你,银色是我。我们两个要一直在一起。”那是第一次
,他尝到了初恋的吻,甜蜜而美好。
那一年的夏天,他们日日黏在一起,一同追逐星星,一同游水徜徉,手牵着手无法分离
,那是他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但是在浮萍还不满三百岁的某年,大角将军指派她去参加殿选,无论她如何不肯,还是
抵抗不了父母之命。因为出身良好又品貌出众,她立刻就被选为苍的贤妃,居于四妃之
一。
亢震惊得不能接受。
亢第一次感受到背叛,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能力原来这么渺小,明明浮萍喜欢的是
他,明明他什么都胜过苍,只是因为他不是王的继承者,他就失去了自己的所爱。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王。
贤妃浮萍在入宫的前一天,约了亢到他们的秘密基地,她哭得伤心。他只能抱着她,答
应她一定会进宫里看她,他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是王的贴身侍卫,他也必须努力赢过自己
的兄长而考上侍卫职衔,才能有机会多见浮萍一面。
后来他花了很长的时间,终于考上了侍卫进宫,又费了好一番功夫调了侍卫巡守的区域
,来到了她的聚荷宫。抑制住自己狂喜的心跳,他告诉自己他必须明白俩人身分有别,
只是多见她一面而已。
但是看到浮萍时,她的憔悴与孱弱让他惊愕,原来宫中妃嫔争斗不断,某个嫔妃因为嫉
妒浮萍与王的亲密而下毒谋害,导致她身子虚弱不堪,而王却懵然不知。
他心痛万分,几次跟苍提点还被训斥。“王不会知道这些的,不要为了我争一时意气。”
浮萍悽苦的表情,道尽了她这些年的悲哀。
亢踌躇了半晌,默默的开口。“他应该要保护妳的。他跟我一样喜欢妳啊。”
浮萍摇摇头,摇出一汪清泪。“亢。没有人像你一样疼爱我,怜惜我。”苍登基继位之
后,要处理的事情何其多,后宫对他来说都是小事,岂能因为儿女情长而坏了国家大事
呢?
亢颤抖著,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激动与痛苦,紧紧的拥吻住她,而浮萍虽想要推开亢,
但仍然屈服在自己澎湃的感情之中,深深无法自拔,这么多年的思念,全化做温柔如水
的吻与拥抱,使得两人难分难舍。
“亢…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吧…”两人赤裸的交缠,浮萍呜咽著,使得亢几乎也哽咽了
起来。他没能敢轻易回应那句话,因为他知道,他们是离不开云顶高城的,他们的家
人甚至整个族系的命运都被苍给绑住。他们是因为苍而相遇,因为苍而分开,又因为
苍而重逢,怎么可能走得掉呢。
他恨自己不是王。
后来亢因为南方战事吃紧,王把身为禁军的他派去与阳门、大角将军一同前往边疆支援
驻守。听闻大角将军说起贤妃娘娘终于怀孕了,他老人家笑得开心,亢却紧张的什么都
无法对答。他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城内,得好好问问这个孩子是不是那天晚上造成的
,他忐忑不安,希望能够回到她的身边帮助她,保护她,但是却什么也都做不到。
但是没几个月,又听闻大角将军收到家书,贤妃娘娘竟生下不足月的孩子后便撒手人寰
,亢闻言震惊痛苦得几乎活不下去。没有想到他的毕生所爱竟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他
还有好多问题想要询问她,还有好多她的愿望没能替她达成,她就这么离开了,他满满
的都是懊悔,为什么当时没答应要带她走?为什么当时没能说句爱她?
