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总是因为对未来不再抱有任何期望,这一次,却是因为我知道即使未来我过得很好,
我也仍然会很讨厌现在的自己、为了我没有在这个年纪达成的所有事情感到愤怒和羞愧。
暑修德文最后一周,但我实在无论如何也不想去学校。现在才凌晨,我光是思索著“去上
课吧”这个念头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抗拒和恐惧。
明明我很喜欢德文,也很喜欢德文老师的。
我的现任心理治疗师是个行事风格迥异的精神科医师,他不只一次告诉我,他一点都不反
对我自杀,如果我挂了,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反应。
我没有不高兴,就我对他的理解,他敢讲出这种话就代表他判断我在短期内没有自杀的风
险。
而我该喜该忧呢?
大家都很努力了,我身边的资源已经够多了,但当我最脆弱、最沮丧时,我唯一想要倾诉
的对象往往只有两个月前就已经结案的前心理师。
以前,星期四晚上的咨商室是我的避难所,至少有五十分钟可以暂时忘掉走出门后又得继
续面对的各种风风雨雨,至少有五十分钟我是安全的、被陪伴的、被关怀的。
现在,我心里也有间小小的咨商室,我状况很差时总是让自己躲进那里面,假装一切如昔
,我仍然可以得到我需要的温暖。
即便我知道,身边所有人真的都已经很努力地在帮我、很努力地对我好了。
现任心理治疗师坚持不肯告诉我有效的自杀方法,他说那是自找麻烦,虽然他也承认他的
确知道该怎么做。
其实就算他让我知道了,我也不会马上就拿来用的。我并非一心求死,我只是越来越没办
法在这个世界生存了。
要对自己下手终究还是很难的吧,毕竟违反了生物本能。
我想再见我的前心理师一面,但即使见了面,也只能相顾无言吧。他知道我有多依赖他、
他知道结案让我整个暑假都过得很崩溃,但他还是忠于他当时的决定,而我并没有立场谴
责他。
我想念他,真的很想念他。
也许不说话也不是什么问题吧。只要他愿意静静地陪我五十分钟就好了——我们坐在各自
的老位子上,沉默。
也许我还是幼稚又自私地把自杀当成一种抗议手段吧,只是想让所有人不得不直视我还活
著时的所有诉求——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有需要、我不喜欢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们用话术
敷衍……
突然想起来了,除了家人以外,前心理师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放下所有戒备、在他面前自然
而然地掉泪的人。
我想他。
虽然就算他在,所有问题也不会马上迎刃而解,但至少我就不是一个人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