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的纯银手炼戴一年有余,兴起更换的念头,很快便在市集摊位上寻得一条串著东菱石
、柠檬玉的手炼,三颗低彩度的小立方体,橘色、黄色、蓝绿色像加上复古滤镜又多了些
透明感的小红绿灯,色泽怡人可爱,就选定买下。
当场拿下旧手炼将新的戴上,摊商问我要不要取一个夹练袋将旧的收起,我想着身上的包
包本身有拉链夹层,就婉拒他的好意,一边低头将手炼安置在小夹层。
我真的慎重地看着自己将它放进去了,像确认一年的陪伴终有它休憩的位置,却没想到回
家后要将它寻出来放进饰品盒,却怎么找也找不到,将包包淘空、整个内里布翻出来摸索
,不见就是不见了,错愕感像是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地散在桌上,而后在把东西归位的过
程中,又快速干脆地放下。不见就算了。
或许累积的岁月教会我的就是这么两个字“算了”。
小时候是不争到手不罢休的那种孩子,爸妈则是主张不溺爱的理性派。我不哭不闹,但会
惦记那种想要,利用各种时机慢慢磨,对父母说理、交换条件、讨价还价地磨,别人家父
母会拿着别家小孩跟自己的比,我倒也从小就会做这种事:别家小孩都有什么、这时候就
该用到什么、如果有什么就好了。
磨着要到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现在已经不能一一记清,是国小的彩色笔组?高中的第
一支手机?还是大学的第一台笔电?记得的却是争到手后的空虚感,为了一物耗费时间心
力,却没有要回等量快乐的感觉,像童年绕在手上的橡皮筋,在忍耐、瞄准目标的等待中
勒疼自己,相较于咬进肉里的压痕,就算击中目标,也那么微小无力,渐渐就疲于争取。
当然,撇除这种空虚,高中时取得人生第一支手机的我依然快乐,珍视著以实体按键拍下
的每张低画质照片、每封打满70字的短信,和每个内容只有简单跳跃的小游戏,五乘三公
分萤幕里的日常、与朋友的对话、和心上人往返的讯息,种种记录我反复看了又看。
以至于后来手机坏掉,彻底失去的痛苦又教了我个乖。
有次和妹妹聊起前几段感情的结束,对方或者说要做回朋友、或者到此为止、或者休息一
下,恍然意识到我都是允诺的那方,在要不要追求的挣扎间摇摆着,忍不住伸手,也都快
乐过,但对方如果预示了结束,又会迅速接受。
接受并不是不会原地碎裂,只是像把散落的物品收拾进包包那样,练习保持外观整洁,想
像里头的混乱也有归位的一天。
不要太较劲地去争、不要赋予争得的东西太多意义。
说起来果决,但后来我还是选用可以随时备份的应用程式、载体连线就可以取得记录的平
台;踏实了几步,就又开始说爱。依然无法做一个太豁达的人。谁知道呢,被我视为稳定
存在、坐卧起居都不摘下的饰品,究竟是生活的定锚,还是无法真正放下的移情。
我轻轻转动手腕上的东菱石和柠檬玉,想起其他无疾而终的情感,或许不是真的无疾。如
果哪天我愿意将它们一一卸下,不介怀外物的存续与否,或许所有失去的,就会以另一种
形式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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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