他懊悔不已。
*** *** *** ***
等到战事结束回到城内,他已经四百岁了,伤心疲累想辞官的他,第一次看到了长公主
静,也就是贤妃的女儿,静像极了她娘亲。一头墨黑的直发和宁静的气质,幻兽时则是
一条银白色的龙。
那种银白色,就像他胸前的那枚双环戒的银一般璀璨夺目。
苍特别把小公主带给亢见一见,让他亲手抱抱。“浮萍走的时候,心中还念著大角将军
跟你…。”
亢看着苍,慌张得马上跪下。苍只是捏捏他的肩膀,让他起身,然后回到龙椅上坐着。
“我知道你们两人衷情彼此已久,是本王拆散了你们…”
“王…”亢讶异的回不出话来。
“我不怪你,也不怪浮萍。每当看到静,我都会想起她的娘亲…我想你也一样…。”苍
的眼神略有惆怅,似乎也在回忆著浮萍的美好。
苍继续说。“是本王太忙碌,没能够好好待她…对不住你们…。”许久没有与苍面对面
,亢已经本能的低头,本能的恭敬,本能的无法抗拒。苍的表情越来越隐讳,心事越来
越难猜,表面上看起来和蔼温柔,但是眉宇之间却又微有波澜,他和亢的距离越来越遥
远,早已不是三个人一起在野外到处游玩奔跑或一起读书的那个时候了。
如今的苍看似柔情大度,但是眉与之间带着深沉与复杂的情感,亢步步为营,也无法知
悉苍到底知道多少,猜疑多少,苍变成难以捉摸、凛然庄肃的王,他只知道自己只要一
步错就是死罪。亢低着头,将自己多年的愤怒与不满压下,抬头已是毅然的表情。“不
…是贤妃娘娘命数不好,不是王的错。还请王原谅微臣之罪。”
苍的眼神温柔中带着谅解,痛苦之中又带着懊悔。“你我兄弟一场,不要说这些,本王
都明白的。本王只希望你能够继续你的职务,不要离开城,本王能够相信的人不多。”
“是…臣遵旨。”因王的命令亢调到了御前,后来更升上了禁军左卫,日日陪伴圣驾,
他是王的盾,保护他的安全。虽然他心里一直有疑问,但是他没能敢问,只要偶尔见到
长公主,看着她出脱的标致美丽,只要这样他就能够勉强的安慰自己,继续的每天一成
不变的工作与职责。
直到某天。他在交班的时候看到了静在花房旁边,一脸慌乱的跟两个小侍女在地上像是
在寻找什么。
“长公主。怎么了吗?”他行礼之后询问。
“亢大人。”她纯真少女的脸庞上有着慌张,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我不小心把母妃
留给我的遗物弄丢了…能否帮忙我找找呢?”
没一会儿,在花房的草丛边,亢捡到了一枚金银的双环戒指,跟浮萍送给他的是一模一
样,他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胸口,在衣服底下的那枚属于他自己的戒指,也是浮萍留给
他的唯一信物,原来这戒指是…一对的吗?
“找到了吗?”静开心的走了过来,从他的手上拿走戒指,拨了拨上面的泥土。“谢谢
亢大人!”
亢忍不住疑惑的,“这戒指是…”
“父王说这是母妃留给静的唯一信物,也是母妃在过世前手上一直握著的重要物品。还
好找到了…不然静可要伤心死了。”这么一听,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竟这样糊涂
,迟迟没有能够发现这件事情。
她是他的女儿啊。而苍却是自始至终都知道的啊。
到底把他留在身边做禁军左卫是做什么?把他当猴子一样的耍玩吗?苍总是会钦佩他的
勇武,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总有一天,本王一定会死在你手里。”这句话到底是什
么意思?苍是否看穿了他的心思?
后来静被强嫁去西翠那,被那些西国的野兽羞辱一番回来之后,日日以泪洗面,痛苦不
堪。他又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无力与痛苦,苍对静没有疼爱,将她孤独一人丢到那荒郊野
岭自生自灭,还要身为禁军左卫的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这样摆布。王的心机何等
深沉,他这样凌辱着他父女俩人,还要他感激涕零他的大度与包容吗?
