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 唐人街 三

楼主: XIMIX (天不从人愿)   2014-09-03 17:24:38
废墟大楼的天台顶上。两名黑衣男人,与一位不醒人事的昏厥少女。
李杰被放置在水泥地上静静侧躺,呼吸深沉,频率稳定。生命迹象安然无恙。
身材纤细的黑衣男一袭紧身劲装,蹲踞在李杰身旁轻轻按着她的肩膀,
流露蔑笑的双眼却盯着对面的壮汉不敢松懈,隐含警戒。
壮汉不仅体格巍峨雄健,就连棱角分明的刚毅脸庞也如钢铁铸造,生冷骠悍,
高高隆起的胸肌几乎要撑破衬衫衣襟。若是被他青筋贲张的硕大巨拳正面打中,
恐怕连粗若小树的钢筋都会一击折弯。
“不简单,真会追。名副其实的死咬不放。”
高挑男子缓缓站起,挺直腰杆,玩世不恭的语气暗带揶揄。
贴身薄衣底下,精瘦扎实的腹肌轮廓分明。
或许不若壮汉的昂藏虎躯那般雄浑有力,但弹性和敏捷肯定更高一筹。
“你逃不掉的。黑袍。”
壮汉从牙缝中挤出杀气,周身却已弥漫旺盛战意,有如无形却同样炙热的熊熊烈焰。
他裹住全身的霸道强肉豪伟如岩,貌似一层僵硬铠甲,质地却比轮胎更加坚韧厚实,
攻防皆利,给人一种刀枪不入的威猛错觉。甚至可能不是错觉。
“逃?酷罗啊,你是不是误会了?还是太看得起自己?我是在逗你玩呢。”
黑袍失笑,伸手抚摸颈际那圈羽状的花俏围脖,略顿又说:
“要不是我为了保护她而分神持咒,还有顾虑到人类肉体的脆弱极限,
你根本就追不上我的高度还有速度。天空不是你们所能企及的辽阔领域。
笨拙颟顸的匍匐走兽只会爬行奔跑,不懂翱翔。”
黑袍一身打扮如夜漆黑,显然是走暗杀者或密探式的低调路线,
所有配件应以有助于俐落行动为主要考量,却又偏偏加上了那么一圈蓬松油亮,
兼之夸张抢眼的奢华妆点做为独到之处,闷骚爱现的嬉闹个性可见一斑。
然而这样非必要的矛盾反差,或许也是无比自信的一种表现。
就算以最鲜明的特征提醒天下自己存在,潜行时也无惧会被任何对手意外逮到。
内敛的狂傲张扬,宣告著深藏不露的充沛本领,也等于不畏考验的丰富实力。
“留下男孩,马上离开,我可以既往不咎。要再胡来,别怪我不客气。”
无视挑衅,酷罗兀自威胁,龇牙咧嘴,白森森的犬齿拔尖拉长,闪耀锋利。
“欺敌战术是没用的。虽然我和人类不熟,也不至于连性别都分不出来。
你从她下了飞机就一路尾随,而且没有恶意,像是在观察保护。这女孩对你们很重要吧?
所以我才会一时兴起,抓来看看,顺便溜遛狗运动一下。
只是程度比‘散步’稍微激烈了一点点。不过看你脚踏实地气喘嘘嘘的样子还真有趣。”
黑袍耸了耸肩,手插裤袋。
“明知她是我们的人,你还敢动,甚至明目张胆引发骚乱。也不想想这里是谁的地盘。
活腻了吗?即使你身分特殊,担任翼族与我们交换外派的驻地使者,
在满足某些条件之下,我们也是能行使格杀权。劝你不要随便与我们为敌。”
酷罗粗声警告,嗓音浑厚低沉,磁性十足。
莽撞开打只会误了大事,破坏鸟兽大战后至今的微妙和平。
伤亡惨重的教训记忆犹新,血染焦土的画面难以抹灭,
谁都不想推翻好不容易才签下的停战协议,何况强制力的反噬代价难以承担,
两族也都没有本钱再起争端。
即使姑且不论双方背后错综复杂的代表关系,对方也还握有人质。
所以酷罗不敢贸然出手,只是暗自衡量著黑袍的位置还有破绽,
思索在不见血的情形下将其制伏的可能性。
“这么强调地盘,真不愧是看门狗呢。老交情了还这么剑拔弩张。
你这品种火气真大,是不是有混到狼啊?
