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的南端空气里浮着热浪,最多刺角的阳光刺得你的眼睛常日微瞇,天空蓝得像是夏天的
事情,你穿着短袖的POLO衫,汗水不知何时濡湿你的腋下与胸口,甩不开的黏腻感又来找
你了,但现在还只是春天。
明明是家乡,来来往往的路人却冷眼,表情好像覆满一层浅薄淡寞的灰尘,你被隔离在人
群之外索然,在自己的家乡生著乡愁,不知道该用怎样姿态面对,你漫不经心地,一口黑
咖啡,一口菸,也只有这样了,任由满脸的胡渣蔓生,任由抽完的菸蒂一根根在地上滚动
。
每年只回家四次,分别在春节、清明、端午、中秋这四个日子现身让父母痛快地叨唸,也
是一种尽孝道的方式。如果没有意外,通常不会有第五次,但今年这多出来的第五次,不
是相聚,而是去道再见。
在南端的日子是无可挑剔的好天气,闷热的风缓缓地推进著时间,白天特别长,空气晴好
,只是分不清楚和昨天有哪里不同。日日总有做不完的法事,当师公叨叨唸著不论你听几
遍也听不懂的经文时,空冷的灵堂、花篮、香烛、拜饭都不在你的眼帘中,每个人都用哭
的方式将老人的人生哭完,你却不掉一滴眼泪,因为还有许多人事物仍在前面等著待变迁
,而你还想要好好活。
每天都晏起,夜里常失眠,老挂在脸上的黑眼圈,微皱的衣领,不听话的头发,今天也是
老样子,桌上摆了一份几个小前买的烧饼,还有一杯冷掉的豆浆,当一早毫无食欲时,你
就会习惯性地走出巷口去喝一杯咖啡,然后在午饭后撑著饱胀的肚皮昏昏沉沉地做了个梦
。
梦见老人穿着破洞的白汗衫,坐在竹椅上打着小盹,角落的老电风扇转啊转,轴心因为缺
乏润滑而发出叽叽唧的声响,小男孩走到老人身边扯扯他白汗衫的衣䙓,想撒个娇要零用
钱买糖吃,但老人没醒来,你自己却醒来了,醒来后,你再也不是个小男孩,你摸摸自己
好几日没刮的胡须,才想起自己已是个男人。
身为男人的你轮廓变得日渐刚硬,因为不管是暂时的或是永久的 ,你的人生都还得承受
许多次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