他恨自己不是王。要是他是,浮萍不会死,静也不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亢恨不得将苍碎尸万段。
*** *** *** ***
“所以…父王差了信件过去…要你来接我吗?”静偷偷打量自己的夫君,策的表情仍然
凶狠,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不。”策摇头说。“我希望妳能够跟我回去。”
“策…”静低着头。“我从空那里听说了…策的过去。静知道自己错了,不知道您还是
否愿意让静待在您的身边陪伴您,希望夫君能够原谅我的背叛。希望夫君还肯爱我。”
“我希望妳回来。”他说。“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是背叛,什么是爱。”
静被策的一番话刺得心疼,轻轻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但是你生气了。不是吗
?”
策本能的收回手,收回之后又觉得抱歉。
“策。这样静是不会跟您回去的。或许这样说很自私,但是静是没有爱活不下去的女人
…”她看着策,他犹疑的目光中满是受伤,她觉得心疼。“您讨厌我碰您吗?”
策从来没有主动拥抱过她,也不让静碰他手以外的地方。就连交合欢好的时候也是一样
,只要碰触他的胸膛他的肩膀他的背,他就会像着火一样的弹开。她不只一次的受伤与
失望,她想帮助他,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他。
“你们都下去。”策指示芙离开,静点头,要求她将门锁上。
策脱下自己的战甲与衣裳,露出了胸膛和腹肌,他的身体肌肉精实,右肩上有漂亮的狼
族刺青,但是左胸膛上有着大片伤口,红色的凹凸不平,像是撕裂开来又像是烧伤的伤
口,从左边胸口一路遍布往下到腰间,那一区的伤口不像是皮肤,比较像是疣起,而相
隔一小段皮肤就有一颗较大的疣起,里头埋著一颗颗玄黑色的琉璃珠。
“那是…”静抚著胸口,这就是策总是不肯让她碰的理由吧。
“穷奇。”策说,“父亲遗弃我的时候,将我丢在西北冰原中打算冻死,被穷奇族抓去
当作猎物一样的耍玩追逐,最后玩腻了就被分尸吃得骨肉分离,脾胃断裂,本来是必
死无疑,但是我遇到了北国的离珠。”
离珠是北翠那灵兽,是一只千岁左右的黑色土蝙蝠女巫,据说个性冷僻怪舛不爱与人来
往,传说居住在北国深山洞穴里头,擅于制药制丹,虽为墨武王的重臣,却有很多评价
两极的传言,例如她曾经滥杀象群取脏器制药,严重到几乎要灭掉西南地区整群三百多
头南蛮象,此举造成各地象兽族群的抗议,因为象本身就是重家庭和族群感情的族群,
为此相当不满,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我以为离珠要杀我…但是她没有,她拿了另一个灵兽的许多脏器塞入我的体内用于替
代,用她制作的丹药来救了我,但是该灵兽和我的属性不相符,这些琉璃珠嵌入之后
是用于稳定属性,虽不会痛,但是身体还是会不时的有些本能的抗拒。”
“所以我不能碰你?”静点点头。策看着静欺近,表情有些困窘与苦恼,他还来不及说
什么,静就轻轻的吻了他,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策是静的夫君。”静苦苦的笑了,镇定了心绪后缓说。“如果您愿意原谅我,就接我
回去吧,有一天会碰您的,有一天也会听到夫君亲口说爱的。静愿意等到这么一天。”
*** *** *** ***
丹阳王后刚回到东翠那,大婚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各国,苍与丹阳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
。消息不知如何传至了含霜的耳里,这天,心正在陪侍苍批折子,在一旁研墨,旁边的
侍女突然来报,说含霜听闻之后哭闹不已,吵着要见嘲风。
“去吧。”心还没有开口,苍已经知道了,他支著头打开书折专心于公事,支起笔在摊
开的书折上面描写上朱批。心点头离开。
回到休息的侍女宫室,含霜的哭闹声已经从房间传出,一看到心回到房间,含霜马上跪
在心的脚边,哭着说:“心大人!三王子要和绯雀女王大婚了吗?!求求您快告诉我这
不是真的!求求您!”
