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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坐小火车的经验，应该是每个孩子都有过的吧！
　　我问过子台，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火车的，他一时也说不上来。也许从第一次搭乘
就爱上了车厢沿着轨道奔驰的快感，也许惊艳于各种械具一起合作使得钢铁制的庞然大物
发动的魔法。子台喜欢各种行驶于轨道上的交通工具，火车也好，捷运也罢，都是他执意
注入热情的对象。
　　婆婆很快就发现讨好金孙的方法了。
　　我们度假小屋位于加尔省的河村（Rivières，或音译为“里维埃”），一座距离塞
文山脉（Cévennes）不远、协斯河（Cèze）流经的小村庄。这里交通不便，仅有两路公
车经过，最远也只到数公里远的圣昂布鲁瓦（Saint-Ambroix）或阿勒斯（Alès）等规模
稍大、人数破千的小镇。距离河村最近的火车站是协斯河畔莫里埃（Molières-sur-Cè
ze）的伽马站（Gammal），属于法国大区列车Ter（Transport express régional）的勒
泰－阿勒斯线（Ligne du Teil à Alès），自2012年因客流不佳已完全停运。
　　唯一的可能是搭乘观光火车。加尔省境内便有两处：塞文山脉蒸气火车（Train à
vapeur des Cévennes）及昂多吉小火车（Le Train de l'Andorge en Cévennes，简
称TAC）。前者纵使要价不斐（16欧元／成人），却吸引许多人搭乘，尤其是没搭过蒸气
火车的孩子们，会冒烟的火车对他们来说，像极了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交通工具；后者
走的是怀旧路线，价格只要蒸气火车的三分之一，小火车沿着昂多吉河谷行驶，放眼所见
皆是绿意，不过似乎不大热门，搭乘人数不若前者踊跃。
　　偏爱远离人潮的婆婆，不意外的选择了昂多吉小火车。
　　昂多吉小火车位于圣昂多吉的塞西勒（Sainte-Cécile-d'Andorge）火车站对面，平
时不大有人会聚集，只有在小火车开放的时候才会见到人影。我们提前30分钟抵达车站，
约莫发车前十分钟才有其他游客出现。夏日的塞文山脚，高温逼近40度，热得我躲在树荫
下避开能将人烤干的烈阳。
　　子台一见到轨道和火车便兴致勃勃，沿着轨道行走是他最擅长的事，有次带他去彰化
溪州糖厂搭五分车，他便沿着轨道走了数公里，要不是外婆直喊脚酸要回家了，我看他应
该可以走上半天。
　　只见子台观察轨道半天，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急忙跑过来告诉我。“是窄
轨！”，子台以笃定的语气说著，像极了铁道专家。自从子台在图书馆见到苏昭旭老师的
《世界铁道与火车图鉴》，就像发现新大陆般兴奋不已，便央求我买了三本图鉴，这三本
厚厚的书籍就成了他睡前读物。即使读到艰涩的专有名词，子台也不会轻易放过，要求我
耐心的解释，我本来以为他会一知半解，结果孩子的记忆力和理解力比大人想像的惊人许
多。有时在月台等候列车时，见到过站不停的火车，子台轻易的辨识出型号，往往令我惊
讶万分。
　　我跟着子台到轨道旁观察著轨距，站务人员告知我们是400毫米。这比乌来台车的545
毫米和糖业铁道的762毫米都窄上许多，几乎可以算是“迷你轨”了。站务人员得知子台
是“铁道迷”，也不管他年纪几岁，便开始涛涛不绝的说起“铁道经”，不谙法文的我只
能在一旁陪笑点头，直到JY前来解危我才得以脱身。