把她送给你也无所谓喔,但我要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没办法嘛,职责所在。
难得见到了奇怪的事,总得弄清楚后回报才行。我这个外交监察官可不是白干的。
你们的特使在翼族境内的小动作也不少啊,我们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
能通融就尽量通融。如果实在是谈不拢,非得撕破脸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只好奉陪到底。按照约定,你们大不了把我压起来强制遣送回国。
我也乐得轻松卸任,神经不用老是这么紧绷。”黑袍摊手咧嘴。
比起刺探暗访,挺而走险的直接明察更有效率。
不过除了时间考量,黑袍也很喜欢这种短兵相接,一触即发的刺激感。
无谓荣誉或者尊严,关键在于对战士身分的热爱和企图心。
职业生涯和毕生长短是两回事。他可不想被和那些形同退休的老鸟相提并论。
尸位素餐和断气腐烂没啥两样。无聊是能削弱并杀死战士本质的致命猛毒。
不时制造冲突找点乐子才能延年益寿。
“无可奉告。”酷罗逼近半步,想引诱黑袍做出反应,打破无从突袭的窒息僵局。
黑袍却只是用脚尖轻踢李杰背脊,摆明了想靠挟持稳居优势。
以不变应万变的严密守势滴水不漏。
“别太靠近。我不喜欢提心吊胆。又不是没见识过你的爆发力。
惊弓之鸟很怕痛的,把我吓飞可不划算。”黑袍啧啧摇指,挑眉又说:
“依据豁免条约,我有打牙祭的权力。我不爱吃人,也很久没碰人肉,
但倒是有点想念眼珠和骨髓呢。以前小时后贪嘴嗑过不少。
果冻般的微咸鲜甜,是最多汁爽口的开胃前菜,
蕴含生命滋味的血液之源则是越陈越香,喉韵浓郁,回甘深远。
自古以来,猎物都是先占先得,谁能抢到就是谁的,要杀要剐都是自由。
我是横刀夺爱,还是大方割爱,就在你的一念之间。
要是被我带回老巢慢慢享用,光是这沿途空气的寒冷稀薄,她可绝对撑不下去。
你的爪子就算使尽全力,也无法拉近和我翅膀之间的分毫距离,
只会越落越远,最后连气味都追踪不到。”
“敢轻举妄动就试试看!我记得翼族因公殉职的抚卹金并不丰厚。
要是她有什么万一,我追到天涯海角也会猎杀你。这是私人恩怨,只要我不滥伤无辜,
就算是两族盟约,也无法保障你的安全。”酷罗紧紧握拳,指关节哔啵作响。
“真是恐怖。而且我确定你会说到做到。我可不想以后都得睁眼睡觉。
那么各退一步如何?我把她毫发无伤的还给你,用来交换另外一个问题。”
黑袍似笑非笑的丢出提议,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害怕:
“不算介意,但有点好奇。那胖子和你们是什么关系?不是碰巧牵连此事的路人吧?