“这是真的。”心苦恼的。
“我不相信!嘲风说会来接我走的!嘲风说等他从南国回来…就要接我走的…”含霜哭
得肝肠寸断,悲痛不已。
“三王子也是身不由己…妳要冷静一点。”心皱眉的扶起她,但是含霜甩开她的手,往
廊下跑去,没想到扶靠着栏杆就准备要跳下。云顶高城因为所有宫室都坐落在耸立的
山顶上,若是从这里跳下,肯定必死无疑,可能连尸骨都找不到,心赶紧从背后拉住
含霜的手。
“由得她去!”旁边传来一声大喝,宫人侍女全部恭恭敬敬的一字排开,原来是长公主
静,静的表情庄肃,怒火腾腾。“本来就没几年寿命可活的生物还不懂得珍惜!本公
主当你们的爱情是什么呢?竟如此的不堪一击!枉费本公主在父王面前求情了两个时
辰!”
被这样临头一骂,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全身瘫软下来的含霜,抽抽噎噎跪倒在静面前。“
公主殿下…”
“心大人,把她带进来。”静说。
静看都没看她一眼,步入心的房室内,芙与蓉左顾右盼看着人竟这样多,一个个都在凑
著偷看,较为稳重的芙向着外面廊道的宫人大喊了几声。“看什么!都去做你们的事!”
众人才尽快散了。
房内三人皆是无语,剩下含霜抽抽噎噎的哭声,心站在一旁不说话,静则是支著头,看
起来心事重重。“别哭了。过两天我打算把你送去南国。”
“长公主…”
“本公主想过,在祝礼上顺便把嘲风的贴身侍女送上也是可行,毕竟嘲风从小养尊处优
,而即使被发现,朱雀一代王夫与侍女有染的也不胜枚举,南国不像我们国家,对于
礼仪规矩这么繁杂,顶多将嘲风惩罚幽禁个十天半个月。…但是一旦被发现妳是人类
,妳必死无疑。”静说。“不如…我和夫君要回西翠那,顺道送上贺礼,妳伪装成我
的侍女。见了最后一次面之后再送妳回人界。”
含霜听了半晌似乎是懂了,泪水马上敛了起来,咚的一声跪下。“为了和嘲风王子相爱
,含霜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求求您让我伪装成侍女,去服侍嘲风王子吧……含霜就算
死…也要跟嘲风王子在一起…”
“妳可想清楚了…?”静瞥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这样激烈。
“我要向王秉报,确定可行才为之。”心说。
“父王不会肯的。”静定定的看着心说。“父王在爱情上一直胆小,自从母妃遭到妃嫔
妒忌毒害后难产过世,父王就决定把真正爱的人放在身边而不给任何宠眷与位份,为
的只是安全。这样胆小的事情只有他做得来。妳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心?”
心一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臣不知长公主所指何事。”
静和心对看着,两人的眼神都不认输,静一直知道稍较她年长的心非常固执,平时的她
安静温柔,但没想到面对此问题竟也是如此沉得住气。对她来说爱情到底是什么?难道
两人就打算这样默默的过一生吗?静无法理解。
“妳和父王一样胆小如鼠。”静缓了缓语气说。“母后近日为了嘲风之事神思倦怠,胸
口闷痛的毛病又犯了,不许妳把这件事情告诉父王,惹他们两人烦心。就说我把含霜
打发回人界,省得大家日夜不安。这件事情到了嘲风那边我也会告知他的,不会给父
王母后惹来麻烦。”
心终究是软化,看了看一旁的含霜,点头。“臣遵旨。”
*** *** *** ***
绯几乎一天沐浴三次,大多是因为南国闷热,总是容易流汗,又因为大婚日近,侍女准
备了凝脂香粉和柔肤桂花膏,一日不差的涂抹按摩,为的是给王夫最美好的一面。她每
日沐浴还得加入玫瑰花瓣和鲜花汁子,到底要香到什么程度王夫才会爱她呢?怎么这些
准备工夫这么了无生趣呢?
沐浴之后,她遣开了侍女芰离开寝殿,在廊下看到了嘲风。芰说,嘲风夜里总睡得不好
,整天唉声叹气。虽说是软禁,她仍然给嘲风好吃好喝的待着,但还是免不了他眼里有
愁澜,是思念家人呢?还是思念佳人?
