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家教课堂上,小六的数学解到一半时,被才结束几天毕业旅行、明显还没收心
的孩子打断。我停下来让他讲,边想着这题难度不高、可以暂停休息一下。他兴致勃勃的
细数行程,听起来完全不像短短三日的小旅行。说到毕业晚会和回程车上的真心话时,他
平日随性的语调软了下来,微带埋怨和害躁的说,班导师故意说了很多感性的话,害他们
都哭了。
我恍然想起,是呢、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毕业,第一次经历如此庞大的离别。他还不
知道有些道别是永别,人还活着、见面似乎就是无比简单的事,但实际上有些人样貌就不
再更新了,漫长的十几年中再没见过,每次回想起都是穿着国小制服的模样、衬著操场或
教室、走廊,不会随着时间长大。他还不知道之后几场毕业都不纯粹,国中毕典有一批人
准备着二次基测、高中毕典专注在指考、大学毕典更是有庞大的未来虎视眈眈。你永远有
比离别更要烦心的事,不会真的注意到,这些相处是千里的长棚,在此时此刻走到了宴席
尽头。
不曾在自己的毕业典礼上哭过,总是很反常的并不感伤,时间教会我无常,但当下还
是觉得落泪很荒唐、没有实感。唯一一场让我哭到嚎啕的毕业典礼,反而是高二时全年级
强制参加的学姊毕典,明明高中生涯还有一年的相处时间,却唤起所有人离别的迫切感,
不分班级所有学妹们都哭得比学姊摧心,后来还被老师打趣“到底是谁要毕业啊!”我想
老师们不懂、学姊们不懂、当时的我们也不懂。“生离”在这个时代不是多重大的事了,
没有人再惦念“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或折柳相留。通讯的管道多元而通畅,甚至在社群
网站连结到对方页面,简单就能跟上所有别后的动态。
但就是因为这样吧,仿佛不难见面却不再见面、好像随时可以联络反而断掉的联络、
一些细细碎碎的感伤,甚少深想,想了像小题大作一样。于是在贴近我们又有点距离的他
人的典礼上,我们合理的集中了这份惆怅、渲染起来,成了一幅干掉后只余水渍的画、笔
笔都是潮湿的泪花。
家教孩子说他们毕业后还要班游、要去东部玩,还有“我们约好了,大家都要直升国
中。”他数了一下,班上有十几个人要直升。我微笑听他讲完,对于此刻相信着可以延迟
的离别、可以延续的相处“不错啊!”这样正面回应着,没有让那些自身经验谈冒出来、
多插一句嘴。待他告一段落,我回到题目接着解完,令他独力做完几题相似题、确认答题
观念无误。
知道在课业和题目上,我教给他知识是正确的、就够了。其他的人生经历和感悟,我
所握有的、更好可以不是唯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