他的眼睛似乎不受蒙蔽,依稀能看见我的存在。尽管脑子迟钝了点。
人类安逸惯了,虽然生活在立体空间,身心却往往侷限在平面世界,
目光如豆的视野里满是盲点。”
如果无法拿到正确谜底,能有蛛丝马迹旁敲侧击,推敲答案,也算是满不错的收获。
放长线钓大鱼嘛。黑袍相信“退而求其次”是门学问,也是艺术,更是技巧。
酷罗略为考虑,点头答应:“他到过店里。”
在说话算话这方面,黑袍向来是个君子,可以信任,所以才能担任谈判代表,
出使兽族领土。
“喂,这也太简略了吧?不公平啊!”黑袍苦笑,抱怨抗议。
对内情惜字如金,但自己其实也这么认为的酷罗只好再度开口,勉强加码:
“他有血缘。”
“原来如此,难怪能看穿低阶的术。虽然视界一样狭隘。
这样还是很少,不过就当我吃点亏吧。她是你的了。”黑袍面对酷罗,缓步后退。
他可不想遭到扑击,落入擒抱,然后被咬断喉咙撕烂肚子。
先前交手过这么多次,小看酷罗的忠诚度和危险性绝对会酿成大错。
服从和狩猎的双重本能,有时候会让犬族被兽血冲昏脑袋。
得罪他们没有关系,但污辱他们誓死效忠的主人可会吃不完兜著走。
刚刚明知故犯的装傻言论,形同没把魔女放在眼里,已经几乎快踩线了。
重点是背对斗犬绝非明智之举。
黑袍退至天台边缘,轻盈蹬脚跃上墙头,然后从围脖后方垂坠出大片披风。
滑顺轻薄的披风不断延伸拉长,并冒出重重叠叠的层层密羽,
如翼如袍,包拢双肩,将黑袍自颈部以下裹入其中。
“后会有期。”黑袍跳下高楼,在酷罗的目送之下化为渡鸦,乘风振翅扬长而去。
酷罗沉默不语,抱起李杰回店覆令。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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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以鸦形伫立路树枝头,窃听下方的通话内容。
“乔治,冷静点,听我说。”查理透过手机,以美语沟通:
“你先别慌,我有线索。”
电话那头回了几句。查理又说:
“也不算是。应该说我知道去哪里找线索。我要去一趟唐人街。
我以前认识一位无所不知的万事通。任何消息、情报、资讯,她都能信手拈来,
而且精准无比。”
查理抿唇聆听,摇了摇头:
“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相信我,她很可靠,
和普通的包打听或寻人专家绝对不同,不用担心消息泄漏或被反勒索。
我在说的不是那些比较新的、现代化的、干净安全的唐人街。
我要去的是真正的唐人街。潜规则面不可告人的危险禁地。
屹立超过半世纪,将近一世纪,甚至起源悠久到已不可考的那一种。”
乔治继续发问。他不懂新旧唐人街有何区别。人文和历史一直不是他的强项。
其实常见的那些学科也都不是。
查理只能尽量提纲挈领,长话短说:
“唐人街虽然又叫做中国城,但里面的居民并不只有华裔人士,
还包括了亚洲,特别是从东南亚迁徙而至的主要族群。
例如越南、泰国、印尼、菲律宾、与马来西亚。只是人数上以华人为最大宗。
最早成立并入主唐人街的成员,出身其实并不光彩,大多都是非自愿移居者或其后代。
而且他们初代先祖的移民身分通常并不……疴……以委婉一点的方式来说,
就是“未能”合法。
美国人酷爱征服大地,
当时又正值掏金、开矿、垦荒、铺设铁路等建设或开发运动的热门时期,
所以需要大量廉价的劳动力。以人口众多闻名的贫穷中国,当然是最主要的肉货输出地。
许多华人被卖来或骗到美国,当成朝不保夕的苦力或是性奴,
因为毫无理由的种族歧视,被视为次等或低等人类剥削虐待,惨死异乡的华人不计其数。
即使少数能够逃跑成功或赎得自由,有色人种也被硬性规定,
只能在某些资源匮乏的穷乡僻壤落地生根。
但正因为生存不易,每个能活下来的华人都无比坚强。
亚洲移民们为了求生和竞争而群聚团结,依照籍贯和血统辨别同胞或是同乡,
互相保护彼此照顾,后来这种约定成俗的默契逐渐分支定型,
并纷纷自行在占领到的区域划地为王,形成各路人马专属的帮派势力。
所以最古老的唐人街,都是由黑道所掌控的三不管地带。
等到华人被迫移植美国的根基稳固之后,就连拥有精锐武器和优良训练的白人警力,
也不敢随意干涉唐人街的内部秩序。任何一个不识相的外人若敢越界擅闯,
并且冒犯内规,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化整为零,从此消失。
乔治,正如我告诉过你的那样,我从小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我知道该怎么打交道。”