　　这里的站务人员有很多是不支薪的志工，凭借著对铁道的热情，协助人们了解这段铁
路的兴衰与重生。
　　小火车出发囉！
　　火车的时速比我想像中的慢上许多，子台一听到我的话，便以专家口吻说道：“轨距
那么小，速度当然快不了”，此话一出，吓到我和JY了，这孩子对火车的认识真的超乎常
人。今年年初有机会到越南搭乘有名的“米轨火车”（即轨距为1米的火车），上坡时车
厢内速度表显示每小时只有20公里时，我和JY差点没晕过去！心想怎么比摩拖车还慢，后
来意识到轨距那么小，而且动力还是柴油机车牵引，根本快不了！
　　小火车沿着昂多吉河（Andorge）河谷行驶，先是沿着河川左岸一路向北，过桥后再
往南行，穿过一座隧道后便抵达圣普安特的朱利安（Saint-Julien-des-Points）－与圣
昂多吉的塞西勒毗邻，却属于洛泽尔省（Lozère）的小村庄。沿途风光旖旎秀丽，一眼
望去满是绿意，坐在车厢里享受着清风拂面的惬意，树木和泥土的气味不断飘来，我瞇起
眼几乎进入梦乡。过隧道后火车响亮的鸣笛声驱散我仅存的睡意，不消多久便抵达终站。
　　乘客鱼贯下车后，纷纷前往一旁的林中广场找乐子，只有子台和几位“资深”的铁道
迷仍目不转睛的盯着站务人员调换车头。只见车头与车厢分离后独自开上转车盘，调头后
驶上另一轨道，超过客车后再倒车接上。
　　看完了车头的调头作业后，子台才满足的转向四周探索环境。林中的小广场上摆了一
些童玩，还贩售明信片和纪念衫等纪念品。除此之外，也提供一些简单的糖浆饮料，子台
似乎还是对轨道比较有兴趣，晃了一圈后又回到轨道旁，蹲下观察。
　　眼中充满著热情。
　　1904年，圣昂多吉的塞西勒至弗洛拉克（Florac）的铁道开始施工，弗洛拉克位于塞
文山脉塔恩峡谷（Gorges du Tarn）的入口，是三种地层与四条河流的交会处。历时五年
，这条铁路终在1909年完工，采用米轨（窄轨中长1000毫米的轨距），全长49公里，共有
147个平交道、53座桥梁、15座隧道。由于连接圣昂多吉的塞西勒的法国国铁车站轨距是
标准轨（1435毫米），因此乘客和货物都需在此更换火车，那道“转车门”成为连接城市
与故乡的穿廊，也连接洛泽尔人童年与壮年的回忆。
　　火车穿梭于塞文山脉松林与栗子林的身影，成为老一辈居民童年最深的记忆。当时居
住于塞文山脉的农民们，搭乘这班火车前往阿勒斯，再转车前往马赛、尼姆或巴黎等大城
，或是赶赴每周三及周六的市集，贩售他们辛苦种植的农产品；外出打拼或求学的洛泽尔
人则利用这条铁路在假日时回到故乡。这条铁道除了载客以外，也兼具运货的功能：洛泽
尔省出产的丰富矿石和加尔省酿造的美酒的南来北往，都靠着铁路运送。
　　都市化导致乡村人口外流似乎是必然的命运。大量的外移人口加上106国道的完工迫
使铁路的使用量遽减，这条营运超过50年的铁道终在1968年停止运作，轨道的拆除作业也
在接下来的几年执行。
　　似乎要等到记忆里的事物消亡殆尽，人们才开始思念。
　　老一辈的人念念不忘火车呼啸而过的风景，年轻一辈的却不断远离家乡。
　　当地的铁道迷的推动加上地方政府的授权下，终在2009年再现旧铁道风华。
　　现在，年轻一辈的会说，一百年前，这里有条铁路行驶；一百年后的现在，这条铁路
又活过来了。的确，前来搭乘小火车的除了老人以外，更多的是孩子。JY这一代的法国人
对于旧铁道的记忆是空白的，透过孩子的牵引，回到上一代的记忆里。是啊！若非因为子
台的关系，我想我对火车不会有任何兴趣，更别说特地前来搭乘观光小火车了。
　　子台的运气无人能比，在我们离开之前，一台Ter从毗邻的铁道呼啸而过，留下错愕
的大人们和不断喊著“安可”的子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