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愣,莫洵南沁著一身冷汗,刚退冰。他先是一手拍掉了闹
钟的造反,这才从床上起来摸了不远处的手机,拔掉充电接头,压了一下侧边的按钮。萤
幕在刹那亮了起来,待机画面是一个电子钟,巨大、跳转的数字下面沈淀著一行日期。
五月二十一日。
他愣了一愣,手指快速的滑过表面,顺着九个点解锁了萤幕。萤幕跳开来后,他点了
行事历,行事历很快的以月为单位呈现在画面上。
二零一一年五月二十一日,是事件发生的三年前。
他猛然松开了手,任手机掉落在床铺上,学着虾仁蜷缩,半睁着眼睛看着窗帘被微风
掠动。身后突然下陷了一块,后颈仿佛被鸡毛撢子扫过,他撑著身体转过了头,棉花却已
经从他撑起的手臂间穿过,蹲坐在床旁的猫窝上,睁著一双湖水绿的眼睛看着他。
“喵。”牠轻轻的打了呵欠,抬起前脚,瞇着眼睛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抹。
“棉花。”莫洵南轻轻的唤道,伸手越过床沿揉了揉牠的耳朵,棉花只是略带疑惑的
看向他,歪了歪头,清澈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那时的精明,有的只有琉璃一般的光泽,是
一双非常普通的猫的眼睛。
莫洵南轻声的叹了口气,阖上眼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是真的回来了,回到三年前
的五月二十一日,那个刚把棉花捡回来不久的日子。这个时候,还没有任何的诬陷、审问
、谩骂,也没有媒体、人群投过来的棘刺目光,一切比便利超商的瓶装水还要来的普通,
但他终究没有办法成为过去的人,以那样的眼光再去看待周遭。
闲置在床上的手机开始震动,他睁开眼睛躺在床上盲目的摸索一阵,才在棉被下翻出
手机。设置的闹钟喋喋不休的响动,他一个施力,从床上坐起,拇指轻巧的擦过萤幕,才
起身走到书桌旁打开密封的猫食,在小碗里添了半碗褐色的颗粒。
棉花很快的就踏着小碎步跑到碗边,莫洵南低头看了牠一眼,仔细的将猫食密封摆回
原本的位子上,便起身走向厕所。残留着水渍的镜子里,脸生涩的有些陌生,他先是沾了
刮胡泡在下巴和脸侧,除去一些冒芽的胡渣,才转而扭开牙膏的旋盖,将刷毛上铺上一层
糖霜塞进嘴里。顿时他成了离海的螃蟹,吐出成堆的奶霜,他直盯着镜子里映射出的那双
眼睛,凑合著那张青涩而显得有些圆润的脸,像毕卡索的画。
低头吐掉泡沫,取了洗面乳再一次涂抹,清水泼溅,将脸陷入拧干的毛巾中擦拭,莫
洵南抬头再次看向镜子,竟然与当初的样子有些相像。但那时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也
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在狱中偶然看过的那个两颊凹陷,草木灰一般的眼神和现在
有所区别。
随便的换了件衣服,他在门口套了双穿旧的拖鞋,习惯的取了柜子上的钥匙和钱包塞
进口袋。
“喀。”门阖上前,他透过细缝看到了仍在低头“喀哒、喀哒”的咬碎干饲料的棉花
,像掉入了兔子洞。
街道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微醺的阳光在早晨并不刺眼。二零一四年的小套房、旧街巷
,成了一片灰白,只剩下投饲鱼池后蜂拥的缺氧,隔绝在了一顶逆向的安全帽里,化成一
块压扁的三明治。他久违的吸了口掺杂尘埃的空气,阔步寻着旧时路,怕踏破什么似的将
脚步放的轻缓。
直到前方猛然跌落一个春天的皮夹,他才在这种恍惚的自由中复苏,小碎步的跑上前
去,惯性的弯下身子欲要拾掇。但下一秒,他又醒了一次,跨过皮夹跑上前去用手指轻轻
的点了点她的肩膀,说道:“小姐,妳的皮夹掉了。”
鼻尖某然掠过一阵浓郁的有些燻人的气味,莫洵南向后退了一步,再抬眼才认出了那
张浏海搁浅在耳后的脸,但她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是回过头,发出短促的惊呼,
兔子般的回头咬起那片春色。
“谢谢。”
他僵硬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语,仓促的迈开步伐向前走去。呼吸有一刻像跳针的时钟
,但他很快的就恢复了平静,放缓了脚步,因为这时候的她并不认识他,而他和她并不如
初见。
“阿姨,一份起司蛋饼和大冰奶。”
“噢,好的……”持铲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她看了他一眼,半晌才意会过来,将
煎台上的葱抓饼翻面说道:“是你啊,今天不是星期六吗?怎么那么早?”