过了几秒,另外那端才传来几声嘱咐。
“放心吧,我会保护自己。不客气,我责无旁贷,应该做的。
嗯,没问题。一有进展就通知你。”查理保证,挂断电话。
黑袍脑筋转得飞快,乌亮亮的眼珠闪烁精光。他知道这胖子是在说哪个地方。
酷罗为什么要隐瞒女孩性别?那家伙不擅撒谎,向来有话直说,缺乏城府又讨厌心机,
此地无银并非他的风格。除非……难道…… 如果以魔女为核心,把一切都联结起来……
黑袍低头凝视查理。看来这胖子还有利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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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杰眼睑颤动。野兽的腥骚味窜入鼻腔。
不太好闻,却有种莫名的安全感。非常陌生,但又隐约熟悉。
毛茸茸的触感伴随温热,经由右手臂的皮肤导入神经,传达入脑。
仰躺在软床上的李杰缓缓扭头,看见一尾通体雪白的大狗正靠卧在自己身旁。
她手才微动,大狗就抬头竖耳,望向李杰。
她注意到大狗的一双眼睛,竟是火焰般的红宝石色,通透澄澈。
大白狗的眼神和善温柔,似乎在告诉李杰不要害怕。
李杰鼓起勇气,摸了摸大白狗的颈背。
大白狗温驯又亲暱的改变姿势,将脑袋枕上李杰肚皮,瞇起双眼任凭抚摸。
李杰静下心来,想要打量环境,却碍于仰躺,视线受阻。
她不想惊动白狗,所以只能尽量扭动脖子,看个大概。
这是个简单又朴素的小房间,家俱都是木制,古色古香,造型务实。
除了床铺以外,还有一副桌椅和一个衣柜。
桌上摆着能搁些小东西的台架,但上头没有放置任何杂物。
墙上找不到对外窗,但房内的空气并不沉闷,还带着若有似无的淡雅幽香。
李杰想起了自己应该在出租车里,只能无奈眨眼,试图厘清现况。
看来是被绑架了。从头到脚没有痛楚,也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身体应该没有受伤,也没有受到侵犯。衣裤完整,口袋里的随身物品也都还在。
包括写有查理电话的那张纸条。幸好行动没有受到限制,可以找机会偷偷溜走。
但或许这只大狗,就是歹徒训练来看守俘虏的专业狱卒?
以白狗硕大的体型来看,别说是要拦截青少女,就是想吓阻成年男性也绰绰有余。
白狗目前看来没有恶意,会不会只是因为自己尚未开始尝试逃离?
或许白狗会针对某些行为显露凶性或是敌意?
暂时还是先别乱动好了。说不定晚点这只狗就会睡着。
刚刚真不该捐出肚子当成枕头。这下子要在移动时不打扰白狗还真困难。
要现在先把牠推下去吗?然后再想办法把牠哄睡?
算了,欲速则不达。再静观其变一阵子吧。
反正绑匪的手段目前没有太坏或太粗暴。虽然掳人无论如何都很恶劣。
他们是锁定目标才抓人吗?还是随机挑选路人下手?乔治会愿意付赎金吗?
还是巴不得有人代为解决麻烦,让私生女永远消失?只希望他们不要撕票。
自己真的能跑得掉吗?
“这到底……是哪啊?”李杰脑中一团混乱,欲哭无泪,不禁以掌盖额,喃喃自语。
“唐人街。”轻柔婉转的女音愉悦回应,亲切熟悉的中文字正腔圆。
“谁!”顾不得大狗还在打盹,吓了一跳的李杰挣扎坐起,环顾周遭。
一只纤纤素手从背后戳戳李杰。李杰猛然回头。
大白狗不翼而飞,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东方面孔,白衣白裤的微笑女子。
容貌端庄清丽的女子赤足裸踝,盘膝而坐。
小背心加牛仔长裤虽然普通,却更能突显她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材。
那是成熟女体才能拥有的柔媚曲线。
李杰心头一跳,看傻了眼,两颊也微微泛红。
不管是浑圆的乳房或挺翘的臀部,都让她既羡慕又嫉妒。
还有那段恍若无骨的小蛮腰她也很想要。
反观自己平板笔直,未发育的中性体型,真是甘拜下风自叹不如。
就连学校里同年龄的某些女孩,胸部也已经很明显了,李杰却一直被误认为有用束胸。
其实她只是贫乳而已,然后又只穿比较舒适透气,
却无法衬托和强调胸型的轻薄款运动胸罩。
李杰曾经戴上胸罩照过镜子。老实说和男生穿汗衫没啥不同。
然后如果穿小可爱,就真的超像束胸。每次脱光洗澡,她都会有股淡淡的悲哀。
“又见面了。”女人亲切的挥挥手。
“妳……妳是谁?”李杰吞咽口水,好不容易才吐出问句。
“我叫西罗,就是日语‘白’的音译。这是主人赐给我的敕名。不记得我了吗?
