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星期一的咖啡店〉
每个星期一我会到爱人打工的咖啡店坐上一个晚上,和她一起在同一个空间里各自消磨各
自的时光。走进店内之前,我们会在机车上或者店门口前抽一根菸,就那么一根,我每周
就那么一根,不多也不少,惯例似的在夜晚降临前我们先将它点燃,先点燃它那么好像就
能不怕它了。
你会不会有时候担心踏出自己的地方后,这个世界无一处能容纳你?
从炙热的夏末到冷到好像就要降雪的冬日,每一个星期一我们一起抽一根菸,一起走进店
里,她走入吧台,我总在门口一旁靠窗的角落坐下,那里可以看到所有进来的、离开的客
人,以及在门口张望徘徊的路人。咖啡店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有点昏暗,像复古的小欧洲
风情,虽然我们根本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复古的小欧洲风情,不过人们总这么形容它,反正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本来都是我们自己想像出来的,没有什么真实是真的真实的。
会不会有时候觉得世界很小,其实你根本无处可走,又何必担心无处可容?
路人常常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店里,徘徊的路人最常拿起手机先拍下门口的菜单,之后左右
闲晃一下,或者打通电话,或者和身边的伴讨论,最后有些人离开,有些人进来。讲起来
好像废话,这世界上的所有事情本来就是这样,有些人离开,有些人进来,有些人选择了
一,有些人选择了二,但你知道做出每一个选择都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包括走进一间店。
或让一个人走进自己。
我一直是一个没办法和世界正常接触的人。每个星期一我坐在角落看着吧台里忙进忙出的
爱人,偶尔会觉得所有人都离我遥远,包括爱人。吧台内是她的世界,吧台外不是我的世
界,只是许多陌生人共享的想像空间,人们想像这是一个可以做梦的复古小欧洲。店里甜
美的都特别甜美,苦涩的也都会回甘,人们总是集体做梦,我却时常不在人们的梦里。
很多时候整个晚上我喝不完一杯咖啡,都在打烊前胡乱一口气吞下所有,那时温度都散失
,香气都早已逃匿,只有我自己无处可躲。客人纷纷离开后,门上翻起了Close的牌子,
吧台里会开始忙碌收拾与清洁,老板会换上自己喜爱的歌,没有客人的小店我还能继续待
著,里头不再有众人陌生的梦,往往到此时这个空间我才真的存在。我终于在入夜后无人
的店里,走进这个世界。
所有的梦都会打烊,有一天所有灿烂的也都会灰飞烟灭。打烊后爱人会走出吧台,我们离
开店里,毫不犹豫,夜晚比所有的想像真实,我们小心翼翼不踏破睡着的城市,知道自己
无处可容,但仍然可以和爱人一起离开或一起走进一些可能可以做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