“当然是想念阿姨做的蛋饼,所以才这么早起来啊。”
“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了。”咯咯的笑了一阵,她翻手俐落的将抓饼放到砧板上,转
身从塑胶盆里取了颗蛋打进不锈钢的小杯中,捻了些盐和葱花快速的搅拌,倒于煎台上。
“嗳,先去坐着,一会儿就好。”
煎台在滋滋作响,香味很快匀在空气中。他百无聊赖的盯着放映的老旧电视,心思却
落在余光那些被燻黄、褪色的墙壁和广告上,没有一样是狱中那种关节的灰白,也没有一
种是乘载了任何光源却依然灰阶的颜色。此方与彼方,竟在尚未割舍的记忆中翻覆。
“起司蛋饼和大冰奶好囉。”沈淀著暗渍,稀释了原色的头巾挤压出一片皱折,莫洵
南心不在焉的从口袋摸出了四枚十元硬币,在嘴边挤出同样的皱折,放入她手里说道:“
谢谢阿姨,那我先走了。”
“噢,好的、好的,掰掰。”头巾发出听起来十分欢快、轻盈的声音,莫洵南勾著那
袋早餐,立在原地瞇起眼睛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踏出早餐店。锅铲的声音伴随着煎台上滋
滋作响的噪音,显得有些燠热,他回过头再看了一眼那个方向。
不,确实是早餐店阿姨没错。他在心底暗忖。煎台前站着的确实只是一个看上去相当
普通的中年妇女,并不是他刚刚看见的那块看上去十分奇怪的头巾。转身脚才刚踏出早餐
店门口不久,他又遇到了那只兔子,带牙的,只是看上去仍然是一只软绵绵的兔子,半点
杀伤力都没有。
“咦,是你,你也都来吃这家吗?”她故作惊讶的看着莫洵南。“刚刚都没有好好谢
谢你呢。”
莫洵南僵著身子,看着她想到了那面镜子里被刻意提醒的事。于是,露出了一个不太
自然的笑容敷衍道:“不用客气。”
话语沈淀后,他迈开步伐绕过她。随后在回家的路上,记起那段逐步沸腾的往事。往
事里,有着和这段差不多的际遇,只是比起那时的灼热,再次见到兔子时,他的心底只有
一片死海,悬浮着掉落的表象,沈淀不了碎屑。
问他重回三年前的心境是什么,除了棉花以外,没有更多的东西了。他依著课表上的
时间出门,循着三个时段进食,仿佛还是那段灰白、规律的一成不变的日子,只是重心挪
往了社交,除了和棉花腻在一起的时间以外,他开始用上那些过去曾经不解也不屑的技巧
去包装,将自己彻底密封进一个“风趣、开朗、外表还不错”的外壳,扼杀一个刻板、老
旧的不知变通的自己。
“喂,阿南。”前方座位的方知舟转过身来拍了拍正在和其他人闲聊的莫洵南,下巴
朝着教室走廊比了比,语气略带兴奋的说道:“那不是传媒系的系花于倩倩吗?你觉得她
来我们的教室干嘛?”