汪汪!这样有想起来吗?”女人顽皮轻吠,娇俏歪头,丝绸般的长发如瀑摇晃。
“西罗?”李杰皱眉摇头,没有印象,忽然间恍然大悟,讶异疑惑:“妳是大白狗?”
“妳一出生,我们就见过了喔。”西罗点头笑笑:
“我受主人召唤到产房坐镇,并且奉命在病房守护妳们,寸步不离。
新生儿本就脆弱,妳又原是应死之人,当下性质暂时还游离两界,横跨阴阳,
得饮食呼吸几天之后,经过人间烟火的洗礼才会定性。
然而刚生产完的女性气血虚弱,生命能量有太多缝隙,不够坚固,妳又还没有取名字,
在尘世间的地位并不安稳,要是被魑魅魍魉之类的小杂碎钻漏洞就不好了。
我整天躲在妳母亲的病床底下,直到妳们平安出院为止。
酷罗则是负责在医院内部巡逻,驱逐一些稍微难缠点的货色。
那也是我和酷罗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真的……很想念主人呢。”
西罗句尾的语气遗憾而且寂寞。
“酷罗是谁?”李杰愣怔又问。
“是我老哥。他的敕名是‘黑’的音译。
是他把妳带来这里休息,让我陪妳。妳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清醒。”
“妳说的……是真的吗?狗……变人?还有眼珠的颜色也……”李杰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眼见为凭囉。”
西罗扬手,柔嫩的指尖钻冒出锋利硬爪,白皙的肤色瞬间泛乌发青,
在李杰眼前晃了晃后才恢复原样:
“靠着不会被凡人识破的小法术,我们可以伪装成人,方便行动,
就连气味都可以隐藏,眼珠颜色当然也能改变。
虽然现在是深咖啡色,但现出原形就会是红色的喔。”
西罗指指自己眼角,瞳眸中闪过一抹暗红。
“我需要消化一下。”李杰迷惘眨眼。
看到和听到的一切都太过不可思议,根本就超现实,比为什么会被绑架更难理解。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西罗和酷罗不就是传说中的……妖怪?
更诡异的是,李杰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只是一时间还无法视为理所当然。
毕竟要推翻脑中根深蒂固的生活常识并不容易。
妖怪只存在于民间故事,不可能出现在真实世界,更遑论曾和自己的婴儿时期发生关系。
“妳不舒服吗?要不要再躺一下?”
发现李杰表情不太对劲,有些纠结,西罗一面引导她重新躺下,
一面哄孩子般,轻拍着她的胸口说道:
“妳中了黑袍的咒。我们对翼族的术不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
再观察久一点会比较好。”
“黑袍和翼族又是什么?”李杰头昏脑胀的无力发问,越想弄清楚就越不明白。
“这就说来话长了。等妳精神点再解释好吗?”
西罗侧躺在李杰身旁,以手撑头凝望着她。
女孩忽然转过身来,把西罗当成抱枕,并且将脑袋埋入饱满柔软的胸脯中。
西罗温柔的搂住李杰,任凭依偎,轻轻抚摸她的后脑,语气怜惜:
“我知道妳刚失去最重要的人,也知道每个人的母亲都是无可替代。
但只要妳需要温暖,我随时都欢迎喔。以前我也像这样抱过妳呢,就在妳刚出生不久。
那时候妳还好小好小,包著襁褓,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真的吗?”李杰哑声撒娇,寻求慰藉,不单眼眶迅速湿润,细瘦的臂膀也隐隐发抖。
她不知道这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妈妈。而且比以前的每分每秒都更想念她。
李杰愿意付出一切,只为再见母亲一面。
与母诀别的孤女潸然泪下。她原本没打算要哭的。
“真的啊。按照医院的标准流程,应该要把妳放在保温箱里。
但是妳的情况比较特殊,只有待在母亲身旁才最安全。
所以我对医护人员动了点手脚,让他们同意直接把妳交给母亲。
育婴室到病房的那段路,就是我亲手抱着妳过去的。其实我比较习惯用叼的。”
西罗掩嘴,噗哧失笑。李杰闻言,也在西罗怀中破涕为笑。
“乖孩子,睡吧。天大的事,睡着就好。等妳醒来,我们再慢慢介绍。”
西罗的语调有种魔力,让李杰的精神缓缓放松。朦胧之间,李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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