“三王子。”
“我的王。”嘲风吓了一跳,赶紧行礼。
“这里没有旁人,就别拘礼了。”绯叹了口气。“算起来你还比本王大了几岁,应该叫
您一声嘲风哥哥呢。”
“臣不敢。”嘲风低头。
绯缓缓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本王。但事从权宜,本王背负著族人的期望,不得不
出此下策。还望您能明白。”嘲风微瞥她一眼,她的长发全放了下来,脂粉未施,看起
来没有平日里霸气威风的神态,反而更添雅清气质,活脱脱是一个美人,而身上的香气
也随着风阵阵飘来,使得他有些脸红。
“臣怎么会恨王呢。”嘲风说。“是嘲风从小娇纵惯了,一直都在外面自由自在的,突
然要大婚有些不习惯而已…”
“明天就是大婚之日了。我有一问题想问你…”绯卸下了“本王”、“臣”的用语,用
了简单的你我,嘲风稍微的有些惊讶。“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骗我。”
“臣仅尊。”
“你有别的女人。对吗?”她犀利的问题,问得他不敢招架,“你之所以伤心,是因为
没办法跟喜欢的女人见面,不是吗?”
“臣不敢。”嘲风吓得马上跪下。
绯盘腿坐在他的身前。“我不会生气。嘲风大人喜欢的人,是很完美的人吗?”绯问。
她身边的人很完美,无论个性、长相、或是血裔都是一等一的出挑。但或许是这样的关
系,绯总觉得无趣得紧。
嘲风摇头。“粗鲁、易怒、爱大哭大闹,甚至还长得不怎么漂亮…但是对我来说是很美
的。”说起含霜,嘲风微微的露出笑意,绯也跟着被感染了笑。绯一笑起来没想到像是
春风抚柳般的娇娆迷人,让嘲风看呆了,绯发现之后似乎很不自在,赶紧从地上起身。
“真是羡慕…”绯回身,没让脸上有点晕红的样子被发现。“有一天您也会这样爱我吗
?”
“我们夫妻一场…这个自然…”
绯闻言似乎很开心,像一朵绽放的花朵般笑了。“早点歇息吧…明天还有得闹呢。”
“是。”嘲风敛不起嘴边的笑,送走了绯,如此的佳人,他怎么会不动心呢?但不知为
何,心中还是满满的寂寥。嘲风继续看着廊外的星光与烟火,为著王的寿辰,已经连
著一个礼拜的喧嚣,明天又得继续了,不知道东国的夜空是否较为宁静?较为凉爽?
已经是十月天了,这里的气候还是有些燥热,只是阳光下待着也微微出汗,只有夜里
比较微凉。他想念的人,不知过得还好吗?
又是一个星空月夜。
大婚之日,又是一片珠翠闪亮,隆重至极,正红暗花镂金丝光绫袖衫,衣裳上到处是鸳
鸯龙凤,好不热闹,腰边一样收紧的南国风格与顺滑蛇长的裙䙓,总能够在这种时刻还
显露出绯的绝美身段,颊边两串米珠步摇从鸳鸯合抱凤鸾头冠垂下,随着她的步伐行走
时清脆有声。
而嘲风一样穿着正红色新郎倌服饰,身上也是同款的暗花缕金,衬得嘲风王子姿态翩翩
,很是气派大方。
一组一组的贺礼送了一整天,两人已经坐得有些疲累,没多久从人群中看到了长公主静
,带着隆重贺礼献上,还带了几个东国风格的宫装女子。
“姐姐。”嘲风见是故人,不免讶异也开心。
“王贵安,恭喜今日喜纳王夫。祝您俩鸾凤和鸣,白头偕老。”策恭敬的先行礼。这祝
贺词贺得妙,鸾凤是一般传统吉祥的意头,自然是祝贺夫妻伉俪鹣鲽情深。但凤凰赤
红者叫凤,苍青者则称为鸾,刚好象征了嘲风和绯两人,所以两人都喜欢这样的祝词
。
“您是…西翠那的策?”绯有些意外的看着来人。这人在西翠那也是小有名气的一号人
物,前阵子似乎闹出了点事情,大家正等著看笑话。没想到两人似乎和好如初,夫妻
感情还不错呢。“本王以为您已经休了那个惺惺作态的女人呢?”