“谁晓得呢?”莫洵南兴致缺缺的朝着窗口看了一眼。“搞不好是久闻咱们知州大人
的名,前来拜见。”
周围顿时传出一阵讪笑,方知舟伸手拐了莫洵南一记,正要开口调侃莫洵南时,却瞥
见身旁多了一抹春色,忍不住往后一躺,溺水似的挥舞双手,跌坐在地上,瞠大双眼看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于倩倩,红著脸、结结巴巴的说道:“于、于倩倩。”
莫洵南抬头瞥了于倩倩一眼,伸手拉了方知舟一把,不忘再次露出牙齿,猫一般的笑
道:“瞧咱们方知舟的表情,想来是春心荡漾,小鹿都出车祸啦,说说你这次要杀几只小
鹿,我们好帮你打算打算。”
听到莫洵南的话,身后再次传来一阵大笑,方知舟拉着他的手,摀著脸蹲踞在地上连
耳根都红透。于倩倩似乎也被一帮人弄的不自在,不自觉的将掉落的发丝捋到耳后,朝着
莫洵南露出了一个冻僵的笑容,说道:“南南,你们班上的同学还真有趣……上次说的事
情,你考虑的怎么样啦?”
莫洵南低下头,拍了拍方知舟的肩膀,让他起来,然后朝着于倩倩露出了一个和缓的
笑,说道:“只是恰好捡到钱包而已,真的不用这样。”
霎时,周遭开始喧哗了起来,连方知舟都忘了刚才的尴尬,开始跟着众人一起瞎起哄
。但莫洵南只是挂著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疏离的看着以兔子为中心的喧嚣,心底死寂成
一片山区积水的洼地。
恍惚间,周遭多了几张缺乏五官的脸。莫洵南怔忡的看着眼前张著利牙的兔子,用砂
糖融化般的软嚅声音说道:“南南……真的不让倩倩请一次嘛?”
莫洵南倒吸了口气,再眨眼,眼前不过是穿着粉色洋装的于倩倩,并没有什么兔子和
小熊软糖般不清楚的脸。
“那个,嗯,同学。”他摸了摸后脑杓。“让你男朋友误会了就不好了吧,还有只是
提醒妳钱包掉了而已,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妳这样的。”
于倩倩顿时僵在原地,过一会儿才勉强从脸上堆叠起笑容,说道:“南南,这个玩笑
可不好笑,倩倩哪有什么男朋友。”
“休憩系三年级的何学长……”
“啊。”她发出了短促的惊呼。“南南,下次再跟你说呀,我都忘记已经答应系上的
学妹,要去帮忙她们的……大家掰掰。”
于倩倩走到门口不久,似乎又想起什么,从侧背包里掏出了一张小纸条,正要折返回
来递给莫洵南,却恰好看到莫洵南勾著方知舟的脖子,像在接吻。于是匆忙的转过身,朝
外走去。
“阿南,你在搞什么?痛死啦。”
“没有、没有。”莫洵南替他揉了揉脖子。“怕你刚刚撞到东西,缺脑变成无脑。”
“噗。”方知舟朝着他翻了个白眼。“倒是于倩倩真的在跟休憩系的学长交往?那个
学长不是风评不太好吗?你从哪里听来的?”
“你想知道?”莫洵南朝着他招了招手,待方知舟凑近后,猛然扯着他的耳朵往下拉
。“齐老的课你还想不想过?”
“放、放手。”猛拍莫洵南的手,方知舟涨红著脸从他手中挣脱开来。“当然想过,
只是于倩倩不是一直都是单身吗?”
“你这里的小鹿没事吧,死了几只了?”莫洵南指了指胸口,朝着他讪笑,。“我怎
么知道是真的还假的,只是偶然经过他们系大楼的时候听到的而已,看刚刚于倩倩的反应
,到像是真的……”
“唉,阿南。”肩上猛然勾搭上一只手,何顺一搭着他的肩,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
凑到他耳边一副说悄悄话的架势,声音却碾压过他的耳朵,嗡嗡作响。“感觉上你怎么好
像不太喜欢于倩倩?”
莫洵南摀著耳朵从他手臂间挣脱,反抱着方知舟的脖子,瞇着眼睛狐狸似的说道:“
我都有知州大人了,怎么还会去外面勾三搭四的。”
“可是听于倩倩的语气,你们好像很熟啊。”
“冤枉啊,何顺一,何大爷,加上今天这次,我也才跟她见过两次,怎么可能熟到哪
里去啊。”
“啧。”何顺一盯着他浑身打量了一番,这才跨过椅子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发凌乱
成一窝草堆,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还以为你跟她很熟呢,可惜了,听说传媒系的妹子都
长得不错啊,本来还想让你介绍来着,看来我们这些单身狗又得单身一阵子囉。”
之后,不晓得是什么缘故,于倩倩的传闻先是在“靠北X大”被人爆料,又从Dcard上
一路传到了校园内,最后竟真的从休憩系的何尚安嘴里获得了证实。
于倩倩就是个到处去勾搭人、装清纯的婊子。
莫洵南盯着手机萤幕上闪烁的字句好一会儿,才按了侧边的按键,将手机抛到一旁,
伸手抱了躺在床边软圈睡垫中的棉花。棉花伸了个懒腰,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又浓缩成
一团毛球,将脸蹭进了他的脸颊与手臂间,发出了气泡波裂的声音。
“叮咚。”
手机在床上传来震动,他小心的撑起身子伸手摸来手机,用拇指滑过萤幕。画面的右
上角多了一个小圆圈,圆圈的上角别了一个数字“1”。
──没想到于倩倩是那样子的人。
你又怎么晓得她本来是怎样的人呢?莫洵南看着闪烁的光标片刻,将文字除死,重新
按著萤幕上的键盘输入“我也没想过”。
──哎,先不管于倩倩了……从传媒系那边好像也在传着我们的事情哎……
莫洵南看着萤幕上浮动的三个小点,心底的鱼缺水似的扑腾,久违的带来一丝燥热。
待方知舟丢上一行超连结后,他才晓得方知舟指的是什么,于是掐着手机,拇指轻快的在
萤幕上跳跃。
比起于倩倩,这种毫无根据的事情不会闹腾的太久,不用理它也没关系。
──……不是啦,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和于倩倩有关系吗?
于倩倩?怎么说?
──那天她来,在教室的所有人都知道啊,而且看她的那个脸色……你都不知道有多
难看,不怀疑她才奇怪吧。
莫洵南怔了一怔,看着萤幕上方知舟的头像好一会儿,才缓慢的按著注音符号堆叠出
一段文字,最后按上纸飞机,把手机扔到床的另一边,双手抱着棉花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满脑子堆叠的是一群无脸的鱼和戴着空白面具的洒饵者。
啪咋、啪咋。
只懂得吃的鱼以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洒饵者,或许并不是真的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只
是凭著本能的咬饵和洒料。在混浊的海中,饥渴的寻找乙酰胆碱,建立疲乏的连结。
一年后,并没有记忆中的那场车祸,棉花依旧还是一团圆滚的、沾了些许灰尘的棉花
糖,膨胀、壅塞了死海的底部。莫洵南的日常,只剩下棉花、方巾、
蛋饼、奶茶、学校、套房,以及偶尔的街道。没有兔子,间隙与限量的时间中缩限的
天空。
“知舟。”握着手上已经被揉烂、割腕的清单,莫洵南抬头看向身旁闪烁的音轨说道
:“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东西要买吗?”
音轨却停下脚步,看向店面之间的暗巷,文不对题的说道:“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这
条巷子中叫你哎……咦,那边在干嘛。”
莫洵南跟着他的视线落在了暗巷中,看到了兔子和鬃狗纠缠在一起。
“莫洵南!”兔子张开破碎的嘴,发出高音频的叫声。“是莫洵南吧?拜托,帮帮我
,何尚安他、他疯了!”