被说得如此难听,静的神色却没有一点改变。策牵起静的手,接着说。“结婚乃大事,
策和静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背弃婚约。望王也是如此,与王夫恩爱携手到老。”静有些微
微的讶异,策原来能言善道的呢?或是在这种讲求礼仪的场合不得不讲呢?虽他仍是话
少安静,但字字珠玑,静颇为赞赏。
“承你吉言。”见静没什么反应,绯也觉得无趣。“感谢你们千里迢迢的送上贺礼,御
女,收下吧。不过黄金也就罢了…这几个人是…?”
“几个宫人是嘲风本来就用得惯的。”静说。“嘲风从小任性,怎担得起南国宫人服侍
他的娇纵的脾性,于是遣了几个出来给他陪着,还望王笑纳。”嘲风抬头,终于在人
群中找到了熟悉的脸孔,幸好嘲风机灵,马上死死压抑住自己的惊喜的心情与反应,
没让人发现破绽。
“长公主有心了。”绯却没那么高兴。“但不知您此举是嫌南国的宫人粗笨,服侍得不
好呢?还是怕本王故意亏待了妳弟弟?”
“王…”嘲风伸手握住了绯的手,“…是臣的不是,臣自小体弱多病,习惯了有宫人侍
女服侍汤药,这几个人都是跟在臣身边多年,也算是解解臣的一点点乡愁吧。”
“好吧。”绯回看嘲风的眸子,浅浅一笑,静也缓缓的唇边有了笑意,绯一向不太喜欢
自己她是知道的,静也不太在意,因为两人都是国内著名的美女,年龄相仿,个性却
迥异,总是容易被拿来相较,久了之后难免产生芥蒂。
初夜。金线织就的红罗帐中,红烛昏昏的透著布帘摇动着,绯一个人赤裸端坐在床上,
盘腿读经。讲解礼仪的年长侍女已经把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交代得很清楚,她没有紧张或
是害羞,她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嘲风被带了进来,穿着轻薄罗鲛绡纱,半透明的包裹着他精壮的身躯,他向绯行过大礼
之后,所有宫人侍女均退下,剩下两人。
“上来吧。”绯开口,眼睛没有张开,嘲风抬头看着盘腿而坐的绯,她的长发散在胸前
腰间,一丝不乱,他褪下衣服爬上了床,坐在她的身边。他非柳下惠,无法像个圣人
一样的坐怀不乱,而绯的身体又是如此完美,他一样忍不住心跳,但她看起来的样子
,实在感受不到害羞,就像是要上战场一样的表情。
他满怀的罪恶感,与被软禁时的愤怒焦躁,都在一时之间化作欲望,向她美丽而陌生的
肉体发泄,等到他清醒,发现自己没有适时怜惜与体贴,也没有顾及她的身份时,已经
结束了,她没有怪罪,只是一如往常冷冷的表情与语气,起身唤了侍女让他回房间休息
。
他还想说什么,看着床塌上的一抹红,罪恶感如同刺毛毛的汗水更加的满布着他的全身
。恭敬的行礼之后回到房间,果然含霜在房间里头等着他了。
含霜噙着眼泪投入嘲风的怀抱,他叹了口气,拥抱住佳人。“妳怎么能冒这么大的险呢
?…妳知道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好…”
拥着她,嘲风的心情非常复杂,他要如何交代眼前的情况?要如何窝藏着含霜,过著这
样偷偷摸摸的生活呢?今天只是第一夜,往后还有更长的日子要过呢。
*** *** *** ***
第三章人物表
亢:东翠那禁军左卫首领,苍的堂弟。
大角:东翠那将军之一,浮萍的父亲。
离珠:北翠那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