“哎,阿南,状况好像真的不太对劲哎……”音轨拉了拉他的袖子,往暗巷靠近了一
点,说道:“那个是……于倩倩吗?需不需要报警啊?”
莫洵南伸手拉住想要往里面走去的音轨,从裤带中掏出了手机,说道:“你别过去,
等警察来再说。”
“但是──等下闹出人命怎么办啊?”音量调节到了75,周遭的鱼群在嗅到饵料的当
下,于巷口外逐渐聚集成了一个圆圈,手机毫不犹豫的啃咬著黑暗,鬃狗一阵咒骂,从巷
口的另一边窜逃。
等鸽子群聚到这里,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莫洵南与方知舟简单的和员警做了
笔录,员警就把两人放了回去。他并不关心于倩倩之后的事情,而方知舟只是拍了一张现
场的照片,传到社群网站,让留言和赞的通知唱起圣诞歌。
新闻上并没有报导这件事情,但从Dcard上,于倩倩休学的事情却被传了出来。再过
不久,一则只占据了报纸一角的自杀事件,埋在了余烬之下,彻底的冷却。
二零一四年五月二十一日,莫洵南以关系人的身分被请进了警局做笔录。在鸽子巢里
,他遇见了那个下巴留有胡茬的无脸男,老鸽和年轻的鸽子仍然一左一右的站在他的身后
,这次却背对着自己守在了门外,明亮的空间褪去牢狱的阴郁,看起来只是一个极其普通
的会谈室。
“你还记得一、两年前的那件事情吗?”无脸男将一张男人的照片推到他的面前,接
著在亮橘的桌上排列出一系列的照片。“暗巷袭击的事件。”
“大概还记得一点,是指于倩倩的那件事吗?”
“是,我记得是你和一个叫方知舟的人一起报的警。”无脸男接着将手指压印在男人
的照片上说道:“何尚安,听过吗?”
莫洵南皱起眉头,过了半刻才接着说道:“是……于倩倩的男朋友?”
“对,不晓得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只是听过一些传闻而已,并不认识。毕竟那时候,网络上闹的还满凶的,而且于倩
倩又是传媒系有名的系花,整个学校都在传他们俩的事情,应该很难没听过这个名字吧。
”
“那么……你和于倩倩熟吗?有没有从她那里听过何尚安的事情。”
莫洵南再次皱起眉头,打量了无脸男。
“那时候,于倩倩到我们班上,班上的人都知道我和于倩倩不熟,最多也就是打个面
照的程度而已,所以更不可能从她那里听过何尚安的事情吧。”
“那么,你喜欢于倩倩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莫洵南扫过桌面上的照片,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挠了挠脑袋,吞吞吐吐的说道:“
那个……你、你应该有听过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无脸男不自觉的将身体向前倾。
“我、我和知舟的事。”莫洵南低头捂住脸颊。“呃,就那方面的事情,虽然不完全
是真的,但我……不太可能喜欢上于倩倩。”
无脸男看着他半晌,才意会过来,打盹似的点了点头,露出了个有些尴尬的笑容说道
:“呃,不好意思。这样我知道了,谢谢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不客气……啊,对了,我记得那时候就是暗巷那个事件,于倩倩好像说过这样的话
……‘拜托,帮帮我,何尚安他、他疯了!’不晓得这点有没有帮助?”
月底,莫洵南看着新闻上播报著何尚安伏法的消息沉默不语,半晌才用手上的选台器
掐灭了电视机,转而滑动了手机,扫过文章底下清一色的咒骂。棉花靠着他,打了个呼噜
,他伸手将手机搁在茶几,起身轻缓的抱起棉花,低头吻了吻,最后将牠放回柔软的猫床
。
“晚安。”他说。
然后转身走到书桌前,将墙面上的纸张和照片撕下,整理成一叠,塞进抽屉的深处。
“喀哒。”
从窗户反射的影像中,他的额角上隐约有着一道不太明显的疤。